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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e (满天星斗),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狗岁月(第二篇 情书)3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Apr 14 10:56:06 2000), 转信
亲爱的图拉:
你的叫喊一定会坚持得更久。就是在今天,它还萦绕在我的耳际,始终保持着一种
冲破云霄的高音。
我们的哈拉斯在第二年和第三年都不能去防波堤。它呆在图拉身边,图拉同样也不
去海滨木板小桥。他们俩的这种一致性还有一番来历。
在那一年夏天,也就是在又聋又哑的康拉德·波克里弗克游泳淹死前不久,要让哈
拉斯去配种。警察局了解这条狗的谱系,每年总有一至两次,寄一封由一位名叫米尔肖
的少尉警官签署的函件来。对于这些差不多是以命令式的口气书写的函件,我父亲从来
不说一个“不”字。首先,他不想生警察的气,尤其是作为木工师傅不想生警察的气;
想生警察的气,尤其是作为木工师傅不想生警察的气;
其次,如果像哈拉斯这样一条公狗配种的话,每配一次都会带来一笔小小的收入;第三,
我父亲对他这只牧羊犬感到的自豪也是有目共睹的。当他们俩动身去进行收费交配时,
谁都会以为,警察不是让哈拉斯,而是让我父亲去配种。
我第一次被允许同行,虽然对此并不十分清楚,但也并非全然不知。尽管天热,我
父亲仍然穿上了一套他本来只是在木匠同业公会开大会时才穿的西服。深灰色的背心牢
牢地绷在他的肚子上。在毡帽下面,他含着一支浅褐色雪茄,这种雪茄十五个芬尼一支。
哈拉斯刚从茅屋出发,刚给它戴上口套——因为这是去警察局——它就跑到前面,又犯
了它的老毛病,尽情地跑。按照那支外层已经退色的雪茄还剩下相当可观的一大截烟来
衡量,我们到达霍赫施特里斯的时间比估计的要快。
霍赫施特里斯是一条由朗富尔最繁华的大街通往南面的街道。左边是一排两家合住
的小房子,警官们及其家属就住在里面;右边是阴森森的砖结构营房,原本是为马肯森
轻骑兵修建的,现在成了警察局的营房。在这条几乎没有人走的佩隆克尔路的入口没有
岗亭,只有横木和警卫室。在那里,我父亲没有脱帽,就出示了米尔肖少尉警官的公函。
尽管我父亲熟悉这条路,一个警官仍然陪着我们走过铺上了砾石的营房院子。身穿浅灰
色 蔽撇贾品 警察正在这些院子里操练,或者围着一个上司站成半圆形。所有的新兵
都按规定把手随随便便地背在后面,他们给人一种是在听一个报告的印象。陆地刮向海
洋的风从警察局汽车库与警察局健身房之间的窟窿里吹出来,使四角尖尖、布满灰尘、
不断移动的纸袋打转转。新警察沿着骑警那不见尽头的马厩在进行障碍赛跑。他们急急
忙忙地越过 实 墙和水沟,越过平衡木和铁丝网。所有的营房院子四周都按照一?的规
则,围上了大约有孩子胳臂般粗细的、用杆子支撑着的小椴树。接下来,有必要简单地
谈一谈我们的哈拉斯了。在小小的正方形中——左右两边是没有窗户的仓库,背后是低
矮的楼房——猎狗,可能是九条猎狗,必须匍匐前进,立定,叼来猎物,发出叫声,像
⒍ǎ鹄戳晕铮⒊鼋猩?
新兵一样越过 实 墙,最后,在以灵敏的嗅觉完成沿兽迹跟踪的科目后,还必须袭击一
个装扮成小偷、套上软垫、企图逃跑的警察。都是些表现不错的牲畜,可是没有一只狗
像哈拉斯。所有的狗都是铁灰色,有白色标记的死灰色,有黑色鼻梁的浅黄色,或者浅
褐色绒毛上的乌黑色。广场上回荡着发令声和狗接受命令的汪汪声。
我们必须在警察局狗舍科的文书室里等候。米尔肖少尉笔直的头路分向左边。哈拉
斯被牵走了。当他们短时间坐在一间房子里时,就像一个木工师傅同一个少尉警官寒暄
几句那样,米尔肖少尉同我父亲寒暄了几句。然后,米尔肖的头埋了下去。他又埋头在
工作中了——也许是在审阅报告吧。这间屋子有两个窗户,分别在门的左右两边。如果
直到上面那三分之一的窗户没有涂上东西的话,人们也许还可以看见那些正在训练的警
犬。在房屋对面,在刷上石灰的墙上,挂着两打镶有狭长黑边的照片。所有照片的尺寸
大小完全一样,分成两组,按金字塔形排列——最下面是六张照片,然后是四张,最上
面是两张照片——挂在一张更大的横幅照片两侧。这张照片尽管要宽一些,但也同样镶
上了黑边。二十四张排成梯形的照片表现的全都是牧羊犬,这些狗由警察牵着,伏在地
上。那张郑重其事地挂在中间的大照片显现出一个戴着尖顶头盔的老人的面貌。他在沉
重的眼皮下露出一副倦容。我大声提问,打听这位老人的名字。米尔尚少尉头也不抬就
回答说,这是帝国总统,这位老先生在下面用墨水亲自签了名。在狗照片和警察照片下
面还布满了墨水痕迹。也许这是狗的名字,是对它们谱系的提示,是那些警察的名字和
职级,既然看来涉及到警犬,所以,也许还是这些警犬和牵着警犬的警察在服役期间的
事迹,也许是盗窃犯、走私犯和谋财害命犯的名字,那些家伙在这只或那只警犬的协助
下终于被抓获归案。
在写字台和米尔肖少尉背后,两边同样排成梯形、对称地挂着六份从我的位置无法
看清的、装上玻璃并镶上了边的证件。从字体的类型以及不同字体的大小看,很可能是
证件。从字体的类型以及不同字体的大小看,很可能是
印上花体活字和金色条纹的、盖上图章和打上凸出的钢印的证件。可能是这些在警察局
服役的狗,这些在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警察局狗舍里一起接受训练的狗,在跨地区的
警犬比赛中——或者说比赛警犬中——夺得了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奖状。在办公桌上,
在埋着头、追随着工作过程慢慢移动的头路右边,放着一只带着企盼神情的青 猎獾警
犬。很可能这条狗只是用石膏做成的。它后腿有毛病,臀部过于下垂,落到了尾巴上。
这一点,了解狗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按照所有养狗学的说法,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警察局狗舍中散发的不是狗的气味,
而是石灰的气味,因为文书室刚刷过石灰。在六七棵遮住外窗台的椴树后面,发出浓烈、
酸涩的气味。我父亲不得不多次大声打喷嚏,这使我感到尴尬。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哈拉斯被牵回来了。从它的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我父亲得
到了二十五古尔登配种费和浅蓝色的配种证。配种证全文注明了交配的详细情况,比如
雄狗立即就乐于配种和两本种畜登记簿登记人册的号码。米尔肖少尉往一个放在他办公
桌左后腿旁边、上了白釉的痰盂里吐痰,好让我迄今为止都把他牢记在心。然后,他有
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说,人们会通知配种是否成功。如果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他会按照
通常的做法,把剩下的配种费寄来。
哈拉斯又戴上了它的口套。我父亲把配种证和五个五古尔登的银币放好。我们已经
向门口走去,这时,米尔肖少尉再一次从他的报告堆中抬起头来:“您必须对这只牲畜
严加管束。牵狗的皮带很糟糕。它的谱系说得够清楚的了。这只牲畜退回去三代,是从
立陶宛来的。忽然,它在一夜之间就可能发生突变。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此
外,听说育种人马特恩不得不让人来监督和证实,诺伊泰希地区联合会蒂格家的配种公
狗普鲁托同路易丝磨坊的母狗森塔配了种。”他用手指指着我说,“别老把这个牲畜交
给孩子们。这个牲畜表现出了开始变野的先兆。我们倒不在乎这种事,不过您以后就有
辉诤跽庵质拢还院缶陀?
麻烦了。”
不是指你——
少尉的手指指的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你也有份,你就是那个把哈拉斯训练错了的
人。
图拉 莨轻揍 。她可以钻过任何 榘 缝隙。在楼梯下面有一个线团;一个线团顺着
楼梯栏杆滚下来了。
在图拉脸上,两个过于肥大、在多数情况下结成干硬表皮的鼻孔——她通过鼻子讲
话——在重要性方面超过了一切,甚至超过了那双挨得很近的眼睛。
图拉的膝盖碰破了,正在结痂,正在治疗,又重新碰破。
图拉有骨胶味,有木工胶玩具娃娃和用刨花做的假发,这些刨花是一个伙计专门给
她从长木头上刨下来的。
图拉可以同我们的哈拉斯一道做她愿意做的事情。她同哈拉斯一起做她突然想到的
事情。长期以来,我们的狗和她那又聋又哑的弟弟都是她真正的随从,而我这个热切希
望成为随从的人,往往只是跟在他们三个的屁股后面,而且当我在施特里斯巴赫、在股
票池、在弗勒贝尔草地、在阿马达人造奶油工厂的椰子仓库或者在城堡围墙 暮竟道锔?
上她时,也只能在旁边呼吸图拉的 墙 味罢了。要是我表妹一个劲儿地对我父亲说恭维
话——图拉会这一套——她就可以把哈拉斯带走。图拉牵着我们的哈拉斯走进奥利瓦森
林中,走向萨斯佩,走过市郊有落差的田地,横穿新城后面的木屋,或者走到布勒森海
滨木板小桥上,一直走到又聋又哑的康拉德游泳淹死的地方。
图拉叫喊了五个小时之久——
然后便假装又聋又哑。直到康拉德在兴登堡林阴大道旁的联合公墓人土为止,在两
天当中,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床旁边和床下。她想干脆偷偷地溜走,也就是在康拉德
死后第四天,她搬进了紧靠木材和胶合板仓库正面墙壁的那间狗舍,这间狗舍本来只是
为哈拉斯准备的。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俩在狗舍里都找到了位置。他们并排躺着。或者说,图拉独自
一人躺在狗舍里,而哈拉斯则横躺在狗舍入口处。没隔多久,他们俩又并排躺在狗舍里
了。为了对带来门上铰链或者圆锯锯条的供货人狂吠一阵,发出猜猜声,哈拉斯离开了
狗舍。当哈拉斯抬起一只后腿,想拉出它的狗屎时,当它想走到喂食盆或者喂水盆前时,
哈拉斯会短时间离开图拉,然后便匆匆忙忙倒退着——因为它在狭窄的狗舍里现在很难
转身——拼命钻进这温暖的洞穴里。它让它那叠起的爪子而她则让她那细细的、用细绳
扎起来的辫子吊在狗舍的门坎上。不是太阳照到狗舍屋顶的油毛毡上,就是他们听见雨
点打在油毛毡的屋顶上,或者说当雨水在外面下得劈劈啪啪,在木工作坊院子里总是形
成一些水洼时,他们听到的不是雨,听到的也许是凿榫机,是整流器,是隆隆作响的电
动刨和激动的、接着又镇静下来、然后再重新激动而且更加激动的圆锯,这种圆锯也会
有远大的前程。
他们躺在锯末上面。第一天,我父亲和工长德雷森来了。下班后,我父亲同他彼此
都用“你”来称呼。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穿着木鞋走来。 D ·波克里弗克穿着拖鞋
走来。我母亲没有来。大家都说:“现在出来吧,站起来吧,别这样!”然而图拉就是
不出来,就是不站起来,就是要这样!谁要想跨进狗合王国,谁跨出第一步时就会气馁,
因为哈拉斯并不收回叠在一起的爪子,它从狗舍里发出一阵猜猜声,这种猜猜声是一种
兆头。土生士长的科施内夫伊人,本乡本土的朗富尔人,两间半住房的租赁人,在逐层
楼逐层楼地交换着看法:“要是她厌烦了,要是她认识到,通过这种办法并不能使康拉
德死而复生,她肯定会出来的。”
可是图拉并未认识到——
她不出来,而且呆在狗舍的第一天晚上,她也没有感到厌烦。他们俩睡在锯末上面。
锯末每天都要更换。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这样做。哈拉斯很注重
更换锯末。这样,在所有关心照顾图拉的人当中,波克里弗克父亲就成了唯一能抱着一
筐粗颗粒锯末接近狗舍的人。此外,他还在腋下夹着铲子和扫帚。奥古斯特·波克里弗
克拿着东西一走近这里,哈拉斯便会主动离开狗舍,先是轻轻地然后是使劲地拉着图拉
的衣服,一直到连她也拖着脚步走到阳光下,在狗舍旁蹲下为止。她蹲着,但是什么东
西也不看,她的白眼翻得很厉害,只见眼白在闪烁,也就是说,她在“翻白眼”,流眼
泪。她不是抗拒,而是在无动于衷地等待着,等待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更换锯末,情
不自禁地说出他身为父亲不能不突然想到的那番话:“现在站起来吧。尽管现在还是假
期,但很快就得上学了。只有你才这样想吗?你以为我就不喜欢这个男孩吗?现在,别
做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他们要来带你走,把你送进一家疯人院,在那里,从早上开
始就要挨揍。他们会认为你在胡说。现在站起来吧。天马上就要黑了。妈妈在做蛋煎饼。
来吧,要不然,他们会带你走。”
图拉在狗舍里的第一天是这样结束的:
她果在狗舍里。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取下哈拉斯颈子上的链条。他用各种不同的
钥匙锁上木材仓库、胶合板仓库、机器间和账房间。在账房间里存放着木工用的贴面板
和建筑小五金,存放着锯条、木牌和骨胶。然后,他离开木工作坊大院,再把通向大院
的门锁上。他刚锁上门,天就变得越来越黑。天已变得这么黑,我在我们厨房窗户的窗
帘之间,再也无法将狗舍的油毛毡同木材仓库通常颜色都比较淡的正面墙壁区分开来。
在狗舍里的第二天——
那是个星期二,当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想更换锯末时,哈拉斯再也用不着硬拉着
图拉了。图拉开始吃东西。也就是说,在哈拉斯把一小块没有骨头的低档肉铺的肉给她
拖进狗舍之后,在用冷冰冰的、推着这一小块肉的嘴吊起了她的胃口之后,她就开始同
哈拉斯一道吃一个盆里的东西。
现在,这种低档肉铺的肉确实不是很糟糕的肉。它大多是软绵绵的母牛肉,在我们
厨房的炉灶上老是用同一口锅——这口锅上的是铁锈色的釉——一次煮上好多。图拉和
她的哥哥们,还有我,我们所有的人都已经用油光光的手,也不用就着面包,吃过这种
肉。冷吃,味浓,味道最好。我们用小折刀把它切成小方块。一个星期煮两次,汤很稠,
呈灰褐色,浅蓝色的微血管、筋腱和冒着油珠的条纹纵横交错。不准带甜味,不准像肥
皂那样滑腻。在吞下有大理石条纹的小方块肉之后好久——我们在玩的时候总是装上满
满两包——我们的腭部仍然是麻木的、油腻腻的。我们吃过小方块肉之后,就连说话都
不一样。我们讲话时都从后腭发音,变成了四条腿的东西。我们相互之间汪汪乱叫着。
比起端到家庭餐桌上的许多菜来,我们更喜欢这一道菜。我们把这种肉称作“狗肉”。
如果这不是母牛肉的话,那就可能是马肉,或者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宰杀的骗羊的肉。
我母亲将一把粗颗粒的食盐扔进上了釉的锅里,三十厘米长的肉块堆放在沸腾的盐水中,
让这道菜再煮开一会儿,放进茉乔栾那,因为据说茉乔栾那很适于狗的嗅觉。她把煤气
灶的火拧小,给锅盖上盖子,有一个小时没有动它,因为这种母牛或马或骗羊肉要变成
那种“狗肉”,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哈拉斯和我们都吃这种肉,这种肉由于放进了茉乔
栾那一起煮,会帮助哈拉斯和我们,帮助我们大家获得一个高雅的嗅觉器官。这是一种
科施内夫伊烹调法。在奥斯特尔维克与施朗根廷之间,人们说:茉乔栾那使人变得漂亮。
茉乔栾那使钱变得经用。把茉乔栾那撒到门坎上可以抵挡鬼神和地狱。低矮、长毛的科
施内夫伊牧羊犬以其茉乔栾那灵敏的嗅觉遐迩闻名。
如果低档肉铺里没有肉——这种情况很少——锅里就装满了内脏,有结节状的、发
胀的牛心,有因为没有撒尿所以里面还带有尿的猪腰子,还有小骗羊腰子,我母亲不把
这些羊腰子从一件衬着嚓嚓作响的羊皮、像拇指一般厚的油脂层上扯下来。腰子放到狗
盆里。骗羊腰子上的油在生铁平底锅里熬。它还可以用来炒家常菜,因为骗羊腰子上的
油可以预防危险的肺病。锅里偶尔也煮一个颜色很深、由紫色变成紫罗兰色的脾,或者
一堆多筋的牛肝。只是因为煮肺的时间更长,要用更大的锅煮,终究没能大量提供,所
以差不多等于没有把它放进上了釉的锅里。如果要放,那也只是在夏季有几个月缺肉的
时候。那时候,不管是在卡舒布人那里,还是在科施奈德赖,都流行牛瘟。我们从不吃
煮好的内脏。只有图拉偷偷地但却是在我们这些看着她喉咙都感到难受的人面前,津津
有味地大喝上一口褐灰色的汤汁,腰子里凝结成块的排泄物像下小冰雹似的在汤里翻腾,
同带黑色的茉乔栾那相遇,形成各式的岛屿。
在狗舍里的第四天——
因为学校尚未开学,根据邻居们和那个在发生工伤事故时光顾我们木工作坊的医生
的建议,人们不去打扰图拉。在起床前——就连总是第一个到木工作坊来的工长都还没
来——我给她端来一钵装满心子、腰子、脾和肝儿的汤。一层由牛油和羊油混合而成的
油,像一层冰那样封在汤的表面。只是在边缘才溢出混浊的液体,形成一个个小球,滚
到油层上。我穿着睡衣,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着。我没有把其他钥匙碰得当啷作响,
就从巨大的钥匙板上取下了院子的钥匙。在很早和很晚的时候,所有的楼梯都会嘎吱嘎
吱地响。麻雀开始在平坦的木材仓库屋顶上叽叽喳喳地叫。狗舍里没有一点动静。可是,
沐浴在斜阳中的油毛毡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苍蝇。我只敢冒险走到一个弄得乱七八糟的
半圆边上,这个半圆用土堤和齐脚深的壕沟标出了套狗链的有效范围。狗舍里安静、昏
暗,没有各式各样的苍蝇。后来,在昏暗中他们苏醒了。图拉的头发上沾着锯末。哈拉
斯把头放在爪子上,上唇的下垂部分灰心丧气地低垂着。它的双耳装出几乎一动不动的
样子,但实际上仍然在动。我叫了好多次,不过声音都不大,因为我仍然睡眼朦胧。我
咽了一口气,叫得更大声一点:“图拉!”还报了我的名字,“我是哈里,带了东西
来。”我用钵里的汤引诱她,试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喝汤声,轻声吹着口哨,发出咝咝声,
好像我不是在哄图拉,而是在引诱哈拉斯走到半圆的边上来似的。
当只有苍蝇、一抹斜阳和麻雀叽叽喳喳的鸟语声表现出动静来,或者充其量让人预
感到狗耳朵时——哈拉斯持续不断地打了一阵哈欠,但却仍旧让眼睛闭着——我把钵放
到半圆边上,说得更准确些,我把钵放在狗的前爪刨出来的那个沟里,便头也不回地走
回房里去。麻雀、各式各样的苍蝇、冉冉升起的太阳和狗舍都落到了我的背后。
这时,工长正好推着他的自行车穿过走廊。他问我,我避而不答。在我们的住房里,
大家都还在蒙头大睡。我父亲的睡眠很平静,他相信闹钟。我把一个凳子挪到厨房的窗
户边,拿了一块干面包头,取下盛有李子酱的盆,把窗帘推向左右两边,把面包头泡到
李子酱里。我已经啃起面包,掰起面包来了。这时,图拉从狗舍里爬出来。图拉爬过狗
舍的门坎之后,还是四肢着地,拖着瘦长的身子笨拙地抖动了一下,把锯末抖掉,再慢
慢腾腾地、摇摇晃晃地冲着由狗链条的长短决定其大小的半圆爬去,快到胶合板仓库门
前的地方,遇到 竟岛屯恋 ,便扭动臀部,减低速度,再抖一次锯末——她那身蓝白相
间、可以洗涤的女外衣,变成了有蓝白正方形图案的衣服——然后她对着院子打哈欠。
在那里,工长挨着他的自行车,站在背阴处,只有他的帽子遇上斜阳。他在给自己卷一
支香烟,目光对着狗舍的方向。这时,我手里拿着面包头和李子酱,正从上往下观察图
拉。我避开狗舍,只瞄准她,瞄准她和她的背。图拉以非常缓慢、萎靡不振的动作沿着
半圆爬着,让头和绞在一起的头发向前垂着,仅仅同上了褐色釉的陶钵——但仍然是在
低垂的头后面——保持同样的高度,这个陶钵里的东西覆盖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冻油。
我在上面忘了啃面包这段时间,工长的帽子逐渐伸到阳光下,工长需要用双手把那
卷成纸袋状的香烟点燃——打火机打了三次,都没有燃着——这段时间,图拉把脸呆呆
地对着沙土,后来才慢慢地再一次扭动臀部,也不抬一下满是头发和锯末的头,减低速
度。当她的脸伸到陶钵上面,在钵里照出影子来时,这层油脂就成了一面圆圆的小镜子。
她惊呆了。就连我这个从上往下观察的人,到现在也仍然没有啃面包。图拉的脸几乎在
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从两只撑着的 觳 挪到了撑着的左臂上,一直挪到左边平放着的手
掌——从厨房的窗户看——在她身体下面消失为止。当我把我的面包头浸在李子糊里时,
我还没有看见那只空着的胳臂,而她却已经把右手伸进钵里了。
工长平心静气地吸着烟,当他把烟雾吐出去,吐到它遇到依然低矮的太阳时,他就
把香烟叼在下唇上。图拉用过劲的左肩肿骨,把可以洗涤的蓝白色方格条纹女外衣绷得
紧紧的。哈拉斯的头放在爪子上,它慢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望着图拉。她伸开右手的小
拇指。它慢慢地先后垂下两只眼的眼皮。现在,因为太阳照到了狗耳朵,在狗舍里,苍
拇指。它慢慢地先后垂下两只眼的眼皮。现在,因为太阳照到了狗耳朵,在狗舍里,苍
蝇时隐时现。
当太阳冉冉上升,邻居家的一只公鸡啼叫时——那里有公鸡——图拉把右手伸直的
小拇指垂直放到冻油层上钻一个洞。我把面包头放到一边。工长换了一下支持身体重心
的重力腿,让脸部躲开太阳。我想看个究竟,看图拉的小拇指会怎样钻过冻油层,穿进
汤里去,然后再多次撬开油层。可是,我没有看到图拉的小拇指穿进汤里,冰油层也没
有碎裂,更没有碎成小块,而是完好无损地被图拉的小拇指从汤钵里钩起来。她把这个
啤酒杯垫大小的圆盘举到肩膀、头发和锯末上面,举向清晨七点钟的天空,另外,还加
上她那副板着的面孔,然后,顺手将这个圆盘对着院子、对着工长扔过去。圆盘在沙地
上面永远地破碎了。它破成碎片,在沙地里滚着,一些变成了油脂沙球的油脂碎片像雪
球似的越滚越大,一直滚到吸着烟的工长面前,滚到他那辆有新铃的自行车面前。
当我的目光从甩碎的冻油圆盘回到图拉身上时,她正 莨 嶙峋地、直挺挺地跪在太
阳下,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她有五次向侧面叉开刚才用力过猛的左手手指,然后通
过三个关节把它们合拢,然后再通过同样的关节把它们叉开。她用右手——手背朝地—
—端着钵底,慢慢地把她的嘴放到钵边上。她并不是小口小口地喝,也不是咂咂地喝,
并不洒出汤来。图拉以迅速均匀的速度不停地喝着那没有油的脾、心子、腰子、肝儿的
汤及其所有像小冰雹似的细小东西和令人惊奇的东西,以及底部沉渣里的小软骨,还有
科施内夫伊的茉乔栾那和凝结成块的尿素。图拉把钵里所有的东西都一扫而光。她的下
巴顶着钵,钵把端着钵底的手顶到斜阳下。脖子空了,越伸越长。满是头发和锯末的后
脑 状沟 脖梗儿上,她睡着了。挨得很近的两只眼睛紧闭着。这时,图拉瘦削多筋、苍
白软弱的小孩脖子仍在工作,一直工作到 啦 扣在她脸上?她能够把?从体边举起来,
能够在钵底和滑下来的太阳之间抽出手来为止。这个被翻过来的 啦Ц 住了她那双眯着
的眼睛,以及那对结上硬皮的鼻孔和那张吃饱了的嘴。
我认为,我穿着睡衣钻在我们厨房的窗户后面是很幸福的。李子糊使我的牙齿变钝
了。在父母的卧室里,闹钟结束了我父亲的睡眠。在下面,工长不得不给自己重新点火。
哈拉斯抬起眼皮。图拉让汤钵从脸上掉下去。汤体掉进沙里,没有打碎。图拉慢慢躺下,
躺到两个手掌上。有少量可能是凿榫机凿下来的木屑被她弄碎了。她扭动臀部,转了差
不多九十度的弯,非常缓慢地、心满意足地、懒洋洋地先是爬到斜阳下,然后带着背上
的太阳爬向狗舍入口处。她在洞前立即转过身来,倒退着往里挤,拖着低垂的头和头发,
背负着使头发和锯末发亮的太阳,越过门坎,进入狗舍。
这时,哈拉斯又闭上了眼睛。各式各样的苍蝇又飞了回来。我又感到了自己那些不
锋利的牙齿,看到它那长在颈圈上面、没有光线能够照亮的黑色颈毛,听见我父亲起床
时发出的声响。麻雀围在空汤钵四周。有一件蹩脚的衣服是蓝白色方格条纹的。人们可
以看见一绺绺头发、闪光、木屑、爪子、苍蝇、耳朵、睡眠和早上的太阳。油毛毡上已
经变软,散发出某种气味。
工长德雷森把他的自行车推向机器间的一道锁着的、有一半装上了玻璃的门。他在
走路时慢慢地把头从左往右摇,又从右往左摇。在机器间有圆锯、带锯、凿榫机、整流
器和仍然冰凉但又是张着嘴的电动刨。我父亲在卫生问郑重其事地咳嗽着。我从厨房的
凳子旁 那 溜走了。
在狗舍里的第五天傍晚时分——
那是个星期五,木工师傅试图劝说图拉。他那十五芬尼一支的、外层颜色欠佳的雪
茄,在他那张体面的脸上形成一个直角,使他的肚子——他侧着身子——显得有点突出。
这个身 目 梧的人说得合情合理。他把亲切当做诱饵。然后,他说得更加迫切,让烟灰
。他把亲切当做诱饵。然后,他说得更加迫切,让烟灰
提前从摆动着的雪茄上碎掉。这样一来,肚子就显得更加突出了。他表示要作出惩罚。
当他越过由套狗的链条作为活动半径画出的半圆,露出那张开的木工师傅的手时,哈拉
斯伴随着锯未从狗舍里跑出来,把链条绷得紧紧的,用它的两个黑色前爪往木工师傅胸
膛扑来。我父亲跌跌撞撞地跑了,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与这个脑袋连在一起
的很可能仍然是外层颜色欠佳的雪茄烟。他抓起靠在锯木架上的一根椽子,不过,并没
有朝没有汪汪大叫而只是在呆呆地考验着链条的哈拉斯打去。更确切地说,他放下了这
只拿着椽子的木工师傅的手。只是在半个小时之后,他才赤手空拳地接了学徒霍滕·舍
尔温斯基,因为按照工长的说法,霍滕·舍尔温斯基没有清洁凿榫机,给机器上油。另
外,据说,这个学徒还偷了门上的小五金和一公斤一寸长的钉子。
图拉在狗舍里的第六天——
这第六天是一个星期六。穿着木鞋的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把锯木架排在一起,捡
起哈拉斯的狗屎,把院子打扫干净和耙平。在耙平土地时,把一些有规则的、一点儿也
不难看的、可以说是 扩和幼稚的图?刻在沙土上。他绝望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接近
危险的半圆之处平整院子。在这里,沙地也变得更加昏暗,更加潮湿。图拉没有露面。
当图拉必须撒尿时——图拉每小时都撒一次尿——她就撒到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傍晚
必须更换的锯末上。可是在她呆在狗舍里的第六天,他却不敢重新垫上锯末铺位。他穿
着粗笨的木鞋,拿着铲子和灌木扫帚,拿着装有从凿榫机和整流器上扫下来的木屑的筐
子,迈着冒险的步子,带着每天傍晚的打算,越过乱糟糟的壕沟,嘴里嘟哝着:“乖乖
乖,听话。”狗舍里这时就会发出一种几乎不是恶意而是预先警告的猜猜声。
在星期六的狗舍里没有换锯末,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也没有解开看家犬哈拉斯的
タ艘裁挥薪饪醇胰沟?
链条。在月色惨淡的夜晚,把好斗的看家犬拴住,木工作坊便处于没有看守的状态。不
过,并没有发生破门而入的事情。
星期天——
图拉呆在狗舍的第七天, D ·波克里弗克来了。刚过?午她就来了,身后拖来一
把椅子,椅子的四条腿在她丈夫平整院子地面时刻出的那些图案上,横着划出一道反差
强烈的痕迹。她右手端着盛满块状牛腰子和一半骗羊心子的狗食钵。所有的心室及其血
管、韧带、肌腱和光滑薄膜的内壁都已明显裂开。她在靠近胶合板仓库门时放下了装有
内脏的汤钵。她在离令人望而生畏的半圆中心一步远的地方,在狗舍入口的斜对面移正
椅子,终于坐了下来。她有一双老鼠眼,留着一头更像是用嘴啃出而不是用剪刀剪成的
有前刘海儿的短发,穿着她那身黑色盛装,显得形容枯槁,狼狈不堪。她从前面解开纽
扣的塔夫绸衣服里取出编织物,对着狗舍、对着哈拉斯和女儿图拉的方向编织起来。
我们,也就是木工师傅、我母亲、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及其儿子亚历山大和西格
斯蒙德,整个下午都站在厨房的窗户旁,不是拥挤着就是挨个儿地注视着院子。就连其
他出租住宅临院子的窗户旁也有邻居及其孩子在站着和坐着,或者说一个像多布斯拉夫
小姐那样的独身小姐坐在她那底层住房的窗户旁注视着院子。
我不让人替换,我坚持不懈地站着。没有任何“别生气游戏”,也没有任何星期天
吃的发面糕点能把我引开。这是一个还有点热的八月天,第二天学校就要开学。按照埃
娜·波克里弗克的愿望,我们不得不离开下面的双层窗。上面的正方形窗户同双层窗一
样,都有一道很宽的缝隙,让空气、苍蝇和公鸡的啼叫声从附近跑进我们住宅的厨房里
来。所有嘈杂声,就连某一个人吹出来的喇叭声——此人每个星期天都在拉贝斯路旁一
吹出来的喇叭声——此人每个星期天都在拉贝斯路旁一
幢房屋的阁楼上练习 道 ——都在轮班替换。一种飞快的 亦 喳喳声、叽里咕噜声、
七嘴八舌声、嗡嗡声和带鼻音的说话声不绝于耳。越来越重的鼻音,科施内夫伊的桤木
在飞沙走石的风中,许许多多的树梢,一串挂有十字架的念珠,一张弄皱的纸使自己变
得平滑,老鼠猖獗,麦秆自己把自己捆好。波克里弗克妈妈不仅对着狗合编结东西,还
对着同一方向低声耳语, 郧运接 ,嗒嗒作响,咂舌有声,发出啾啾声,吹着诱人的口
哨。我看到她的侧面像,看到她颤动着、咀嚼着、跳动着、退却着和往前跃进着的下巴,
看见她的十七根手指和四根飞舞着的针。在这些针下面,在她那身穿塔夫绸衣服的怀里,
有一个浅蓝色的东西在逐渐增大,这件东西是为图拉准备的,而后来,图拉也穿上了它。
狗舍及其居住者没有任何表示。编织开始,悲叹就没完没了。这时,哈拉斯便懒洋
洋地、熟视无睹地离开了狗舍。在用强行张开的嘴打完哈欠,做了几次延伸练习之后,
它就找到了肉钵。由于不自然的蜷伏,它在半路上拉出干结的狗屎,而且还把腿抬了起
来。它把肉钵往狗舍拖去,在狗舍门口,用舞动着的后腿猛地一撞,便狼吞虎咽地吞食
起牛腰子和所有心室都裂开的骗羊心子来。不过,它遮住了狗舍入口,所以无法断定图
拉是否也像它一样在吃腰子,吃心子。
傍晚时分, D ·波克里弗克拿着差不多已经完工的编织上衣回到房里。她一言不
发。我们也不敢问。“别生气游戏”只好靠边站。还剩下了发面糕点。晚饭后,我父亲
伸直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幅有珍奇驼鹿的油画说,现在得采取行动了。
星期一早晨——
木工师傅准备停当,要去警察局。埃娜·波克里弗克叉开两腿,在我们的厨房里高
声大叫地骂,骂他是一个满身是屎、全身结痂的家伙。我作为唯一的一个已经背上书包
易魑ㄒ坏囊桓鲆丫成鲜榘?
的人,看守着厨房的窗户。这时,摇摇晃晃、瘦骨嶙峋的图拉由垂头丧气的哈拉斯跟随
着,离开了狗舍。最初,她用四肢爬,然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迈着碎步,跨过
半圆,而这时哈拉斯也不阻拦。她站着,身上被涂得很脏,衣服成了灰色,有些地方被
长长的狗舌头舔得发亮。她找到了院子的门。
哈拉斯只在她身后叫了一声,不过,它的叫声大大压过了圆锯的呜呜声。
当图拉和我——
当燕妮和其他所有学童的学校开学时,哈拉斯又开始了它那看家犬的生涯。这种生
涯是一种混合物,任何东西都不会使它中断。还没过三个星期,就有消息传来,说配种
公狗哈拉斯为我父亲——木工师傅利贝瑙又挣了二十五古尔登。就是这种事情也不会中
断它那看家犬的生涯。尽管在朗富尔—霍赫施特里斯警察局营房狗舍科呆的时间很短,
但那次访问却起了作用。在经过了适当的时间之后,在一张比较大的、专门为警察局狗
舍科的信件来往预先印好的卡片上写着:许德尔考的母牧羊犬特克拉——育种人:阿尔
布雷希特·勒布,地点:四三五六号房间——产下了五只幼犬。后来,在几个月之后,
在圣灵降临节期间的几个星期天之后,在圣诞节之后,在新年之后,下雪之后,融雪天
气之后,又下雪之后,下了很久的雪之后,在正在开始的春季之后,在分配了复活节标
志之后——所有的人都派上了用场——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段时间之后——除非我
提到机器间的那场事故:学徒霍滕·舍尔温斯基在圆锯上失去了左手的中指和食指——
那封挂号信来了。那封信下面有纳粹省党部头头福斯特尔的签名。它通知我们:在朗富
尔—霍赫施特里斯警察局狗合科,从与法尔科、卡斯托尔、博多和米拉一胎产下的幼犬
中,收购了小牧羊犬亲王——亲王由许德尔考的特克拉育种,育种人为但泽—奥拉的勒
王由许德尔考的特克拉育种,育种人为但泽—奥拉的勒
布,以及路易丝磨坊的哈拉斯,育种人和主人为但泽—朗富尔的木工师傅弗里德里希·
利贝瑙——以德国城市但泽市党部和德国居民的名义决定,值此元首四十六周岁诞辰之
际,通过一个代表团,将牧羊犬亲王呈献给元首和帝国总理。元首和帝国总理对此表示
赞许,决定接受但泽地区这一礼物,除了他的其他犬之外,再养上牧羊犬亲王。
挂号信里附有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元首照片,照片上有他的亲笔签名。在照片上,他
穿着一件上巴伐利亚村民的衣服,只不过这民族服的上衣裁剪得更适合于社交场合。在
他脚边,有一条灰黑色的牧羊犬在急促喘息,这条狗的胸前和眉心有一些发亮的、可能
是黄色的标志。背景 迓偷帧T自诙宰耪掌峡床患哪掣鋈宋⑿Α?
信件和元首照片——两者立即被放在玻璃下面,在自家的木工作坊中加上了框——
在附近转悠了好久。它们产生的效果是:首先是我父亲,然后是奥古斯特·波克里弗克,
再以后是一些邻居入了党;木工伙计古斯塔夫·米拉夫斯基——十五年来一直呆在我们
企业,是一个心平气和的社会民主党人——宣布辞职,在两个月之后,经过木工师傅方
面长时间的劝说后,才重新上我们的木工刨台。
图拉从我父亲那里得到一个新书包。我得到一套少年队制服。哈拉斯得到一个新的
颈圈,但是,不可能把它养得更好,因为它已经被养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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