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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ooltea (花自飘零水自流),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热爱生命(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r  8 13:24:06 2004), 站内信件


走到九点钟,他在一块岩石上绊了一下,因为极端疲倦和衰弱,他摇晃了一下就栽倒了。
他侧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地躺了一会。接着,他从捆包袱的皮带当中脱出身子,笨拙地挣
扎起来勉强坐着。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他借着留连不散的暮色,在乱石中间摸索着
,想找到一些干枯的苔藓。后来,他收集了一堆,就升起一蓬火——一蓬不旺的,冒着黑
烟的火——并且放了一白铁罐子水在上面煮着。 
  他打开包袱,第一件事就是数数他的火柴。一共六十六根。为了弄清楚,他数了三遍
。他把它们分成几份,用油纸包起来,一份放在他的空烟草袋里,一份放在他的破帽子的
帽圈里,最后一份放在贴胸的衬衫里面。做完以后,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于是把它们完
全拿出来打开,重新数过。 
  仍然是六十六根。 
  他在火边烘着潮湿的鞋袜。鹿皮鞋已经成了湿透的碎片。毡袜子有好多地方都磨穿了
,两只脚皮开肉绽,都在流血。一只脚腕子胀得血管直跳,他检查了一下。它已经肿得和
膝盖一样粗了。他一共有两条毯子,他从其中的一条撕下一长条,把脚腕子捆紧。此外,
他又撕下几条,裹在脚上,代替鹿皮鞋和袜子。接着,他喝完那罐滚烫的水,上好表的发
条,就爬进两条毯子当中。 
  他睡得跟死人一样。午夜前后的短暂的黑暗来而复去。 
  太阳从东北方升了起来——至少也得说那个方向出现了曙光,因为太阳给乌云遮住了
。 
  六点钟的时候,他醒了过来,静静地仰面躺着。他仰视着灰色的天空,知道肚子饿了
。当他撑住胳膊肘翻身的时候,一种很大的呼噜声把他吓了一跳,他看见了一只公鹿,它
正在用机警好奇的眼光瞧着他。这个牲畜离他不过五十尺光景,他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鹿肉
排在火上烤得咝咝响的情景和滋味。他无意识地抓起了那支空枪,瞄好准星,扣了一下扳
机。公鹿哼了一下,一跳就跑开了,只听见它奔过山岩时蹄子得得乱响的声音。 
  这个人骂了一句,扔掉那支空枪。他一面拖着身体站起来,一面大声地哼哼。这是一
件很慢、很吃力的事。他的关节都象生了锈的铰链。它们在骨臼里的动作很迟钝,阻力很
大,一屈一伸都得咬着牙才能办到。最后,两条腿总算站住了,但又花了一分钟左右的工
夫才挺起腰,让他能够象一个人那样站得笔直。 
  他慢腾腾地登上一个小丘,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既没有树木,也没有小树丛,什么都
没有,只看到一望无际的灰色苔藓,偶尔有点灰色的岩石,几片灰色的小湖,几条灰色的
小溪,算是一点变化点缀。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太阳的影子。他不知道哪儿
是北方,他已经忘掉了昨天晚上他是怎样取道走到这里的。不过他并没有迷失方向。 
  这他是知道的。不久他就会走到那块“小棍子地”。他觉得它就在左面的什么地方,
而且不远——可能翻过下一座小山头就到了。 
  于是他就回到原地,打好包袱,准备动身。他摸清楚了那三包分别放开的火柴还在,
虽然没有停下来再数数。不过,他仍然踌躇了一下,在那儿一个劲地盘算,这次是为了一
个厚实的鹿皮口袋。袋子并不大。他可以用两只手把它完全遮没。他知道它有十五磅重—
—相当于包袱里其他东西的总和——这个口袋使他发愁。最后,他把它放在一边,开始卷
包袱。可是,卷了一会,他又停下手,盯着那个鹿皮口袋。他匆忙地把它抓到手里,用一
种反抗的眼光瞧瞧周围,仿佛这片荒原要把它抢走似的;等到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开始
这一天的路程的时候,这个口袋仍然包在他背后的包袱里。 
  他转向左面走着,不时停下来吃沼地上的浆果。扭伤的脚腕子已经僵了,他比以前跛
得更明显,但是,比起肚子里的痛苦,脚疼就算不了什么。饥饿的疼痛是剧烈的。它们一
阵一阵地发作,好象在啃着他的胃,疼得他不能把思想集中在到“小棍子地”必须走的路
线上。沼地上的浆果并不能减轻这种剧痛,那种刺激性的味道反而使他的舌头和口腔热辣
辣的。 
  他走到了一个山谷,那儿有许多松鸡从岩石和沼地里呼呼地拍着翅膀飞起来。它们发
出一种“咯儿-咯儿-咯儿”的叫声。他拿石子打它们,但是打不中。他把包袱放在地上,
象猫捉麻雀一样地偷偷走过去。锋利的岩石穿过他的裤子,划破了他的腿,直到膝盖流出
的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迹;但是在饥饿的痛苦中,这种痛苦也算不了什么。他在潮湿的
苔藓上爬着,弄得衣服湿透,身上发冷;可是这些他都没有觉得,因为他想吃东西的念头
那么强烈。而那一群松鸡却总是在他面前飞起来,呼呼地转,到后来,它们那种“咯儿-咯
儿-咯儿”的叫声简直变成了对他的嘲笑,于是他就咒骂它们,随着它们的叫声对它们大叫
起来。 
  有一次,他爬到了一定是睡着了的一只松鸡旁边。他一直没有瞧见,直到它从岩石的
角落里冲着他的脸窜起来,他才发现。他象那只松鸡起飞一样惊慌,抓了一把,只捞到了
三根尾巴上的羽毛。当他瞅着它飞走的时候,他心里非常恨它,好象它做了什么对不起他
的事。随后他回到原地,背起包袱。 
  时光渐渐消逝,他走进了连绵的山谷,或者说是沼地,这些地方的野物比较多。一群
驯鹿走了过去,大约有二十多头,都呆在可望而不可即的来复枪的射程以内。他心里有一
种发狂似的、想追赶它们的念头,而且相信自己一定能追上去捉住它们。一只黑狐狸朝他
走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松鸡。这个人喊了一声。这是一种可怕的喊声,那只狐狸吓跑了
,可是没有丢下松鸡。 
  傍晚时,他顺着一条小河走去,由于含着石灰而变成乳白色的河水从稀疏的灯心草丛
里流过去。他紧紧抓注这些灯心草的根部,拔起一种好象嫩葱芽,只有木瓦上的钉子那么
大的东西。这东西很嫩,他的牙齿咬进去,会发出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味道很好。
但是它的纤维却不容易嚼。 
  它是由一丝丝的充满了水份的纤维组成的:跟浆果一样,完全没有养份。他丢开包袱
,爬到灯心草丛里,象牛似的大咬大嚼起来。他非常疲倦,总希望能歇一会——躺下来睡
个觉;可是他又不得不继续挣扎前进——不过,这并不一定是因为他急于要赶到“小棍子
地”,多半还是饥饿在逼着他。他在小水坑里找青蛙,或者用指甲挖土找小虫,虽然他也
知道,在这么远的北方,是既没有青蛙也没有小虫的。 
  他瞧遍了每上个水坑,都没有用,最后,到了漫漫的暮色袭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一个
水坑里有一条独一无二的、象鲦鱼般的小鱼。他把胳膊伸下水去,一直没到肩头,但是它
又溜开了。于是他用双手去捉,把池底的乳白色泥浆全搅浑了。正在紧张的关头,他掉到
了坑里,半身都浸湿了。现在,水太浑了,看不清鱼在哪儿,他只好等着,等泥浆沉淀下
去。 
  他又捉起来,直到水又搅浑了。可是他等不及了,便解下身上的白铁罐子,把坑里的
水舀出去;起初,他发狂一样地舀着,把水溅到自己身上,同时,固为泼出去的水距离太
近,水又流到坑里。后来,他就更小心地舀着,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虽然他的心跳得很
厉害,手在发抖。这样过了半小时,坑里的水差不多舀光了。剩下来的连一杯也不到。 

  可是,并没有什么鱼;他这才发现石头里面有一条暗缝,那条鱼已经从那里钻到了旁
边一个相连的大坑——坑里的水他一天一夜也舀不干。如果他早知道有这个暗缝,他一开
始就会把它堵死,那条鱼也就归他所有了。他这样想着,四肢无力地倒在潮湿的地上。起
初,他只是轻轻地哭,过了一会,他就对着把他团团围住的无情的荒原号陶大哭;后来,
他又大声抽噎了好久。 
  他升起一蓬火,喝了几罐热水让自己暖和暖和、并且照昨天晚上那样在一块岩石上露
宿。最后他检查了一下火柴是不是干燥,并且上好表的发条,毯子又湿又冷,脚腕子疼得
在悸动。可是他只有饿的感觉,在不安的睡眠里,他梦见了一桌桌酒席和一次次宴会,以
及各种各样的摆在桌上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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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是只有一只翅膀的天使,只有我们相拥时,才能够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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