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麦田里的守望者6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1 18:25:14 1998), 转信

6

    有的事情很难回忆。我现在正在回想斯特拉德
  莱塔跟琴约会后回来时候的情景。我是说我怎么也
  记不起我听到他混帐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我到底
  在干什么。我大概还在往窗外眺望,可我发誓说我
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原因是,我当时心里烦得要
命。我要是为什么事心里真正烦起来,就不再胡
闹。我心里一烦,甚至都得上厕所。只是我不肯动
窝儿,我烦得甚至都不想动,我不愿随便动窝儿
打断自己的烦恼。要是你认识斯特拉德莱塔,你也
一准会心烦。我曾跟那杂种一块儿约会过女朋友,
我知道我自己说的什么。他这人不知廉耻。他真是
这样的人。
    嗯,走廊上铺着厚厚的油毡,你听得见他那混
帐的脚步声正往房里走来。我甚至记不起他进来的
时候我到底坐在什么地方——坐在窗边呢,还是坐
在我自己的或者他的椅子上。我可以发誓,我再也
记不得了。
    他进来的时候没事找碴儿,怪外面天气太冷。
接着他说:“他妈的这儿的人都到哪儿去了?简直
象个混帐停尸场。”我甚至都没肯答理他。谁叫他
自己他妈的那么傻,都不知道这是星期六晚上,大
伙儿不是外出度周末,就是睡觉或回家去了,所以
我也不会急于告诉他。他开始脱衣服。关于琴的事
他一字没提。连吭都没吭一声。我也和他一样。我
只是拿眼望着他。他呢,只是就我借给他穿狗齿花
纹上衣的事向我道谢了一声。他把上衣搭在一个衣
架上,放进了壁橱。
    后来,他在解领带的时候,问我替他写了那篇
混帐作文没有。我对他说就在他自己的混帐床上。
他走过去一面解衬衫钮扣,一面看作文。他站在那
儿,一边看,一边用手摩挲着自己光着的胸脯和肚
皮,脸上露出一种极傻的神情。他老是在摩挲自己
的肚皮和胸脯。他疯狂地爱着自己。
    突然他说:“天哪,霍尔顿。这写的是一只混
帐的垒球手套呢。”
    “怎么啦?”我说。冷得象块冰。
    “你说怎么啦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跟你说过,
要写他妈的一个房间、一所房子什么的!”
    “你说要写篇描写文章。要是写了篇谈垒球手
套购,他妈的有什么不一样?”
    “真他妈的。”他气得要命。他这次是真生气
了。“你干的事情没一样对头。”他看着我。“怪
不得要把你他妈的开除出去,”他说。“要你于的
事他妈的没一样是好好照着干的。我说的是心里
话。他妈的一样也没有。”
    “好吧,那就还给我好了,”我说。我走过
去,把作文从他的混帐手里夺过来,撕得粉碎。
    “你他妈的写那玩艺儿干什么?”他说。
    我甚至都没回答他。我只是把碎纸扔进字纸
篓,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有好长时间我们两人谁
都没说话。他把衣服全脱了,只剩下裤衩,我呢,
就歪在床上点了支烟。宿舍里本来不准吸烟,可等
到夜深人静,大伙儿有的睡觉有的外出,没人闻得
到烟味的时候,你可以偷着吸。再说,我这样做也
是故意跟斯特拉德莱塔捣蛋。他只要见人不守校
规,就会气得发疯。他自己从来不在宿舍里吸烟。
只有我一个人吸。
    关于琴的事他依旧只字不提。因此最后我说:
  “要是她外出的时间只签到九点三十,你倒他妈的
回来得挺晚呢。你让她回去得迟了?”
    他正在自己的床沿上铰他的混帐脚趾甲,听我
问他,就回答说:“迟到一两分钟。在星期六晚
上,有谁他妈的把外出时间签到九点三十的?”天
哪,我有多恨他,
    “你们到纽约去了没有?”我说。
    “你疯了?她要是只签到九点三十,我们怎么
  能去他妈的纽约?”
    “这倒是糟糕。”
    他抬起头来瞅着我。“听着,”他说,“你要
  是非在房里抽烟不可,干吗不到厕所里去抽?你或
  许他妈的就要滚出这个学校,我可要一直呆到毕业
  哩。”
    我没理睬他。我真的没有。我象疯子似的一个
  劲儿抽着烟。我只是侧转身来瞅着他铰他的混帐脚
  趾甲。什么个学校!你老得瞅着人铰他的混帐脚趾
  甲,或是挤他的粉刺,或是诸如此类的玩艺儿。
    “你替我问候她了没有?”我问他。
    “晤。”
    他问了才怪哩,这杂种!
    “她说了些什么?”我说。“你可曾问她下棋
的时候是不是还把所有的国王都留在后排?”
    “没有,我没问她。你他妈的以为我们整个晚
上都在干什么——在下棋吗,我的天?”
    我甚至没答理他。天哪,我有多恨他。
    “你们要是没上纽约,你带她上哪儿去啦?”
过了一会我问他说,说的时候禁不住声音直打颤。
嘿,我心里真是不安得很。我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不
对头的事发生了。
    他已经铰完了他的混账脚趾甲,所以他从床上
起身,光穿着他妈的裤衩,就他妈的兴致勃勃地
跟我闹着玩儿起来。他走到我床边,俯在我身上,
开始玩笑地拿拳头打我的肩膀。“别闹啦,”我
说。“你们要是没上纽约,你带着她到底上哪
啦?”
    “哪也没去。我们就坐在他妈的汽车里面。”
他又玩笑地在我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
    “别闹啦,”我说。“谁的汽车?”
    “埃德.班基的。”
    埃德.班基是潘西的篮球教练。老斯特拉德莱
塔在篮球队里打中锋,是他的得意弟子之一,所以
斯特拉德莱塔每次借汽车,埃德.班基总是借给
他。学生们本来是不准借用教职人员的汽车的,可
是所有那些搞体育的杂种全都一鼻孔出气。我就读
的每个学校里,所有那些搞体育的杂种全都一鼻孔
出气。
    斯特拉德莱塔还一个劲儿在我肩上练习拳击。
他本来用手拿着牙刷,现在却把它叼在嘴里。“你
干了些什么啦?”我说。“在埃德.班基的混帐汽
车里跟她干那事儿啦?”我的声音可真是抖得厉
害。
    “你说的什么话。要我用肥皂把你的嘴洗洗干
净吗?”
    “到底干了没有?”
    “那可是职业性的秘密,老弟。”
    底下情况,我记不得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我从
床上起来,好象要到盥洗室去似的,可我突然打了
他一拳,使尽了我全身的力气,这一拳本来想打在
那把叼在他嘴里的牙刷上,好让那牙刷一家伙戳穿
他的混帐喉咙,可惜我打偏了。我没打中,只打在
他的半边脑袋上。我也许打得他有点儿疼,可并不
疼得象我所希望的那么厉害。我本来也许可以打得
他很疼,可我是用右手打的,一点也使不上劲儿。
    嗯,我记得的下一件事,就是我已躺在混帐地
板上了,他满脸通红地坐在我胸脯上。那就是说他
用他妈的两个膝盖压着我的胸脯,而他差不多有一
吨重。他两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所以我不能再挥拳
打他,我真想一拳把他打死。
    “他妈的你这是怎么啦?”他不住地说,他的
傻脸蛋越来越红。
    “把你的臭膝盖打我的胸上拿掉,”我对他
说。我几乎是在大声呦喝。我的确是的。“滚,打
我身上滚开,你这个下流的杂种。”
    可他没那么做,依旧使劲握住我的手腕,我就
一个劲儿骂他杂种什么的,这样过了约莫十个钟
头。我甚至记不起我都骂他些什么了。我说他大概
  自以为要跟谁干那事儿就可以干。我说他甚至都不
关心一个姑娘在下棋时候是不是把她所有的国王都
  留在后排,而他所以不关心,是因为他是个傻极了
  的混帐窝囊废。他最恨你叫他窝囊废。所有的窝囊
废都恨别人叫他们窝囊废。
    “住嘴,嘿,霍尔顿,”他说,他那又大又傻
  的脸涨得通红。“给我住嘴,嘿。”
    “你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琴还是琼,你这个混
帐的窝囊废!”
    “嘿,住嘴,霍尔顿。真他妈的——我警告你,”
  他说——我真把他气坏了。“你要是再不住嘴,我
  可要给你一巴掌了。”
    “把你那肮脏的、发臭的窝囊膝盖打我的胸膛
  上拿掉。”
    “我要是放你起来,你能不能闭住你的嘴?”
    我甚至没答理他。
    他又说了一遍。“霍尔顿。我要是让你起来,
  你能不能闭住你的嘴?”
    “好吧。”
    他从我身上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的胸
  隔给他的两个臭膝盖压得疼极了。“你真是个婊子
  养的又赃又傻的窝囊废,”我对他说。
    这真把他气疯了。他把他的一只又粗又笨的指
  头伸到我脸上指划着。“霍尔顿,真他妈的,我再
  警告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不闭住你的
臭嘴,我可要——”
    “我干吗要闭住?”我说——我简直在大声喊
  叫了。“你们这些窝囊废就是这个毛病。你们从来
不肯讨论问题。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你是不是一
个窝囊废。他们从来不肯讨论一些聪明的——”
    我的话没说完,他真的给了我一下子,我只记
得紧接着我又躺在混帐的地板上了。我记不起他有
没有把我打昏过去,我想大概没有。要把一个人打
昏过去并不那么容易,除非是在那些混帐电影里。
可我的鼻子上已全是血。我抬头一望,看见老斯特
拉德莱塔简直就站在我身上。他还把他那套混帐的
梳妆用具夹在胳肢窝底下。“我叫你住嘴,你他妈
的干吗不听?”他说话的口气好象很紧张。我一下
子倒在地板上,他也许是害怕已把我的脑袋瓜儿打
碎了什么的。真倒霉,我的脑袋瓜儿怎么不碎呢。
  “你这是自作自受,真他妈的,”他说。嘿,瞧他
的样子倒真有点害怕了。
    我甚至不打算站起来,就那么在地板上躺了一
会儿,不住口地骂他是婊子养的窝囊废。我都气疯
了,简直在破口大骂。
    “听着。快去洗一下脸,”斯特拉德莱塔说。
  “你听见了没有?”
    我叫他去洗他自己的窝囊脸——这话当然很孩
子气,可我确实气疯了。我叫他到盥洗室去的半路
上最好顺便拐个弯,跟席密德太太干那事去。席密
德太太是看门人的妻子,大约六十五岁了。
    我坐在地板上不动,直到听见老斯特拉德莱塔
关上门,沿着走廊向盥洗室走去,我才站起来。我
哪儿也找不到我那顶混帐猎人帽了。最后才在床底
下找到。我戴上帽子,把鸭舌转到脑后,我就喜欢
这么戴,然后过去照镜子,瞧瞧我自己的笨脸蛋。
你这一辈子再也没见过那样的血污。我的嘴上、腮
帮上甚至睡衣上和浴衣上全都是血。我有点儿害
怕,也有点儿神往。这一片血污倒让我看上去很象
个好汉。我这一辈子只打过两次架,两次我都打输
了。我算不了好汉。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老实跟
你说。
    我依稀觉得老阿克莱听见我们争吵,这时正醒
  着。所以我掀开淋浴室门帘走进他的房间,看看他
  在做什么。我很少进他的房间。他的房内老是有一
  股奇怪的臭气,因为他这个人的私生活实在邋遢极
  了。

--

   bbs.hit.edu.cn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gaea.hit.edu.cn]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6.625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