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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ir (骗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3-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Dec 19 13:12:13 1999), 转信

                                   五


    尼科尔走到窗口,俯身在窗台上观望发生在楼下平台上的一场争吵。四月的阳
光照在厨娘奥古斯汀的那张谦卑慈爱的脸上,发出粉红色的光彩,她手中像醉汉一
样挥舞着的刀子闪着蓝幽幽的光芒。自从他们二月里回到黛安娜别墅,她就跟他们
在一起了。

    因为有遮篷挡着,她只能看见迪克的头,他的手里抓着镶有黄铜头的沉重的手
杖。一个挥着刀子,一个挺着手杖,相互恐吓着对方,活像两个角斗士用三刃戟和
短剑对峙着。迪克的声音先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管你在厨房里偷喝了多少酒,不过,要是让我发现你把脖子伸进夏布
利酒瓶——”

    “你还说什么喝酒!”奥古斯汀一边嚷,一边挥着她的军刀,“你自已喝酒喝
个不停!”

    尼科尔在这篷上方喊道:“怎么啦,迪克?”他用英语回答:

    “这老婆子把上等好酒都喝光了,我要把她撵走——至少我要把她辞了。”

    “天哪!别让她用刀子伤着你。”

    奥古斯汀朝厄科尔晃了晃菜刀。老妇人的那张嘴犹如两颗紧挨着的红樱桃。

    “我要说,太太,要是你知道你的丈夫在他的小屋里喝起酒来像一个打零工的
人——”

    “闭嘴,滚出去!”尼科尔喝住了她,“我们要叫警察了。”

    “你们要叫警察!我的兄弟就在当兵!你——不就是一个讨厌的美国佬吗?”

    迪克用英语朝尼科尔喊道:

    “把孩子们从家里带走,我要把这件事解决掉。”

    “——讨厌的美国佬跑到这儿来,把我们最好的葡萄酒喝个精光。”奥古斯汀
扯起大嗓门尖叫着。

    迪克亦不甘示弱地吼叫。

    “你现在就给我走!欠你的工钱会付给你的。”

    “你当然得付钱!让我告诉你——”她挨上来,手里还胡乱挥舞着菜刀,迪克
急忙举起手杖。她见状返身冲到厨房,拿来一柄切肉刀,外加一把小斧子。

    这情形可不是好玩的——奥古斯汀是个强壮的妇人,要解除她的武装得冒很大
的风险,且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倘若伤害了一个法国公民,就会缠上一大堆法律
纠纷。为了吓唬她,迪克朝尼科尔喊道:

    “给警察局打电话。”随后,他指着奥古斯汀的武器说:“就凭这些就可以把
你抓起来。”

    “哈一哈!’”她狂笑着,然而却不再往前逼进了。尼科尔给警察局打了电话,
听到的却是和奥古斯汀的怪笑如出一辙的可怕的声音。她听到了一串嘟哝声和含糊
不清的词句——线忽然就断了。

    尼科尔折回到窗口,向下冲着迪克叫道:“给她一些额外的好处,打发她走吧!”

    “如果我能打电话就好了!”这看上去无法实现,迪克只有投降的分了。迪克
因为急于将她除掉,把价码由五十法郎升到了一百法郎。奥古斯汀开始撤除她的防
线。她一边撤退,一边不停地大骂“臭狗屎!”但只有等她侄子前来搬行李时,她
才会离开。迪克在厨房隔壁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他听见拔木塞的声音,但
此刻他也不去管了。没有再发生什么麻烦——她侄子来后,她再三表示歉意,欢天
喜地地跟迪克告别,冲着尼科尔的窗户喊道:“再见,太太!祝您好运!”

    戴弗夫妇去了尼斯,在餐馆吃了一顿法式杂鱼汤,这道汤是用鲈鱼和小龙虾煨
的,用藏红花作佐料调味,外加一瓶冰镇夏布利酒。他对奥古斯汀的离去表示惋惜。

    “我可一点也不遗憾。”尼科尔说。

    “我觉得遗憾——然而我真希望把她从悬崖推下去。”

    这些天来,他们没有多少可以畅谈的话题,也常常觉得辞不达意,彼此之间很
少有心领神会的时刻了。今晚,奥古斯汀的那一顿发作把他们从各自的幻想中惊醒
了。喝着热乎乎的加了香料的鱼汤和清凉可口的葡萄酒,他们交谈起来。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尼科尔开口说道,“我们能这样吗?你怎么看?”
她对迪克没有表示异议一时有些吃惊,便又说道:“有时我想这是我的过错,我毁
了你。”

    “这么说我已被毁了,是吗?”他打趣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过去常有创造的欲望,而如今似乎总想毁灭什么。”

    她对自己如此直言不讳地批评他感到心疼——但他长久的沉默更让她害怕。她
猜想,在这种沉默背后,在那双冷峻的蓝眼睛后面,在他对孩子们不太自然的兴趣
后面,有某种东西在滋长。他有时会一反常态,勃然大怒,这令她大吃一惊——他
会突如其来,不厌其烦地对某个人、某一种族、某个阶级、某种生活和某种思想方
式表示鄙视。好像他内心深处有一则冗长的故事在做自我叙述,而只有当这个故事
公开出来的时候,她才能加以判断。

    “你到底图的是什么呢?”她问。

    “知道你一天天结实起来,知道你的病遵循报酬递减率。”

    他的声音她听起来是那么遥远,仿佛他在讲某种陌生的事情或学术问题。她惊
骇得大叫起来:“迪克!”她隔着桌子想抓住他的手,但他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手,
说:“需要通盘考虑,是不是?不仅仅是你的问题。”他握住她的手,用一种惯于
寻欢作乐。荒唐胡闹、投机取巧的阴谋家的老调子说:

    “看见那边的那艘船了吗?”

    这是T·F·戈尔丁的摩托游艇,此刻,它躺在风平浪静的尼斯湾的海面上,随
海浪的一起一伏,好像是在做一次浪漫的航行,而实际上它并没有启航。“我们这
就去问艇上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看看他们是不是幸福。”

    “我们跟他不熟。”尼科尔不想去。

    “他催我去。再说,巴比认识他——事实上,她嫁给了他,不是吗——她以前
没嫁给他吗?”

    当他们坐上一只租来的汽艇驶出港口时,已是夏日的黄昏了。夕阳的光辉在
“马根”号的帆索间闪烁。当他们的船靠近游艇时,尼科尔又想打退堂鼓了。

    “他在举行舞会——”

    “这只是收音机的声音。”他猜测。

    游艇上的人对他们欢呼——一个穿白色外套,身材魁梧,满头银丝的男子俯视
着他们,叫道:

    “是戴弗夫妇吗?”

    “哟哎,‘马根’号船!”

    他们的汽艇靠到了舷梯下面。他们往上走时,戈尔丁弯下那魁梧的身躯,对尼
科尔伸出手去。

    “正赶上晚宴。”

    一支小乐队在游艇的后甲板演奏。
        愿意为您效劳——然而
        不到时候请别来打扰——

    当戈尔丁张开手臂急急忙忙把他们赶往艇尾时,虽然他井没有碰着他们,但尼
科尔更懊悔上这儿来,也对迪克也越加不耐烦了。他们对游艇上这帮享乐之人抱一
种敬而远之态度,而曾几何时,当迪克的工作和她的健康不适宜四处走动时,他们
就有了隐士的名声。随后几年里,到里维埃拉度假的人将这种举动说成是因某种原
因而不受欢迎的结果,然而,既然已做出这样的一种姿态,尼科尔认为,不能因一
时得意忘形坏了名声。

    当他们通过主舱时,看见前方有些人影,似乎在尾舱幽暗的灯光下翩翩起舞,
然而,这是由动听的音乐、迷离的灯光及海浪荡漾产生的幻觉。实际上,除了几个
忙碌的船员,客人们在一间宽敞的吸烟室闲聊,吸烟室是顺着甲板的弧形而建成的。
人群中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一个穿红衣服的,另一个则穿着脏衣服。还有几个人衣
着笔挺,其中有一个走出来,做了自我介绍,这时,尼科尔发出一声极度欣喜的叫
喊:

    “汤米!”

    尼科尔顾不上让他在她手臂上吻一下的法国礼仪,忙将她的脸贴到了他的脸上。
他们坐到,不如说躺在一张安东厄式长凳上。他原本英俊的脸黑黑的,已没有了棕
褐色的迷人之处,更谈不上黑人那种黑里透亮的美了——不过是一张憔悴的面孔。
异国的太阳改变了他肤色,他方的水土给了他新的滋养,他的舌头会被多种方言缠
住而结结巴巴,他的反应也非常奇特,令人惊诧——这一切都使尼科尔着迷、心醉
——在他们相见的瞬间,她已在精神上投入了他的怀抱,远走高飞……这时,自我
保存的意识占了上风,她退回到自己的世界。她轻声地问他:

    “你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冒险家——可你为什么在外边要呆这么久呢?”

    汤米·巴尔邦看看她,她的话他未能领会,但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双眼发亮。

    “五年了,”她接着说。低低的像是独语,“真是太久了,你难道就不能只宰
几头猛兽,然后回来跟我们住一阵?’”

    在他心仪已久的尼科尔面前,汤米赶紧让自己欧洲化起来。

    “可是为了我们的英雄,”他说,“是需要花时同的,尼科尔。我们可不是做
些不起眼的事——我们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注]。”

    “跟我讲英语,汤米。”

    “跟我讲法语,尼科尔。”

    “但意思有所不同——在法语里,你保持尊严就是英雄豪杰,这你是知道的;
而在英语里,要没有一点儿荒唐,你就成不了英雄豪杰,这你也知道。这就给了人
一种便利。”

    “但毕竟——”他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即使讲英语,我也是有胆有识,英
勇豪爽的。”

    她装作惊讶至极的样子,但他并不觉得羞惭。

    “我只知道在电影里看到的东西。”他说。

    “全都像电影里的事吗?”

    “电影可不坏——就拿罗伦德·科曼[注]来说——你看过他的北非军团的影片
吗?这些片子确实不错。”

    “那好,只要我去看电影,我就能知道你所遭遇的是什么样的经历了。”

    尼科尔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一位小个、白净、漂亮的年轻女子,她的一头秀发
很有光泽,在甲板灯光的照射下,近似一种绿色。她先前就坐在汤米的旁边,很有
可能一直在同他们或边上另一个人说话。她显然一度控制了汤米,而此时,她并不
指望他勉强地去取悦她了,她便气鼓鼓地走到月牙形甲板的另一头去。

    “毕竟,我是个英雄,”汤米平静地说,语气半真半假,“我有泼天大胆,通
常情况下,几分像一头狮子,几分像一个醉汉。”

    尼科尔耐心地等待着,直到他对夸口也自觉没趣——她知道,他往日是不可能
说这种大话的。她打量了一下那些陌生人,照例发现极度的神经质,假装斯文,只
是出于对城市的恐惧,出于对他们自己那种千人一腔的厌恶才仰慕起乡村来……她
问: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子是谁?”

    “那个刚才坐在我身边的人吗?卡罗琳·西布利一比尔斯夫人。”有一会,他
们听着从那边传来的她的说话声:

    “这家伙是个无赖,不过,他又是那种胆小鬼。我们整夜地打双人九点,他还
欠我一千瑞士法郎哩。”

    汤米笑着说:“她现在是伦敦最刻毒的女人。我每次返回欧洲,总会遇上一帮
来自伦敦的刻薄女子。她是最时新的一个——尽管我相信,眼下又有一个不亚于她
的刻薄女子出现了。”

    尼科尔又望了一眼甲板那头的女子——她身材纤弱,像是患有结核病似的——
让人难以置信,如此瘦削的双肩,如此细弱的手臂,竟能举起颓废的大旗,这可是
没落帝国的最后一个标志。她外表与其说是像战前给画家和小说家做模特的慵懒的
高个金发女郎,倒不如说是约翰·海德[注]漫画中的胸脯平平的尚未人社交界的少
女。

    戈尔丁走过来,竭力压低那庞大身躯发出的洪亮的声音,他的意志通过这架大
功率的扬声器传达出来。尼科尔很勉强地听从了他一再提出的建议:晚宴后,“马
根”号立即驶往戛纳。他们可以再吃点鱼子酱井喝点香按酒,尽管他们已经吃了晚
餐。不管怎样,迪克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们在尼斯的司机把汽车开回到戛纳,
停在阿里埃饭店门口,戴弗夫妇可以在那儿找到车子。

    他们走进餐厅,迪克被安排坐在卡罗琳夫人身边。尼科尔看见他平日里红润的
脸失去了血色。他讲话时的声音干巴巴的,尼科尔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

    “……对你们英国人来说,这是没错的,你们正在跳一种死神舞蹈……古城堡
中的印度兵,我是指那些在城堡之类的地方守门和取乐的印度兵。绿色的帽子,折
叠的帽子,没有前途。”

    卡罗琳夫人回答时话不多,三言两语,多半用“什么”来结尾,夹杂着模棱两
可的“的确”,令人沮丧的“再见”,这些用语总含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意味,但迪
克并不理会这诸般警示。突然,他发了一通言词激烈的议论。尼科尔听不清他说些
什么,但她看见那少妇脸色发黑,横眉怒目,听见她厉声回答:

    “毕竟伙伴是伙伴,朋友是朋友。”

    他又招惹人了——难道他就不能多管住自己的舌头一会儿吗?到何时能改呢?
直到死吧。

    在钢琴边,乐队(乐队由夜总会命名为“爱丁堡拉格泰姆学院爵士乐队”)的
一个苏格兰金发小伙子开始用一种丹尼·迪维式的单音调,随着钢琴的低声伴奏唱
起歌来。他的歌唱字正腔圆,仿佛这歌曲已深深地印人他的脑海了。

          有位女士来自地狱,
          听到钟声悚然而跳,
          因为她邪恶一邪恶一邪恶,
          她听到钟声怖然而跳,
          来自地狱(波姆波姆)
          来自地狱(图特图特)
          有位女士来自地狱——

    “唱些什么?”汤米低声问尼科尔。

    坐在他另一边的姑娘提供了答案:

    “卡罗琳·西布利一比尔斯夫人作的词,他谱的曲。”

    “多棒的创作!”汤米喃喃道。这时,第二段歌曲开始了,歌声表达了对那位
女士更多的偏爱。“像是在吟唱拉辛[注]的作品!”

    至少从表面上看,卡罗琳女士并不关心她的作品的演唱。尼科尔又看了她一眼,
发现她自己倒被打动了,不是为哪个人或哪种个性,而是为某种态度所具有的力量。
尼科尔想,她恐怕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当众人离开餐厅时,她的这种想法得到了证
实。迪克仍旧坐着,表情有些古怪。接着,他突然开口,语气十分生硬。

    “我不喜欢用这些叽叽喳喳的英国式的窃窃私语来含沙射影。”

    快要离开房间的卡罗琳女士转身朝迪克走过去,她用一种低沉然而清脆的嗓音
说话,有意让大家都听见。

    ‘在我看来,你就喜欢这样——低毁我的同胞,诋毁我的朋友,玛丽·明盖蒂。
我只想说,有人看见你在洛桑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这是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吗?
还是这吵你耳朵了?”

    “这还是不够响,”迪克愣了一会才说,“这么说,我实际上是个臭名昭著的
——”

    戈尔丁开口打断了迪克的话:

    “什么呀!什么呀!”他摆摆手让客人出门,他强壮的身躯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走到门口,尼科尔看见迪克仍坐在餐桌旁。她对那个女人出言不逊感到气愤,对迪
克要来这儿,还喝得醉醺醺的,挖苦人时锋芒毕露,结果自讨没趣同样很气愤,尤
为恼火的是,因为她知道,他们一到这儿,她就吸引汤米·巴尔邦了,这首先就激
怒了那个女人。

    过了一会,她见迪克站在舷梯口,同戈尔丁说话,显然已完全镇定下来。以后
半小时,她在甲板上见不到他的身影,便停下用细绳和咖啡豆来玩的一种复杂的马
来游戏。然后她对汤米说:

    “我去找一下迪克。”

    晚餐后,游艇一直向西航行。迷人的夜色在船舷两旁流淌,柴油发动机发出轻
微的声响。当她来到船头,春风扑面而来,吹动起她的头发。她看见迪克站在旗杆
那一头,不禁有些忧心如焚。他认出了她,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夜色真美。”

    “我真担心。”

    “哦,你担心了?”

    “哦,别这样说话。要是我能为你做一点什么,我会感到非常快乐的,迪克。”

    他转过身去,仰望非洲大陆上的那片星空。

    “我相信这是真话,尼科尔。我有时还相信,你能做的事越少,你感到的快乐
就越多。”

    “别这么说——别谈这些了。”

    浪花飞溅,星光灿烂。星光下,他的脸显得苍白,但没有她预料之中的恼怒之
色,甚至倒有些冷漠。他的眼光慢慢地落在她身上,如同落在一枚要起动的棋子上。
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紧些。

    “你毁了我,是吗?”他温和地问道,“那么,我们俩都被毁了。所以——”

    她一阵恐惧,周身发冷,便让另一只手也让他握着。好吧,她就跟他一起走。
她再次深深地感受到了夜色的美丽。此时此刻,这是全身心的投入,是忘我的契合
——好吧,那——

    ——然而这时她的手被意外地松开了,迪克转过身去,发出一阵叹息:“嘘!
嘘!”

    尼科尔潸然泪下——这时她听见有人走过来,这是汤米。

    “你找到他了!尼科尔以为你要跳海呢,迪克,”他说,“因为那个英国小荡
妇辱骂了你。”

    “跳海倒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迪克淡淡地说。

    “谁说不是呢?”尼科尔跟着说,“让我们借个救生圈,跳下去。我想我们应
该有惊人之举。我觉得我们都活得太拘谨了。”

    汤米诧异地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极力要弄明白夜幕下的这番情形。“我们去
问西布利一比尔斯太太怎么办——她应该知道最时新的东西。我们还应该记住她的
歌曲《有个女士来自地狱》。我要把它译出来,靠它在娱乐场走红赚钱呢。”

    “你有钱吗,汤米?”他们在甲板上散步时迪克问他。

    “眼下还没有。我讨厌从事证券经纪,就离开了,但我有些好股票在我的朋友
手里,他代我操作。行情还不错。”

    “迪克富起来了。”尼科尔说。她搭话时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在后甲板,戈尔了用他那巨大的手掌催促三对舞伴行动起来。尼科尔和汤米也
加入了跳舞的行列。汤米议论说:“迪克看来爱上酒了。”

    “他只喝一点儿。”她辩解地说。

    “有的人能喝酒,有的人不能喝。迪克显然不便喝酒。你应该劝他别喝酒。”

    “我!”她惊奇地叫了起来,“我劝迪克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然而,迪克一直默默不语,当他们抵达戛纳码头时,他仍迷迷糊糊,睡眼朦胧
的。戈尔丁帮他下了“马根”号汽艇,而卡罗琳女士惹人注目地挪了下位置。在码
头上,迪克过于拘礼地鞠躬道别,他看来还想来两句妙语祝她一帆风顺,但杨米用
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他们便朝停着的汽车走去。

    “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家。”汤米提议。

    “不麻烦了——我们可以要一辆出租车。”

    “要是你们能留我过夜,我很乐意。”

    在汽车后座上,迪克一直静静地躺着。汽车驶过戈尔夫瑞昂,又经过了瑞昂莱
藩的一年四季开放的游乐场,入夜,那儿歌声悠扬,操各种语言的游客流连忘返。
汽车一个拐弯,驶上去塔姆斯的山坡,这时,车身的倾斜使他一下子坐起来,发了
一通议论。

    “一位风度翩翩的代表——”他嗑嗑巴巴地说,“——他代表一家公司——给
我带来一些英国的糊涂脑瓜。”说完他又倒头安然人睡,时不时地吐些气息进入柔
和温馨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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