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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rbucea (listener),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裸体艺术(1)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Sep 13 10:20:48 1999) WWW-POST


                             裸体艺术

    已是午夜,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开始写下来的话,我将永远没有这个勇气。整个
晚上,我呆坐在这里竭力迫使自己开始回忆,但是考虑得越多,越使我恐惧,羞愧,
压力重重。

  我的头脑,原以为很灵光的头脑,靠着仟悔竭力去为我为什么如此粗暴对待珍
尼特·德·倍拉佳而寻找原因。事实上,我渴望有一位有想像力,有同情心的聆听
者作一倾诉。这位聆听者应该是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我要向他诉说这不幸生活插曲
的每一细节,只希望不至于太不安而语不成声。

  如果能对自己更坦率一点的话,我不得不承认最困惑我的,与其说是自己的羞
愧感,不如说是对可怜的珍尼特的伤害。我愚弄了自己也愚弄了所有的朋友——如
果仍能有幸称他们为朋友。他们是多么可爱的人啊,过去经常到我的别墅来。现在
必定都把我当做了邪恶的、睚眦必究的鬼东西了。唉!那确是一个对人很严重的伤
害。你真能理解我了吗!花几分钟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认为我属于那种比较少有的一类人,有钱,有闲,有文化,正处中年,因为
魅力、有学者风度、慷慨大方而受朋友尊敬。我的营生是搞美术鉴赏,自然有着与
众不同的欣赏口味,我们这类人当然总会是个单身汉,然而又明显不想与紧紧包围
自己的女人产生任何瓜葛,生活中大多时间里都会是得意非凡,但也有挫折,有不
满,有遗憾,但那毕竟仅是偶尔为之。

  不必再对自己介绍太多了,已过于坦率。你大可以对我有了个判断。如果听了
这个故事你可能会说我自责的成份太多了,最该谴责的是那个叫做格拉笛·柏森贝
的女人。毕竟,是她招致的。

  如果那晚我没有送她回家的话,如果她没有谈起那个人、那件事的活,本来什
么都不会发生的。

  那是去年二月间的事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在埃森顿那家可爱的、可看
见锦丝公园一角的别墅吃饭,许多人都出席了。

  格拉笛·柏森贝是唯一一个一直陪着我的人。回去时,我自然要主动送她一程
。不幸的是,当到家后,她坚持让我进屋。“为归途一路顺风干一杯。”她这样说
。我不想被看作过于沉闷的人,与司机打了个招呼就进屋了。格拉笛·柏森贝是个
矮个子女人,可能不足四英尺九英寸高。站她旁边真有滑稽之感,我就像站在椅子
上一样居高临下。她是个寡妇,面部松弛,毫无光彩,不大的脸上堆满了肥肉,挤
得鼻子、嘴、下巴已无处躲藏。要不是还有一张能讲话的嘴提醒我,真把她当成一
头鳗鱼。

  在客厅,她随手倒了两杯白兰地,我注意到她的手有点抖。谈了一会埃森顿的
晚宴和几个朋友后,我站起来想走。

  “坐下,累欧耐,”她说:“再来一杯。”“真的,我该走了。”

  “坐下,坐下,我还要再喝一杯呢,至少你该陪我再干一杯。”

  看着她走向壁橱,身体微晃,把酒杯举在胸前,那又矮又宽的身材给我一个错
觉:她膝盖以上胖得不见了腿。

  “累欧耐,暗笑什么呢?”当她倒酒时,微侧过身来问,有几滴白兰地撒到了
杯子外。“没什么,没什么。”

  “让你瞧瞧我最近的一幅画像吧。”她指了指那张挂在壁炉上的大画。进屋以
来,我一直躲着视而不见。那肯定是幅很丑陋的东西,必定是由那位名噪一时的画
家约翰·约伊顿所作。那是幅全身像,因为用了圆滑的笔法,使得柏森贝太太看起
来成了个高个、有魅力的女人。

  “迷人极了!”我说。“不是吗?我很高兴你喜欢。”“真是迷人。”

  “约伊顿真是个天才!你不认为他是个天才吗?”“噢,岂止是个天才……”

  “不过,累欧耐,你知道吗?约翰·约伊顿现在这样走红,少于一千他根本不
给画。”“真的?”“当然,就这样,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呢!”

  “太有趣了。”“那你还不认为他是天才?”“当然,有那么点天才。”

  “约伊顿当然是天才,画酬就证明了。”

  她默默地坐了会儿,轻呷了口白兰地。我注意到杯子把她的胖嘴唇上压出了一
道浅痕。她发现我正观察她,从眼角轻轻瞟过来一眼。我微摇了一下头,不想开口。

  她突然转过身,随手把酒杯放在右手边的酒盘上,做出了个想提出建议的架势
,等着她会说什么,跟着的却是一阵沉默,搞着我很不舒服。因为无话可说,只好
玩弄一支雪前,研究烟灰和喷到天花板上的烟雾。

  她转过身来,忽然竟羞涩地一笑,垂下了眼睑。那张嘴——鳗鱼般的嘴——慑
嚅着成了个怪怪的夹角。

  “累欧耐,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个秘密。”“是吗,不过,我得走了。”

  “别紧张嘛,累欧耐,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好像有点紧张。”

  “我对小秘密不感兴趣。”

  “你在绘画方面是个行家,会让你感兴趣的。”她安静地坐着,只有手指一直
在抖,并且不安地拧来拧去,就像一条条小蛇在婉蜒盘曲。

  “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累欧特?”

  “不知道的为好,也许以后会使你尴尬也说不定。”

  “可能会,在伦敦最好少开尊口,特别是涉嫌一个女人隐私,可能这个秘密还
会影响到四五十个淑女,不过却与男人们无关,当然除了他,约翰·约伊顿。”

  我没有怂恿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一言不发。

  “当然,最好你得保证不泄露这个秘密。”“噢,当然不会。”

  “你发誓吧!”“发誓?好好,我发誓。”

  “好吧,听着。”她端起了白兰地,向沙发角靠了靠。“我们可以肯定地说,
你会知道的,约翰·约伊顿只给女人作画。”

  “我应该知道吗?”

  “而且都是全身像,有站势的,有坐势的,像我那幅一样。再看一眼吧,累欧
耐,你看那套晚礼服怎么样?不漂亮吗?”

  “当然……”“走近些,再仔细看看吧。”我勉强过去看了看。

  令我有些吃惊的是,画礼服的颜料可以看得出来,上面比其他部分更浓重,像
是又专门处理过的。

  “你看出点什么来了?礼服的颜料上的重,不是吗!”“是,有点。”

  “哈,再没比这更有趣的了,让我从头说起吧。”

  唉,这女人真讨厌,我怎样才能逃掉呢?

  “那大约是一年前了。当我走进那伟大画家的画室时多么激动啊!我穿上了刚
从诺曼·哈耐尔商场买的晚礼服,戴得是顶别致的红帽,约伊顿先生站在门口迎接
我。当然,我当时就被他的气质所感染,他有着双销魂的蓝眼睛,穿着黑色的天鹅
绒夹克。那间画室可真大,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天鹅绒罩的椅子——他真是太爱天
鹅绒了——天鹅绒的窗帘,甚至地毯都是天鹅绒的。”“噢,真的?”

  “他让我坐下来,开门见山地介绍作画的与众不同,他有着把女人身材画得接
近完美的方法,说来你会大吃一惊。”“我不会介意的。”我说。

  “‘你看这些劣质之作,’当时他这样说:‘不管是谁所作,你看,这服饰画
得极其完美,但仍给你轻浮造假的感觉,一幅画毫无生气。’”“约伊顿先生,这
是为什么呢?”

  “‘因为画家本身不了解衣服下的秘密呀!’”格拉笛·柏森贝停了下来,喝
了口白兰地,“别这样呆望着我,累欧耐。”她对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需
你保持沉默,然后,约伊顿先生是这样说的:‘这就是我坚持要求只画裸体画的原
因。’”“天啊!”我吃惊地叫了起来。

  “‘如果你反对,我不介意作一个小小的让步,柏森贝夫人,’他说:‘我可
以先画裸体画,几个月后等颜料干了,你再来,我画上着内衣的装束,以后再画上
外套,瞧,就这么简单。’”“这小子是个色情狂。”我吃惊地说。

  “不,累欧耐,那天我面对的是一个真诚的男子。不过,我告诉他,首先我丈
夫是不会同意的。”

  “‘你的丈夫永远不会知道,’他说:‘何必麻烦他呢,除了我画过的女人,
没人知道这个秘密。这里不存在什么道德问题,真正的画家不会干出那些不道德的
事来。就像看病一样,你不会拒绝在医生面前脱衣服吧!”

  “我告诉他,如果只是看眼病,当然拒绝脱衣服。这使他大笑起来,不过得承
认,他确是个有说服力的男人,不久,我妥协了。

  瞧,累欧特,你知道了我全部秘密。”她站了起来,又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

  “这是真的?”“当然。”

  “你是说,他一直是这样为人画像的?”

  “是,好在丈夫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衣着齐整的女人的画像。当
然,赤身裸体地画张像也没什么,艺术家们一直这样做的,可是我们愚蠢的丈夫们
都反对。”“哎呀,这家伙脑子有点毛病吧!”“我认为他是个天才。”

  “不过,我想问问,在你请约伊顿画像以前,你是否已听说过……听说过他的
独一无二的绘画技巧?”

  她倒白兰地的手停了一下,扭过头看着我,一抹羞红掠过嘴角:“该死,你真
是精明过人。”

  我彻底认识了约翰·约伊顿,这个假装完美的心理学骗子。他掌握了全城有钱
又有闲的女人的底细。总能想尽一切办法为她们排忧解闷。打桥牌,逛商场,一直
玩到晚上酒会开始。这些女人追逐的只是一点刺激,那种花钱越多越好的与众不同
的刺激。这类的娱乐项目总能像天花一样在她们那个圈子里流行起来。

  “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吧,你发过誓的。”

  “不会,当然不会,不过,我可是该走了。”

  “别这么死心眼,才开始让你高兴起来,陪我喝完这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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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来,轻轻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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