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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 信区: Reading
标 题: 麦田里的守望者13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Dec 21 18:26:43 1998), 转信
13
我徒步定回旅馆。整个儿穿过第四十一条大街。
我这样做,倒不是因为我想散步什么的,主要还是因
为我不想再在另一辆出租汽车里进进出出。有时候
你会突然讨厌乘出租汽车,就象你会突然讨厌乘电
梯一样。你于是就得靠两只脚走,不管路有多远,
楼有多高。我小时候,就常常靠两只脚走上我们的
公寓房间,足足爬了十二层楼梯。
你甚至都不知道天已经下过雪了。人行道上连
雪的影儿都没有。可天气冷得要命,我就从衣袋里
取出我那顶红色猎人帽戴在头上——我才他妈的
不管我打扮成什么鬼样儿哩。我甚至把耳罩都放了
下来。我真想知道是谁在潘西偷走了我的手套,因
为我的两只手都快冻僵了。其实我即使知道了,也
不会采取什么行动。我是那种胆小鬼。我尽可能不
表现出来,可我骨子里真的是个胆小鬼。比方说,
我要是在潘西发现了是谁偷走了我的手套,我也
许会走到小偷的房里说:“喂,把你那副手套拿出
来怎么样?”那小偷听了或许会装出十分天真的样
子说:“什么手套?”我会怎么办呢,我或许会到他
的壁橱里把那副手套找出来,是藏在他那双混帐的
高统橡皮套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里的,比如说。我会
把手套拿出来,给那家伙看,说道:“我揣摩这是你
的混帐手套?”于是那小偷大概会装出十分假、十
分天真的模样,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
副手套。这手套要是你的,你就拿去。我可不要这
种混帐东西。”我于是大概会直挺挺地在那儿站那
么五分钟,手里拿着那副混帐手套,心里想着应该
在那家伙的下巴额儿上揍那么一拳——打落他的混
账下巴额儿。只是我没那勇气。我只会站在那儿,
装出很凶狠的样子。我会怎么做呢,我只会说一些十
分尖刻、十分下流的话,来激怒他——却不敢挥拳
打他的下巴。嗯,我要是说了些十分尖刻、下流的
话,那家伙大概会起身向我走来,说道:“听着,
考尔菲德。你是不是在骂我小偷?”我听了都不敢
说:“你他妈的说得一点不错,你这个偷东西的下
流杂种!”我大概只会说:“我只知道我的那副
混帐手套在你的混帐套鞋里。”那家伙听了,大概
会马上摸我的底,看看我究竟敢不敢动手揍他,所
以他会说:“听着。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刚才
是不是管我叫小偷来着?”我大概会这样回答:“谁
也没管谁叫小偷。我只知道我的手套在你的混帐套
鞋里。”就这样能翻来覆去讲几个小时。可我最后
离开的时候,甚至都不会碰他一下。我大概会到盥
洗室里,偷偷袖一支烟,在镜子里看着自己装出凶
狠的样子。嗯,这就是我回旅馆时一路上想的心
事。当个胆小鬼决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也许我并
不完完全全是个胆小鬼。我不知道。我想也许我只
是一半出于胆小,一半出于丢了副手套什么的并不
他妈的在乎。我有这么个缺点,就是不管丢了什么
东西都不在乎——我小时候我母亲就常常为这事气
得发疯。有些人要是丢了东西,不借花几天工夫到处
寻找。我好象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好东西丢了以后
会着急得要命。或许这就是我一半胆小的原因。不
过这不是给自己开脱的理由。的确不是。一个人压根
儿就不应该胆小。你要是应该往谁的下巴额儿上揍
一拳,心里如果想揍,就应该动手揍。可我就是下不
了手。我宁可把一个人推出窗口,或者用斧头砍下
他的脑瓜儿,也不愿拿拳头揍他的下巴额儿。我最
恨跟人动拳头。我倒不在乎自己挨揍——尽管我并
不乐于挨揍,自然啦——可是用拳头打架的时候我
最害怕对方的脸。我的问题是,我不忍看对方的
脸。要是双方都蒙住眼睛什么的,那倒还可以。你
要是仔细一想,这确是种可笑的胆小,不过照样是
胆小,一点不假。我决不自欺欺人。
我越是想到我的那副手套和我自己的胆小,我
的心里就越烦闷,最后我决计停下来上哪儿喝一杯。
我在欧尼夜总会里只喝了三杯,最后一杯都没喝
完。我有一个长处,就是酒量特别大。我只要心情
好,可以整宵痛饮,都不动一点声色。有—次,在
胡敦中学,我跟另一个叫雷蒙德.高尔德法伯的家
伙买了一品脱威士忌酒,星期六晚上躲在小教堂里
喝,那儿没人会瞧见我们。他已烂醉如泥,我却甚
至连酒意都没有一点。我只是变得十分冷静,对什
么都无动于衷。我在睡觉之前呕吐了一阵,可也不
是非吐不可——我是让自己硬吐出来的。
嗯,在我回旅馆之前,我还想到一家门面简陋
的小酒吧里去喝一杯,忽然有两个酩酊大醉的家伙
走出来,问我地铁在哪儿。有一个家伙看去很象古
巴人,在我告诉他怎么走的时候,不住地把他嘴里
的臭气往我脸上喷。结果我连那个混帐酒吧的门都
没进,就一径回到旅馆里。
休息室里空荡荡的,发出一股象五千万支熄掉
了的雪茄的气味。的确是这样一股气味。我依旧不
觉得困,只是心里很不痛快。烦闷得很。我简直不
想活了。
接着,突然间,我遇到了那么件倒霉事。
我才一进电梯,那个开电梯的家伙就跟我说:
“有兴趣玩玩吗,朋友?还是时间太晚了?”
“你说的什么?”我说。我真不知道他说的是
什么意思。
“今儿晚上要个小姑娘玩玩吗?”
“我?”这么回答当然很傻,可是有人直截了
当地问你这么个问题,一时的确很难回答。
“你多大啦,先生?”开电梯的说。
“怎么?”我说。“二十二。”
“嗯——哼。呃,怎么样?你有兴趣吗?五块
钱一次。十五块一个通宵。”他看了看手表。“到
中午。五块钱一次,十五块钱到中午。”
“好吧,”我说。这违背我的原则,可我心里
烦闷得要命,甚至都没加思索。糟就糟在这里。你
要是心里太烦闷,甚至都没法思索。
“要什么?要一次,还是到中午?我得知道。”
“就一次吧。”
“好吧,你住几号房间?”
我看了看我钥匙上面那个写着号码的红玩艺
儿。“1220,”我说。我已经有点儿后悔不该这么
着,不过已经太晚了。
“好吧。我在一刻钟内送个姑娘上来。”他打
开电梯的门,我走了出去。
“嗨,她长得漂亮吗?”我问他。“我可不要
什么老太婆。”
“没有老太婆。别担心这个,先生。”
“我怎么给钱?”
“给她,”他说。“就这样吧,先生。”他简
直冲着我劈脸把门关上了。
我回到房里往头发上敷了些水,可是在水手式
的平头上实在梳不出什么名堂来。接着我想起在欧
尼夜总会里抽了那么些烟,又喝了威士忌和苏打
水,就试了试自己的嘴里有没有臭味。你只要把手
放到嘴下面,对准鼻孔呼气,就闻得出自己嘴里有
没有臭味。我嘴里的味儿倒不大,可我还是刷了刷
牙。接着我又换了件干净衬衫。我知道自己用不着
为了个妓女把身上打扮得象个布娃娃似的,不过这
样我总算有事可做了。我有点儿紧张。我的欲念开
始上来了,可我也有点儿紧张。我老实跟你说,我
原来还是个童男哩。我真的是个童男。我倒有几次
机会可以失去我的童贞,可我始终没失去。总是有
什么事情发生。比方说,你要是在女朋友的家里,
她的父母总会突然回家——或者你害怕他们会突然
回家。或者你要是在别人汽车里的后座上,那么前
座上总有什么人——或是说有什么姑娘——老想知
道整个混帐汽车里在干些什么。我是说前座上总有
个始娘老回过头来看看后面在他妈的干些什么。不
管怎样,反正总有什么事发生。有一两次,我只差
一点儿就上手了。特别是有一次,我记得。可后来
出了什么事——我都记不得到底出什么事了。问题
是,每当你要跟一个姑娘行事的时候——我是说不
是个做妓女什么的姑娘——十有九次她总不住地叫
你住手。我的问题是,每次我都住手了。大多数男
人都不这样。我却由不得自己。你总拿不准她们是
真正要你住手呢,还是她们害怕得要命,还是她们
故意要你住手,万一你真的干了那事,那么过错就
都在你身上,她们可以脱掉干系。不管怎样,每次
我都住手了。问题是,我心里真有点儿替她们难
受。我是说大多数姑娘都那么傻。你只要跟她们搂
搂抱抱一会儿,就可以真正看出她们全都失去了头
脑。一个姑娘只要真正热情上来,就不再有头脑。
我不知道。她们要我住手,我就住手了。我送她们
回家以后,总后悔自己不该住手,可到时候又总是
老毛病发作。
嗯,我在穿另一件干净衬衫的时候,心里暗
忖,这倒是我最好的一个机会。我揣摩她既是个妓
女,我可以从她那儿取得一些经验,在我结婚后也
许用得着。有时候我可真担心这玩艺儿。在胡敦中
学的时候,我有一次看到一本书,里面讲一个非常
世故、非常和蔼可亲、非常好色的家伙。他的名字
叫勃朗夏德先生,我还记得。这是一本坏书,可勃
朗夏德这个人物倒是写得不错。他在欧洲里维耶拉
河上有一座大城堡,空闲时他总是拿根棍子把一些
女人打跑。他是个真正的浪子,可很使女人着迷。
他在书的某一章里说女人的身体很象个小提琴,需
要一个大音乐家才能演奏出好音乐。这是本粗俗不
堪的书——我知道这一点——可我怎么也忘不掉那
个小提琴的比喻。我之所以想取得些经验,以备结
婚后应用,说来也是如此。考尔菲德和他的魔提
琴,嘿。这有点粗俗,我知道,可也不算太粗俗。
我不在乎自己在这玩艺儿上成为老手。如果你真要
我说老实话,我可以告诉你说当我跟一个女人一起
胡搞的时候,有多半时间我都他妈的找不到我所寻
找的东西,要是你懂得我意思的话。就拿刚才我说
的那个差点儿跟我发生关系的姑娘来说吧。我差不
多花了一个小时才把她的奶罩脱掉。到了我真正把
它脱掉的时候,她都准备往我的脸上吐唾沫了。
嗯,我不住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等那妓女
来。我真希望她长得漂亮。不过我对这个也不十分
在乎。我很愿意这事能快点儿过去。最后,有人敲
门了,我去开门的时候,在手提箱上绊了一交,差
点儿摔坏了我的膝盖。我总是选择这种紧要时刻绊
倒在手提箱之类的东西上。
我开了门,看见那妓女正站在门外。她穿了件
驼毛绒大衣,没戴帽子。她有一头金发,不过你看
得出是染过的。可她倒不是个老太婆。“您好,”
我说。温柔得要命,嘿。
“你就是毛里斯说的那位?”她问我,看样子
并不太他妈的客气。
“毛里斯是不是那个开电梯的?”
“是的,”她说。
“晤,是我。请进来,好不好?”我说。说着
说着我变得越来越凉了。一点不假。
她进房后马上脱下大衣,往床上一扔。她里面
穿着件绿衣服。她斜坐在那把跟房间里的书桌配成
一套的椅子上,开始颠动她的一只脚。她把一条腿
搁在另一条腿上,开始颠动搁在上面的那只脚。对
一个妓女来说,她的举止似乎过于紧张。她确实紧
张。我想那是因为她年轻得要命的缘故。她跟我差
不多年纪。我在她旁边的一把大椅子上坐下,递给
她一支香烟。“我不抽烟,”她说。她说起话来哼
哼卿卿的,声音很小。你甚至都听不见她说的什
么。你请她抽烟什么的,她也从来不说声谢谢。她
完全是出于无知。
“让我来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吉姆.斯梯
尔,”我说。 ’
“你有手表吗?”她说。她并不在乎我他妈的
叫什么名字,自然啦。“嗨,你到底多大啦?”
“我?二十二。”
“别逗人啦。”
这话的确可笑。听去真象个孩子。你总以为一
个妓女会说“别见鬼啦”或者“别胡扯啦”,不会
说“别逗人啦”这类话。
“你多大啦?”我问她。
“反正比你更懂事,”她说。她倒是真鬼。
“你有手表吗?”她又问了我一遍,随即站起来,
从头顶上脱下衣服。
她脱衣服的时候,我的确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我是说她脱得那么突然。我想,你要是看见过女人
站起来从头顶上脱衣服,总难免要动情,可我当时
并没有。情欲我倒是真的没有。我并没动情,只觉
得十分沮丧。
“你有手表吗,嗨?”
“不。不,我没有,”我说,嘿,我倒真有一
种奇特的感觉。“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她现
在只穿着一件粉红色套裙,看了真让人窘得很。一
点不假。
“孙妮,”她说。“咱们来吧,嗨。”
“你想不想再谈一会儿?”我问她。这话说得
很孩子气,可我当时的心境真是他妈的奇特。“你
是不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
她望着我,好象我是个疯子似的。“你有什么
话要跟我谈的?”她说。
“我不知道。没什么特别的话,我只是想,你
或许愿意聊一会儿天。”
她又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可她心里并不高
兴,你看得出来。她又开始颠动她的一只脚——
嘿,她真是个容易紧张的姑娘。
“你想抽支烟吗?”我说。我忘了她不抽烟。
“我不抽烟。听着,你要是想聊天,就聊吧。
我还有事呢。”
可我想不出有什么话可聊。我本想问问她怎么
会当妓女的,可我又怕问她。看样子她也不会告诉
我。
“你不是打纽约来的吧,是不是?”我最后
说。我只想出了这么句话。
“好莱坞,”她说着,起身走到床上她放衣服
的地方。“你有衣架吗?我不想把我这件衣服弄
皱。还是崭新的呢。”
“当然有,”我马上说。我能站起来做点儿什
么事,真是太高兴了。我把她的衣服拿到壁橱里挂
好。说来好笑,我接的时候,心里竟有点难过。我
想起她怎样到铺子里去买衣服,铺子里的人谁也不
知道她是妓女。售货员卖给她衣服的时候,大概还
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姑娘哩。这使我心里难过得要
命——我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道理。
我又坐下来,想继续跟她聊天。她真他妈的不
会聊天。“你每天晚上都工作吗?”我问她——这
话说出口后,听上去似乎很不象话。
“是的。”她在房里到处转悠。她从书桌上拿
起菜单来看,
“你白天干什么?”
她端了端肩膀。她的个子很瘦。“睡觉。看电
影。”她放下菜单朝我看着’。“咱们来吧,嗨。我
可没那么多——”
“瞧,”我说。“我今天晚上精神不好。我这
一夜过的很糟糕。一点不假。我照样付你钱,可我
们要是不干那事儿,你不会在意吧?你不会很在意
吧?”糟糕的是,我真的不想干那事儿。我没有冲
动,只觉得沮丧,我老实告诉你说。她本人很叫人
泄气。还有那挂在壁橱里的绿衣服什么的。再说,
我觉得自己真不能跟一个整天坐在混帐电影院里的
姑娘干那事儿。我觉得真的不能。
她走到我身边,脸上带着那种可笑的神情,好
象并不相信我的话。“怎么回事?”她说。
“没什么。”嘿,我怎么会那么紧张呢!“问
题是,我最近刚动过一次手术。”
“是吗?哪儿?”
“在我那——怎么说呢——我的锁骨上。”
“是吗?那玩艺儿是在他妈的什么地方?”
“锁骨!”我说。“呃,真正说来,是在脊椎
骨里。我是说在脊椎骨的尽里边。”
“是吗?”她说。“真糟糕。”说着她就坐到
我他妈的怀里来了。“你真漂亮。”
她真让我紧张极了,我只好拚命撒谎。“我还
没完全恢复健康呢,”我对她说。
“你很象电影里的一个家伙。你知道象哪一
个。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不知道,”我说。她不肯从我他妈的怀里
下来。
“你当然知道。他就在那张曼尔一温.道格拉
斯主演的片子里。是不是曼尔一温.道格拉斯的弟
弟?就是打船上掉下来的那个?你知道我说的是
推?”
“不,我不知道。我很少看电影。”
接着她开始逗起我来。粗野得很。
“不干那玩艺儿你不会在意吧?”我说。“我
精神不好,我刚才已跟你说了。我刚动过手术。”
她依旧没从我怀里下来,可是极其鄙夷地望了
我一眼。“听着,”她说。“混帐的毛里斯叫醒我
的时候,我睡的真香呢。你要是以为我是——”
“我说过照样付你钱。我说了算数。我有的是
钱。唯一的原因是我动了一次大手术,差不多刚刚
复——”
“那你于吗告诉混帐的毛里斯说你要个姑娘!
要是你刚刚在你的什么混帐地方动了一次混帐手
术,哼?”
“我当时以为自己的精神还不错。我对自己估
计过高了。不开玩笑。很抱歉。要是你能起来那么
一会儿,我就马上拿钱给你。我不骗你。”
她火冒得要命,不过她终于从我的混帐怀里下
来了,好让我过去到五屉柜上取我的皮夹子。我拿
出一张五块的钞票递给她。“谢谢,”我对她说。
“非常谢谢。”
“这是五块。要十块呢。”
她这是在捉弄我了,我看得出来。我最怕这类
事儿——一点不假。
“毛里斯说五块,”我告诉她。“他说十五块
到中午,五块一次。”
“十块一次。”
“他说的是五块。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可我只能给这么些钱。”
她端了端肩膀,就象刚才那样。接着她冷冷地
说:“劳驾给我拿一下衣服好吗?是不是太麻烦您
了?”她是个十分可怕的小鬼。尽管她说话的声音
那么细小,她却能吓得你心惊肉跳。要是她是个经
验丰富的老娼妇,脸上满是脂粉,就不会那么吓人
了。
我过去给她拿了衣服。她穿好衣服,又从床上
拿起她的驼毛绒大衣。“再见,瘪三,”她说。
“再见,”我说。我并没谢她。我很高兴我没
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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