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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inqiao (放纵的最后一天),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八封信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5月09日19:54:13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第八封信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我想再和你谈一谈,虽然我几乎不能说对你有所帮助以及对
你有一些用处的话。你有过很多大的悲哀,这些悲哀都已过去了。你说,这悲哀的过
去也使你非常苦恼。但是,请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些大的悲哀并不曾由你生命的中心
走过?当你悲哀的时候,是不是在你生命里并没有许多变化,在你本性的任何地方也
无所改变?危险而恶劣的是那些悲哀,我们把它们 运送到人群中,以遮盖它们的声
音;像是敷敷衍衍治疗的病症,只是暂时退却,过些时又更可怕地发作;他们聚集在
体内,成为一种没有生活过、被摈斥、被遗弃的生命,能以使我们死去。如果我们能
比我们平素的知识所能达到的地方看得更远一点,稍微越过我们预感的前哨,那么也
许我们将会以比担当我们的欢悦更大的信赖去担当我们的悲哀。因为它们(悲哀)都
是那些时刻,正当一些新的,陌生的事物侵入我们生命;我们的情感蜷伏于怯懦的局
促的状态里,一切都退却,形成一种寂静,于是这无人认识的“新”就立在中间,沉
默无语。
我想信几乎我们一切的悲哀都是紧张的瞬间,这时我们感到麻木,因为我们不再
听到诧异的情感生存。因为我们要同这生疏的闯入者独自周旋;因为我们平素所信任
的与习惯的都暂时离开了我们;因为我们正处在一个不能容我们立足的过程中。可是
一旦这不期而至的新事物迈进我们的生命,走进我们的心房,在心的最深处化为无有
,溶解在我们的血液中,悲哀也就因此过去了。我们再也经验不到当时的情形。这很
容易使我们相信前此并没有什么发生;其实我们却是改变了,正如一所房子,走进一
位新客,它改变了。我们不能说,是谁来了,我们望后也许不知道,可是有许多迹象
告诉我们,在“未来”还没有发生之前,它就以这样的方式潜入我们的生命,以便在
我们身内变化。所以我们在悲哀的时刻要安于寂寞,多注意,这是很重要的:因为当
我们的“未来”潜入我们的生命的瞬间,好像是空虚而枯僵,但与那从外边来的、为
我们发生的喧嚣而意外的时刻相比,是同生命接近得多。我们悲哀时越沉静,越忍耐
,越坦白,这新的事物也越深、越清晰地走进我们的生命,我们也就更好地保护它,
它也就更多地成为我们自己的命运;将来有一天它“发生” 了(就是说:它从我们
的生命里出来向着别人走进),我们将在最内心的地方感到我们同它亲切而接近。并
且这是必要的。是必要的,——我们将渐渐地向那方面发展,——凡是迎面而来的事
,是没有生疏的,都早已属于我们了。人们已经变换过这么多运转的定义,将来会渐
渐认清,我们所谓的命运是从我们“人”里出来,并不是从外边向着我们“人”走进
。只因为有许多人,当命运在他们身内生存时,他们不曾把它吸收,化为己有,所以
他们也认不清,有什么从他们身内出现;甚至如此生疏,他们在仓皇恐惧之际,以为
命运一定是正在这时走进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类似的事
物。正如对于太阳的运转曾经有过长期的蒙惑那样,现在人们对于未来的运转,也还
在同样地自欺自蔽。其实“未来”站得很稳,亲爱的卡卜斯先生,但是我们动转在这
无穷无尽的空间。
我们怎么能不感觉困难呢?
如果我们再谈到寂寞,那就会更明显,它根本不是我们所能选择或弃舍的事物。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能够自欺,好像并不寂寞。只不过如此而已。但是,那有多么好
呢,如果我们一旦看出,我们都正在脱开这欺骗的局面。在期间我们自然要发生眩昏
;因为平素我们的眼睛看惯了的一切这时都忽然失去,再也没有亲近的事物,一切的
远方都是无穷地旷远。谁从他的屋内没有准备,没有过程,忽然被移置在一脉高山的
顶上,他必会有类似的感觉;一种无与伦比的不安被交付给无名的事物,几乎要把他
毁灭。他或许想像会跌落,或者相信会被抛掷在天空,或者粉身碎骨;他的头脑必须
发现多么大的谎话,去补救、去说明他官感失迷的状态。一切的距离与尺度对于那寂
寞的人就有了变化;从这些 变化中忽然会有许多变化发生。跟在山顶上的那个人一
样,生出许多非常的想像与稀奇的感觉,它们好像超越了一切能够担当的事体。但那
是必要的,我们也体验这种情况。我们必须尽量广阔地承受我们的生存;一切,甚至
闻所未闻的事物,都可能在里边存在。根本那是我们被要求的惟一的勇气;勇敢地面
向我们所能遇到的最稀奇、最吃惊、最不可解的事物。就因为许多人在这意义中是怯
懦的,所以使生活受了无限的损伤;人们称作“奇象”的那些体验、所谓“幽灵世界
”、死,以及一切同我们相关联的事物,它们都被我们日常的防御挤出生活之外,甚
至我们能够接受它们的感官都枯萎了。关于“神”,简直就不能谈论了。但是对于不
可解的事物的恐惧,不仅使个人的生存更为贫乏,并且人与人的关系也因之受到限制
,正如从有无限可能性的河床里捞出来,放在一块荒芜不毛的的岸上。因为这不仅是
一种惰性,使人间的关系极为单调而陈腐地把旧事一再重演,而且是对于任何一种不
能预测、不堪胜任的新的生活的畏缩。但是如果有人对于一切有了准备,无论什么甚
至最大的哑谜,也不置之度外,那么他就会把同别人的关系,当作生动着的事物去体
验,甚至充分理解自己的存在。正如我们把各个人的存在看成一块较大或较小的空间
,那么大部分人却只认识了他们空间的一角、一块窗前的空地,或是他们走来走去
的一条窄道。这样他们就有一定的安定。可是那危险的不安定是更人性的,它能促使
亚仑·坡的故事里的囚犯摸索他们可怕的牢狱的形状,而熟悉他们住处内不可言喻的
恐怖。但我们不是囚犯,没有人在我们周围布置了陷阱,没有什么来恐吓我们,苦恼
我们。我们在生活中像是在最适合于我们的原素里,况且我们经过几千年之久的适应
和生活是这样地相似了,如果我们静止不动,凭借一种成功的模拟,便很难同我们周
围的一切有所区分。我们没有理由不信任我们的世界,因为它并不敌对我们。如果它
有恐惧,就是我们的恐惧;它有难测的深渊,这深渊是属于我们的;有危险,我们就
必须试行去爱这些危险。若是我们把我们的生活,按照那叫我们必须永远把握艰难的
原则来处理,那么现在最生疏的事物就会变得最亲切、最忠实的了。我们怎么能忘却
那各民族原始时都有过的神话呢;恶龙在最紧急的瞬间变成公主的那段神话;也许我
们生活中一切的恶龙都是公主们,她们只是等候着,美丽而勇敢地看一看我们。也许
一切恐怖的事物在最深处是无助的,向我们要求救助。
亲爱的卡卜斯先生,如果有一种悲哀在你面前出现,它是从未见过地那样广大,
如果有一种不安,像光与云影似地掠过你的行为与一切工作,你不要恐惧。你必须想
,那是有些事在你身边发生了;那是生活没有忘记你,它把你握在手中,它永不会让
你失落。为什么你要把一种不安、一种痛苦、一种忧郁置于你的生活之外呢,可是你
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在为你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你要这样追问,这一切是从哪里来,
要向哪里去呢?可是你要知道,你是在过渡中,要愿望自己有所变化。如果你的过程
里有一些是病态的,你要想一想,病就是一种方法,有机体用以从生疏的事物中解放
出来;所以我们只须让它生病,使它有整个的病发作,因为这才是进步。亲爱的卡卜
斯先生,现在你自身内有这么多的事发生,你要像一个病人似地忍耐,又像一个康复
者似地自信;你也许同时是这两个人。并且你还须是看护自己的医生。但是在病中常
常有许多天,医生除了等候以外,什么事也不能做。这就是(尽你是你的医生的时候
),现在首先必须做的事。
对于自己不要过甚地观察。不要从对你发生的事物中求得很快的结论,让它们单
纯地自生自长吧。不然你就很容易用种种(所谓道德的)谴责回顾你的过去,这 些
过去自然和你现在遇到的一切很有关系。凡是从你童年的迷途、愿望、渴望中在你身
内继续影响着的事,它们并不让你回忆,供你评判。一个寂寞而孤单的童年非常的情
况是这样艰难,这样复杂,受到这么多外来的影响,同时又这样脱开了一切实生活的
关联,纵使在童年有罪恶,我们也不该简捷了当地称作罪恶。对于许多名称,必须多
多注意;常常只是犯罪的名称使生命为之破碎,而不是那无名的、个人的行为本身,
至于这个行为也许是生活中规定的必要,能被生活轻易接受的。因为你把胜利估量得
过高,所以你觉得力的消耗如此巨大;胜利并不是你认为已经完成的“伟大”,纵使
你觉得正确;“伟大”是你能以把一些真的、实在的事物代替欺骗。不然你的胜利也
不过是一种道德上的反应,没有广大的意义,但是它却成为你生活的一个段落。亲爱
的卡卜斯先生,关于我的生活,我有很多的愿望。你还记得吗,这个生活是怎样从童
年里出来,向着“伟大”渴望?我看着,它现在又从这些伟大前进,渴望更伟大的事
物。所以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如果我还应该向你说一件事,那么就是:你不要相信,那试行劝慰你的人是无忧
无虑地生活在那些有时对你有益的简单而平静的几句话里。他的生活有许多的辛苦与
悲哀,他远远地专诚帮助你。不然,他就绝不能找到那几句话。
你的:莱内·马利亚·里尔克
1904,8,12;瑞典,弗拉底(Fladie),
波格比庄园(Borgeby Ga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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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上有一百个人爱你,那其中一定有我
如果世上有 十 个人爱你,那其中一定有我
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爱你,那个人一定是我
如果世上已经没有人爱你,那我一定已不再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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