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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e (满天星斗),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狗岁月(第二篇  情书)16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Apr 14 11:31:47 2000), 转信

从前有一个上士,此人把防空助手培养成为高射炮手和准哲学家。他走路有点跛,
能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差一点当上父亲。不过,他先是被推上一个特别法庭,然后又

被推上军事法庭,干脆被降级,送进一个 头 营,因为他喝得酩酊大醉,在皇帝港炮兵

连的棚屋之间用一些俗语来侮辱元首和帝国总理。在那些俗语中出现这样一些话,比如

存在遗忘、白骨山、忧愁结构、施图特霍夫、托特瑙①和集中营。当人们在大白天把他

带走时,他莫名其妙地怪声大叫道:“你这条存在的狗!阿雷曼族的狗!你这条戴着尖

顶帽、穿着搭扣鞋的狗!你是怎样捉弄矮个子胡塞尔的②?你是怎样对付胖子阿姆泽尔

的?你这条苏格拉底大弟子式的纳粹狗!”尽管他腿瘸,却因为这些不押韵的颂歌,不

得不首先到了日益临近的东线,后来,在遭到敌人入侵之后,便在西线排雷;不过,这

个被降级的上士并未挨炸。
  ①在黑森林的托特瑙有海德格尔的茅屋。
    ②根据保罗·许内尔费尔德对海德格尔的描述:“他看起来像是一个阿雷曼族农民

可以看见他在夏天的日子里戴着防太阳晒的白色尖顶帽,穿着白上衣、短裤和有搭扣的

鞋,站在茅屋前。”现象学是由胡塞尔创立的哲学流派。
    从前有一条黑色牧羊犬,此犬名叫亲王,它随着元首大本营一道,被迁往拉斯滕堡

迁往东普鲁士。它很幸运,没有触到地雷;可是,它正在追撵的一只野兔却跳到了地雷

上,只剩下一些残骸。
    就像过去在温尼茨亚东北部的“浪人”军营一样,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与布上地

雷的森林毗邻,元首及其爱犬隐居在“狼壕”的A号禁区内。为了让亲王有活动场地,
驯犬师——一个党卫军大队长,此人战前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养狗场——可以牵着它在一

号和二号禁区遛一遛;可是元首却不得不呆在狭窄的A号禁区内,因为他要不断地同人
讨论局势。
    元首大本营的生活枯燥乏味。老是清一色的棚屋,元首警卫营、德国国防军最高统

帅部或者前来商谈局势的客人就住在里面。在二号禁区营门口,那   跞寥恋娜巳旱故?

可以调剂一下生活。
    在那里发生了一件事:一只家兔在禁区外跑到两个岗哨之间,在人们的哄堂大笑中

被赶走,让一只黑色牧羊犬忘记了在养狗场里受训时的训练科目:亲王挣脱链条,从仍

然在哈哈大笑的岗哨旁嗖地一下窜过去,跑出大门,拖着皮带穿过营房大门的行车道—

—兔子皱着鼻子,这种事没有一条狗忍受得了——想要追赶一只皱着鼻子的兔子。幸好

这只兔 右R 领先,因为当兔子逃进布了地雷的森林,随着地雷的爆炸被炸得粉身碎骨

时,尽管这条狗已经陷进布雷区内好几步远的距离,但这次爆炸却几乎没有伤到它。驯

犬师小心翼翼地牵着它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报告呈送上去,而且是通过官方途径——党卫军支队长费格莱茵①签上了意见,由

希特勒过目——在这之后,驯犬师被降级,送到 头 营,与被降级后不得不去排雷的上

士在同一 头 营里。
士在同一 头 营里。
   ①费格莱茵是希 防吃 元首大庇 乃饺舜恚浼侗鹩虢韧胂L乩涨楦?

埃娃的姐妹结婚;因试图逃跑,于1945年4月29日被希特勒枪毙。当时,希特勒已经得
知希 防车耐督 建议,认为费格莱茵亦是知情者。
    这个昔日的驯犬师在莫吉廖夫东边走出了不幸的一步;而那位上士则不然,当惩罚

营被调往西部时,他带着一条虽然病但又是幸运的腿,跑到盟军那边去了。他从一个战

俘营转到下一个战俘营,最终在一个英国反法西斯战俘营中安下身来;因为他可以用士

兵证证明自己的身份,士兵证上记载着一些一般性的禁闭以及他被降级的原因。紧接着

在《众神的黄昏》①音乐唱片已经准备好时,他与志同道合者一起组织了一个战俘营剧

团。在即兴加入台词的舞台上,他——一个职业演员,在德国古典作家的剧作中扮演主

角:一个有点瘸脚的纳旦和一个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的葛茨②。
   ①《众神的黄昏》,一译《神界的黄昏》,是瓦格纳所作的三幕歌剧。
    ②纳旦为莱辛剧本《智者纳旦》中的主人公;葛茨为歌德的剧作《铁手葛茨·封·

贝利欣根》中的主人公。
    可是那个谋杀犯,那个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用炸弹和公文包结束了他的排练的谋杀犯

却没能进入反法西斯分子战俘营。就连他那失败的谋杀事件也没有在战俘营内引起反响

因为他并非职业杀手,未经专门训练,也没有孤注一掷,在炸弹清清楚楚地表明不成问

题之前,他就偷偷溜掉了,想在谋杀成功之后执行一些伟大的任务。
    在元首商讨局势时,他站在瓦尔利蒙德将军和阿斯曼海军上校之间,不知道该把公

文包放到何处。军需部的一个联络军官结束了他关于发动机燃料问题的报告。然后,又

有人列举了诸如橡胶、镍、铝土矿、锰和钨等紧缺物资。到处都缺滚珠轴承。外交部有

人——那是赫维尔公使吧?——提出一个问题:东条内  辞职之后,在日本会出现什么

样的局势?那个公文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谈到第十军在撤出安科纳①之后的重

新部署,第十四军在利窝那沦陷后的战斗力。施蒙特将军要求发言,可是谈的一直都是

饵。该把公文包放在哪儿呢?一个刚刚得到的消息使围在地图桌四周的人群顿时激动起

来:美国人侵入了法国的圣洛!快!要在讨论东线,比方说在讨论比亚韦斯托克西南的

局势之前采取行动。这个谋杀犯漫无目的地将装有炸弹的公文包放到地围桌下面。标上

复杂记号的总参谋部地图就摆在桌子上。约德尔先生、舍尔夫先生、施蒙特先生和瓦尔

利蒙德先生静悄悄地站在桌子四周或者在四周踮着靴尖走来走去;元首的黑色牧羊犬烦

躁不安地在桌子四周窜来窜去,因为他的主人同样烦躁不安,时而站在这儿,时而站在

那儿,时而否定那个,时而又态度强硬地要求这个,老是在喋喋不休地谈着缺少十五点

二厘米的榴弹炮,然后又谈到性能优良的二一式斯科达榴弹炮。“如果我有向四周发射

的火力,就是没有一长串的活动炮架,也可以部署海岸防御工事,譬如在圣洛。”这记

性真糟糕!名字、数字和距离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另外,他一直在走来走去,不管走

到哪里,狗都在脚边,却惟独没有靠近公文包,没有靠近施蒙特将军和瓦尔利蒙德将军

脚边。
  、侔 科纳与利窝那皆为意大利城市。
    一句话,谋杀犯出了毛病,可是炸弹并未出毛病,它准时爆炸,结束了几个军官的

前程,却既未夺去元首的性命,也未干掉元首的爱犬。因为桌子下面的地盘就像属于所

有的狗一样,是属于亲王的。它闻到了乱放的公文包,很可能听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在

滴答滴答地响。无论如何,匆匆的一闻促使它要便溺,而训练有素的狗却只准在室外便

溺。
溺。
    一个站在棚屋门口殷勤服务的副官注意到狗要便溺,便把门打开一道缝——其宽度

足够亲王进出——然后不声不响地关上房门。但是他的体贴人微并未得到好报,因为当

炸弹说“现在!”说“结束!”说“下班!”说“够了!”时,当现在已 执偬优艿哪?

杀犯公文包里的炸弹说“阿门”时,它除了击中其他人之外,还多次击中了这位副官,

然而却一次也没击中元首及其爱犬。
    防空助手哈里·利贝瑙——后来从谋杀犯、总参谋部地图和安然无恙的元首形象那

个大世界回到了 矢欢 区——从音量调得很大的收音机里听到了这次失败的谋杀。收

音机里还提到谋杀犯及其同伙的名字。这时,哈里着实为牧羊犬哈拉斯的后代亲王担忧

因为没有专门报道,报纸上只字未提,甚至连街头巷尾低声耳语的谣传都没有透露,这

条狗是否已经牺牲,或者说像它的主人一样顺应天意,幸免于难。
    只是在后来,有一个新闻周报——哈里口袋里揣着征兵令,身上再也不穿防空助手

制服,他回家辞行,老去看电影,因为亲王如果被炸死,到现在刚好七天了--这个德意

志新闻周报完全是顺便地报道了一下牧羊犬亲王的情况。
    映出元首大本营时,被炸毁的棚屋和活着的元首是分开报道的。元首的帽檐拉得很

低,他那张压在帽檐下的脸显得有点臃肿,不过同往常类似的是,一只公牧羊犬竖着耳

朵,黑乎乎的,在元首靴上蹭来蹭去。哈里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它就是木工师傅那条狗

    然而,那个笨手笨脚的谋杀犯却被处决了。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
    此人被森林中的一个吉卜赛人硬塞给一位参议教师,当时,这位教师在一家倒闭的

工厂里整理云母石,他名叫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这个女孩受洗取名为燕妮,逐渐长

大,越长越胖,越长越胖。燕妮显得圆滚滚的,很不正常,因此也就不得不吃很多苦头

很早,一位名叫费尔斯讷-伊姆布斯的钢琴教师就给这个胖乎乎的女孩上钢琴课。伊姆
布斯有一头雪白的波浪形头发,每天都要花上整整一个钟头的时间来梳理。为了防止燕

妮越长越胖,根据他的建议,人们在一所正规的芭蕾舞学校里给燕妮上芭蕾舞课。
    可是燕妮仍在不断长胖,可望长得同布鲁尼斯参议教师最喜欢的学生埃迪·阿姆泽

尔一样胖。阿姆泽尔同他的朋友一道,经常去参观参议教师的云母石收藏品,而且当燕

妮在钢琴上乱弹音阶时也在场。埃迪·阿姆泽尔长有很多雀斑,体重两百零三磅,会讲

一些滑稽事情,画起画来,三下五下就能画得惟妙惟肖,此外,唱起歌来声音清脆——

他甚至还在教堂里唱诗。
    在一个冬天的下午,到处白雪皑皑,新的雪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个不停。燕妮在

埃尔布斯山后面,在靠近阴森森的古滕贝格纪念碑的地方,被嬉戏的孩子们变成了一个

雪人。
    无独有偶,在同一时刻,在埃尔布斯山的另一侧,滑稽可笑的胖阿姆泽尔同样变成

了一个雪人;不过,并不是嬉戏的孩子们把他变成了雪人。
    可是这时,四周突然开始了融雪天气。这两个雪人融化了,在古滕贝格纪念碑附近

放出一个跳舞的苗条少女,在山的另一侧放出一个身材细长的小伙子。此人在雪地里寻

找他的牙齿,而且也找到了牙齿,但紧接着,又   九镜匕阉侨咏斯嗄敬灾小?
    这个跳舞的苗条少女回到家中,冒充自己是燕妮·布鲁尼斯,害了一场小病,很快

就恢复了健康,然后便以卓有成效的方式开始了一个芭蕾舞女演员的艰辛历程。
    然而,那个身材细长的小伙子却拎着埃迪·阿姆泽尔小小的旅行箱,作为哈泽洛夫

先生,乘着火车从但泽出发,经过施奈德米尔,到柏林去了。在那里,他让人给他嘴里

安上了新牙,试图治好在雪人体内得的重感冒,却留下了他的慢性嘶哑症。
安上了新牙,试图治好在雪人体内得的重感冒,却留下了他的慢性嘶哑症。
    这个跳舞的苗条少女必须继续上学,刻苦进行芭蕾舞练习。当市立剧院的儿童芭蕾

舞团参加演出圣诞节童话剧《冰雪女王》时,燕妮获准跳冰雪女王,得到评论家们的赞

誉。
    这时,战争爆发了。但是,什么也没有变化,充其量只是芭蕾舞的观众有所不同而

已。燕妮获准在措波特疗养大厦的红色大厅为高级军官、党的头面人物、艺术家和科学

家们跳舞。那位来自阿姆泽尔雪人、患有慢性嘶哑症的哈泽洛夫先生当时在柏林当芭蕾

舞教练,所以也就作为应邀的社会名流,坐在疗养大厦的红色大厅里。在最后响起经久

不息的掌声时,他自言自语道:“这个击腿跳令人惊异。  膊舒展得漂亮极了。瞧,傲

慢动作时这种线条!看起来有点冷漠,但完完全全是古典式的。技巧规范,但过于做作

脚背太低。确实有天资。必须同这个孩子合作、合作,使出浑身解数!”
    只是在参议教师奥斯瓦尔德·布鲁尼斯因为一桩刑事案件——他把配给学生的维他

命药片放进了自己嘴里——被刑事警察科传讯,被国家秘密警察逮捕,被送到施图特霍

夫集中营之后,芭蕾舞教练哈泽洛夫才找到机会把燕妮接到柏林去。
    他们依依惜别朗富尔郊区。她身穿黑色丧服,爱上了一个名叫哈里·利贝瑙的中学

生。她给他写了很多信。她那工整的笔迹讲述芭蕾舞团团长——神秘莫测的内罗达夫人

讲述同她一道迁往柏林的钢琴演奏家费尔斯讷-伊姆布斯,讲述跳双人舞的搭档小芬希
尔,讲述那个身患慢性嘶哑病、总用一点令人恐惧的办法领导着练习和排练的芭蕾舞教

练哈泽洛夫。
    燕妮写了获得的进步和小小的倒退。总的说来,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只是有一

个地方卡了壳,没法改进。尽管燕妮的击腿跳备受称赞,但她的脚背仍然过于平坦,这

使芭蕾舞教练和这位芭蕾舞女演员感到痛心,因为每一位真正的芭蕾舞女演员——自路

易十四时代以来就是如此——都必须有漂亮的高脚背。
    排练了好几个芭蕾舞剧,其中有德国早期的四对舞和芭蕾舞巨匠佩季帕①保留剧目

中常见的精彩节目,为占领了半个欧洲的士兵们演出。漫长的旅行把燕妮带往世界各地

燕妮从世界各地给她的朋友哈里写信,哈里有时候也给她回信。在排练的间隙和演出期

间,燕妮并没有傻乎乎地坐在那儿翻阅画报,她在一个劲儿地为一位即将分娩的女同学

编织婴儿衣物。
  、倥寮九粒?818~1870),又译彼季帕。舞蹈家、编导。
    在芭蕾舞团于四四年夏天从法国回来之后——这个团受到入侵者的袭击,丢失了好

些舞台装饰和一部分服装——芭蕾舞教练想排一个三幕芭蕾舞剧。从孩提时代起,他就

已经在东弄西弄地搞这个剧了。如今,经历了在法国的那场浩劫之后,他便急急忙忙地

实现他孩提时代的梦想,因为在八月份,这个芭蕾舞剧就要以《稻草人》或者《稻草人

的起义》,要不就是以《园丁的女儿与稻草人》的剧名首次上演了①。
  、僖 此命名的一个芭蕾舞歌剧脚本由阿里贝尔特·雷曼谱曲,于1970年在柏林首次
上演
?
    因为没有合适的作曲家,他就让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对斯卡拉蒂和韩德尔①的作品
进行改编,搞一个大杂烩。那部分在法国遭到毁坏或遭到严重损坏的服装也就随随便便

地用到了新芭蕾舞中。同样属于哈泽洛夫宣传连、在入侵开始时就遭到损失的一个侏儒

剧团②剩下的人员,作为不说话的杂技配角演员,被吸收进了芭蕾舞剧中。它要成为一

种情节芭蕾舞剧,在巨大的魔术舞台上,人们戴着面具,有唧唧喳喳叫着的机器和活动

的机器人。
   ①斯卡拉蒂(1685~1757),意大利作曲家。韩德尔(1685~1759),德国作曲家

意大利作曲家。韩德尔(1685~1759),德国作曲家。
    ②指《铁皮鼓》中的贝布拉等人。
    燕妮给哈里写道:“第一幕表现的是凶神恶煞的老园丁姹紫嫣红的园圃,这个园圃

遭到蹦蹦跳跳的鸟儿劫掠。园丁的女儿——那就是我——几乎是同鸟儿们联合起来,戏

弄凶神恶煞的老园丁。成群的鸟儿围着他飞来飞去,这个园丁在跳一种剧烈、可笑的独

角舞。在园圃的栅栏上钉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道:“征聘稻草人!”随后,一个眉清

目秀、衣 礼 褛的年轻人用大换脚跳的方式跳过栅栏,前来报名。他表示愿意担任稻草

人的职务。在跳来跳去和反复考虑之后——做击打动作、击腿跳和前后交替的移位打脚

小跳——凶神恶煞的老园丁宣布同意,随即便从左边下场。现在,这位年轻人——向四

面八方跳追赶步和滑步——轰走所有的鸟儿,最后来了一个特别调皮的阿姆泽尔式空中

旋转动作。当然,年轻、美貌的园丁女儿——也就是我——爱上了这个年纪轻轻、弹跳

能力强的稻草人。他们在凶神恶煞的老园丁的大黄灌木丛之间跳双人舞,做一些抒情、

徐缓的动作,显示文雅优美的线条和平衡稳定的舞姿,做散步式的阿蒂迪德姿势。园丁

的女儿假装害羞,往后退缩,然后顺从,最后再一次用大换脚跳的方式越过栅栏被人拐

走。我们俩——顺便说一下,小芬希尔扮演这个年轻人——从右边下场。
    “在第二幕中——就像你马上就会看到的那样——显示出了这个年轻人真诚的禀性

他是所有稻草人的行政长官,统治着一个地下王国,在这个王国中,各种气质的稻草人

孜孜不倦地旋转着。他们在这里排成跳跃式队列,在那里济济一堂,汇成稻草人的博览

会,向一顶旧帽子献祭。我们的侏儒们以老贝布拉为首,组成了一个忽而长、忽而短但

总是相互交叉、缠在一起的侏儒稻草人。现在,他们由于故事内容不同,在明显地变换

着。他们是:毛发蓬乱的日耳曼人、穿扎腿灯笼裤的雇佣兵、皇帝的信使、被蛀虫蛀坏

衣服的托钵僧、没有脑袋的机械骑士、身  癫痫症的鼓胀修女、来自 粤 的齐滕以及吕

恼托夼⒗醋?粤 的齐滕以及吕
措那一群鲁莽的人。在那里,立式多臂衣架在漫游。在那里,不少柜子吐出统治者家族

以及宫廷侏儒。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风车:僧侣、骑士、修女、信使和雇佣兵、

普鲁士特种兵和纳茨默尔重骑兵、墨洛温王朝的人和加洛林王朝①的人。我们的侏儒在

此期间动作犹如黄鼠狼一样敏捷,眨眼之间变成了风车。风使风车发狂似的转动,可是

并未  谷粒。虽然如此,磨坊的大木箱却装得满满的。里面装的是破布“内脏”、高级

烟雾和旗帜“色拉”。帽子金字塔和裤子粥搅和成面糊,所有的稻草人都在呼噜噜地吃

这种面糊。在那里,嘎嘎作响,啪啪作响,呜呜作响。人们在用暗号吹口哨。呻吟之声

止息。十个修道院长在打嗝儿。修女在打屁。蠢婆娘们和侏儒们在发怨言。听得见持续

不断的嘎嘎声,把什么东西草草埋掉,呼噜噜地喝完面糊,然后是怪声大笑。丝绸在歌

唱。天鹅绒在哼哼。一只腿站着。两人共穿一件上衣。裹在裤子里。他们戴着帽子引人

注目地走着。他们从口袋里掉下来。他们在土豆口袋里繁殖。咏叹调缠在帷幕之间。昏

黄的灯光划破夜空。独立自主的脑袋。跳动的电灯按钮。万事俱备的洗礼。还有一些神

灵,他们是:波特里姆波斯、皮柯洛斯和佩尔库诺斯,其中还有一条黑狗。可是所有稻

草人的行政长官,也就是小芬希尔,却把被抢走的园丁女儿置于正在进行训练的、做体

操的、完成复杂动作的反复考虑之中——非古典式演奏声的轻微颤动同变化多端的布雷

舞步相互交替。而我,也就是园丁的女儿,穿着令人恐惧的尖足舞鞋也感到害怕。在对

这个年轻人和行政长官充满柔情蜜意之时——当然只是在舞台上——我非常害怕。在那

些丑陋的稻草人给我披挂散发出樟脑味的新娘服饰,戴上格格作响的核桃壳花冠之后,

我就随着庄严的、丁丁当当作响的宫廷侍从音乐——侏儒们身穿拖地长裙——跳起了惶

恐不安的君王独舞。在跳舞时,我,也就是戴上花冠的园丁女儿,使所有的稻草人,那

些单个站着或者成群站着的稻草人跳着跳着,都接二连三地堕入了梦乡。最后使小芬希

尔,也就是行政长官也堕入了梦乡。只有那条毛发散乱的黑狗,行政长官的那个贴身随

。只有那条毛发散乱的黑狗,行政长官的那个贴身随
从,才心神不定地跑到散开的侏儒们之间,但并没有发现那十二条魔腿。在那里,我作

为园丁的女儿做完阿拉贝斯克舞姿,再一次俯身看着堕入梦乡的行政长官,轻轻地给他

一个芭蕾舞女演员痛苦的吻——做这种事时,我决不会接触到小芬希尔——然后便逃之

 藏病:诠房穹 起来,但已经为时太晚。侏儒们在哇啦哇啦乱唱,但已唱得太迟。稻草

人的机械装置开始运行,但已经太晚了。行政长官一觉醒来,但是已经太晚了。第二幕

结束时,出现了一个充满激情的结局:又是跳跃又是杂技,为了赶走土耳其军队,还奏

出火药味十足的音乐。那些忙忙碌碌、激动不已的稻草人开始上路,而把令人担心的糟

糕情况留给第三幕。
   、倌逦峦醭图勇 林王朝是法兰克人于476~887年间建立的王朝。
    “第三幕再一次展现凶神恶煞的老园丁的园圃。他愁容满面,任凭鸟儿们摆布,徒

劳无益地转着圈子。这时,凶神恶煞的老园丁的女儿羞答答地——我必须装作忽而悔恨

忽而倔强的样子——披挂着破烂的新婚服饰回来,跪倒在园丁父亲脚下。她紧紧地抱着

他的膝盖,想扶着它站起身来。父女俩跳双人舞,用舞蹈动作表示竭力站起身来散步。

最后老头子凶相毕露,他把我——他的女儿赶出了家门。我再也不想活了,但是又不能

死去。这时,一阵狂风从后面呼啸而来,稻草人和鸟儿希奇古怪地联合起来了。一种随

风飘动、唧唧喳喳、嗡嗡颤鸣、嘎嘎作响、嘶嘶出声的狂热席卷舞台,借助无数稻草人

的夹具把一个巨大的鸟笼抬起来,把国围碾得平平的,利用灵活敏捷的侏儒捉住园丁的

女儿。行政长官欢呼起来,因为他看见我呆在鸟笼里。我那条毛发散乱的狗黑糊糊地、

速度飞快地转着圈儿。上千种声部的狂热——每个关节都充满着胜利——同我一道吧唧

吧唧地跑走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留下来的是七零八落的园圃。留下来的是一个衣

 礼 褛、一瘸一拐的人——凶恶的老园丁。戏弄人的?儿们又飞回来——跳猫步、巴斯
 儿们又飞回来——跳猫步、巴斯
克步——把老人团团围起来。现在他疲惫不堪,犹如要防御一般,抬起裹着破布片的双

臂。瞧,只是这第一个动作就使鸟儿们惊恐万分,把它们轰走了。他变成了一个稻草人

从此以后,他便集园丁与稻草人于一身。在跳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稻草人独舞时——哈

泽洛夫先生考虑跳这个角色——最后一幕的终场幕布降了下来。”
    燕妮带着非常同情的口气给她的朋友哈里描述过的这个芭蕾舞剧,排练得如此无懈

可击的这个三幕芭蕾舞剧——哈泽洛夫先生亲自设计了音量很大的机械装置和口吐唾沫

的自动装置——这个稻草人芭蕾舞剧从未上演过。观看彩排的两位帝国宣传部的先生觉

得第一幕很美,大有希望。他们在演第二幕时才第一次轻轻地咳了一下。第三幕一结束

他们便立即站起身来。总的说来,他们感到逐渐展开的情节过于沉闷,过于含沙射影。

缺少乐观的精神。两个人都这样异口同声地说:“前线的士兵想要看点轻松愉快的东西

而不想看阴森恐怖、隆隆作响的地狱。”
    进行了反复磋商,内罗达夫人也用上了对自己有利的种种人事关系。最高层人士已

经表现出一种倾向,表示要友好地对待一部新稿本。这时,在哈泽洛夫能够给这个剧本

添上一个轻松愉快的、适合前线情况的结尾之前,一次空袭把芭蕾舞团的服装和舞台装

饰全毁了。就连歌舞团也不得不为许多损失而叫苦不迭。
    虽说按理在空袭警报时必须中断排练,可是人们却又排练了一次。园丁的女儿跳着

舞,使稻草人、冥府看门狗、所有的侏儒和那位行政长官都堕入梦乡——燕妮把这件事

做得漂亮极了,只是她的脚背还不够高,作为小小的然而却是有碍观瞻的瑕疵引人注目

这时,哈泽洛夫刚好想要安排新的正面情节:燕妮要把所有的稻草人和那位行政长官都

铐上,然后要他们供尘世也就是供先前凶神恶煞而现在品行端庄的园丁差遣。就在燕妮

独自一人拿着那些笨重手铐的一刹那间——再加上用的是新脚本,她站在舞台上举止无

措——强爆炸力的薄壳空投炸弹击中了作为排练场的无线电塔展览厅。
措——强爆炸力的薄壳空投炸弹击中了作为排练场的无线电塔展览厅。
    放有灵敏的机械装置、轻便服装和活动布置的仓库塌了下来,永远塌了下来。它把

用十个指头为所有排练伴奏的钢琴演奏家和艺术家费尔斯讷-伊姆布斯压到了钢琴上,
永远压到了钢琴上。四个芭蕾舞女演员、两个男演员、侏儒基蒂和三个舞台管理人员受

了伤,谢天谢地,只是轻伤。不过,芭蕾舞教练哈泽洛夫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儿。烟雾

和灰尘刚散开,他就用嘶哑的叫喊声寻找燕妮。
    他找到她时,她正躺着,不得不把她的双脚从一根梁下面拔出来。人们最初担心会

出现最糟糕的事情,担心这位芭蕾舞女演员已经死去。实际上,这根梁只不过压着了她

的右脚和左脚而已。现在,当两只失足舞鞋对胖起来的双脚来说已变得太窄时,给人造

成了这样的印象:燕妮·安古斯特里终于有了每一个芭蕾舞女演员都应当有的那种理想

的高脚背。啊,你们这些用气呵成的仙女们,你们飘过来吧!吉赛尔和葛蓓莉娅或者打

扮得像新娘,或者在用搪瓷眼睛哭泣。格里西和塔里奥尼,卢西勒·格拉恩和范妮·塞

里托,想编织她们的四人舞,把玫瑰花撒在可怜的脚上。加尼埃①宫殿里的所有灯光都

应发挥作用,以便在大隘道里把金字塔的小石块砌得天衣无缝。第一轮和第二轮四人舞

充满希望的权威们,小独舞演员和大独舞演员,首席女舞蹈演员和愤 兰邓 、无法企及

的舞星,都要顺应歌剧院的环境。跳吧,加埃塔诺·维斯特里斯②!受到赞美的卡玛戈

③仍然在做很有力量的分八“动”击腿跳。慢慢放弃蝴蝶和黑蜘蛛吧,“舞圣”和“玫

瑰精”瓦斯拉夫·尼任斯基。不安分的诺维尔中断了旅行,在这里下了车。拆除悬空的

机械装置,让月光可以像仙女一般轻轻地一闪而过,变得冷却吧。凶神恶煞的佳吉列夫

④把有魔力的手放在机械装置上。忘记这种长期的痛苦,忘记你的千百万观众吧,安娜

·巴甫洛娃⑤。再把你的血吐到烛光照耀的琴键上吧,肖邦。转过身去吧,贝拉斯特里

加和阿希斯波萨⑥。垂死的天鹅⑦又沉醉了一次。现在你就躺在她身边吧,彼图什卡。

这是最后的位置。全蹲。
  ①加尼埃(182~1898),法国学院派建筑师,以设计巴黎歌剧院著名。此处和这
一句的大隘道都是指巴黎歌剧院。
    ②加埃塔诺·维斯特里斯(1729~1808),意大利舞蹈家。
    ③卡玛戈(1710~1770),法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④谢尔盖·佳吉列夫(1872~1929),俄国芭蕾舞剧院经理。
    ⑤安娜·巴甫洛娃(1881~1931),享有世界声誉的俄国芭蕾舞女舞蹈家。
    ⑥这里的人物以及下面的彼图什卡均为芭蕾舞剧中的形象。
    ⑦《天鹅之死》是1905年根据圣桑的音乐为安娜·巴甫洛娃改编的独舞。
    在这种情况下,燕妮要继续生活下去,要艰难地生活下去,而且不再踮起脚尖跳舞

人们不得不截去她——这种事写起来是多么难啊——两只脚的脚趾。他们给她一双粗陋

的鞋,让她那双剩下的脚穿。燕妮迄今仍然热恋着的哈里·利贝瑙收到一封客观描述的

用打字机写成的信,也是最后一封信。燕妮请他也别再写信。现在这种事已经结束。他

应当试着忘记,忘记一切,几乎是一切。“就是我也要尽量不再去想我们的事。”
    几天之后——哈里·利贝瑙正收拾他的行李,他要去当兵——收到一个小邮包,一

个充满伤心内容的小邮包。哈里那些似梦非梦的信件用丝线捆住,捆成一个个的小包放

在那儿。还有已经织好的粉红色和蓝色羊毛宝宝服和宝宝裤。他还找到一串用啤酒瓶盖

橡皮垫圈串成的项链。这是当他们还是孩子,在只有啤酒瓶盖橡皮垫因而没有莲花飘浮

在水面上的股票啤酒池边玩耍时,哈里送给燕妮的。
    从前有一趟有轨电车——
    这趟电车从朗富尔的黑雷桑格尔开往下城的草地巷。这是五路有轨电车,像在朗富

尔和但泽之间行驶的所有有轨电车一样,五路有轨电车也在火车总站旁边停车。据说,

这趟曾经是特别有轨电车的司机名叫莱姆克,主车上的售票员名叫埃里希·文策克,那

辆特别有轨电车拖车上的女售票员名叫图拉·波克里弗克。她不再去奥利瓦的二路有轨

电车上上班了。她每天坐着五路有轨电车来来去去九个小时。她灵活,还有点养撞,好

像天生就适应干这一行似的。因为有轨电车在下班时间超载时在车厢内无法穿行,她就

凭借适当的车速,从前面的上下车平台跳到后面的上下车平台。当图拉·波克里弗克售

票时,所有乘她那趟车的人都得交钱买票,就连她的表兄哈里也得交。
    据说有一次,那趟特别有轨电车本来应该在二十二点十七分到达火车总站,但是,

在图拉·波克里弗克于二十二点零五分从终点站黑雷桑格尔拉铃开车之后,也就是在两

分钟之后,在马克斯一哈尔伯广场,有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跨上了电车。此人把一只八

个角都用皮革加固了的纸板箱推到拖车后面的上下车平台上,随即点燃了一支烟。
    有轨电车空荡荡的,而且一直都相当空。在帝国移民区车站,上来一对上了年纪的

老夫妇。这对老夫妇在体育馆又下去了。在哈尔伯林阴大道车站,有四个红十字会护士

走进拖车。在霍伊布德车站,有换车的人补票。在主车内,人要多一些。
    当有轨电车女售票员图拉·波克里弗克在拖车后面的上下车平台上写她的行车日志

时,那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在他那只左右摇晃的纸板箱旁笨手笨脚地抽着烟。因为这两个

人——手拿行车日志的她和不惯抽烟的他相互认识,甚至还是亲戚——是表兄和表妹,

因为两人即将生离死别,所以,这辆五路有轨电车成了一辆特别的电车。除此之外,它

的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图拉在“妇产医院”车站拉铃开车之后,合上行车日志问道:“你要出远门?”哈

里·利贝瑙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揣着征兵令,完全按照不可避免的离别场面常有的方式回

答说:“尽可能走得远远的。”
    图拉的行车日志——一件平淡无奇的道具,插在业已磨损的木盖之间:“难道我们

这儿就再也不讨你喜欢了?”
    因为哈里知道图拉不在二路有轨电车上班,所以他决定乘坐五路电车,把它作为告

别之行:“我必须到普鲁士人那儿去。没有我,他们就会没完没了。”
    图拉啪嗒一声把木盖关上:“你是想去参加海军吧?”
    哈里递给图拉一支烟:“如今在他们那儿再也不会出什么事了。”
    图拉把“六月”写进行车日志的格层中说:“要留神,他们会把你塞进步兵里去。

在那儿他们什么都不认。”
    哈里把充满离情别绪的对话掐头去尾后说道:“很可能。我根本不在乎。最重要的

是离开这儿,走出门去。”
    这趟挂有拖车的特别有轨电车左右摇晃着,穿过林阴大道。迎面而来的有轨电车从

旁一掠而过。两人都没往外看,因为深蓝的防空保护色使拖车的所有窗玻璃都不透明。

因此,他们只好持续不断地四目相视。然而没有人会在某个时候听说,当哈里瞧着图拉

好像是要把她储存下来时,图拉是怎样看着她表兄哈里的。图拉,图拉,图拉!她额上

的脓疮已经结痂。为此,她披着一头新近做的电烫头发,而且是用自己挣的钱做的。谁

要是不漂亮,谁就必须为自己想点办法。可是,骨胶和木工胶气味却一直伴随着她,一

直到最后一次,同她一道在黑雷桑格尔与草地巷之间跑来跑去。与此同时,车厢里的四

个红十字会护士也在低声说着话。哈里虽有满口煞费苦心、精心琢磨过的漂亮话语,可

是没有一句动听的话愿意打头阵。过了“四季”车站之后,他才费心费力地问:“你父

亲到底怎么样?”可是图拉耸耸肩,只是用备受欢迎的反问回答道:“你父亲呢?”
    尽管哈里父亲的情况并不特别好,但这时,就连哈里也只好耸耸肩膀了。木工师傅

    尽管哈里父亲的情况并不特别好,但这时,就连哈里也只好耸耸肩膀了。木工师傅

因为双脚发肿,只好放弃送儿子去火车站的打算。没有哈里的父亲陪同,哈里的母亲从

来不外出。
    在哈里告别时,毕竟还有一个家庭成员是证人。有轨电车的缝隙对他表妹很合适。

在电烫头发上斜戴着一顶船形帽。快到奥利瓦大门时,她从车票箱里扯下两个空车票本

“你要一本吗?”
    这是告别的礼物!哈里接过两个纸板封面。在封面上有金属夹子把撕掉车票后残存

的一指厚纸条夹住。他的手指立即变得像孩子似的,伸出去讨这两个窄窄的纸本。图拉

格格地笑着,几乎是富有同情心地笑着。可是,这时她忽然想起了持续不断的告别时忘

记了的东西。她表兄还没有付车费。哈里摆弄着空票本,还没有买正式车票。图拉指着

票本和哈里易于满足的、摆弄着的手指说:一你可以保留下来,不过得付钱。一张单程

票和一张行李票。”
    哈里在把他的钱包重新放进后裤袋之后,在上下车平台玻璃上的防空保护色中找到

一处没有颜色的窥视缝:这是有人用指甲划出来的,好让哈里再也不盯着他表妹,而能

够用一只眼睛饱览业已临近的城市的全貌。月光专门为他照明。他数着那些塔楼,一个

也不遗漏。所有的塔楼都迎面而来,越来越大。这是一段什么样的剪影曲线啊!他使劲

看那砖结构的哥特式建筑,致使泪水涌上了他的眼帘。是泪水吗?只有一滴眼泪,因为

这时图拉已经在报出他的车站了——“火车总站!”哈里把两个空票本放进衣袋里。
    在他抓住纸板箱的把手时,图拉向他伸出了一只小手。她手上的拇指有一个红色橡

胶套保护,这样在换钱时才安全。图拉的另一只手抓着拉铃的绳子在等待:“留心,别

让他们把你的鼻子给打掉了。你要听话!”
    这时,图拉的表兄听话地把头点了又点,甚至在图拉已经拉铃开车之后,他还在点

头。他为她点头,她为他点头。他站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而她在正开动的五路有轨

电车上,他们都变得越来越小。
    当哈里·利贝瑙坐在特别快车里他的箱子上,在从但泽到柏林途中摆弄着空车票本

时,一支科施内夫伊小曲仍然索回在他耳际,这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支曲子和着列车行

驶在轨缝处发生撞击的节奏,唱道:“杜勒尔,杜勒尔,图拉。杜尔,杜尔,图拉。图

拉,图拉,杜尔。”
    从前有一支小曲——
    这支小曲涉及到爱情,它短小、易记。它节奏鲜明,很容易记住。所以,哈里·利

贝瑙这个带着两个讨来的车票本外出、学习担惊受怕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在跪着、站着

和躺着时,在睡觉时,在喝  豆汤时,在擦步枪时?在匍匐前进、跳跳蹦蹦和思想开小
差时,在戴着防毒面具时,在拉真正的手榴弹引线时,在接岗前集合了解职责时,在可

怜巴巴的哭泣和流汗时,在脚上有水疮时,在戴钢盔时,在屁股蹲到茅坑上时,在法林

波斯特尔举行入伍宣誓时,在徒手下跪时,在寻找标尺缺口中的准星时,也就是说在拉

屎、宣誓和射击时,同样,在擦靴子和在牙齿间领受咖啡时,这支小曲时时处处都适用

当他把一颗钉子敲进他在兵营里的窄柜,挂起一幅带框的照片——元首同黑色牧羊犬—

—时,敲击面和钉头就唱道:杜尔,杜尔,图拉!第一次练习上刺刀时,他的三个动作

实施过程就是:图拉,图拉,杜尔!当他不得不在克诺痕豪尔二号仓库后面站夜岗,而

睡意又用张开的手打他的腘窝时,他便有节奏地叫醒自己:杜勒尔,杜勒尔,图拉!他

把恰如其分的图拉歌词强行塞进每一支进行曲,而不管它是涉及到埃里卡、罗斯玛丽、

安努什卡还是深至深棕色的 分 榛子。当他给自己捉虱子时?当他夜复一夜——直到在
蒙斯特的这个车队把虱子除掉为止——搜索着内裤和内衣的线缝,用指甲来掐时,他喀

蒙斯特的这个车队把虱子除掉为止——搜索着内裤和内衣的线缝,用指甲来掐时,他喀

嚓喀嚓掐死的不是三十二只虱子,而是被战胜的三十二个图拉。甚至在吹起床号前的外

出给他提供机会,第一次而且是很快地将他的阴茎伸进一个真正的姑娘体内时,他既不

选择一个防空女助手,也不选择一个护士小姐,而是在吕内堡秋天的公园里与一位吕内

堡的有轨电车女售票员性交。这个女人名叫奥尔特鲁德,可他在性交时却叫她图拉,图

拉,图拉!这使得她并不怎么开心。
    他每星期给图拉写三封情书。图拉之歌、入伍宣誓、虱子和吕内堡,所有这一切在

情书中都没有反映出来。故事发生在一月、二月、三月;可他却在寻找为图拉写的永恒

的话语。第四骑兵旅在普拉滕湖①与多瑙河之间打退了敌人的反攻;可他给他表妹描述

的却是吕内堡原野的绮丽风光。这次减轻防守压力的进攻没有推进到布达佩斯,而是停

留在普雷斯堡后面。他不遗余力地把吕内堡原野同图霍拉原野作比较。在巴斯托涅地区

②有些小小的收获;他在那里给图拉寄了一小口袋紫罗兰色包装的、充满深情问候的刺

柏果。在博洛尼亚③处于战备状态的第三百六十二步兵师只能在后撤的主要战线抵挡坦

克进攻;可他却写了一首诗——到底为谁而写?——在这首诗中,杜鹃花在一月初仍然

开放。紫罗兰!紫罗兰!在白天,在帕德博恩,在比勒费尔德,在科 悸状模 在曼海姆

地区,成千颗美国人的炸弹对准目标倾泻而下。他对此无动于衷,仍在阅读勒恩斯④的

作品。勒恩斯对他写信的文体产生了影响,给那首已经动笔的图拉诗染上了紫罗兰的色

彩。在巴拉努夫⑤举行大规模进攻时,他头也不抬一下,便用他那支中学生的自来水笔

写下了这一句既非蓝色、也非红色的话。被迫撤离塔尔诺桥头堡——敌人突破后直插腹

心地带,可这时,哈里·利贝瑙这个受过训练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却在寻找一个对着图拉

指天发誓 男吃洗省 经过库特诺⑥向莱斯劳推?——突破霍恩萨尔察防线,但这时,蒙
斯特北区行军连队中的这位坦克部队特种兵仍然没有找到适合他表妹的诗句。坦克先头

部队到达 北 嫩,越过红河⑦。这时,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带着行军命令和行

军给养,却没有带着那种必不可少的言词往卡托维茨⑧方向开拔。在那里,他应当遇到

当时从北部多瑙河前线调往上西里西亚的第十八坦克师。格莱维茨 桶络曷 ⑨失守——

他没有到达卡托维茨,因为一道新的行军命令要把后来领到行军给养的坦克部队特种兵

哈里·利贝瑙引向维也纳。在那里,给他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使他能够找到从东南部撤

退下来的第十一防空师,很可能还找到那个适合于图拉小盆的小盖子。这条主要战线在

柯尼斯堡以东二十公里。在维也纳,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爬上斯特凡大教堂,

在不阴不晴的天空下满怀期望地等待着,等什么呢?敌人坦克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奥得

河,在施泰瑙形成桥头堡,哈里从现在开始寄出未写诗的风景明信片,他没找到对他许

了愿的那个防空师的报名地点。阿登山脉战役已经结束。布达佩斯还在坚守。在意大利

战事极少。舍勒尔大将接管了中部地区⑩。勒岑⑾的封锁线被突破。在格洛高的防守取

得了成果。敌人进攻的先头部队进入普鲁土人占领的荷兰。这就是地理学!别尔斯科—

—普什奇纳——拉蒂博尔⑿。谁知道齐伦齐希⒀在哪儿?因为有一道新的行军命令要把

刚得到给养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带到那里,带到屈斯特林⒁西北部。可是他

在皮尔纳就被收编,被分配到一支没有名称的增援部队中。这支部队得在一个已经腾空

的公立学校里待命,等到第二十一坦克师从屈斯特林调往布雷斯劳北部地区。这是一支

即将投入战斗的后备部队。哈里·利贝瑙在学校地下室里找到一本百科词典,可是他没

有要。诸如苏拉和阿布杜拉这些名字同图拉押韵,毫无道理。答应要来的坦克师没有来

可是布达佩斯却失守了。格洛高被封锁。这支后备部队已同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

瑙一道盲目开拔。每天每日都准时供应一汤匙四种水果的果酱,三分之一个粗面黑面包

十六分之一公斤罐头肥肉和三支香烟。舍勒尔下达命令⒂,作战人员鉴定人满天飞。春

天突然来临。蓓蕾在特罗保与格武布斯济泽⒃之间绽开。哈里在黑水河吟了四首春天的

诗。在萨甘,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在该城北部越过布布尔河前不久,结识了一

诗。在萨甘,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在该城北部越过布布尔河前不久,结识了一

位西里西亚姑娘,此人名叫乌拉,塞给他两双羊毛短袜。在劳班,从西线撤下来,开往

西里西亚的第二十五坦克部队特种兵师接纳了他。
  、傥 于匈牙利。
    ②巴斯托涅为比利时城市,1944年曾在此发生激战。
    ③博洛尼亚为意大利城市。
    ④勒恩斯(186~1914),德国小说家、诗人。诗作以细腻的笔触描写充满生机的大
自?

    ⑤巴拉努夫是波兰地名。
    ⑥库特诺,波兰城市。
     吖 宾嫩和红河均在苏联境内。
    ⑧卡托维茨,波兰城市。
    ⑨格莱维茨和奥珀伦均为波兰城市。
    ⑩舍勒尔(1892~1973),战争末期被任命为德国陆军总司令。
    ⑾勒岑和格洛高是波兰城市。
    ⑿以上三城均在波兰境内。
    ⒀齐伦齐希是波兰城镇。
    ⒁屈斯特林是波兰城市;皮尔纳是德国城市。
    ⒂舍勒尔为了固守前线地带,让所有能够支配的人员甚至军厨都投入了战斗。作战

人员鉴定人专门鉴定谁能上前线,谁不能上前线。
    ⒃特罗保是捷克城市;格武布斯济泽是波兰城市。
    现在他终于明白,哪儿是他的归宿。再也不会有行军命令,让他去寻找找不到的部

队了。他苦思冥想,吟诵着诗句,同坦克部队另外五个特种兵一道蹲在坦克的重炮上。

这门重炮在劳班与萨甘之间,不过总是在后方转来转去。至于书信嘛,他是一封也没收

到。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给他表妹图拉写信。图拉现在若不是同被封锁的维斯瓦河军团

所属的几个部队一道呆在但泽-朗富尔,就是在当有轨电车售票员,继续上班,因为有
轨电车要一直开到下班。
    从前有一门坦克上的重炮——
    IV型坦克是老式坦克,这种坦克应当在主要战线后面山峦起伏的西里西亚进入阵地

为了进行防空伪装,它同它那四十多吨的重量在两条履带上往后退,退到只有一把挂锁

锁住的木棚里。
    可是因为这个木板棚属于一个西里西亚玻璃吹制工,所以,木板棚里有五百多件玻

璃产品放在架子上和麦秆上。
    在履带上往后退着开进来的坦克上的重炮与西里西亚人的玻璃制品之间的相遇导致

了两种结果。第一,这辆坦克造成了玻璃制品的巨大损失;第二,玻璃制品破碎时发出

各种不同的声音,引起的后果是:作为步兵警卫分配到坦克重炮上服役、因而也就站在

   九局毕斓?A 仓库旁的坦克部队特种兵哈里·利贝瑙,这时找?了一种新的语言。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紫罗兰色的忧伤了。他再也不去寻找和图拉这个名字同韵的词,

再也不用中学生的情感和真挚的感情写诗了。自从仓库里犹如枪弹般劈劈啪啪的响声萦

回在他耳际那一时刻起,他只往日记里写一些简简单单的句子:坦克倒退着开进 AР?

库。战斗比上课还要无聊。大家都在等待创造奇迹的武器。战后我要经常看电影。昨天

我看见了我的第一个死者。我在我的防毒面具滤毒罐里装满了草萄果酱。我们要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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