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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落幕-白罗最后探案(9)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y 5 14:37:32 1999), 转信
第九章
那一天,差不多是六点左右吧,赖特雷尔上校抄小路朝这边走过来,带着散弹喷枪,手
里提着两只鸽子。
当我和他打招呼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意外地竟在这里。
“唉唷,二位在这里吗?那个凉亭很危险,快要塌下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来
哪。会掉到头顶上啊,伊丽莎白,你会满身都是灰尘。”
“哦,不要紧,海斯亭上尉怕我衣服弄脏,已经牺牲了他的手帕了。”
上校不由得嘟喃着:“真的吗?那没关系。”
他抽着烟斗,不动地站在那里。我们站起来走近他的身边。
今晚的上校好像另有心事。但依然把心情转变过来,开口说:“我刚刚去打鸽子,大有
收获。”
“听说,你的射击技术是顶呱呱的。”
“咦?你是听谁说的?啊,可能是波德·卡林顿吧。那是很早以前的事。现在不行了,
岁月不饶人啊。”
“视力不行了吧?”
“赖特雷尔上校立刻否定。“说什么无聊,别看我视力依然不变。当然啦,要看书时,
非戴眼镜不可。但是看远距离那边时,一点都没有减退。”
他稍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是的,尚未减退。问题是……”
他的声音渐渐变低,终于变成像恍惚状态那样的嘟哝。
柯露小姐一面环顾左右,一面说:“多美丽的黄昏。”
诚如柯露小姐所说,太阳正在西沈,金光闪闪,把每一棵树的绿色衬托得更深,更浓,
发挥灿烂的效果。那是一个平静,平稳而令人置身于遥远的热带各国,那样的英国式的黄
昏。我照这样说出我的感想。
赖特雷尔上校热情地赞同。
“的确是的,我经常想念这样的黄昏。那是我在印度那时候的事。一看到这种黄昏,总
是令人期待退役后,可以过得优哉游哉的日子呢。”
我点头。上校继续说他的话,但是这一次声调已经变了。“对,等到回国,稳定下
来……可是,事事却无法如愿以偿……真的。”
上校这种感慨,可能发自内心,经营高级客栈,被一天到晚唠唠叨叨,怨言猛烈的老婆
拍着屁股团团转,一面又须为收支能够平衡而烦恼的自己的模样,上校可能并没有把它描于
心头吧。
我们漫步走向房子那边去。诺顿与波德·卡林顿在凉台上。上校和我加入他们的伙伴,
柯露小姐和我们分手进入房子里面。
我们在那里闲谈。赖特雷尔上校的心情可能豁然开朗了。他说了一两句笑话,比平常更
明朗,那样圆滑地。
“今天好热,”诺顿说:“口渴了。”
“各位,喝一杯怎么样?今天我请客。”上校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道了谢,答应让他请客。上校起身进入里面。
我们所坐的凉台之一角位于餐厅临窗的外侧,窗户打开着。
可以听到上校在屋子里面开窗的声音,接着是塞紧塞子的声音。
就在这一刹那忽然听到赖特雷尔太太未曾有过的尖声高叫。
“乔治,你在干什么?”
上校的声音很低,几乎无法听到。只听到“外头的各位”与“饮料”的呢喃似的声音。
尖锐、着急的声音爆发似的变成愤怒。“不行,乔治。你打算怎么样?请各位喝酒,这
个生意到底怎么做下去?如果要在这里喝酒,须规规矩矩地付钱。你虽然不是做生意的料
子,但是我可不同哪。要是没有我在,这个家可能明天就会破产了。你这个人真是像个小孩
子似的,老是找麻烦嘛。真的像个小孩,连一丁点辨别力都没有。把那个瓶子给我,说给我
就给我!”
又听到正在拼命抗议的低沈的声音。
赖特雷尔太太咆哮似的回答。“他们要怎么样想,我都不管,这个瓶子我要放回橱柜,
从这里上锁。”
听到钥匙在钥匙洞转动的声音。
“这样就行了。”
这一次可以听到上校比刚才清晰的声音。“不必这样绝吧,狄姬。不准你这样做。”
“不准?我到想知道你算是老几?你认为是谁在掌管这个生意的?是我呀!你怎么可以
忘了。”
听到小小的衣服摩擦声,赖特雷尔太太似乎走出房间。
片刻,赖特雷尔上校再回到凉台来。在这片刻之间,好像更老,气力也更衰弱的模样。
这时候没有一个不对他寄予深厚的同情,索性把赖特雷尔太太给杀掉的念头。
“非常抱歉,”上校以生硬、不自然的声音说:“威士忌好像已经没有了。”
他一定发觉刚才的一段话应该被我们听到才对的。即使没有发觉,可能已从我们的态度
立刻觉察到了。我们都有无以自容的心情。诺顿已失去风度,首先很快地说,其实并不想喝
的,因为晚饭时间很快就到,然后努力地改变话题,谈起毫无相干的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
难堪过,使得我感到头昏沈沈的。这时候唯一能够收拾残局的人物波德·卡林顿,因为诺顿
喋喋讲个不休,没有机会插上一嘴。
我在眼角看到戴好院子工作用手套,手持除草机的类特雷尔太太向小路那边走过去。虽
然很能干,但那时候的我,已对她感到讨厌了。无论谁,应该都没有侮辱他人的权利啊。
诺顿依然说得很热心。从鸽子开始,话题转移到小学生那时候,看到兔子被杀的情形而
感到心情不好,被大家所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话题转到雷鸟的猎场的事,以及追赶野兽
的人中了流弹等发生于苏格兰的事故,说了些不得要领的冗长的故事。然后话题又转到打猎
时的各种意外事故,但终于被波德·卡林顿清清嗓门,开口说话。
“从前,我有一个勤务兵,曾经干了很有趣的事。他是爱尔兰人。有一天他请假回到爱
尔兰去。他回来时我问他假期是否愉快。他说:
“是的,阁下,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的假期!”
“那很好。”我这样说,但是看到他很激动,使我有点意外。
“是非常惬意的假期!因为,我开枪射杀哥哥。”
“什么?你射杀了你哥哥!”
“正是。我在数年前就想把他干掉。那一天我登上都柏林的家里的屋顶,正巧我哥哥从
道路向这边走过来,而且我手里拿着来福枪。不是我自夸,我很准。像打小鸟一样,一枪就
给打中了。啊--那时候真是心荡神驰。我是一辈子忘不了的!””
波德·卡林顿非常健谈,添油加酱尽情畅谈,所以大家都捧腹大笑,心情也轻松了。他
站起来,说要在晚饭之前冲凉便走出去,诺顿很像受了感动似的,开口道破了我们的心情。
“真是好男儿。”
我一点头,赖特雷尔也随声附和说:“嗯,是好人。”
“听说他做什么事,到处一帆风顺。诺顿说:“他所经手的事,没有一样是不成功的。
脑筋好,也有判断力……知行合一。像那种人,才是真正的成功。”
赖特雷尔慢慢地说:“的确有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从来没有失败过。有些
人,总是独占着幸运。”
诺顿急忙地摇头。
“不,不是这样,上校。那不是运气。”然后引用有意义的一句:““若是,则罪恶不
在于吾人之命运,乃是在于吾人本身矣!布鲁达斯。””
“大概这样。”赖特雷尔说。
“总而言之,既然已继承了拿顿的豪华公馆了,应该可以说是幸运才对。可是,他非结
婚不可,孑然一身住在那样大的公馆,可能寂寞了一点吧。”我急忙插上了一嘴。
诺顿笑了。“结婚,成家立业,然后,受妻欺压……”
只好可以说全然说得不是时候。这是任何人都会说的。可是因时、地之不同,有时候成
为不必说的,这一点,诺顿在开口时已经觉察到了。他结结巴巴,牛头不对马嘴地想以其他
的话瞒过去。但是,结果还是生硬地把话给中断。因而使事态更加严重。
他和我同时开始这样说。我就黄昏的阳光,陈述愚蠢的感想。诺顿则提议晚饭后玩玩桥
牌。
赖特雷尔上校一点都不理会我们说些什么。他以奇妙、无表情的话说:“不,波德·卡
林顿绝不会被老婆欺压的。他不是受了欺压仍然忍气吞声的人。那种男人不会的,他是个堂
堂男子汉!”
真是多么尴尬啊。诺顿又开始谈起桥牌来。就在说话的时候,一只很大的鸽子飞过头顶
上,停在离这里不远的树枝上。
赖特雷尔上校拿起了枪。
“我也把这个干掉!”
可是,他还未及瞄准,那只鸽子已飞到很不好打到的树丛里面去。
就在这一刹那,上校的注意力集中于在离这里远一点的斜面蠕动的物体。
“他妈的,兔子正在啃着果树的树皮。我本来想用铁丝把那里围起来的。”
他端起枪瞄准,扣了扳机。于是,一看……
听到女人哀叫的一声。那声音渐渐便系,变成怕人的声音。
枪从上校的手滑下来,全身瘫痪无力,他咬紧了嘴唇。
“这是怎么一回事?那是狄姬呀!”
就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跑到草坪上。诺顿也跟在后面赶来。我到了现场,蹲下来。那是
赖特雷尔太太。她正蹲在那里,把支撑用的棒子系在果树的小树苗。那里长了相等身高的
草,使上校无法很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子,可能只知道有什么在草丛里面移动而已。想必黄昏
的阳光也成为错失的原因。赖特雷尔太太被打中了肩部,鲜血从那里流出来。
我弯下身验伤,抬头望了诺顿。诺顿靠在树干,脸上呈土色,像快呕吐似的样子。他辩
解似地说:“我不能正面看着血。”
我尖声高叫:“替我叫富兰克林来,赶快。他不在,护士也好。”
诺顿点头跑过去。
第一个赶来的是顾蕾丝护士。她很快地跑过来,立即很敏捷地替她止血。富兰克林也很
快地从后面赶来。然后由他们两人把赖特雷尔太太抬进屋子里让她躺下来。然后医治伤口,
包扎,请来主治医师,由顾蕾丝护士照料她。
我和刚挂了电话的富兰克林照个正面。
“赖特雷尔太太她怎么样呢?”
“不要紧!没什么大碍。子弹没打中要害,为什么发生那种事?”
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他。
“原来如此。上校在哪里呢?一定受到严重的打击,这也难怪。我们要比太太更照料
他。他的心脏平常就不很强。”
赖特雷尔上校在抽烟室。嘴巴周围已变成土色,宛如处于恍惚状态。他以快要哭出来的
声音说:“狄姬呢?内人……她怎么样了?”
富兰克林急忙地说:“不要紧,上校,不必担心。”
“我以为兔子在啃着树皮呢,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犯了那种错误,可能是光线刺进眼
睛。”
“常有的事。”富兰克林满不在乎地说:“在我开业执医那时候,曾经见过一、二相同
之例。来吧上校,喝一杯振作振作。”
“我不打紧,能见到内人吗?”
“现在不能马上去看她。有顾蕾丝护士看护她。但是,不用担心。太太是不要紧的,奥
利维大夫快要来了,大夫想必也会这样说。”
我把二人留下来,跑到傍晚霞光灿烂的外面去。这时候茱蒂丝与阿拉顿从小路那边走过
来。阿拉顿低下头打量着茱蒂丝的脸。他俩都笑出了声。
因为刚才发生那种意外,看到这个情景,使我无名火起。我提高嗓门叫她,茱蒂丝惊愕
地抬起头来。我告诉他们刚才所发生的意外。
“有这样奇怪的事。”这就是我女儿的感想。
她当然会惊讶才对,但是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至于阿拉顿的态度,像是把这件意外当作最佳的闹剧看待似的。
“活该。那位残忍的老太婆,我认为是上校故意的。”
“胡说,”我疾言厉色地说:“这是意外。”
“也许是吧。不过,我知道这种意外。有时候是很方便的。如果这是故意开枪,那么,
我得脱帽向上校致敬。”
“不是这一回事。”我大喝一声。
“怎么可以这样肯定?我认识两个曾经开枪杀死自己老婆的人。一个正在整理手枪,另
一个,据他本人说是开玩笑从正面开枪的。他说不知道里面有子弹。后来幸运地逃出了法律
的制裁,而这两人都巧妙地摆脱了老婆的束缚哪。”
“赖特雷尔上校不是那种男人。”我冷淡地说。
“不,摆脱了束缚这件事,不一定老是一种目的吧。”阿拉顿还是执拗地说:“我们可
以设想,在这以前他们伉俪可能吵过架。”
我勃然大怒,但是同时为了要隐瞒某种动摇而把身子转过去。阿拉顿的想法并非全无理
由。于是疑云开始笼罩了我的心头。
即使遇到波德·卡林顿,此疑云也没有淡薄。他说刚从湖边散步回来。我把刚才发生的
意外告诉他知道,他立即说:“你大概不会认为上校故意开枪射杀太太才对吧,海斯亭!”
“不!”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只是,这样一来,谁也……太太……因为太太也太挑逗了上
校呢。”
片刻之间,两人都不发一声,回想起无意中听到的那个场面。
我抱着不安的心登上二楼,敲了白罗的门。
白罗已经由卡狄斯的报告知道所发生的意外,但很想更进一步了解得更详细。自从我到
史泰尔兹庄以来,我已经把我每天所见所闻,以及某人与某人之间的谈话,向他尽量详细报
告的习惯。因为我想,这样可以让白罗不怀被社会疏远的心情。也就是说,要让他有自己也
现实地参与外界所发生的事,这一个幻想。我的记忆力一向很正确,所以,要把听来的各种
会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对于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白罗很仔细地听我的报告。我现在希望白罗斩钉截铁来否定这不安的力量,控制着我脑
海的可怕见解,但是,在他尚未说明他的看法之前,有轻轻地敲门的声音。
来人是顾蕾丝护士。她为打扰我们而道歉。
“对不起。我以为大夫在这里。现在,赖特雷尔太太已经醒过来了,她正在担心她先生
的事。她说希望能看看他。海斯亭上尉,请问你知道上校在什么地方吗?我不愿意把病患置
之不理。”
我说我可以去找他。白罗也点头表示同意。所以,顾蕾丝护士由衷地道了谢。
我在平常很少使用的小房间找到赖特雷尔上校,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我进去时,他倏地把头摆过来。露出想要问什么似的眼光。我发觉他仍是心有馀悸似
的。
“夫人已经醒过来了,上校。她说要见见你。”
“喔唷--”渐渐地,他的脸上有了血色,这时候我才发觉他的脸色竟那么苍白。他像
摇摇晃晃的老人一样,一面结结巴巴地说:“她说要见我吗?嗯,就去马上就去。”
走到房门那边去时,看他脚步不太稳定,由我靠近去扶他。上楼梯时,已软绵绵地偎在
我身上。呼吸局促。富兰克林说的不错,他受的打击非同小可!
终于走到病房前面来。我敲门,传来顾蕾丝护士伶俐的声音。“请进来。”
我扶着上校进入房间。病床前周围被屏风围住。我绕着屏风过去。
赖特雷尔太太的情况好像很严重,没有血色,非常虚弱似的,闭着眼睛。当我们绕着屏
风走近时,她已睁开眼睛了。
她以低得快要断气的声音说:“乔治……乔治。”
“狄姬,你……”
她的一只手扎了绷带,安上护木。她没有希望地把自由的那只手伸向他那边。上校向前
一步,握住妻子没有力气的小手。
“狄姬……”他叫,生硬地说:“谢天谢地,你有救了。”
她仰望上校的脸,眼睛已经润湿了,看到她那副充满深挚的爱情与不安的神色,我为我
自己和大家无情的想像,感到无以形容的羞耻。
我悄悄地走出房间。竟敢说这是伪装的意外!那句真挚感谢的言词,连一丁点也没有虚
伪的影子。我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
走在走廊上时,听到锣声,使我吓了一跳。因为我竟忘记时间已经那么晚了。只因发生
意外而什么都搞乱了。只有厨师仍然照常工作,在一定的时间准备好了晚饭。
所有的人几乎都没有为吃晚饭而换衣服,席上没有看见赖特雷尔上校。可是,不知道什
么原因,富兰克林太太今天晚上却下楼来,她穿着淡粉红色的晚礼服,格外美丽动人,今晚
的她身心都很愉快的样子。
晚饭后,使我困恼的是阿拉顿和茱蒂丝双双相偕到院子里。我坐在椅子上,听富兰克林
和诺顿正在谈论热带的风土病问题。显然诺顿说的远离话题的主旨,我仍然以同感和关心,
静听他的高论。
富兰克林太太与波德·卡林顿在房间的另一边里面聊天。他手里好像拿着窗啦椅罩啦等
等素地的样本。
伊丽莎白·柯露打开书本,读得出神。有我在身边,会不会让她不自在,我这样忖思。
今天下午,她已经把身世向我吐露了,也难怪她。但是我毕竟觉得令人怜悯,希望她不会因
向我吐露而后悔就好了。我很想明确告诉她我一定严守秘密,绝对不传给任何人。但是,她
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过了一会儿,我进入白罗的房间。
里面只点了一盏小电灯,赖特雷尔上校就坐在灯光底下。
白罗正在听上校所讲的话。使我觉得上校与其说讲话给对方听,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似
的。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狩猎会上的舞会的事。她穿着一身白色绸衣,再
身体周围飘汤着。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使我一见锺情哪。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一
定要讨那个姑娘作老婆!”然而,你看,一箭就给我射中了。她有无法形容的可爱,口齿伶
俐,你说多少,她一定顶回给你多少。”
他吃吃地笑着。
那个情景映进了我心坎里的眼睛。可以想像出狄姬.赖特雷尔的年轻、自大的脸,和侃
侃而谈的风采。想当年定必迷倒众生吧,但是,年纪越大,说起话来竟越是尖锐刻薄了。
可是,今天晚上赖特雷尔上校所回想的是当年的年轻姑娘,他名正言顺的初恋女孩,他
的狄姬。
于是又使我为大家在数小时前所说的内容,觉得羞耻。
好不容易等到赖特雷尔上校回到寝室之后,不用说,我把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说给白罗知
道。
白罗坐在那里静静地听。从他的那副表情,无法判读出什么来。
“于是,你就认为那是故意射杀的吧,海斯亭?”
“就是嘛。现在想起来,惭愧得很。”白罗挥着手,驱走了我现在的心情。
“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吗?或是受谁的影响?”
“阿拉顿曾经这样说过,是那个男人所能说得出来的。”
“还有呢?”
“波德·卡林顿也说过那样的话嘛。”
“呵!波德·卡林顿。”
“无论如何,他既通情达理,而且对于这一点也有经验。”
“嗯,正是。可是,他可没有看到赖特雷尔太太被射中的情况吧?”
“是的,他正好去散步。他说这是晚饭以前的例行运动。”
“原来如此。”
我生硬地说:“我并不是真的相信那种看法。我只是……”
白罗打断了我的话。
“可不必有这种怀疑而责备自己,海斯亭。在那种情况下,谁也这样想。其实,这样才
合乎自然。”
白罗的态度好像很不了解的样子。是客气?他的眼睛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注视着我。
我慢吞吞地说:“也许这样。可是,现在已经可以领会,原来上校是多么爱夫人……”
“就是这样嘛。这是常有的事。在吵嘴、误会,每天的冷战之下,即使潜在着真正的爱
情也没什么奇怪的啊。”白罗点了一下头这样说。
我赞同他的意见。我想起了赖特雷尔太太仰望在床上弯下身的丈夫那时候,表露于眼睛
充满爱情的神色。这情况下没有尖刻、没有焦躁,也没有不开心。
婚姻生活真是美妙的东西。我上了床,深切地这样想。
白罗那种不能理会的态度,至今仍然使我挂怀。那种奇怪、细心的眼神……好像等待着
我会发现什么似的……可是,那是什么呢?
当我就要躺下时,忽然发现一件事……我体会到似乎是眼睛与眼睛之间受到一击的感
觉。
如果赖特雷尔太太不幸死亡,其结果岂不和其他五个案件相同?表面上是赖特雷尔上校
杀妻。可能以过失杀人来处理,但是恐怕没有人能够判断这是过失或故意。虽然没有充分证
据足资证明谋杀,但就杀人嫌疑来说,证据却很充分。
可是,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如果硬是要把话说得通……那么,射杀了赖特雷尔太太的凶手,就不是赖特
雷尔上校,而是X了。
然而,一看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头到尾,我是亲眼看到的啊。开枪的是赖特
雷尔上校,没有其他的人开枪。
但是……不过那是不能想像的。不,也许不是不能想像……我只是说可能性非常少而
已。不过,对了,这并不是不可能……如果某人伺机,在上校(瞄着兔子)发射的一瞬间,
这个第三者如果开枪射杀了赖特雷尔夫人,那么,将有怎么样的情形呢?如果这个理由说得
通,照理只能听到一声枪声才对。即使有微乎其微的差异,或许会被人误认为是回声吧(现
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确听过回声)。
不,这个想法太傻了。有各种方法可以正确地断定发射过子弹的枪啊!留在子弹的痕
迹,一定和枪膛的螺纹一致。
可是,推敲起来,这只能是警察追究发射子弹的那支枪时,才可以查得出来。以这一次
来说,可能不会调查吧。为什么呢?因为,和所有的人一样,赖特雷尔上校一定断然成认识
他开枪的。这一点会被认为是毫无疑问之馀地的事实,既然如此,料必不会进行枪弹的试验
吧。唯一的疑问是到底由于误失开枪,或在有犯罪意图的情况下开枪的?可是,这是永远无
法得到正确答案的疑问。
所以,这一次的案件也就和其他一连串按键吻合一致了……虽说本人全然没有记忆,诸
如被视为犯了杀人罪的农夫李格斯的案件,还有只因自己没有犯了杀人罪嫌,却发疯自首的
玛嘉丽.李芝费特的案件……
对了,这一次的案件,和其他的案件有巧合之处。至此,我已经了解白罗为什么表露了
那种态度了。原来,他正等待着我必会发现这一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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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 淡
静 泊
致 明
远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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