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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洛丽塔-5-7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Jan 21 21:35:28 2000),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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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轻的日子,当我回首时,象苍白的反覆出现的残片,
一陈风似地都飞去了,就象火车旅客在清晨见到的一阵废卫
  生纸的风雪跟在了望车尾后盘旋。就我和女人正常的关系而
  言,我是实际的、幽默的、轻快的。作为一个大学生,在伦
  敦和巴黎,雇佣女子对我足够了。我的学习过于琐细,非常紧
  张,尽管并不特别有成绩。最初,我计划象好多落魄才子那
  样,拿个精神病学的学位;但我比这还落魄;我被压抑过
  度,医生,一种特殊的疲惫出现了;于是我转向英语文学,
  这科里许多失败的诗人最后都成了穿苏格兰呢、抽烟袋的教
  师。巴黎适合我。我和流亡者大谈苏联电影。我和铀矿学家
  —起坐在“第二人像”里。我在偏僻的小报上发表歪歪扭扭的
  小品文。我还创作模仿他人风格的打油诗:
    ………………冯.库尔普小姐
    或许会扭转身,她的手在门上;
    我不会跟随她。也不跟随弗莱
    斯卡。亦不跟那只鸟仔。
    我的一篇题为“济慈致本杰明.贝利信中的普鲁斯特式
  主题”的论文,六位还是七位学者读了,都咯咯笑起来。我为
  一家著名出版公司完成了《英国诗歌的历史缩影》,然后着手
  为英美学生编写法国文学手册,这
  项工作占去我四十岁至四十九岁之间的全部时间——我被捕
  时,最后一卷就即将出版了。
    我找到一份职业——在奥托伊给一个成人班教英语。而
  后一所男校聘用我两个冬天。偶尔,我也利用一下我在社会
  工作者和心理医生中的泛泛之交,让他们陪着去访问各类单位,
    比如孤儿院和改良学校;那里,快进入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子
    ,面色苍白、睫毛乌暗,被人端祥却不受伤害,令我想起了
    那个梦赐的女孩。
    现在我想介绍这样一种观点。在九岁和十四岁年龄限内
的一些处女,能对一些着了魔的游历者,尽管比他们小两倍甚
或好几倍,显示出她们真实的本性,不是人性的,而是山林女
神般的(也就是说,鬼性的);而这些被选中的小生命,我想命
名她们为“性感少女”。
    显然我是用时间概念代替了空间概念。实际上,我是想
让读者把“九岁”和“十四岁”看作界限——如镜的沙滩和玫瑰
色的岩石——一个到处出没着我的性感少女们的幽灵的魔岛
界限,那海岛就镶嵌在一片雾气腾腾的汪洋之中。在这个年
龄限内的女孩子是否都是性感少女呢?当然不是。否则我们
这些熟谙此道者,我们这些孤独的过客,我们这些癖色贪花之
人,岂不早就癫狂了。漂亮并不是标准;而粗俗,至少就一个特
定的阶层而言,并不一定损害什么神秘的特性:惹人发狂的优雅,难以捉摸的、
、诡诈的、灵魂分裂的、阴险的诱惑力,这些都
是使性感少女有别于她们同代人的特性,那些同代人比之即
将出现的时间的虚渺岛屿———洛丽塔,还有与她相似的女孩
儿在上边嬉耍——来说,更无比依赖于此时存在的空间世
界。在相同年龄限度内,真正性感少女的数量,大大低于那些
暂时只显平淡的、或只是好看的、或“娇小可爱的”、甚或是“甜
美迷人”、平常的、直率的、无拘无束的、皮肤冰冷的、有人昧的
小女孩,鼓着小肚子,梳着小辫子,成年以后可能会也可能不
 会出落成大美人(看看那些蠢笨的矮胖女人,穿着黑色长统
  袜,戴着白草帽,让人比喻为幕布上令人眩目的星星)。拿一
  群女学生或女童子军的照片给一位严肃正经的男子,并让他
  推选一张最漂亮的,他不一定要挑其中的性感少女。你必须
是一个艺术家,一个狂人,一个无限忧郁的造物,你的欲望是
  冒着热毒的气泡,你诡谲的坚毅里有一股超肉欲的火焰永远
通红,为了立刻辩认
  出,通过难以形容的特征——轮廓象猫一样的脸颊,柔软的四
  肢,还有其它一些使温柔的眼泪感到失望和羞愧的标志,我不
  能罗列下去——在所有孩子中辨认出那个销魂夺魄的小鬼人
精;她末被他们发现,自己对自己神奇的力量也一无所知。
    另外,由于时间的观念在事物中起着非常奇妙的作用,学
生们理当不觉惊奇地懂得,男人和少女之间应该有一条年龄
  断沟,我说,无论如何不能少于十年,一般是三十年或四十年,
在一些特别情况下甚至多达九十个年,这样能使后者属于性感
少女之列。这是一个焦点调节的问题,是内在眼睛能颤栗着
超越特定距离的问题。当我是孩子她也是孩子,阿娜贝尔对
于我并不是性感少女;我是她的对手,本身就是个小牧神,在
  一座同样着魔的时间岛上;但是今天,1952年的九月,二十九
年闪过去了,我想我可以在她身上辨认出我这一辈子最早命
定的精灵。我们带着不成熟的爱彼此相爱,表现得粗暴,这种
  凶暴如果是成人,往往能毁灭她们的生活。我是一个健壮的
  少年活了下来;但毒素却在伤口,伤口永远裂着,不久我发
  现,在一种允许二十五岁的男子向十六岁而不能是十二岁少
女求婚的文明里,我成熟了。
    毫无疑问,那会儿我在欧洲时期的成年生活是双重的,
很可怕,确实。公开处,我和许多生着南瓜形或梨形乳房的风
尘女子有所谓正常关系;暗地里,我对每个过路的性感少女
的顽固欲望又把我搞得憔悴不堪,我象一个法律禁止的懦夫,
对她们不敢接近。我能使用的女性,只是缓解的工具。我几
乎要相信,我从自然的性行为中获得的感觉,完全等同于正常
的伟男子与他们正常的伟伴侣在撼动世界的谐调节奏中相结
合的感觉。问题是那些绅士未能、而我却捕捉到了一种无比痛
切的畅快。我依稀朦胧遭受玷污之梦境也比生命力最旺盛的
天才作家或最有天赋的阳萎人所能想象出的苛合之事要璀灿
一千倍。我世界分裂了。我了解了不是一种而是两种性别,
却无一属于我;两者都被解剖学家称为雌性。但对于我,透
过我的感觉三棱镜,“它们迥然如烟雾之于船桅”。所有这一
切,我现在能用科学解释了。在我二十岁和三十出头的年龄,
我还不能这么清楚地懂得我的痛苦。一方面我的身体明白它
寻求什么,另一方面我的大脑却拒绝身体的每一项请求。一
时间我感到羞怯、恐惧,还有盲目的乐观。禁忌勒束着我。精
神分折学家用伪解放论和伪性本能讨好我。对于我,仅有的
几个能引起情爱兴奋的对象就是阿娜贝尔的姐姐、她的女仆
个女童仆,这个事实有时想起来,就象精神失常的前兆;其它
时候,我则告诫自己,这不过完全是态度的问题,被女该子弄
得神魂颠倒实在并没什么错误。让我提醒我的读者,在英格
兰,1933年通过了“青少年法案”以后,“少女”被定义为“八岁
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女童”(之后,十四岁以上十七岁以下,法律
的定义是“青年”)。而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一个“任性孩子”,
机械地说,是在“七至十七岁之间”(另外,他们习惯上总是和
歹徒或淫棍为伍)。休.布劳顿,詹姆斯一世的时期一位能言善
辩的作家,已经证明了雷哈布十岁上就当了娼妓。这一切都
很有意思,我敢说你看见我已经口沫横飞了;但没有,我没
有;我只是让快乐的思想跳入一只小杯中。这里还有好些图
画。这是维吉尔.他能使性感少女用一种声调唱歌,也很可能
更喜欢一个小伙子的腹膜。这是阿肯那顿王和奈费尔提蒂王
后两个未到婚龄的尼罗河女儿(这对皇家姐妹养了一窝六
岁小狗),赤裸的玉体上除却一串串亮闪闪的念珠项练便别无
它物,三千年过去了,仍悠然端倚在褥垫上,那褐色的柔软娇
体,剪短的秀发和乌黑的媚眼都依然精美无损。这幅是几位
十岁的新娘被迫坐在木柴上,那是古代学业宫殿里刚劲象牙
  的象征。青春期以前的婚配和同居在东印度某些地区仍是常
事。雷布查人八十岁老头可以和八岁女孩交媾,并无人怪
罪。但丁疯狂地爱上了他的贝雅特里奇时,她只有九岁,璀灿
  的少女时期,这是在1274年的佛罗伦萨,在明媚的五月里一次
  私人宴会上,她化了妆,珠光宝气,可爱极了,穿一件深红色裙
  袍。当彼特拉克疯狂地爱上了他的劳琳时,她也不过是个十
  二岁金发耀眼的性感少女,在风中、在花粉和尘埃中奔跑着,
  是飞舞的一只花朵,象画中描绘的,从沃克吕兹山区飞到了那
片美丽的平原。
    还是让我们正经而文明一点吧。亨伯特.亨伯特极力想
作好人。实际上,他真地这样做了。他完全尊敬普通的孩子
们的纯真和弱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即使没多大危险,他也
不会妨害这些孩子的天真无邪。但是,当他从那天真的一群
  中,寻觅出了一个小妖精,他的心便怎样狂跳了,“魅人而狡猾
的女孩”,恍惚的眼睛,鲜亮的嘴唇,如果你只表现出你在凝视
她,就得在狱中呆上十年。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了。亨伯特
是那样精于和夏娃作爱,但他渴求的却是夜妖。乳房生长的
幼芽期由于青春发育所带来的身体变化而提早出现了(10.7
岁)。而紧接着成熟的就是变色阴毛的第一次出现(11.2岁)。
我的小杯里盛满了狂乱的意念。
    一次翻船。一个环状珊瑚岛。单独和一位落水旅客浑身
颤抖的孩子在一起。亲爱的,这只是个游戏!当我坐在公园
硬梆梆的长凳上,假装陶醉在一本颤抖的书中,我幻想的冒
险是多么妙不可言。围在安静的学者身边,性感少女们自由
地嬉玩,仿佛他是一个亲熟的塑像或是一株古树的影辉。一
次,一个精致的小美人,穿着格子呢裙,在一阵笑闹中将全副
武装笨重的双足放在长凳上靠近我,又斜伸出她柔软、赤裸的
双臂系紧她旱冰鞋的带子,我便在阳光中融化了,我的书成了
一种掩饰,她的红褐色卷发垂落在她瘦削的膝上,我享受到的
 叶影在她明媚的肢体上摇曳、消逝,我的脸颊在她的身边幽明
  不定了。另一次,一个红头发的女学生在地铁车上靠着我,
  我瞥见到她腋窝下泄露的一小片赤褐色存留定我的血液里几。
  个星期不褪。我能列出一长串这种一厢情愿的小浪漫。有些在
  地狱浓郁的香气中消散了。比如,我偶然在阳台上看见街对
  面一扇亮灯的窗户里有个性感少女正在镜前脱衣。如此形影
  相吊,如此销魂,这景色生出了一种勾心摄魄的诱惑力,促使
  我全速跑向我孤独的尤物。然而突然,糟糕得很,我崇拜的那
  副美好的裸体投入了台灯下一双男人赤裸的臂膀,他穿着内
  衣裤,读着报纸,靠在敞开的窗边,沉浸在炎热、潮湿、绝望的
  夏夜里。
    跳绳。跳房子。那位穿黑衣的老妇人,坐在长凳上我的
  身边,坐在我快乐的拷问台上(一个性感少女正在我脚下摸找
  一块丢失的大理石子),问我是不是肚子疼,这个侮慢无礼的
  女巫。啊,走开吧,让我独自呆在我春情勃动的公园里,呆在
  我生满青苔的花圃中。让她们永远在我身边嬉耍吧,永远不要
  长大。

  6
    一个想法:我经常想这些性感少女长大后会变成什么
样?在这个因果交错的锻铁世界里,我偷取来她们悄悄的悸
动能等毫不影响她们的未来吗?我已经占有了她———而她永
远不知道。这样也行。但未来的某一时候能不被发现吗?无
论怎样,难道我没有因为在我自己的享乐女神中卷入了她的
形象而毁坏了她的命运吗?噢,它过去是,而且仍然是,那个
可怖疑虑的根源。
    然而,我还是知道了那些可爱、疯迷、胳膊柔嫩的性感少
女长大后终究会是什么样。记得在一个阴郁的春天的午后,
我曾沿着临近马德林的一条人群熙攘的小街漫步。一个瘦小
苗条女孩儿穿着高跟鞋,轻快但急匆匆从我身边擦过;在同
一的时刻,我们都回过头,她停下了,我向她搭讪。她犹豫地走
至我的胸前,长着一张法国女孩子常有的带酒窝的圆脸,我
喜欢她长长的睫毛和珍珠色紧身衣裙,裹着她年轻的身体,这
些我仍然记得——那就是性感少女的回音:兴奋的震颤,欲
望激扬——某种同她轻快的小屁股职业性的扭动相混合的孩
子气。我问她价钱,她以优扬的银铃般嗓音(一只小鸟,真是
一只小鸟!)准确而迅速答道:“一百。”我还想讨讨价,但她看
  见了我低垂的眼中孤独、忧戚的渴望,只盯在她浑圆的脑门和
  象征性的帽子上(一条缎带,一束花);她睫毛一眨:“算了,”
  她说,象是就要走。很可能仅在三年前,我还见她从学校往家
  走!这想法把事情定妥了。她领我走上通常是陡峭的楼梯,
  还有向来为某位可能并不介意撞上其他先生的先生清场的铃
  声,凄惨地爬到那间鄙陋的屋子,只有床铺和坐浴盆。向来如
  引,她马上要一件小礼物,我也按规矩问她芳名(莫尼卡)
  和劳龄(十八)。我对街头妓女这一套向来熟知。她们都说“十
  八”——一声整齐的鸟叫,是最后的一个数字,也是充满渴望
  的欺骗,她们每天得公布十遍,这些可怜的小生命。但就莫尼
  卡而言,她反而替自己的年龄添加了一二岁,这毫无疑问。
  这是我从她小巧、干净、尚未成熟的身体上许多细微处推断出
  的。她脱下衣服,出其不意的快,部分身体用脏兮兮的薄窗帘
  裹着,带着完全象婴儿似的快乐站在那儿聆听楼下暮雾笼罩
  的院子里一位手风琴师的音乐。我看了看她的小手,把她的注
  意力引到她污黑的指甲上,她天真地皱着眉头说“是的,这太
  不好了,”然后跑向洗漱盆,但我说我并不在意,根本不在意。
  她褐色的头发剪得很短,灰色的眼睛充盈着光泽,皮肤苍白,
  看上去非常迷人。她的屁股不比蹲坐的男孩大;事实上,我
  毫不迟疑地说(这确实正是为什么我要充满感激地留恋记忆
    中和莫尼卡在一起的这间薄纱惨淡的房间的缘故),在我曾经
  使用过的大约八十个妓女中,唯有她给了我无限快乐的痛
  苦。“他是机灵鬼,发明了这玩艺,”她温煦地评论道,然后用
  同样快的速度钻回她的衣服里。
    我恳求那晚稍晚时再来一次,更复杂的功课,她说九点钟
在咖啡店拐角处见我,并发誓她从来没失约过。我们又回到那间屋子,
我不禁说道她是多么漂亮,对此她故作端庄地答道:
 “你的话非常可亲,”而后,她也注意到我正注视着镜子中我
  们的小伊甸园——咬紧牙关的爱意,狰狞的笑容,扭曲了我的
  嘴角——顺从的小莫尼卡(噢,她完全成了个性感少女!)想知
  道她是不是应该在我们睡觉前抹去她的唇膏,以备我想吻她。
  当然我会的。我纵情恣意,跟她在一起比以前任何女郎都尽
  兴,那一晚长睫毛的莫尼卡给我的最后一幅幻影,唤起了一种
  欢乐的精神,使我很难把它和我耻辱的、污秽而沉默的爱情生
  活中任何事件联系在一起。当她踱入那场四月之夜的毛毛细
  雨中,她看上去无比欢欣,怀着我赏她的五十法郎小费,让亨
  伯特.亨伯特跟在她窈窕的身影后。在一扇陈列橱窗前她停
  下脚步,兴致勃勃地叫道:“我要买玻璃丝长袜!”我永远也不
  会忘记她那种巴黎孩子发出“长袜”的的口型,读出来,带着渴
  望,把那个“ a”音变成一个活泼的喷腔“0”,象是“长沃”。
    第二天午后两点十五分,我又和她在我的房间约会,但不
  如以前那么成功,一夜之间,她好象少了许多青春,多了妇人
  气。我从她身上传染了冷漠,这使我没再布置第四次作业;
  中断这次感情系列并让它在失望中渐渐消失,我也并不遗憾,
  它荡人心魄的狂念几欲使我受累不堪。就这样,让她还是那
  个光润灵透、温柔娴雅的莫尼卡吧,就象她曾经有过一分钟或
  两分钟的样子:一个负罪的性感少女透过实在的妓女,晶莹
  闪光。
    同她短暂的关系,启发了我一连串的意念,熟悉内情的读
  者一定明白。在一个明艳的日子,一本黄色杂志上的广告引
  我到一位名叫米尔.埃迪特的办公室,她一上来就拿给我一
  本脏乎乎的影册,让我从里面颇为标致的照片中挑出一个性
  投意合的灵魂(“看看我这褐发美人!”)。我把影册推到一边,
  把罪恶的要求说出来以后,她的样子象是要告诉我门在哪儿
  了;然而,等问完我打算出多少钱以后,她屈尊介绍我去找能
  管这件事的人。第二天,来了位患气喘病的妇人,打扮俗劣,
  絮絮叨叨,满口臭蒜味,操着很象普罗旺斯地区口音,十分滑
  稽,发紫的唇上还有一撮黑胡,领我去显然是她自己的家里;
  突发似地吻了吻她凸起干皱的胖手指尖,为了炫耀她的货是
  艳如玫瑰情窦初开,她演戏似地拉开一块帘布,露出房间的一
  部分,我断定是一个挤将的大家庭平常睡觉的地方。现在那儿
  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肥妞,面露病黄色,令人恶心,至少十五岁
  了,粗黑的辫子用红绳系着,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敷衍地抚弄
  着一个秃头洋娃娃。我摇摇头,刚想闪身避开这个圈套,那女
  人,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就动手脱去年轻女巨怪躯干上肮脏
  的毛织紧身内衣;而后,看出我要走,她立刻索要她的钱。屋
  角的门开了,两个刚刚从厨房吃过饭的男人也参加了这场争
  吵。他们都有些畸形,光着脖子,黑黝黝的,其中一人还戴副
  墨镜。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刚学走路的罗圈腿小脏娃儿躲在他
  们身后。这蛮横的鸨儿,态度极为无孔,指着那个戴眼镜的男
  人,说他曾经在警察局干过,就是他,所以我最好听话,这真是
恶梦的逻辑。我走向玛丽——那是她主演的芳名——她已
把她的笨屁股挪到了餐桌前的板凳上,又继续喝她刚才喝了
半截的汤,刚学走路的小孩拣起了那个洋娃娃。一种油然而
车的怜悯,戏剧性地演出了一个极愚蠢的动作,我不偏不倚
朝她手里塞了一张支票。她转手把这馈赠缴给了那位前侦
探,我于是痛苦地离去了。

7
我不知道鸨儿的影册是否又是幸运的雏菊花环上的一环;但不久,
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决定结婚。有规律的生活,自家烧出的菜香,
婚姻的全部协约,能预防疾病的床第间活动方式以及,谁知道呢,
一些道德价值或精神代替品的最终成熟,我想,即使不能涤除我可
耻的危险欲望,至少也许能帮我将它们控制在平和状态。父亲死后,
给我名下留的一笔钱,加上我的引人注意、即使有几分野蛮也还漂
亮的面孔,能准许我镇定自若地着手我的探寻。经过相当深思熟虑,
我的选择落在一位波兰医生的女儿身上:这个好人正巧给我治疗晕
眩症和心跳过速。我们下棋;他的女儿从她的画架后面朝我张望,
又把向我借来
的眼睛和肘放进她立体派艺术家的那堆垃圾里,那会儿画完
的是少女,而不是紫丁香和小羊羔。让我再平静地重复一遍:
除去我的不幸,我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个英健出众的男性;
稳健,高大,柔软的黑发,有一种抑郁但格钟诱人的风度。特
别的男子气质在病症上则表现出某种阴郁、充血、他必须要隐
匿的某些情状。我的情况就是这样。我非常知道,啊,我能轻
而易举她获得我选中的所有成年女性;实际上,我几乎养成
了不过意留心妇人的习惯,以免她们飘飘然、满面通红地坐到
我冰冷的腿上。如果我是个普通的法国人,对华而不实的女
人有鉴赏力的话,我就能在众多如痴如醉的美人中,很容易
找出比瓦莱里亚更有媚力的生命体。但是,驱使我做出选择
的是深思熟虑了谁是令人怜悯的牵累,而我对此发现得太晚
了。所有这一切都将证明可怜的亨始特在性问题上总是多么
不幸和愚蠢。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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