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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冰点(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7月08日01:05:55 星期二), 站内信件
新的年度开始了。
中午时分,一束贺年卡抛进赖家院子。
“信!”听到声音,阳子冲出门。她正在等待,这天北原邦雄的贺年卡应该会到
。
北原曾对阳子说:“我可以写信给你吗?”于是回去以后寄来了一封信,那是在
旅行地寄来的。这封信被夏芝拿去后,就如石沉大海。因此,原想写回信的阳子也无法写
了。她想:他回到札幌后,会再写信给我。但她空等了一场,北原终于没有来信。阳子认
为可能是因为她没有回信,北原才不寄信来。但一方面仍盼望地等待着北原的信,然而新
年已过,北原仍无只字片纸。
贺年卡总会寄给我一张吧?阳子想,而在年底以前给北原寄去了一张贺年卡。
“新年恭喜
“去年收到你的信而没有回信,真对不起,信上擦掉的地方,写的是什么?”
多平凡的字句!阳子想,但她认为还是这样好,而踏着雪把它投人大街那边的邮
筒。
阳子捡起地上的那束贺年卡,想到北原这时候可能正在看她的贺年卡,阳子心里
不禁窃窃自喜。躺着看电视的彻过来说:
“我看看,我总有二三张吧?”
大部分是病人寄给启造的贺年卡。启造和夏芝从上午就忙着在客厅接待拜年的客
人。
阳子的贺年卡也多,有同班同学的,也有比她高年级的陌生同学寄来的。
“嘿!阳子的名气不小啊,这么多贺年卡。”彻看到其中也有男生寄来的贺年卡
,便开玩笑地说。
每次看到男人笔迹,阳子便一阵心跳,以为是北原寄来的,但每次都落空了。
北原已经忘了我吗?阳子慢吞吞地一张张拣着贺年卡。今年不寄贺年卡来,可能
我们的缘份已经完了。阳子绝望地想。
“哦,这家伙原来去了九州。”
“啊,这张贺年卡真美,不是吗?阳子。”
彻慢慢看着贺年卡,一面说一面拣。
以为北原的贺年卡已经无望时,北原的名字终于跳人阳子眼帘。阳子的脸一亮,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她觉得高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仔细一看,似乎
高兴得太早了,北原是寄给夏芝和彻的,不过,阳子并不失望,彻手中还有三十多张未找
的贺年卡。既然他会寄给夏芝和彻,一定也会寄给我。然而,阳子的期待又落空了,她不
死心地从头找了一遍那束约有两百张的贺年卡,依然没有。
我为什么会这样期待他的贺年卡?他不过是到我家里来度了一周假的哥哥的同学
啊!我不过是他的同学的妹妹,而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把我忘掉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阳子却忘不了他,她自己也不明白他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她。
阳子拿起北原寄给夏芝和彻的贺年卡,只在“恭贺新喜”的旁边写着“去年受照
顾,无限感谢”而已。
阳子把自己的五十多张贺年卡收齐,站起来。
“阳子,我们去滑雪吧?”看着贺年卡的彻问。
“也好。”阳子闷闷不乐地回答。
彻正伏在榻榻米上,他抬起脸看着阳子,觉得灰色的长裤和粉红色的毛线衣很适
合阳子。
“怎么啦?好像不大有精神。元旦不到伊泽去滑一下雪,觉得不像是过新年。”
从小学时候,他们每年的元旦必要去溪那边的伊泽滑雪场滑雪,但今年阳子对滑
雪失去了兴趣。
“去吧?”
阳子不忍心拒绝彻的邀请。
两人穿着滑雪屐,滑入树林,阳子的运动神经比彻发达,但彻的滑雪技术也颇高
明,两人轻巧地穿过树林,沿着堤防滑去。这是个细雪纷飞的寒冷日子,溪风刺着脸颊,
但滑着雪身体就热了。
“我很喜欢冬天的溪流。”阳子把滑雪杖深插入雪中,站定了。
被冰和雪覆盖的溪水幅度狭小,在纯白的雪中黑黑地、静静地流着。
“哥哥。”阳子回头叫彻。
“什么?”彻发现阳子神色落寞,骇了一跳。
“雪好清洁。”
“啊。”
“可是,不香。”
“遍野的雪有香味的话,那糟糕啦。”彻说着笑起来。
阳子也被惹笑了。阳子心里是想说,北原没有寄贺年卡来。两人重又滑动。
元旦的滑雪场几乎没有人影,平日因红红绿绿鲜花散放的滑雪服所点缀的山坡,
今天悄然静寂。
“到底还是要站在这里才会感到新年的气氛。”
“可不是?每年的习惯已经根深了,这跟不吃杂菜就没有新年的气氛一样。”
周围静极了,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白粉一样的雪轻轻飘落,旭川街道一片白雪如
烟。
“北原寄贺年卡给你没有?”彻以自然的声调问。
阳子注视着前面的街道,摇摇头。
为什么不寄贺年卡给我?阳子心里想。她用力把雪杖一顿,离开了彻旁边。
哦,原来北原没有和阳子通信!彻目送着阳子轻盈地滑下山坡,心里感到几分安
慰。同住一间宿舍的北原,从未提起过阳子的名字,也没有听说收到阳子的信。本来是彻
积极地促动北原接近阳子的。
不过,到层云峡看烟火那夜,彻听到阳子自己说她是收养的孩子。从那天以来,
彻的决心动摇了,他觉得既然阳子知道他不是亲哥哥,那么,对她提出婚事该不要紧吧。
彻认为阳子的出身秘密大概不至于被泄漏,万一由于某种缘故而被阳子发现,也
可以告诉她,那是没有任何根据的。
“如果你是凶手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彻想这样说。他又认为能够给
阳子幸福的,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听到北原没有寄贺年卡来,彻觉得体内突然充满了力量。他看着下面已经变
小的阳子,也精神百倍地滑下去。冲破风浪滑下山坡,雪打在脸上,但他反而感到痛快。
阳子看到彻滑下来,便紧急转弯,向左边的山坡登上去。刚才彻问她“北原寄贺
年卡给你没有”时,一阵寂寞突然向她袭来,她一面滑下山坡,一面掉下了眼泪。现在她
不愿意彻看到她潮湿的眼睛。
彻向阳子追来,阳子没有地方可逃,便停下来,伏在松松干干的雪上,把脸藏起
来。
“怎么啦?阳子。”黑色的滑雪眼镜使彻的脸奕奕有神。
“嗯,没什么。”阳子抬起沾满了雪的脸。
彻在阳子旁边坐下来。
“我们小时候就是像这样,躺在雪中看下雪。”
“是的。”
把身体埋在松松的雪中看下雪是一大乐事,雪好像不是从灰色的天空降下的,而
像是在空中飘舞。他们张开嘴迎接,但雪总不掉入他们的嘴里,仿佛降到眼前又飘然走了
。
“哥哥,我们现在跟小时候一样,仰天躺着,身体好像要被吸入空中一样。”
“嗯。”彻也仰躺着,看着天空,“阳子,你还记得不?二年级的时候,你问我
雪为什么是白的?我说,如果我是神,我要决定礼拜天下白雪,礼拜一下黄雪,礼拜三下
红雪。”
“哦,我们这样说过?”
“是啊。我又讲了雪女郎的故事,于是你说,女郎的棉被就是用雪做的。”
“小时候我真怕雪女郎,屋檐下挂的冰条在月光下闪着青光时,我就觉得雪女郎
似乎要从冰中走出来。”
谈着小学生时代的往事,两人都感到很愉快。以兄妹的关系长大的两人,有着共
同的儿时情趣。
这时阳子拂掉身上的雪,说:
“好,今天我们就滑到天黑吧。”
“嗯。”彻也拍着身上的雪。他希望继续谈一会儿,但雪中冰冷,不能再久卧。
从破开的云缝露出蓝色的天空,彻绑好雪屐,先向山坡滑下去。
元月的七天过去了,这天空气也冷得发冻,双重窗的外窗结着一层白冰。在去年
损坏的壁炉旁边,石灰炉熊熊燃烧着。
“寒假确实必要,像这样烤着火,背部还是感到冷。”彻一面说,一面把背部转
向火炉。
“可不是?像今天这种天气,要是小学生需要上学,那就惨了。旭川的寒假放到
二十五日,其实整个二月都很冷。”夏芝用绿色毛线在编织启造的袜子。冬天启造只穿夏
芝所编织的长及膝盖的毛线袜。
“爸爸当小学生的时候,一到零下二十度就轰地放烟火,那么就十点才上学。现
在不必了,等一下六点的新闻报告就知道啦。”
阳子已经把花标本全部装入镜框。把夏季期间压干的花,像图画一样贴在布上或
纸上。阳子所做的花标本永远是鲜艳夺目的,活像各种鲜花在镜框里争放。在严寒的北国
,连花盘的水也都冻结,因此,阳子所做的鲜花标本格外惹人喜爱。
“我想到汤阿姨家拜年。”阳子把完成的镜框拿远些,细细欣赏了一下。
阳子已经很久没有去汤紫藤家,现在是新年,她想去拜一下年。但夏芝不答。
“这么冷的天要出去?”彻看看窗外。
“嗯,天气这么冷,汤阿姨家才不会有客人。”想象着寂静无人的汤家起居室,
阳子渴望着去看看。
“汤阿姨家不能不去拜年,只好去吧。”彻看到母亲仍不开口,径自织着毛线,
不得不这么说。
一走出外面,眼睫毛立刻黏住,眉毛和前面的头发也因呼出的气而很快地变成了
白色。
阳子在巴士招呼站小跑步,一面等候巴士。因为天气酷冷,不能静立。不远处有
汽车喇叭声,阳子不在意地仍一面小跑步,一面注视着巴士驶来的方向。喇叭声又响了,
阳子不在意地回头看看,却惊得目瞪口呆。
停车注视阳子的就是北原。
“啊!是你!”
穿着皮夹克的北原,默默地打开后座车门。阳子无法隐藏内心的喜悦。
“你是不是要到我家里去?”阳子的声音充满怀念。
北原略微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咦?你不是要到家吗?”车子开动后,阳子骇了一跳。
北原从反光镜瞥了一眼,不答。久别重逢,阳子只顾高兴,没有注意到北原一直
未发一语。
“你要去哪儿?”这时阳子才发现北原的沉默,感到有些不安,“不到我家去吗
?”
“不要!”北原这时才开口,声调坚决。
“……”阳子看到反照镜中的北原双眼注视着她。
“我是为了看你而来的。”北原生气似地说。
阳子一震,体内发热。
北原把轿车开到西条路的旅馆面前。他暑假到赖家做客时,曾和彻在这家旅馆的
快餐厅吃过饭。在旭川,北原只知道这家餐厅。阳子看看表,快到十二点了。
餐厅内有暖气设备,非常暖和。两人选了楼上靠窗的座位,只有几位旅馆住客在
吃饭。阳子凭窗俯视街道,在心中喃喃重复着刚才北原说的“我是为了看你而来的”这句
话。
街角的药房前面挂的黄色旗帜,无力地垂下来,由于寒冷,街道萧瑟,行人和车
辆都稀少,一只大狗慢吞吞地横过街道。
“阳子小姐!”
阳子扭回头。
“你要吃什么?”北原问。
阳子心中塞满喜悦,没有食欲。
“我不饿。”阳子坐下来。
“快十二点啦。”
北原叫了两客咖喱饭,这举动跟小学生一样,阳子忍不住笑起来。
“吃咖喱饭有什么好笑?”北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母亲,每年生日或过节
的时候,爸爸就亲手炒咖喱饭给我们吃,所以,咖喱饭对于我是最可口的食物。”
北原笑了,但马上改变表情,注视着阳子问:
“阳子小姐,收到你的贺年卡,我感到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什么事莫名其妙?”
“对你。”
“对我?为什么?”
“你既然肯送我贺年卡,为什么要把我从斜里寄给你的信退还给我。”
“我,退还你的信?……”阳子满脸惊讶,大眼睛睁得更大,是真正诧异的天真
表情。
那封信被妈妈借去后,就一去不回!阳子内心想,诧异的表情转为阴暗。
“那么,你不知道这回事?”看到阳子的惊讶,北原说。
“……”
若说不知道,就非说出妈妈借信的事不可。阳子感到左右为难。这时北原又说:
“为什么你的妈妈要说谎?”
北原想起去年暑假最后一天的事,这天是他永远难忘的一天。
彻到宿舍来告诉他,夏芝到札幌来了。夏芝在一家餐馆里等候他们两人,她穿着
白底浅绿花纹的和服,显得非常年轻动人。
把一大包礼物递给惊慌的北原后,夏芝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白色信封。
“这是阳子给你的。”
北原红着脸接过那封信,夏芝看着他,嫣然一笑。
“你爱阳子?”
“是的,我爱她。”
夏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真心话。”
这时候彻刚好去买香烟,如果他在场,北原一定会很不好意思。他小心翼翼地把
那封信收入衣袋,觉得这天的牛排味道特别鲜美。
北原在斜里给阳子寄出信后,就在等待她的回信,所以他以为夏芝给他的一定是
阳子的回信,当他看到原来是他自己的信时,他骇呆了。阳子一眼就吸引了北原。阳子的
脸充满活力,有一种对任何事都精力充沛的美。没有一丝阴影,没有半点虚弱,那是生命
本身在呼吸的美。脸离开书本、沉溺于沉思时,那燃烧般的眼睛,以及无意间看到北原时
的眼神,都使北原永生难忘。
“哦,原来信不是你退还的。”北原说,“嗨,那我放心了,我一直以为是你退
还的哩。一放心,肚子就饿啦。”
北原愉快地笑着,发觉时,咖喱饭已经冷了。
“我也饿了。”
阳子也笑了。北原立刻拿起汤匙吃了一大口,略微沉思地说:
“你要是回信,我就不必苦恼这么久啦。”
“是的,对不起。”
“今天早上收到贺年卡,我马上跑来。”
“啊!这么迟?”
“因为邮件的配送发生困难。好吧,以后我要不客气地尽量写。想起来我也不对
,为什么不写信问一问你为什么不回信?那时看到你退信,对我的打击很重,所以对什么
事都提不起劲啦。”
“总之,是我不好,接到信却不回信。”
“好吧,原谅你。”北原笑了,转眼间他的盘子已空了。
“不够吃吧?这次让我请你。”
“怎么好意思让年纪比我小的人请客?”
“好堂皇的话!你怎么不说因为我是女人?”
两人相视而笑。不论讲什么话,两人都感到很愉快。
“吃什么?牛排?”
“不不,不吃牛排。”与夏芝一块津津有味地吃牛排的事,北原仍余怒未息。
“啊!你不喜欢吃牛排?”毫不知情的阳子诧异地问。
他们叫了烤饼,相对闲谈。
“北原先生。”
“什么?”
“你从斜里寄给我的信,有一行擦过的地方,那是写什么?”阳子问出一直想问
的事。
“哦,没什么。”北原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很想知道。”
“可是……你可能会生气。”
“我会生气?那是什么事?我想知道。”阳子正面看着北原。
“那我只好实说了,我不是在信上说,有一个伟大的意志吗?你还记得不?”
“是的,记得。”
“就是这事。我因为和赖彻住同一间宿舍,所以才认识了你。对于这事,我有我
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在信上写:我能够认识你,应该感谢那冥冥中的伟大意志。”
北原的眼神非常严肃。阳子红着脸,但镇静地迎接北原的视线。
“可是……为什么擦掉呢?”阳子终于问。
“这样重要的话,不该对认识不久的人说,那有点轻薄。”
不错,北原只在赖家逗留一周。然而,在同一屋顶下生活一周,对于青年的北原
和少女的阳子而言,决非小事。
“那封信你怎么处置?带来没有?”
“烧掉了,因为我以为是你退的……”
“啊!烧掉了?好可惜。”
阳子很遗憾夏芝为什么要把信退还给北原。这时北原也正在想夏芝的事。
在那家餐馆吃完牛排后,彻因为有事,先离开了。北原和夏芝把东西寄在百货店
的临时寄物所,出去逛札幌街道,行人不时回头看夏芝。
“我们两人看起来像什么?”夏芝看着北原,低声问。
“伯母很年轻,所以不像母子。”北原说。
夏芝不满意地说:“北原君,别叫我伯母。”
“那么,怎么称呼?赖彻的妈妈?”
“当然不好。”
“那么,赖太太?”
“不,不要叫赖太太……我的名字是夏芝,你不叫我的名字吗?”
显然夏芝忘了自己的年龄和立场了,她误会了北原所表示的亲切,以为自己的美
貌仍足以吸引二十来岁的男性。
“叫夏芝小姐吗?”北原君迷惑不解。
“是的,我也直呼你的名字。”
北原闷声不响,他是希望从夏芝身上看到亡母的慈祥。看到北原不响,夏芝又说
:
“你讨厌我?”
“不。”
“喜欢?”夏芝大胆地问。
“本来喜欢,但现在有点讨厌。”北原停脚看着夏芝。
“啊!为什么?”
夏芝的眼中射出娇冶的光彩,那决非母性的光彩。北原突然掉开视线。
“进去坐一会儿吧?”夏芝说着,先走进一家吃茶店。在幽暗中,夏芝的脸显得
更年轻迷人。
夏芝显得年轻,对北原却毫无意义,他觉得现在所看到的夏芝没有一丝母亲的样
子。穿着蓝色制服的服务生送来两杯开水,露出明显的好奇眼光看着夏芝和北原,听完他
们所点的东西离去后,又反过头注视他们。
“我们两人看起来像什么?”夏芝再度问。
北原严厉地反问:“伯母,看起来像什么您才满意?”
夏芝骇了一跳,抬起脸。
“我希望看起来像母子,我所希望的是母亲,我从小时候就希望有一个母亲。”
夏芝低着头,把茶杯拿到嘴前。
北原觉得夏芝两度提出的“我们俩人看起来像什么”这句话很无聊。难道是希望
我说看起来像情侣?
的确,没有人看得出夏芝已经四十多岁,不论谁都觉得她是三十一二岁。相反地
,二十三岁的北原倒像二十七八岁,因此,在他人眼中也许像一对情侣。但北原讨厌有夫
之妇与别的男人谈情说爱,即使在电影或小说中,他都不喜欢这样的女人。换言之,这对
于北原,等于他的亡母的神圣受到侵犯。
“伯母,失陪了,请转告阳子小姐,谢谢她的信。”北原说着,突然站起来。
夏芝花容失色。
“我突然想起了急事……”
北原径自走了。
“你在想什么?”阳子问。
烤饼已不知几时送到他们面前,北原把牛油涂在烤饼上,一面对阳子微笑。
阳子开门时,彻立刻跳出来。
“阳子,你说要去汤阿姨家,怎么没去?”彻厉声责问她。
“啊,哥哥怎么知道?”阳子轻松地反问。
“我刚才打电话给汤阿姨,叫她留你过夜,因为天气很冷。结果汤阿姨说,你没
有去。你怎么说谎?一点不像你。”
“对不起,我不是说谎。”阳子容光焕发地走进起居室,“我回来啦,妈妈,这
么晚回来,真对不起。”
夏芝不答,径自做着晚饭,连脸都不抬一下。阳子看了看夏芝,但没有改变愉快
的表情。
彻留心地注视阳子的神态,似乎不像是伪称去汤家而离开家里的,她没有歉然的
表情,反而比平时更开朗,仿佛她的体内有一盏灯射出光芒似的。
“爸爸还没有回来?”
“参加医师会的新年宴会。”
彻想知道阳子在外面会晤谁,他认为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他想知道。
“阳子,你到哪儿去啦?”
“哥哥猜猜看。”
“不知道才问你嘛!”
“我在农会前面的巴士招呼站碰到一个朋友,和他到旅馆的餐厅吃咖喱饭……”
阳子说着,愉快地笑了,“然后在街上乱逛……”
“这么冷的天?”
彻睁眼瞪着阳子,他觉得阳子所说的朋友似乎是男朋友。阳子原来有拥有轿车的
男朋友?
突然,北原的脸浮上彻脑中,北原的父亲在泷川经营肥料公司,家里有两部轿车
。
这么冷的冬天,北原不会驾着车,巴巴地赶到旭川来找阳子吧?阳子和北原似乎
也并没有书信来往。
阳子上楼更衣时,夏芝说:
“阿彻,阳子的事,你别太干涉。”
“为什么?您要我学您一样,看也不看她一眼?”彻赌气地说。
“啊!您怎么大发脾气?阳子既然有意隐瞒,与其追根到底,不如假装不知道,
反而对她亲切。”
夏芝对彻非常和蔼。彻拿起一本书,胡乱翻动。
“我知道阳子跟谁约会。”
彻佯装没听见。
“阳子已经高二了,如果是从前,这年龄已经出嫁啦。”
彻觉得他已知道夏芝要讲什么,然而,他却看不到夏芝的内心。夏芝敏感地认为
阳子所会晤的人是北原。夏芝在札幌与北原见面时,发现北原已爱上阳子。她问北原:
“你爱阳子?”
北原立刻回答:“是的,我爱她。”
这率直的回答,以及当时北原的表情,使夏芝忘不了。后来在吃茶店时,突然说
有事而匆匆离去的北原的表情,流露着轻蔑,更使夏芝难忘。
夏芝问他:“我们两人看起来像什么?”
北原厉声说:“看起来像什么您才满意?”
这些都是夏芝永远不会忘记的事。
对夏芝而言,北原不是彻的朋友,而是个异性。所有的异性都非夸赞夏芝的美貌
、逢迎夏芝的情意不可。夏芝从北原身上所受到的屈辱,绝对忘不了。
如果北原要和阳子结婚,那对夏芝是更大的侮辱。
“阿彻,阳子的事我会小心,拜托你,不要再讲啦。”
“您要我都不提阳子的事?”彻突然觉得任何人看到阳子,他很嫉妒阳子今天到
底跟谁在一起。
“明天可能比今天更冷,雪下来啦。”换好衣服的阳子走进来。
夏芝看到阳子,心里便冒火,借口去汤紫藤家,却在街上和人约会,回来又像没
事人似地,毫无羞惭的样子。
“阳子,你今天下午到底和谁在一起?”
“妈妈,您看过太宰治的《斜阳》吗?”
“你没想到我在问你吗?”
“《斜阳》中说,一个人有秘密的时候,就是表示他已经长大了。我是大人了,
妈妈,今天的事,无可奉告。”
彻惊骇地注视着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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