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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村上春树 罗马帝国的崩溃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y 31 08:41:14 1999), 转信

发信人: Jalapeno (jala),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村上春树 罗马帝国的崩溃

发信站: The unknown SPACE (Wed Aug 19 18:15:07 1998), 转信

□1)罗马帝国的崩溃

发现开始刮起风这件事情,是在星期天的午后,准确的说,应该是午后两点七分。 

当时我正如同往常一样—换句话说是如同往常的星期日下午一样—坐在厨房的桌子前,

一边听著毫无妨碍的音乐,一边记著一周的日记;我每天都将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记录下

来,等到星期天再将它写成一篇完整的文章。 

当我写完了周二的日记,换句话说,已经完成了三天份的日记时,突然发现窗外刮著猛

烈的强风。我不由得不中断写日记的工作,将笔盖套上,到阳台把晒乾的衣服收了下来

。衣服随著狂风在空中飞舞著,发出了乾裂的声响。 

风势好像在我不知不觉间慢慢地增强了,当天早上—正确的说法是上午十点四十八分—

将洗好的衣服晾到阳台上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有任何刮风的迹象,因为我当时心里想

著:「没有刮半点风,衣服不必用夹子吧! 

我可以肯定当时的确没有刮风。 

我将晒乾的衣服整齐地摺叠起来之后,将房间里的窗户全部紧紧地关上,关上窗户之后

,几乎就听不到一点点风吹的声音了。窗户外在一片无声无息间,树木 —喜马拉雅杉

和栗树—彷佛一只耐不住全身发痒的小狗,不停地翻滚著身体。 云朵的碎片像一位眼

神凶恶的密使,急速地穿越天空,对面公寓阳台上还挂著几件衬衫,像被遗弃的孤儿,

紧紧地缠绕在塑胶绳上。 

好像是台风来了,我心里想著。 

但是,打开报纸,看看气象图,没有找到任何台风要来的报导,降雨量也在全年的平均

标准以下,从气象图上显示,当时的气倏就像全盛时期的罗马帝国一样,应该是一个非

和平的星期天。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报纸摺好,衣服放进橱柜里,一边听著毫无妨碍的音乐,一边

喝著咖啡,而且,一边喝著咖啡,一边写日记。 

星期四我和女友上床睡觉,她非常喜欢戴著眼罩做爱,因此她平常总是将飞机上用的眼

罩随身带著。 

虽然我对这一点并没有特别感到兴趣,但是□因为她戴著眼罩的模样实在很可爱,因此

,我对她这样的举动也没有任何异议。反正都是人类,每一个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比较

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在日记星期四那一页上,大致就是写著这些事情,百分之八十是事实,百分之二十是

根据我的观察所获知的,这是我写日记时的方针。 

星期五我在银座的书店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他系著一条形状非常奇怪的领带,条绞的花

样,上面有无数的电话号码——。 

写到这里电话铃响了。 



(2)一八八一年风起云潜的印地安人

电话铃响时,时钟正指在二点三十六分的位置,大概是她打来的电话吧——那个喜欢戴

眼罩的女朋友!因为她常在星期天到我家来,而且,来之前也习惯地会打电话,她应该

会买晚饭的菜来,我们决定在当天吃烤牡蛎。 

总之,电话响起时是下午二时三十六分,闹钟就放在电话的旁边,每当电话铃响起时,

我就会看时钟一眼,因此,对于时间我记得特别清楚。 

但是,我拿起听筒时,所听到的只是一阵强烈的风声而已。 

只听见『喔喔喔喔喔哦!』的叫声,彷佛一八八一年印地安人风起云潜时的叫声从听筒

里传了出来,他们疯狂似地烧掉开拓草屋,切断通讯线路。破坏糖的交易协约。 

『喂!喂!』 

我试著出声说话,但是我的声音却被吸进了压倒性的历史狂涛之中。 

『喂!喂!』 

我大声地叫,结果却仍然一样。 

在风声稍微歇的缝隙间,我觉得好像听见了女人声音,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总之

,风势太强了,而且,或许野牛的数量已经过份地减少了。 

我不说一句话,只是将听筒靠在耳边,并且仔细地听电话线的另一端有什么动静,但是

,同样的状态持续了近十秒、或二十秒之后,彷佛神经发作到了极点,生命线突然拉断

了似的,电话被挂断了,然后留下了冰冷的沉默。 



(3)希特勤入侵波兰

真是糟糕透了!我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写著日记,这个星期的日记将要写完了。 

星期六希特勒的装甲师团入侵波兰。虫炸机突然降临华尔街上空——。 

不,错了!不是这样的! 

希特勒入侵波兰是在一九三九年九月一日的事情,不是昨天。 

昨天晚上完饭之后,我走进电影院欣赏梅莉.史翠普演的『苏菲亚的抉择』,希特勒入

侵波兰是电影中发生的情节。 

梅莉.史翠普在电影中与达斯汀.霍夫曼离婚,然后和在火车站中认识的罗勃特.丹尼

洛所扮演的士木技师结婚,是一出非常有趣的电影。 

我的旁边坐著一对高中生,彼此抚摸著对方的肚子。高中生认为能够抚摸肚子已经很不

错了,我在念高中时也曾经做过这种事。 

(4)再进入强风世界

上周的日记全部写完之后,我坐在唱片架前,挑选著适合在狂风吹袭的星期日午后的音

乐。结果我选择了休斯达哥布基的低音小提琴协奏曲,和斯拉与滚石家庭,我认为这些

最适合在强风中欣赏,所以一直听著这两张唱片。 

窗外不时有东西飞来飞去,一件白色床单好像诅咒师的法术似的,从东飞向西。细长的

白铁看板左右摇晃著,彷佛是肛门性交的爱好者,挺不起孱弱的脊椎。 

我一边听著休斯达哥布基的音乐,一边看著窗外的风景,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来,□话旁

的闹钟指著三点四十八分。 

我拿起听筒前,猜想这回大样会听到波音七四七飞机的引擎似的风声吧!但是,这次却

一点风声也听不见。 

『喂喂!』女人的声音。 

『喂喂!』我说。 

『我可以现在带著晚饭的菜去你那里吗?』我的女朋友说。 

她一定会带著丰盛的菜和眼罩来到我这里。 

『可以呀!不过——』 

『要带锅子吗?』 

『不到了,我这里有。』我说。 

『但是,怎么回事呢?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嗯!风已经停了。因为中野三点二十五分就停了,我看你那边大概也快停了吧!』 

『大概是吧!』 

我挂了电话,从厨房的餐具架子里找出大锅子,放在流理台上洗净。 

风如她的预告在四点五分前就停了,我打开窗户,眺望窗外的风景,窗户下一面有一头

大黑狗,不停地闻著地面上的味道,大约闻了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左右底为什么会这么

做,我也不太了解。 

但是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整个世界的容貌和系统与起风前并没有两样,喜马拉雅杉和栗

树若无其事地站立在空地上,晾晒的衣物垂挂在塑胶上,乌鸦站在电线杆上不停地拍动

翅膀。 

这时候,女朋友也到达了我的家里,开始动手做晚饭。 

她站在厨房洗锅子,将切成细丝的白菜和豆腐放在一起。 

我问她两点三十六分时是否曾经打过电话给我。 

『打了啊!』 

她一边在锅子里淘米,一边说。 

『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说。 

『嗯!是的,风太强了。』 

她若无其事地说。 

她若无其事地说。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坐在餐桌的角就喝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刮起一阵风,然后又完全地静止呢?』 

我问她。 

『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背对著我,一边剥著虾壳一边说。 

『关于风的事情,我们不知道的还属著呢!就像关于古代史、癌症、海底、宇宙、和性

一样,我们不知道的还多著呢!』 

『嗯!』我说。 

除此之外,她再也回答什么,不过我知道这个话题事实上是无法再深入发展下去的,以

我只好死心地看著她做菜。 

『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吗?』 

我问她。 

『待会儿吧!』她说。 

在饭做好之前,我为了下周的日记,先简单地整理一下今发生的事情。 

(1)罗马帝国的崩溃 

(2)一八八一年风起云涌的印地安人 

(3)希特勒入侵波兰 

如此一来,即使是下个星期也能正确地想起今底发生了那些事情,能够如此有系统的记

录一天之内所发生的事情,这是因为我二十二年来成从不间断的写日记习惯。不论刮风

、或是刮风,我都能将一天描述得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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