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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pp (先飞),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假如明天来临(3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4月16日21:11:05 星期一),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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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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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冈瑟·哈脱格曾对特蕾西说,非足智多谋的人干不了。 

  特蕾西伫立在房间的窗前,注视着下方普拉多博物馆的屋顶,刚才在博物馆中
看到的一切在脑中过电影。博物馆早上十点钟开门,晚上六点钟闭馆,在此其间,
警报器是关闭的,但,每座大厅入口处都设有一名守卫。 
  即使有人可以设法把画从墙上取下来,特蕾西想,也绝对无法将它潜送出去。
经过大门时,所有的行李都要检查。 
  她认真观察普拉多的屋顶,考虑是否可以进行夜间袭击。采取这一步骤有几点
不利:首先是极易暴露目标。特蕾西曾留意到,晚间照明灯点燃时,博物馆的屋顶
一片雪亮,几里外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再则,即便有可能进入建筑未被发现,还会
遇到馆内红外线光束和夜班守卫的阻拦。 
  普拉多实在是固若金汤。 
  杰弗在怎样策划呢?特蕾西想,想他一定也企图要劫掠那幅戈雅的《波多》。
倘若能探测出他狡诈的脑瓜里转的主意,我宁肯付出任何代价。有一点特蕾西却毫
不动摇:她绝不能让他抢在她前头。她一定要想出一条妙计。 
  第二天,她再度参观了普拉多。 
  除了参观者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特蕾西刻意寻找杰弗,但他没露面。 
  特蕾西想,他已经策划好了盗窃计划,这个混帐。他所施展出的魅力完全是为
了分散我的心力,阻挠我抢先得到那幅画。 
  她压抑住心中的忿懑,代之以冷静、清晰的逻辑思考。 
  特蕾西再一次来到《波多》面前,她的眼光流盼到周围的游画、警惕的守卫、
坐在画架前的业余描摹者、出出进进的人流。她的视线四下流盼时,特蕾西的心遽
然跳动起来。 
  我有了锦囊妙计! 
  她在一个公共电话亭时正打电话,库珀站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门口观望。若能
知道她在与谁联系,他情愿会出一年的薪水。他肯定这里是一个国际长途,而且是
由受话者付款,以免留下任何痕迹。他盯住她身上的青绿色亚麻短裙,他过去从没
见她穿过。两条长腿袒露在裙外,为了让男人们去看,他想,婊子。 
  他心中充满愤怒。 
  在电话间里,特蕾西的谈话即将结束:“一定要让他快,冈瑟。他的时间非常
短促。一切都将取决于速度。” 
    接受人 
    丁·丁·雷诺兹   文件编号Y-72-830-412 
    发送人 
    丹尼尔·库珀    机密 
    嫌疑犯:      特蕾西·惠特里 
  据观察,上述嫌疑犯正在马德里谋划一起严重犯罪活动。目标可能是普拉多博
物馆。西班牙警察不予配合,但我将独自监视该嫌疑犯,并在必要时将其拘捕。 

  两天后的上午九时,特蕾西独自歇憩在罗提诺公园的长椅上,喂养鸽子。秀丽
的罗提诺公园横贯马德里市中心,园内树木婀娜,绿草茸茸,一泓湖水,清澈如镜
,还有几座专为儿童表演的小舞台。罗提诺象磁铁般吸引着马德里人。 
  一个名叫塞萨·波雷塔的老人趔趔趄趄行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他头发灰白,略
有些佝偻。他来到长椅边,坐在特蕾西身旁,然后打开一个纸袋,将里面的面包屑
抛撒给鸽子吃。“早上好,小姐。” 
  “早上好。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小姐。我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日期。” 
  “尚不确定,”特蕾西对他说,“很快搞到。” 
  他咧开无牙的嘴,报之一笑。“警察会发疯的。还从来没有人敢尝试这种事。
” 
  “所以一定能成功,”特蕾西说,“我尽快给你回话。”她把手中的最后一点
面包抛向鸽子,然后起身走开,丝绸裙裾在她双腿的打弯处迷人地左右摆动。 
  当特蕾西与塞萨·波雷塔在公园会面的时辰,库珀正在搜索她住在饭店的房间
。他在大厅看到特蕾西离开饭店,前往公园。她没有向服务台订早点,因此库珀认
定她一定是出去吃早餐了。他总共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进入她的房间很简单,只消
避开女侍者,撬开门锁即可。他知道他要寻找什么:一幅赝本绘画。他想象不出特
蕾西将怎样偷梁换柱,但他认定,这就是她的计划。 
  他快速而敏捷地搜索着她的房间,不放掉任何一样东西。他打开衣橱,检查她
的服装,然后再查看梳妆台。他来开梳妆台的每一层抽屉,里面塞满了紧身短裤、
胸罩和长筒袜。他拾起一条粉红色内衣衬裤,放到他脸上摩擦,想象她甜滋滋的肉
体。瞬间,她身体的气味弥漫开来。他放回内衣,立即又审视其他的抽屉。没有绘
画。 
  库珀走进浴室。浴缸里有一些水滴。她的身体曾躺在这里,上面漂浮着温暖的
水,库珀想象得出特蕾西浸在缸中的情景。她身体赤裸,臀部微微上下摆动,任凭
清水抚摸她的胸脯。她身体的气味向他袭来,他拉开了裤子的拉链。他用一块香皂
打湿毛巾,擦拭自己。面对镜子,他瞪视着那一双燃烧的眸子。 
  几分钟后,他象进来时一样迅速离开,径直奔向附近的一座教堂。 
  第二天一早,当特蕾西离开里兹饭店后,丹尼尔·库珀便盯在她身后。此刻,
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亲呢感契入他们之间。他知道了她身体的气味;他已经看见了
她泡在浴缸里,裸露的身体在热水中蠕动;她已完全属于他,等待他去摧毁。他紧
紧盯住她,在大街上闲逛,在商店中浏览商品,他跟着她进入一家大百货商场,谨
慎地避开她的视野。他看到她与一名售货员说话,然后又离开,踅进女盥洗间。库
珀站在门口,有些怅然。这是他唯一无法跟踪她的地方。 
  倘若库珀可以走进去,他就会看到特蕾西正在与一位臃肿肥大的中年女人说话
。 
  “夫人,”特蕾西说,一边对着镜子将口红施到唇上,“明天上午,十点钟。
” 
  女人摇摇头,说:“不行,小姐。他不会同意明天。这日子选择得再糟糕不过
了。卢森堡王储明天抵达西班牙,进行国事访问,报纸说他将参观普拉多。博物馆
内外一定会增设安全守卫和警察。” 
  “越多越好。说定明天。” 
  特蕾西走出女盥洗间,胖女人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 
  皇家使团预定在上午十时整抵达普拉多,博物馆四周的街道已经被国民卫队用
绳索拦开。但由于皇宫仪式的耽搁,大队人马直到中午时分方才出现。警察的摩托
车队嘶鸣着刺耳的警笛声在前引路,护送六辆黑色小轿车在博物馆的前门停下。 

  博物馆馆长克里斯琴·马查德伫立在门前,诚惶诚恐地等待着殿下驾到。 
  上午,马查德仔细视查了一遍博物馆,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指示守卫
们要格外警惕。这座博物馆是马查德的骄傲,他希望给王储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
 
  攀附显贵没有什么害处,马查德想。为什么?说不定殿下今晚还会邀请我出席
皇宫里举行的晚宴哩。 
  令马查德感到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办法阻拦那些前来参观的大批游客。然而,
王储的随身保镖和博物馆内的安全守卫已足以保护王储的人身安全。一切都已经准
备就绪。 
  参观路线从楼上的主要展厅开始。馆长毕恭毕敬地迎接王子殿下,然后在武装
卫兵的护卫下,陪同他穿过拱形大厅,步入十六世纪西班牙大师的画廊。这些画廊
中展出的艺术家有裘安斯、帕德罗·马朱卡、费尔南德才兼备雅乃兹。 
  王储慢慢走着,欣赏那映入眼帘的艺术珍品。他是一个艺术赞助人,真心热爱
那些能再现历史并使其保持永恒的艺术家。他自己虽没有绘画的天才,但当他四下
环视,看到站在画板前的绘画者在刻意捕捉大师们的天才火花时,内心不由得充满
了羡慕之感。 
  使团参观毕楼上的画展后,克里斯瑟·马查德骄傲地说:“殿下如能赏光,我
将陪同您参观楼下的戈雅画廊。” 
  整个上午,特蕾西如坐针毡。王储未按照预定时间于十点钟到达普拉多,她便
开始紧张起来。她的一切步骤都已按照严格的时间计划妥贴,但只有王储到场才能
实施。 
  她从一个大厅踱步到另一个大厅,混杂在人群里,以便不致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还没有到,特蕾西无奈地想,看样子今天干不成了。正在这时,她听到了街上传
来的车队警笛声。 
  丹尼尔·库珀从隔壁大厅的一个有利位置监视着特蕾西,他同时也听到了警笛
声。理智告诉他,此刻企图从博物馆盗画是根本不可能的。但直觉又告诉他,特蕾
西一定有这种企图,而库珀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走近她,隐蔽在参观者的人群中。
他不想放过她的每一个动作。 
  特蕾西进到一间画廊,毗邻的画廊里陈列着《波多》。她越过甬道望去,看到
驼背老人鳃萨·波雷塔正坐在一幅画架前,临摹戈雅的《穿衣美女》,《波多》即
悬挂在旁边。一名守卫站在离他三英尺远的地方。在特蕾西所在的画廊中,一名女
画家正专心致志地在画板上临描《波多尔挤奶工》,刻意捕捉戈雅画面上那种辉煌
的棕、绿色调。 
  一群日本游客蜂拥至大厅,象一群异国侯鸟一样咻咻地带来一片喧扰。时候到
了!特蕾西暗自说。她一直等待的时刻已经降临,她的心却怦然跳动得如此剧烈,
以至害怕守卫听到。迫近的日本人接近她时,她朝女画家的方向倒退让出空间。一
个日本人从她跟前经过,轻拂了她一下,特蕾西随即顺势向后倒去,仿佛被重重推
了一把,将身体撞到女画家的身上,女画家连人带画板、颜料一齐跌倒在地板上。
 
  “哦,实在对不起!”特蕾西大声说,“我来拉你一把。” 
  当她上前搀扶余悸未消的画家时,特蕾西的鞋后跟踏在了散乱的颜料上,把色
彩涂抹了一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库珀匆忙移到近处,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他认定,这是特蕾西·惠特里行动的第一步。 
  守卫冲上前来,大声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参观者的注意力被这一事件吸引过来,他们围观跌倒在地的女人,鞋上踩满了
从压扁的颜料管里溢出来的色彩,在硬木地板上画出离奇古怪的图案。王储即将莅
临,而这里却陷入一片混乱,守卫不禁慌作一团。他大吼:“塞基奥!到这里来!
快!” 
  特蕾西看到隔壁画廊的守卫匆匆跑过来帮助维持秩序。陈列《波多》的大厅里
只剩下塞萨·波雷塔一个人。 
  特蕾西被围在喧闹的中心。两名守卫枉然地推搡着游客,要他们离开颜料涂污
的地方。 
  “去叫馆长来,”塞基奥大叫,“快!” 
  另一个守卫立即向楼梯口跑去。糟糕透了,他想。 
  两分钟后,克里斯琴·马查德出现在混乱的现场。他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大声
咆哮:“去叫几名清洁女工来——快!带上拖把、抹布、松节油。快!” 
  一名年轻的助手在他的吩咐下立即跑开。 
  马查德转向塞基奥。“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他吼叫。 
  “是,先生。” 
  特蕾西望着这个守卫挤开人群,返回波雷塔正在作画的画廊。 
  库珀一刻也未将视线从特蕾西身上移开过,他在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但却始
终没有发生。她没有接近任何一幅绘画,也没有与任何同谋搭讪。她所做的仅限于
撞翻了一副画架,泼溅了一地的颜料,但他认定,这一举动是有意的。然而,出于
什么目的?库珀多少感到,她所策划的阴谋已经发生了。他举目朝四壁的绘画瞥去
,没有一幅画丢失。 
  库珀立即踅近了隔壁的画廊,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名守卫和坐在画板前临摹
《穿衣美女》的佝偻老人。所有的展品都在原位,但不知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库
珀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再度匆忙回到满脸窘相的馆长面前。在此之前,他曾与后者见过面。“我有
理由相信,”库珀突然脱口而出,“刚才不久,这里的一幅藏画已经被盗。” 
  马查德盯住面前这位双眸放大的美国人,说:“你在说些什么?如果这样的话
,守卫早就按响警报器了。” 
  “我想,一幅真画已经被一幅假画换了下来。” 
  馆长对他宽容地笑笑:“你的理论有点小瑕疵,先生。一般参观者有所不知,
每一幅画的后面都安装有感应器,倘若有人想把画从墙壁上取下来——他如果想偷
梁换柱,必然会这么做——警报器即刻就会鸣响。” 
  丹尼尔·库珀仍将信将疑。“难道警报器不能被切断?” 
  “不会。如果切断连接电源的电线,警报器同样会鸣响,先生。企图从这座博
物馆里偷画,一如痴人说梦。我们的安全措施万无一失,连白痴都晓得三分。” 

  库珀站在那里,惘然若失。馆长说的一切令人信服,在此处盗画似乎的确不可
能。然而,特蕾西为什么要故意将颜料涂抹一地呢? 
  库珀仍旧不甘心。“为了使我信服,您是否可以让工作人员在全馆审查一遍,
确实查清没有一幅画丢失。我在饭店里等候结果。” 
  除此之外,库珀已无计可施。 
  晚上七点钟,马查德要通库珀的电话。“我亲自检查了一遍,先生。每幅画都
完好无损,博物馆没有一幅画失踪。” 
  事实也许果真如此。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次偶然的时间。但,具有猎手嗅觉的
丹尼尔·库珀意识到,他的猎物这次再度逃脱了法网。 
  杰弗邀请特蕾西在里兹饭店的主餐厅吃晚饭。 
  “你今天晚上满面春风呵。”杰弗向她献殷勤。 
  “谢谢,我感到格外愉快。” 
  “这是因为有我作陪的缘故。下周同我一起去巴斯隆尼亚,特蕾西。这座城市
很迷人,你一定喜欢——” 
  “对不起,杰弗。我不能去,我马上要离开西班牙。” 
  “哦?”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怅然,“什么时候?” 
  “几天之内。” 
  “啊,我感到失望。” 
  当你听说我已经盗走了《波多》,你会感到更加失望,特蕾西想。她思忖着他
欲盗窃此画的方案。然而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她已经智胜了狡狯的杰弗·史蒂文斯
。但出于一种难以名状的原因,特蕾西内心油然生出几分懊悔。 
  克里斯琴·马查德早晨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津津有味地啜着一杯浓郁的咖啡,
为王储参观的成功而独自庆幸。除了颜料涂脏了地板,引起一场令人不快的喧哗之
外,一切都按照事先的安排进行得很顺利。王储和他的扈从一直被拖住,直到地板
擦净后才进入那间大厅,对此,马查德感到欣慰。馆长想起那个美国白痴侦探,不
由忍俊不禁。他试图说服他,有人从普拉多盗走藏画。这种事过去没有发生过,今
天和明天也绝不会发生,他自鸣得意地沉吟着。 
  他的秘书走进办公室。“对不起,先生。有一位先生想见您。他要我把这个给
您。” 
  她递给他一封信函,信笺上端印着苏黎世康斯撒西博物馆的字样。 
  我尊敬的同僚: 
  兹介绍亨利·伦戴尔先生前往贵馆。伦戴尔先生是一位艺术品鉴赏家,正在巡
视世界上所有的博物馆,他尤其渴望能一睹贵馆无以伦比的珍藏。如蒙您给予提供
方便,我将不胜感激。 
  落款处是康斯撒西博物馆馆长的签字。 
  或迟或早,马查德得意地想,所有的人都会到我这里来。 
  “让他进来。” 
  亨利·伦戴尔身材高大,风度翩翩,头顶已谢,讲话带一口浓重的瑞士口音。
他们相互握手时,马查德注意到,对方的右手失去了食指。 
  亨利·伦戴尔说:“我感到荣幸。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参观马德里,我期待着
欣赏贵馆著名的艺术品。” 
  克里斯琴·马查德谦恭地说:“我想说您不会感到失望,伦戴尔先生。请跟我
来,我亲自陪同您。” 
  他们在园形大厅中慢慢走着,先看佛兰芒大师的杰作,然后看鲁本斯和他的追
随者们的作品。随后他们又来到中央大厅,鉴赏西班牙画家的名画。亨利·伦戴尔
仔细欣赏每一幅画,两个专家不时发表着高见,对于不同艺术家的风格、透视和色
调感作出各自的评价。 
  “现在,”馆长声称,“让我们去参观西班牙的骄傲。”他领着客人走下楼梯
,来到戈雅的作品画廊。 
  “这里是视觉艺术的奇迹!”伦戴尔惊呼,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请等等!
让我站在原地看一会儿。” 
  马查德伫立等待着,客人的敬畏之感使他满心喜悦。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辉煌的艺术。”伦戴尔大声说。他在画廊里慢慢移动着脚
步,研究着每一幅珍品。“《妖魔聚会日》,”伦戴尔喃喃说,“精美绝伦!” 

  他们继续走着。 
  “戈雅的《自画像》——美极了!” 
  马查德春风满面。 
  伦戴尔在《波多》面前停伫片刻。“绝妙的赝品。”他再度移动脚步。 
  馆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什么?您刚才说什么,先生?” 
  “我说这是一幅逼真的赝品。” 
  “您完全搞错了。”他面有愠色。 
  “我不会搞错。” 
  “您肯定搞错了,”马查德生硬的说,“我敢向您断言,这是真画。我有它的
出处。” 
  亨利·伦戴尔凑到画前,更加仔细地甄别一番,说:“此画的出处也是摹写。
这幅作品出自戈雅的弟子尤金尼奥·卢卡斯之手。您当然知道,卢卡斯临摹了几百
幅戈雅的作品。” 
  “这我当然知道,”马查德厉声说,“但这幅并不是他画的。” 
  伦戴尔耸耸肩。“我尊重您的判断。”他向前走去。 
  “这幅画是我亲手购买的,曾经过摄谱仪检验。颜料检验也——” 
  “我毫不怀疑它是赝品。卢卡斯制作此画时,与戈雅处在同一个时期,使用的
材料也是相同的。”他俯下身认真看了看这幅画下端的落款,说:“如果您愿意的
话,验证这幅作品真伪的方法很简单,把它拿到修复室,检验一下签字就清楚了。
”他感兴趣的笑笑,“卢卡斯的自我意识驱使他在每幅画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但他
的钱袋却迫使他临摹戈雅的名字,覆在他的名字之上,这样一来,价格就提高了百
倍。”伦戴尔瞥了一眼手表,“请原谅,我有一个约会已经迟了。承蒙您陪同欣赏
这些珍品,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馆长声音冰冷。这人是个十足的阿斗,他想。 
  “我住在大别墅饭店,有事可以与我联系。再一次谢谢,先生。”说罢,伦戴
尔自顾走了。 
  马查德望着他走远的背影。这个瑞士白痴,居然敢断言那幅戈雅的名作是赝品
! 
  他掉转头再度瞥向那幅画。这是一幅不朽的作品,优雅美丽。他俯身细看戈雅
的签字,没有一丝破绽。但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性呢?疑虑的阴影逡巡而不肯离去。
人人都知道,戈雅的同时代人尤金尼奥·卢卡斯临摹了几百幅戈雅的画,借这位大
师的光而发迹。马查德付了三百五十万美元才买下戈雅的《波多》。倘若这是假的
,他可被黑市交易坑惨了,想到这一层,他浑身不寒而栗。 
  亨利·伦戴尔所说的一点却是有道理的:甄别此画真伪的方法十分简便。他准
备检验一下落款,然后打电话给伦戴尔,不失礼貌地暗示他,也许其他的职业更适
合于他。 
  馆长把他的助手叫来,指示他将《波多》送往修复室。 
  检验杰作是一项十分细致复杂的工作,稍不留心,就会损坏一件无价之宝,而
且无法补偿。普拉多的修补人员都是行家。大多数人都是不成功的画家,他们改行
去干修复工作,为的是能够接触到他们所喜爱的艺术。他们从学徒起步,在老师傅
的指导下学习,工作数年后升为助手,此时便可承担名作的修补工作,但身边必须
有经验丰富的老技师监督。 
  普拉多艺术品修复室的负责人朱安·戴尔加多,将《波多》放在一个专门的木
制支架上,马查德站在一旁观望。 
  “我想让你验证一下签字。”馆长对他说。 
  戴尔加多内心一惊,但却不露声色。“好,馆长先生。” 
  他往一个小棉花球上倒上二烯酒精,把棉花球放到《波多》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然后又在另一个棉花球上倒上汽油馏出液,这是一种中和液。 
  “准备好了,先生。” 
  “开始吧,但要小心点儿。” 
  马查德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呼吸也困难起来。他看着戴尔加多拈起第一个棉球
,在戈雅名字的第一个字母“G”上轻轻擦了一下,随即,他又拈起第二个棉球,
中和这一部位的二烯,以便不至让酒精渗透得过深。两个人紧紧盯着画面。 
  戴尔加多蹙蹙眉。“对不起,看不出效果,”他说,“我必须使用更强烈的溶
剂。” 
  “快动手!”馆长近乎命令地说。 
  戴尔加多打开另一只瓶子,将里面的溶液溢在一个新棉花球上。然后,他用这
个棉球擦拭戈雅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接着,用第二个棉球再擦一遍,房间里充满
了浓烈而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马查德伫立在那里,瞪视着画面,他简直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睛。戈雅名字的开首字母“G”渐渐消失,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清晰地出现
了字母“L”。 
  戴尔加多转向他,脸色苍白。“还——还继续吗?” 
  “对,”马查德沙哑地说,“继续。” 
  逐渐地,在溶剂地化学作用下,戈雅名字的字母一个一个地消失,卢卡斯的名
字完全再现出来。后者名字的每一个字母对马查德都是一个打击。他,世界上最著
名的博物馆之一的馆长,竟然被欺骗了。这一消息将传到董事会;将传到西班牙国
王的耳中;将贻笑全世界。他,完蛋了。 
  他趔趔趄趄地返回办公室,要通亨利·伦戴尔的电话。 
  他们两人坐在马查德的办公室里。 
  “您说得对,”馆长沉重地说,“此画是卢卡斯的手笔。这消息一经传出,我
便会贻笑大方。” 
  “卢卡斯蒙骗过不少专家的眼睛,”伦戴尔慰藉地说,“他的赝本画正巧是我
的嗜好。” 
  “为此画我付出了三百五十万美元。” 
  伦戴尔耸耸肩。“您还能追回这笔钱吗?” 
  马查德绝望地摇摇头。“我是直接从一个寡妇的手里买下这幅画的。她声称这
幅画在他丈夫的家里已经珍藏了三代。如果我起诉她,法院恐怕会拖延此案,以致
招来满城风雨。这样一来,博物馆收藏的每一幅画都会受到世人的怀疑。” 
  亨利·伦戴尔陷入沉思。“的确没有招来满城风雨的必要。也许您可以向上司
做个解释,然后悄悄地把这幅卢卡斯的画处理掉。您可以将它委托给索斯比或克里
斯蒂代理商,请他们代为拍卖。” 
  马查德摇头说:“不行。那样的话,这件事就会不胫而走。” 
  伦戴尔眼眸一亮。“也许您可以碰碰运气。我有一个顾客专事购买卢卡斯的作
品,他收藏它们。他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 
  “要是能把它脱手我很高兴。我不想再见到这幅赝品混杂在我的美丽名画当中
,将它白送出去都可以。”他苦克地说。 
  “这倒大可不必。我的顾客大概会付给您五万美元。我打个电话好吗?” 
  “太感谢您了,伦戴尔先生。” 
  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董事会成员无不为这一消息感到震惊。会议决定,要不
惜任何代价来掩盖普拉多的一幅上乘名画是赝品这一事实。董事们一致同意,最明
智的做法就是不加声张、尽快将此画处理掉。当西服革履的董事会成员悄然离开会
议室时,没有一个人跟马查德打招呼,他定定地站立着,痛苦使他感到昏眩。 
  当天下午,一笔买卖成交。亨利·伦戴尔前往西班牙银行,开出一张五万美元
的保付支票。于是,尤金尼奥·卢卡斯的《波多》被包在一块不显眼的粗麻布里,
交到他手中。 
  “如果这一事件张扬出去,董事会将会大发雷霆,”马查德谨慎地说,“但我
已向他们保证,您的顾客一贯为人谨慎。” 
  “您尽管放心。”伦戴尔安慰地说。 
  亨利·伦戴尔离开博物馆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马德里北部的一片住宅区。
他挟着卢卡斯的画,上到一座公寓的三层,敲开了一扇门。开门的是特蕾西,她背
后站着塞萨·波雷塔。特蕾西狐疑地看着伦戴尔,他微微一笑。 
  “他们迫不及待地要脱手这幅画!”伦戴尔幸灾乐祸地说。 
  特蕾西紧紧抱住他。“快进来。” 
  波雷塔接过画,放在一张桌子上。 
  “现在,”驼背老人说,“让您来目睹一个奇迹——戈雅的名画死而复活。”
 
  他取来一瓶特制酒精,打开盖,刺鼻的气味立即弥漫全屋。特蕾西和伦戴尔看
着他往一个棉球上倾注了一些酒精,然后用棉球轻轻蘸擦卢卡斯的名字,一次擦一
个字母。渐渐地,卢卡斯签字隐退消失,戈雅的名字活脱脱显现出来。 
  伦戴尔惊愕地睁大双眼:“妙呵!” 
  “这是惠特里小姐的主意,”驼背人说,“她问我有没有可能在画家的名字上
涂上一个假名字,然后再在假名字上涂上画家的原名。” 
  “不过具体的做法是他琢磨出来的。” 
  波雷塔谦逊地说:“这再简单不过了,统共用不了两分钟,窍门在于我所使用
的颜料。首先,我在戈雅的名字上涂上一层高档白色法国擦光剂,保护签字。然后
,我在上面描上卢卡斯的名字,用的是丙烯酸快干颜料。在最外层,我使用一种具
有绘画光泽的油质颜料描上戈雅的名字。当这一层被涂去时,卢卡斯的名字就显现
出来。如果他们再深入一层,就会发现隐藏在底部的戈雅的真名。当然,他们没有
这样做。” 
  特蕾西将两个鼓歌的信封递给两个人,说:“这是我对二位的酬谢。” 
  “下次需要艺术鉴赏家时,我愿随时效力。”亨利·伦戴尔眨眨眼。 
  波雷塔问:“你打算怎样将此画带出西班牙?” 
  “有一个人会到这里来取,请等他。”她与他们握握手,走出房间。 
  在回里兹饭店的路上,特蕾西的内心荡漾着一种振奋之感。一切都取决于心理
作用,她想。最初,她已看出从普拉多盗画犹如上天摘月。于是,她只得施巧计蒙
骗他们,使他们陷入绝境,不得不将此画脱手处理。特蕾西仿佛看到了杰弗·史蒂
文斯得知自己被击败后的一脸苦相。她不由得大笑起来。 
  她在饭店中坐等取画的人。当他到来后,她立即打电话给塞萨·波雷塔。 
  “取画的人已经来了,我马上让他去取画。一定要——”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波雷塔叫喊,“你派来的人半小时以前就已经把画
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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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艾衣人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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