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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赌(1)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Sep  6 19:13:44 1999) WWW-POST


                                 赌

  我跪在小溪的岸边,清洗那天钓到的蹲鱼,我皱皱鼻子。真怪,别人钓的鱼怎
么比自己的要腥臭。一阵大笑从身后小山上的木屋传来,那是我舅舅的笑声,洪亮,
声音大,就像他的人。

  舅舅和他的好友已兹尔玩一局二十元的牌。他们俩视钞票如空白纸张。今早他
们用五十元赌谁钓到蹲鱼,结果巴兹尔赢了。

  然后他们比那天中午谁钓到最大的鱼,又是已兹尔赢。舅舅只是傻乎乎地笑,
把钱乖乖地递过去。

  每年都是老样子,舅舅和已兹尔相约来这儿度假,舅舅会扔几块钱给我母亲由
她来整理这地方,我则成为他们免费的私人奴隶。

  我爸爸在世时,情况可不是这样。自从他谢世后,一切都每况愈下。母牛走失
到公路上,被卡车撞坏一只腿;上次大风,吹走我们半间屋顶,北边的整个围篱倒
塌;我的老爷卡车则需要大修特修。事情堆积得我从早忙到晚也应付不了开支。

  这一切的最坏部分是当舅舅的仆人。他自大自狂,凡事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舅舅在两小时里赚的钱,比我一天十六小时赚的钱还多。这似乎不公平。

  我在锅里盛满新鲜干净的水,带着鱼进木屋。舅舅和巴兹尔仍在边桌,各据一
方,聚精会神地玩牌,没有一个抬头。

  巴兹尔从一副牌里抽出一张,翻出一张皮蛋,压过舅舅展在桌面上的牌,他们
在玩三点,这回他又赢了。舅舅从口袋掏出一张皱皱的二十元钞票,一声不响地递
过去。当他下手抚摸整齐的八字胡时,手指上的钻石在闪耀。“约翰,晚饭差不多
了吗?”他问。“差不多了。”我说。巴兹尔咧嘴笑着,同时收牌说。“好,回头
也许你玩一两盘。”我只是瞪眼看他,巴兹尔知道我没钱。

  “怎样,巴兹尔?舅舅拍拍口袋里的大把钞票,“我们还可以玩几盘。”

  “我从没有见过我这么急于输钱的人。”巴兹尔说,向天花板吐一口烟。

  “讲定,讲定。”在我炸蹲鱼、做玉米面包时,舅舅又输了四盘,每盘不只输
二十元。但输钱并不影响他的胃口。

  我砍了许多柴火,装在柴箱里。他们则边吃边吹,吹他们在城里赢的钱,玩的
女人,谈得津津有味,我则差不多要翻胃。

  他们游过我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做我从未做过的事。为此,我憎恨他们。

  他们喝完咖啡后,我再清桌子,洗盘碟。他们又赌上了。

  这回运气全倒向舅舅;他不仅赢回输掉的钱,而且还赢了巴兹尔的钱。

  看着他们把钱推来推去,我多么希望这些钱是我的。

  “我要回家,”我说,“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舅舅看看四周,说:“好,约翰,我们再见。还有,告诉你妈、我们这一两天
就走。”我怏怏不乐地点点头。

  巴兹尔站起来,伸伸懒腰。“我们休息休息,反正是你服药的时候。”

  “巴兹尔,你真像个老太婆。舅舅发牢骚地说,不过,他的左手却开始摸索一
只古老的小箱子,找他的药片,我则到外边的门廊去。

  外面寒冷,漆黑,我站在卡车边,欣赏夜间各种动物的声音。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刻,我身心轻松,然后伸手进口袋,取一支抽过一半的烟。

  巴兹尔的手伸过来搭在我的肩上,用一只沉重的打火机打火,那是金质的。

  我转过身来,弯腰点火。“谢谢。”我低声说。

  巴兹尔自己点了一支大号烟,靠着我的卡车,说:“约翰,你为何要留在这样
的地方?“我住在这儿,或许永远就住这儿。”

  “你想没想到在别的地方住?”他打量香烟的未端,“或许赌城?”

  “是啊,”我嗤之以鼻,“我曾想过,想不花钱。”

  “一个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哪里都可以混饭吃。”“我想是的。”

  “你当然可以,”巴兹尔靠近我,“想到赌城或雷诺城,身上也许带着一万元
去玩,约翰,醇酒,美人……一切你没有尝试的。”

  我扔掉手中的烟,踩熄它。“老巴兹尔,你要做什么?” 他静静地注视我良久。

  这时,有一只怪乌在溪边叫。

  “约翰,假如我现在告诉,你胆敢张扬出去的话,我会立即否认,而且会立刻
给你好看的,”他的声音低沉地,平直地,“你怀不怀疑我?”

  “别拐弯抹角,有话快说,不然就闭嘴,”我低声说,“我太疲乏,不想听许
多废话。”“好的,”他笑说,“好的,我只是要你明白,我是说正经的。”

  “好,你是说正经的。”他迅速朝木屋望一眼,“我告诉你,假如你舅舅‘不在’
的话,我就付一万元。” 我没有说话,不过我皱眉,作犹豫之色。“为什么这样吃
惊?承认吧,约翰,你憎恨他的胆识,你恨他,也恨我!”“也许我不喜欢他,”我
说,“但没有理由杀害他。”

  “有一万元的理由,此外,我也没说任何杀害他的话,”他拍拍我肩膀,“你
知道你舅舅的心脏,再一次发作,就……”说着,手指捏得啪啪响。

  巴兹尔打开我的卡车门。“约翰,你考虑考虑我的决定,再通知我你的决定。”

  心乱得我好一会儿才能发动汽车,而后又躺在房中热得睡不着,我在满是汗渍
的床上辗转反侧,思考到凌晨五时,我想到一万元的用途,我不用在最需要卡车的
时候,提心吊胆,担心卡车抛锚。屋顶可以有钱修,围篱也可以找个人帮忙。

  当我悄悄掩上前门时,天刚破晓。

  我扔一些工具上卡车,向北面出发,这时世界开始生动起来。

  中午过后,我发现一块巨石的阴暗处有东西潜伏着,鳞光闪闪,蜷如粗厚弹簧
的蛇躺在那里。那卑贱、抖动的东西盘在那儿,随时伺机咬人。

  我抓起一只脑袋般大的石头,高高举起,准备把那嘶嘶乱叫的东西砸进土中。
那蛇急忙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叫声,黑色的小眼睛盯着我,舌头吐着。

  当我凝视这条爬虫时,时光停住了。

  我手抱一颗沉甸甸、太阳晒干的石头,汗水滴进我的眼中,然而,浑身是一阵
阵的寒冷。一万元的思想又闪进脑中,我扔掉手中的石头。

  我全速跑回卡车,从车上抓起一只麻袋和一把埋种子用的鹤嘴锄。

  蛇正在爬开,差一点就钻进岩石缝中。我用锄头砍它,它蜷成一团,并开始攻
击,砰砰地撞击锄头,我在它能重新蜡回之前,钉住它。当我踩上它的脑袋时,它
猛烈地嘎嘎响。

  那东西狂乱地动着,吐出一股像是成熟苹果的气味。我可以感觉到那个可怕的
头在我的破靴底下蠕动。

  我弯身,伸手抓住蛇头的地方,蛇身盘绕我的手臂,我差点就放开。我的双手
感觉滑溜,那条蛇强劲有力,我没法抓住它多久。

  要把盘绕的蛇身拉开,相当困难,若是要把它塞进袋里,更是难上加难。我提
起袋子,迅速打结,再双膝跪地,我的衬衫汗湿。

  当我伸手摸口袋取烟时,听见口袋撕裂声。轻轻诅咒一声,疲倦地坐下来,等
候平静,因为我双手不住地发抖。

  麻袋终于停止嘶嘶声,只偶尔可以看见里面有东西在动。我坐在那儿凝视它,
心中怀疑自己是否真能下得了手。我固然不喜欢舅舅,但他是个人,他和任何人一
样,有感情,又是我的舅舅。我把装蛇的袋子扔上卡车。

  当我的老爷卡车轰隆地爬上小径的一处高地时,木屋看来空荡荡的,前门敞开
,没有人影。

  当卡车开始下坡时,我切掉引擎,让车滑下,停在门廊前。舅舅的声音从小溪
边传来,然后我听见巴兹尔的回答声。我想他们又在打赌。

  我轻轻拉开纱门,进入屋里,麻袋拿得远远的,远离我的脚。

  因为我要做这件事就得做得好,不能有差错。这东西必须放在只有舅舅会碰到
的地方。我不能让巴兹尔出任何事——还不能。

  屋里一团糟,我慢慢打量:早餐的盘碟残物还散置一桌,床铺没有整理,烟蒂
抛在地板上,柴箱又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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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来,轻轻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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