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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麦田里的守望者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1 18:24:37 1998), 转信
3
你这一辈子大概没见过比我更会撤谎的人。说
来真是可怕。我哪怕是到铺子里买一份杂志,有人
要是在路上见了我,问我上哪儿去,我也许会说去
看歌剧。真是可怕。因此我虽然跟老斯宾塞说了要
到体育馆去收拾东西,其实完全是撤谎。我甚至并
不把我那些混帐体育用具放在体育馆里。
我在潘西的时候,就住在新宿舍的“奥森贝格
纪念斋”里。那儿只住初中生和高中生。我是初中
生。跟我同房的是一个高中生。这个斋是以一个从
潘西毕业的校友奥森贝格为名的。他离开潘西以
后,靠做殡仪馆生意发了横财。他在全国各地都没
有殡仪馆停尸场,你只要付五块钱,就可以把你的
家属埋葬掉。你真应该见见老奥森贝格。他或许光
是把尸体装在麻袋里,往河里一扔完事。不管怎
样,他给了潘西一大笔钱,他们就把我们佐的新斋
以他的名字命名。今年头一次举行橄榄球赛,他坐
了他那辆混帐大“凯迪拉克”来到学校里,我们大
伙儿还得在看台上全体肃立,给他来一个“火车
头”——那就是一阵欢呼。第二天早晨,他在小教
堂里向我们演讲,讲了足足有十个钟头。他一开始
就讲了五十来个粗俗的笑话,向我们证明他是个多
么有趣的人物。真了不起。接着他告诉我们说,每
逢他有什么困难,他从来不怕跪下来向上帝祷告。
他教我们经常向上帝祷告——跟上帝无话不谈——
不管我们是在什么地方。他教我们应该把耶酥看作
是我们的好朋友。他说他自己就时时刻刻在跟耶稣
谈话,甚至在他开车的时候。我听了真笑疼肚皮。
我可以想象这个假模假式的大杂种怎样把排档推到
第一档,同时请求耶稣多开几张私人小支票给他。
他演讲最精采的部分是在半当中。他正在告诉我们
他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多么出人头地,坐在我们前
面一排的那个家伙,马萨拉,突然放了个
响屁。于这种事确实很不雅,尤其是在教堂里,可
也十分有趣。老马萨拉,他差点儿没掀掉屋顶。可
以说几乎没一个人笑出声来,老奥森贝格还装出压
根儿没听见的样子,可是校长老绥摩也在讲台上,
正好坐在他旁边,你看得出他已经听见了。嘿,他
该有多难受。他当时没说什么,可是第二天晚上他
让我们到办公大楼上必修课的大教室里集合,他自
己就登台演讲。他说那个在教堂里扰乱秩序的学生
不配在潘西念书。我们想叫老马萨拉趁老绥摩正在
演讲时照样再来一个响屁,可他当时心境不好,放
不出来。嗯,不管怎样,反正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老奥森贝格纪念斋,在新宿舍里。
离开老斯宾塞家回到我自己房里,自另有一种
舒服,因为人人都去看球赛了,房里又正好放着暖
气,使人感到十分温暖适意。我脱下大衣解下领
带,松了衣领上的钮扣,然后戴上当天早晨在纽约
买来的那顶帽子。那是顶红色猎人帽,有一个很
长、很长的鸭舌。我发现自己把所有那些混帐宝剑
都丢了之后,刚下了地铁就在那家体育用品商店橱
窗里看见了这顶帽子,只花一块钱买了下来。我戴的
时候,把鸭舌转到脑后——这样戴十分粗俗,我承
认,可我喜欢这样戴。我这么戴了看去挺美。随后
我拿出我正在看的那本书,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每
个房里都有两把椅子。我坐一把,跟我住一房的华
西.斯特拉德莱塔坐另一把。扶手都不象样子了,
因为谁都坐在扶手上,不过这些椅子坐着确很舒
服。
我看的这本书是我从图书馆里误借来的。他们
给错了书,我回到房里才发现。他们给了我《非洲
见闻》。我本以为这是本臭书,其实不是,写的挺不错。我这人文化程度不
高,不过看书倒不少。我最喜爱的作家是我哥哥
DB,其次是林.拉德纳。在我进潘西前不久,
我哥哥送了我一本拉德纳写的书,作为生日礼物。
书里有几个十分离奇曲折的短剧,还有一个短篇小
说,讲的是一个交通警察怎样爱上了一个非常漂亮
的、老是开着快车的姑娘。只是那警察已经结了
婚,因此不能再跟她结婚什么的。后来那姑娘撞车
死了,原因是她老开着快车。这故事真把我迷住
了。我最爱看的书是那种至少有几处是别出心裁
的。我看过不少古典作品,象《还乡》之类,很
喜爱它们;我也看过不少战争小说和侦探故事,却
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真正有意思的是那样一种书,
你读完后,很希望写这书的作家是你极要好的朋
友,你只要高兴,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他。可惜这
样的书并不多。我倒不在乎打电话给这位伊萨克.
迪纳逊。还有林.技德纳,不过DB告诉我说他
已经死了。就拿毛姆著的《人类的枷
锁》说吧。我去年夏天看了这本书。这是本挺不错
的书,可你看了以后决不想打电话给毛
姆。我说不出道理来。只是象他这样的人,我就是
不愿打电话找他。我例宁可打电话找托马斯.哈
代。我喜欢那个游苔莎.裴伊。
嗯,我戴上我那顶新帽子,开始阅读那本《非
洲见闻》。这本书我早巳看完,但我想把某些部分
重新看一遍。我还只看了三页,就听见有人掀开淋
浴室的门帘走来。我用不着抬头看,就知道来的人
是谁。那是罗伯特.阿克莱,住在我隔壁房里的那
个家伙。在我们这个斋里,每两个房间之间就有个
淋浴室,老阿克莱一天总要闯进来找我那么八十五
回。除了我,整个宿舍里恐怕只有他一个没去看
球。他几乎哪里都不去。他是个十分古怪的家伙。他
是个高中生,在潘西已整整念了四年,可是谁都管
他叫“阿克莱”,从不叫他名字。连跟他同屋住的
赫伯.盖尔也从不叫他“鲍伯”甚至“阿克”。他
以后万一结了婚,恐怕连他自己的者婆都要管他叫
“阿克莱”。他是那种圆肩膀、个子极高极高的家
伙——差不多有六英尺四——牙齿脏得要命。他使
在我隔壁那么些时候,我从来没见他刷过一次牙。
那副牙齿象是长着苔藓似的,真是脏得可怕,你要
是在饭厅里看见他满嘴嚼着土豆泥和豌豆什么的,
简直会使你他妈的恶心得想吐。此外他还长着满脸
的粉刺。不象大多数人那样,在脑门上或者腮帮上
长几颗,而是满脸都是。不仅如此,他还有可怕的
性格。他为人也近于下流。说句老实话,我对他实
在没什么好感。
我可以感觉到他正站在我椅子背后的淋浴台
上,偷看斯特拉德莱塔在不在屋里。他把斯特拉德
莱塔恨得入骨,只要他在屋里,就从不进屋。他把
每个人都恨得入骨,几乎可以这样说。
他从淋浴台下来,走进我的房里。“唉,”他
说。他老是这么唉声叹气的,好象极其腻烦或者极
其疲乏似的。他不愿意让你想到他是来看望你或者
拜访你什么的。他总要让你以为他是定错了路撞进
来的,天知道!
“唉,”我说,可我还是照样看我的书,并没
抬起头来。遇到家阿克莱这样的家伙,你要是停止
看书把头指起来,那你可就玩儿完了。你反正早晚
要玩儿完,可你如果不马上抬起头来看,就不会完
得那么快。
他象往常一样,开始在房间里溜达起来,走得
非常慢,随手从你书桌上或者五屉柜上拿起你的私
人东西来看。他老是拿起你私人的东西来看。嘿,
他这人有时真能叫你心里发毛。“剑斗得怎么样?”
他说。他的目的只是不让我看书,不让我自得其
乐。对于斗剑,他才他妈的不感兴趣呢。“我们赢
了,还是怎么?”他说。
“谁也没赢,”我说。可仍没拾起头来。
“什么?”他说。不管什么事,他总要让你说
两遍。
“谁也没赢,”我说。我偷偷地瞟了一眼,看
看他在我五屉柜上翻什么东西。他在看一张相片,
是一个在纽约时经常跟我一起出去玩的名叫萨丽.
海斯的姑娘的相片。自从我拿到那张混帐相片以
后,他拿起来看了至少有五千次了。每次看完,他
总是不放回原处。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你看得出
来。
“谁也没赢,”他说。“怎么可能呢?”
“我把宝剑之类的混帐玩艺儿全都落在地铁上
了。”我还是没抬起头来看他。
“在地铁上,天哪!你把它们丢了,你是说?”
“我们坐错了地铁。我老得站起来看车厢上的
一张混帐地图。”
他走过来于脆挡住了我的光线。“嗨,”我
说,“你进来以后,我把这同一个句子都看了二十
遍啦。”
除了阿克莱,谁都听得出我他妈的这句话里的
意思。可他听不出来。“他们会叫你赔钱吗?”他
说。
“我不知道,我也他妈的不在乎。你坐下来或
者走开好不好,阿克莱孩子?你他妈的挡住我的光
线啦。”他不喜欢人家叫他“阿克莱孩子”。他老
是跟我说我是个他妈的孩子,因为我只十六岁,他
十八岁。我一叫他“阿克莱孩子”,就会气得他发
疯。
他依旧站在那里不动。他正是那种人,你越是
叫他不要挡住光线,他越是站着不动。他最后倒是
会走开的,可你跟他一说,他反倒走得更慢。“你
在他妈的看什么?”他说。
“一本他妈的书。”
他用手把我的书往后一推,看那书名。“好不
好?”他说。
“我正在看的这个句子实在可怕极了。”我只
要情绪对头,也很会说讽刺话。可他一点也听不出
来。他又在房间里溜达起来,拿起我和斯特拉德莱
塔的一切私人东西翻看。最后,我把那本书扔在地
下了。有阿克莱那样的家伙在你身旁,你就甭想看
书。简直不可能。
我往椅背上一靠,看老阿克莱怎样在我房里自
得其乐。我去纽约一趟回来,觉得有点儿累,开始
打起呵欠来。接着我就开始逗笑玩儿。我有时候常
常逗笑取乐,好让自己不至于腻烦。我当时于的,
是把我的猎人帽鸭舌转到前面,然后把鸭舌拉下来
遮住自己的眼睛。这么一来,我就什么也看不见
了。“我想我快要成瞎子啦,”我用一种十分沙哑
的声音说。“亲爱的妈妈,这儿的一切怎么都这样
黑啊。”
“你是疯子。我可以对天发誓,”阿克莱说。
“亲爱的妈妈,把你的手给我吧。你于吗不把
你的手给我呢!”
“老天爷,别那么孩子气了。”
我开始学瞎子那样往前瞎摸一气,可是没站起
身来。我不住地说:“亲爱的妈妈,你干吗不把你
的手给我呢?”我只是逗笑取乐。自然啦,这样做
有时候能使我觉得十分决活。再说,我知道这还会
让阿克莱烦恼得要命。他老是引起我的虐待狂。我
对他往往很残忍。可是最后,我终于停止逗趣儿
了。我仍将鸭舌转到脑后,稍稍休息一会儿。
“这是谁的!”阿克莱说。他拿起我同屋的护
膝给我看。阿克莱这家伙什么东西都要拿起来看。
他甚至连你的下体护身也要拿起来看。我告诉他说
这是斯特拉德莱塔的。他于是往斯特拉德莱塔的床
上一扔。他从斯特拉德莱塔的五屉柜里拿出来,却
往他的床上扔。
他过来坐在斯特拉德莱塔的椅子扶手上。他从
来不坐在椅子上。老是坐在扶手上。“他妈的这顶
帽于是哪儿弄采购?”他说。
“纽约。”
“多少钱?”
“一块。”
“你上当啦。”他开始用火柴屁股剔起他的混
帐指甲来。说来可笑。他的牙齿老是污秽不堪,他
的耳朵也脏得要命,可他老是剔着自己的指甲。我
揣摩他大概以为这么一来,他就成了个十分干净利
落的小伙子了。他剔着指甲,又望了我的帽子一
眼。“在我们家乡,就戴这样的帽子打鹿,老天
爷,”他说。“这是顶打鹿时候戴的帽子。”
“见你妈的鬼。”我脱下帽子看了一会儿。我
还闭了一只眼睛,象是朝他瞄准似的。“这是顶打
人时候戴的帽子,”我说。“我戴了它拿枪打人。”
“你家里人知道你给开除了吗?”
“不知道。”
“斯特拉德莱塔他妈的到底到什么地方去
了?”
“看球去了。他约了女朋友。”我打了个呵
欠。我全身都在打呵欠。这房间实在他妈的太热
了。使人困得要命。在潘西,你不是冻得要死,就
是热得要命。
“伟大的斯特拉德莱塔,”阿克莱说。“——
嗨。把你的剪刀借给我用一秒钟,成不成?拿起来
方便吗?”
“不。我已经收拾起来了。在壁橱的最上面
呢。”
“拿出来借我用一秒钟,成不成?”阿克莱
说。“我指头上有个倒拉刺想铰掉哩。”
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已经把东西收拾起来放到了
壁橱的最上面。我没办法,只好拿给他。拿的时
候,还差点儿把命给送掉了。我刚打开壁橱的门,
斯特拉德莱塔的网球拍——连着木架什么的——正
好掉在我的头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疼得我要
命。可是乐得老阿克莱他妈的差点儿也送掉了命。
他开始用他极高的假嗓音哈哈大笑起来。我拿下手
提箱给他取剪刀,他始终哈哈地笑个不停。象这一
类事——有人头上接了块石头什么的——总能让阿
克莱笑得掉下裤子。“你真他妈的懂得幽默,阿克
莱孩子,”我对他说。“你知道吗?”我把剪刀递
给了他。“让我来当你的后台老板。我可以送你到
混帐的电台上去广播。”我又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开始铰他那看上去又粗又硬的指甲。“你用一下
桌子好不好?”我说。“给我铰在桌子上成吗?我
不想在今天夜里光着脚踩你那爪子一样的指甲。”
可他还是照样铰在地板上。一点不懂礼貌。我说的
实话。
“期特拉德莱塔约的女朋友是谁?”他说。他
老是打听斯特拉德莱塔约的女朋友是谁,尽管他恨
斯特拉德莱塔入骨。
“我不知道。干吗?”
“不干吗。嘿,我受不了那婊子养的。那个婊
子养的实在叫我受不了。”
“他可爱你爱得要命呢。他告诉我说他以为你
是个他妈的王子,”我说。我逗趣儿的时候,常常
管人叫“王子”。这能给我解闷取乐。
“他老是摆出那种高人一等的臭架子,”阿克
莱说。“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婊子养的,你看得出
他——”
“你能不能把指甲铰在桌子上呢?嗨?”我
说。“我已经跟你说了约莫五十——”
“他老是摆出他妈的那种高人一等的臭架子,”
阿克莱说。“我甚至觉得那婊子养的缺少智力。他
认为自己很聪明。他认为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最——”
“阿克莱!天哪。你到底能不能把你爪子似的
指甲铰在桌子上?我已经跟你说了五十遍啦。”
他开始把指甲铰在桌子上,算是换换口味。你
只有对他大声呦喝,他才会照着你的话去做。
我朝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我说:“我知道你
为什么要痛恨斯特拉德莱塔,那是因为他偶尔叫你
刷牙。他虽然大声嚷嚷,倒不是有心侮辱你。他说
话方式不对,不过他并不是有意侮辱你。他的意思
不过是说你要是偶尔刷刷牙,就会好看得多,也舒
服得多。”
“我怎么不刷牙。别给我来这一套。”
“不,你不刷牙。我看见你不刷牙,”我说。
可我倒不是成心给他难看。说起来我还有点为他难
受呢。我是说如果有人说你并不刷牙,那自然不是
什么太愉快的事。“斯特拉德莱塔这人还不错。他
心眼儿不算太坏,”我说。“你不了解他,毛病就
在这里。”
“我仍要说他是婊子养的。他是个自高自大的
婊子养的。”
“他的确自高自大,可他在某些事情上也十分
慷慨。他的确是这样的,”我说。“瞧。比如斯特
拉德莱塔打着根领带,你见了很喜爱。比如说他打
着的那根领带你喜欢得要命——我只是随便举个例
子。你知道他会怎么样?他说不定会解下来送你。
他的确会。要不然——你知道他会怎么样?他会把
领带搁在你床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可他会把那根
混帐领带送你。大多数人恐怕只会——”
“他妈的,”阿克莱说。“我要是有他那么些
钱,我也会这样做的。”
“不,你不会的。”我摇摇头。“不,你不会
的,阿克莱孩子。你要是有他那么些钱,你就会成
为一个最最大的——”
“别再叫我‘阿克莱孩子’,他妈的。我大得
都可以当你混帐的爸爸啦。”
“不,你当不了。”嘿,他有时候的确讨人
厌。他从不放过一个机会让你知道你是十六他是十
八。“首先,我决不会让你进我那混帐的家门,”
我说。
“呃,只要你别老是冲着我叫——”
突然间,房门开了,老斯特拉德莱塔一下冲进
房来,样子十分匆忙。他者是那么匆忙。一切事情
在他看来都是了不起的大事。他走过来象他妈的闹
着玩似的在我两边脸上重重拍了两下——这种举动
有时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听着,”他说。“你今
天晚上有事出去吗?”
“我不知道。我可能出去。他妈的外面在干吗
啦——下雪了?”他的大衣上全是雪。
“是的。听着。你要是不到哪儿去,能不能把
你那件狗齿花纹呢上衣借我穿一下?”
“谁赢了?”我说。
“还只赛了半场。我们不看了,”斯特拉德莱
塔说。“不开玩笑,今晚上你到底穿不穿那件狗齿
花纹上衣?我那件灰法兰绒上面全都溅上脏东西
啦。”
“穿倒不穿,只是我不愿意你把肩膀撑得他妈
的挺大,”我说。我们俩的身高差不多,可他的体
重几乎超过我一倍。他的肩膀宽极了。
“我不会把肩膀撑大的。”他急忙向壁橱走
去。“孩子你好,阿克莱?”他跟阿克莱说。斯特
拉德莱塔倒是个挺和气的家伙。和气里面带着点儿
假,不过他见了阿克莱至少总要打个招呼什么的。
他说“孩子你好?”的时候,阿克莱好象是哼
了一声。他不会回答他,可他没胆量连哼也不哼一
声。接着他对我说:“我想我该走了。再见。”
“好吧,”我说。象他这号人离开你回他自己
的房间去,’你决不至于为他心碎的。
老斯特拉德莱塔开始脱大衣解领带。“我想马
上来个快速刮脸,”他说。他是个大胡子。他的确
是。
“你的女朋友呢?”我问他。
“她在侧屋等我。”他把洗脸用具和毛巾夹在
胳肢窝下走出房去,连衬衫也没穿一件。他老是光
着上半身到处跑,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体格挺他妈的
魁伟。他的体格倒也的确魁伟,这一点我得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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