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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2-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19 12:40:10 1999), 转信

                                   四


    “这下,我们明白我们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了,”弗朗茨说,“多姆勒大夫告诉
沃伦,如果他能无限期地,至少在五年内远离他的女儿,我们就接手这个病例。在
沃伦的精神遭到第一次打击之后,他看来主要关注的是这件事是否会泄露出去并传
回美国。”

    “我们为她制订了一个医疗计划,疗效有待观察,但预后情况并不乐观——你
知道,像她这个年龄,这种病的治愈率即使作为社会性治愈,也是很低的。”

    “这些信中的头几封看上去就很糟。”迪克赞词地说。

    “非常糟——非常典型一我曾经犹豫是否让第一封信从诊所发出去。后来,我
想让迪克知道我们在这儿的工作有好处。真难为你给她写回信。”

    迪克叹了口气。“她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她在信中夹了许多张她的相片。在
那一个月里,我什么事也没做我只是在信中写上,‘做个好姑娘,听医生的话。’”

    “那就够了——这样她在外面就有个人可以寄托情思了。有一个时期,她了然
一人——她只有一个姐姐,但看来同她的关系并不很密切。另外,阅读她写的信也
有助于我们的治疗工作——这些信能反映她的真实状况。”

    “我很高兴。”

    “你现在明白发生什么了吧?她觉得她是同谋犯——这无关紧要,除非我们要
重新评估她的病情稳定程度和性格力量。先是发生了这件让人惊骇的事情,后来她
进了寄宿学校,听到了女孩间的谈话——于是,仅仅从自我保护的意识出发,她渐
渐产生出这样一种想法,她不是同谋犯——而从这里很容易滑入一个虚假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里的所有男人,你越去喜爱他们,越信任他们,他们就越使坏——”

    “她陷入到——直接陷入到这一恐惧中了吗?”

    “没有,实际上,十月份的时候,她看上去正常起来,我们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如果她是三十岁,我们会让她作自我调整,但她这么年轻,我们担心她会困心灵的
扭曲而变得冷酷无情,所以,多姆勒大夫用率地对她说,‘你现在的责任是对你自
己负责。这绝不意味你的一切都已完结——你的生活还刚刚开始呢。’她的脑瓜子
很灵,所以多姆勒大夫让她读点弗洛伊德的书,先少读点,她非常感兴趣,事实上,
我们这儿的人都有些宠她,但她话不多。”他又说了一句,显得有些迟疑:“最近
给你的一些信是她从苏黎世亲自寄出的,我们在想她是否在信中表露了她的心态或
谈及了她的未来计划。”

    迪克考虑了一会。

    “可以说有,也可说没有——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把这些信带来。她看上去
很有信心,渴望过正常生活——甚至相当浪漫的生活。有时,她谈论起‘过去’来,
就像是一个蹲过监狱的人,但是,你根本弄不清这些信说的是罪行呢,监禁呢还是
整个的经历。说到底,我只是她生活中遇到的一个不自量力的人罢了。”

    “当然,我很理解你的处境,我再次向你表示我的感谢。这就是为什么在你见
到她之前我光要见见你的原因。”

    迪克大笑。

    “你认为她看到我就会一个箭步扑过来?”

    “不,不是那个意思,但我想请你去的时候尽可能温和些,你对女子很有吸引
力,迪克。”

    “哇,天哪!好吧,我会摆出既温和又讨人嫌的样子——每次都要嚼一些大蒜,
胡子拉碴地去见她,迫使她掩面而去。”

    “别嚼大蒜头!”弗朗茨说,他将迪克的话当真了,“你别毁了你的前程。我
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我可以一瘸一拐地去,我住的地方没有像样的浴缸。”

    “你尽开玩笑。”弗朗茨放下心来——或者说露出一副放心的样子,“现在说
说你自己,你有什么打算?”

    “我只有一个打算,弗朗茨,那就是做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也许是有史以来
最伟大的心理学家。”

    弗朗茨乐得笑起来,但他明白这次迪克不是在开玩笑。

    “这很好——很有美国味,”他说,“但要做起来困难不少。”他站起身来,
走到落地长窗前。“我站在这儿,看得到苏黎世——那儿耸立着明斯特大教堂的尖
塔。我的祖父就葬在教堂墓地里。从那儿过桥长眠着我的祖先拉瓦特尔[注],他不
愿意葬在教会墓地。附近立着我的另一位祖光,海因里希·佩斯塔洛齐[注]的塑像
及阿尔弗雷德·埃舍尔医生[注]的一尊塑像,然而至高无上的总是茨温利[注]——
我始终得面对一座英雄豪杰的万神殿。”

    “是的,我明白。”迪克站了起来,“我只是说说大话。一切还只是开始。大
多数在法国的美国人急于回国,但我并不如此——即使我只在大学里听听课,我仍
然能在一年余下的日子里领到军饷。不过对一个规模庞大,了解它将来的重要人物
的政府来说,又算得了什么?然而,我想回家去一个月,看看我的父亲。随后再回
来——我找到了一份工作。”

    “在哪儿?”

    “你的对手那儿——固特拉肯市的吉斯莱诊所。”

    “别去那儿,”弗朗茨对他提出忠告,“他们一年只收治十多个年轻人。吉斯
莱本人就是个躁狂抑郁症患者。他妻子和她的情夫在经营这家诊所——当然,你明
白咱们这是私下说说。’”

    “你先前有关在美国的计划怎么样了?”迪克轻声问道,“我们去纽约,开办
一家收治百万富翁的现代化诊所。”

    “你这是在说孩子话。”

    迪克同弗朗茨、弗朗茨的新婚妻子以及一条有股橡皮燃烧的味道的小狗在他们
的单幢住所里用餐,弗朗茨的房子就在诊所院子的边上。迪克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这并不是因为室内朴素节俭的氛围造成的,也并不是因为格雷戈罗维斯夫人,她光
前就被介绍过了,而是因为弗朗茨看来已安于突然变得狭窄的视野。对他来说,苦
行主义的边界是有不同标志的——他能够将苦行主义看作是到达终点的一种途径,
甚至当作一种过程。在此过程中,苦行主义自身就是一种光荣,但他很难设想将生
活故意降低到只是继承前人衣钵的程度。弗朗茨和他妻子在窄小的屋内为家务忙得
团团转的样子,既不优雅,也不刺激。迪克战后在法国住了几个月,在美国积极主
持下,法国进行大规模的城市改造,这影响了迪克的世界观;另外,男男女女看来
都想利用他,而促使他回到瑞士——这世界钟表之都来的也许只是一种直觉,即往
日那种生活并不适宜一个个性严肃的人。

    他使得克特·格雷戈罗维斯觉得自己可爱迷人,而他自己则对身边的生活的平
庸越来越烦——同时还因不知怎么产生的这种浅薄念头而自责。

    “天哪,我也终究同那些人一般见识了吗?”——因而他常常会在夜半惊醒过
来——“我同那些人一般见识了吗?”

    对一个社会主义者来说,这种情形颇为可怜,而对那些主要从事世界上最特殊
工作的人而言,则是好事。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清理他年轻时的生活经验。那时,
是否要为不再相信的东西而献身是已经解决了的事。在苏黎世那些静悄悄的黎明前
的时光里,当他的目光穿过街灯的光芒,落到一户陌生人家的餐具室时,他时常想,
自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和一个聪明的人,
但这一切做起来相当难。他也想着要被人爱,如果他值得为人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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