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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莫使金樽空对月),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十章 十七世纪的捕鼠笼子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0月03日11:49:22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十章 十七世纪的捕鼠笼子
捕鼠笼子不是今天才发明的,而是社会在形成的时候发明了警察,警察发明了捕鼠笼子。
对于耶路撒冷街①的这个切口,读者恐怕还不熟悉,而且笔者虽然已经写了十五年书,
但用这个词来称呼这种东西,还是头一回。因此,有必要向读者诸君解释一下何为捕鼠笼子。
①耶路撒冷街是当时法国警署所在地。
凡是在一所房子里——不管是一所什么样的房子——逮捕了一名重罪嫌疑犯,立刻严密
封锁这次逮捕的消息,而在这所房子的头一个房间里埋伏四五个人,听见有人敲门就开门让
他进来,随即把门一关,把进来的人捉住。用这种办法,不出两三天,就可以把经常出入这
所房子的人几乎全部捉住。
捕鼠笼子就是这么一种玩意儿。
波那瑟先生的住宅就这样变成了一个捕鼠笼子,不管什么人,只要一进来,就会被红衣
主教的人逮捕、审问。当然,由于专门有一条路通到达达尼昂所住的二层楼,所以上达达尼
昂家的人不会遇到麻烦。
况且,只有三个火枪手会上达达尼昂家来。他们三个人分头去探听,但什么也没有找
到,什么也没有发现。阿托斯甚至去问过特雷维尔先生。这位可敬的火枪手一向沉默寡言,
现在居然主动跑来询问,队长不免暗暗称奇。但是,特雷维尔先生也一无所知,只是最近一
次他见到红衣主教、国王和王后时,红衣主教显得忧心忡忡,国王心神不定,王后则两眼发
红,说明她夜里失眠或者哭过。不过,王后的情形并没令他感到意外,因为成婚以来,失眠
和落泪,在王后乃是家常便饭。
特雷维尔先生嘱咐阿托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效力于国王,尤其效力于王后,并
且请他转告他的伙伴们也这样做。
至于达达尼昂,他一步也没离开过家,而把自己的卧室变成观察哨所。他站在窗口,能
看见一切来自投罗网的人;他又撬开了地板上的方砖,在地板上抠了一个洞。这样他的卧室
和下面的房间就只剩一板之隔,下面房间里进行的审讯,包括审讯者和被审讯者的一切动
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审讯之前,先是对被捕者仔细搜身,而审讯几乎总是提这样几个问题:
“波那瑟太太是不是交给了你什么东西。叫你转给她丈夫或别的什么人?”
“波那瑟先生是不是交给了你什么东西,叫你转给她太太或其他什么人?”
“他们夫妇俩是否向你透露过什么秘密?”
达达尼昂听了,心里琢磨开了:
“他们要是知道点什么,是不会这样审问的。现在他们想了解什么呢?是想了解白金汉
公爵是否在巴黎,他是否没有或者可能还没有与王后见面?”
想到这里,达达尼昂顿住了,根据他所听到的情况,这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捕鼠笼子时时张着,达达尼昂的警惕性也一刻不能松懈。
可怜的波那瑟被抓走的第二天晚上,阿托斯刚刚告别达达尼昂去特雷维尔先生那里,时
钟刚敲响九点,还没铺床的普朗歇开始铺床,这时临街那边传来敲门声,门立刻开了又关上
了:有人自己投进了捕鼠笼子。
达达尼昂立刻跑到方砖被撬开的地方,趴在地板上侧耳倾听。
立刻传来几声尖叫,接着是呻吟,有人捂住被捕者的嘴,不让他出声。审问还没有进行。
“见鬼!”达达尼昂嘀咕道,“好像是个女人。他们正搜她身子,而她在挣扎。他们对
她施行强暴——这帮坏蛋!”
达达尼昂素来小心谨慎,这时尽了最大努力,才强忍住没有介入楼下发生的场面。
“我对你们说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先生们,我对你们说我是波那瑟太太,我对你们说
我是王后的人!”那不幸的女人嚷道。
“波那瑟太太!”达达尼昂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运气不错,大家都在寻找的人让我给
碰上了!”
“我们等的就是你!”审问者说道。
嘴又被捂住了,声音越来越模糊,只听见一阵撕扯,撞得板壁乱响,受害者竭尽一个女
人的全力,抵抗着四个男人。
“请饶了我吧,先生们,请……”那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后面的话完全听不清了。
“他们堵住了她的嘴,就要把她带走了,”达达尼昂像弹簧似地跳起来说道,“我的
剑!好,剑就在我身边。普朗歇!”
“什么事,先生?”
“快去找阿托斯、波托斯和阿拉米斯来。他们三个人肯定有一个在家里,也许三个人全
回家了。叫他们带上武器快来,跑步来。哦!我记起来了,阿托斯在特雷维尔先生那里。”
“可是,您去哪里?先生,您去哪里?”
“我从窗口跳下去,”达达尼昂大声说,“为了争取时间。你呢,先把方砖重新铺上,
将地板扫干净,然后从大门出去,跑步去我叫你去的地方。”
“哎呀!先生,先生,您会摔死的。”普朗歇叫道。
“闭嘴,傻瓜!”达达尼昂说着,用手抓住窗台边缘,从二层楼跳了下去。好在这楼不
高,他一点儿也没受伤。
他立刻跑去敲门,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也要钻进这个捕鼠笼子了,叫那些胆敢来碰我这只老鼠的猫吃点苦头!”
年轻人拿起敲门锤刚敲了一下,房间里的撕扯声立刻停止了,一阵脚步声一直响到门
边,门开了。达达尼昂握着明晃晃的剑,蹿进波那瑟老板屋里。门后大概安了根弹簧,在他
背后自动关上了。
于是,波那瑟这座晦气的楼里还没有搬走的住户和隔壁的邻居,听见几声大叫,拳打脚
踢,刀剑相碰和一声长长的家具被打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些被这阵杂乱的声音惊动的
人跑到窗口,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那扇门又开了,四个穿黑衣服的人不是从里面跑出
来,而是像惊弓的乌鸦从里面飞出来,地上和桌子角上残留着他们翅膀上的羽毛,即他们的
衣服和斗篷上扯下来的碎布片。
应该说,达达尼昂没费多少力气就取得了胜利,因为四个密探只有一个带了武器,而且
只是勉强招架了几下。其他三个倒是企图用椅子、凳子和盆盆罐罐砸倒达达尼昂,但是加斯
科尼人的剑给他们造成的两三处皮肉创伤,就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仅仅十分钟他们便落荒而
逃,战场落在了达达尼昂手里。
那些邻居,以骚乱不已的年代巴黎居民特有的冷静推开窗户,看见四个穿黑衣服的人逃
走了,又立刻将窗户关上:本能告诉他们,现在暂时无事了。
再说,时间也不早了。那时和现在一样,卢森堡公园附近一带的居民睡得早。
房间里只剩下达达尼昂和波那瑟太太。他向她转过身:那可怜的女人仰卧在一张扶手椅
上,已经半昏迷。达达尼昂很快打量她一眼。
这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颇有姿色,棕色头发,蓝色眼睛,鼻头微翘,牙齿洁白而
整齐,皮肤白里透红。然而,也只有这些特征可以使人把她当成一位豪门贵妇。她的一双手
白是白,但不纤巧,一双脚也看不出她是一个高贵的女性。幸好达达尼昂还不会去注意这些
细节。
达达尼昂正打量波那瑟太太,即如刚才所说,正打量到她的脚时,看见地上有一条细麻
纱手绢。他凭习惯捡起来,发现角上有一个由姓名起首字母组成的图案,恰好与那条差点使
他和阿拉米斯拼命的手绢上的一模一样。
自那次以后,达达尼昂对绣有勋徽图案的手绢就存有戒心,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就把拾
起的手绢放进波那瑟太太的口袋里。这时,波那瑟太太恢复了知觉。她睁开眼睛,恐惧地看
一看周围,见房间里没有人,只剩下她和她的救命恩人,立刻微笑着向他伸出双手。波那瑟
太太的微笑是世界上最迷人的。
“啊!先生,”她说道,“是您救了我,请接受我的感谢。”
“夫人,”达达尼昂说,“我所做的事,任何绅士处在我的地位都会做的,因此您根本
不用谢我。”
“哪里话,先生,哪里话。我希望向您表明,您救助的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可
是,刚才这些人想要我怎么样?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小偷呢。还有,为什么波那瑟先生不在
这儿?”
“夫人,这些人比小偷危险得多,因为他们是红衣主教的密探。至于您丈夫波那瑟先生
嘛,他不在这里,因为昨天有人来抓了他,送到巴士底狱去了。”
“我丈夫关进了巴士底狱!”波那瑟太太叫起来,“啊!天哪!他做了什么事?可怜的
亲人!他可是绝对清白无辜的!”
少妇那张还惶恐不安的脸上,仿佛透出了一丝微笑。
“他做了什么事吗,夫人?”达达尼昂说道,“我想他唯一的罪过,就是既有福分又倒
霉地做了您的丈夫。”
“哦,先生,您知道了……”
“我知道您被绑架了,夫人。”
“被谁绑架的?您知道吗?啊!您知道就请告诉我。”
“是一个四十至四十五岁的男人,此人头发乌黑,肤色黧黑,左鬓角下有块伤疤。”
“对,对。可是他的姓名呢?”
“啊!姓名吗?这我可不知道。”
“我丈夫知道我被绑架了吗?”
“绑架者本人写的一封信通知了他。”
“他对这件事的原因可有怀疑?”波那瑟太太不无尴尬地问道。
“他归结为政治方面的原因,我想。”
“起初我也怀疑过,现在我和他想法一样啦。因此,我可爱的波那瑟一刻也没怀疑过
我……”
“啊!不用说怀疑,夫人,他对您的聪明,尤其对您的爱情自豪得不得了呢。”
漂亮的少妇红红的嘴唇上又掠过一丝几乎觉察不到的微笑。
“可是,”达达尼昂又说道,“您是怎样逃出来的?”
“是利用他们让我独自呆着的机会。从今天早上起,我就知道我遭绑架与什么事情有
关,于是我利用床单,打窗口逃了出来。我以为我丈夫在家里,便跑了来。”
“是想求他保护您?”
“啊!不,这个可爱又可怜的人,我知道他没有能力保护我,但是他对我们有别的用
处,所以我想来通知他。”
“通知他什么?”
“啊!这件事不是我自己的秘密,我不能告诉您。”
“再说,”达达尼昂说道,“请原谅,夫人,作为禁军,我提醒您要谨慎。再说,我想
这里也不是谈机密事的地方。被我赶走的那些人,会带着打手回来的。如果他们看见我们在
这里,我们就完了。我倒是派了人去找我的三个朋友,不过谁知道能否在家里找到他们!”
“对,对,您说得对。”波那瑟太太害怕地说,“走吧,咱们逃走吧。”
说罢,她挽起达达尼昂的胳膊,急忙拽着他走。
“可是去哪儿呢?”达达尼昂说道,“往哪儿逃呢?”
“先离开这座房子再说。”
少妇和小伙子连门都没关,就迅速沿着掘墓人街往下走,拐进王爷壕沟街,一直走到圣
絮比斯广场才停下。
“现在怎么办?”达达尼昂问道,“您要我把您送到什么地方?”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您。”波那瑟太太说道,“我本来想叫我丈夫去通知
拉波特先生,好让拉波特先生确切告诉我们,三天来罗浮宫发生了什么事,我去那里是不是
有危险。”
“噢,”达达尼昂说道,“我可以去通知拉波特先生。”
“倒也是,只不过有一个麻烦:罗浮宫里的人认识波那瑟先生,放他进去,可是谁也不
认识您,您会被拒之于门外的。”
“唔!”达达尼昂说,“在罗浮宫的某道小门口,总有一个忠实于您的门房吧,只要说
句暗语不就……”
波那瑟太太目不转睛地盯住年轻人。
“如果我把暗语告诉您,”她说道,“您能不能在用完之后就立即忘掉?”
“我以名誉和绅士的信义担保!”达达尼昂用令人信服的真诚口气说道。
“好,我相信您,您看上去是个正直的青年。再说,您的忠诚也许最终会使您青云直上
的。”
“我不想赌咒发誓,”达达尼昂说道,“只要能为国王效力,让王后高兴的事,我一定
竭尽全力,认认真真去做。请把我当成朋友使唤吧。”
“可是,这期间您让我呆在什么地方呢?”
“有不有这样一个人,您可以呆在他家里,等待拉波特先生来接您?”
“没有,我不想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人。”
“等一等,”达达尼昂说,“我们走到阿托斯的门口了。对,就这么办。”
“阿托斯是什么人?”
“我的一个朋友。”
“如果他在家里看见了我怎么办?”
“他不在家,我把您送进他的寓所之后,把钥匙带走。”
“他回来了呢?”
“他不会回来。再说,我会告诉他,我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现在在他家里。”
“可是您知道,这会严重影响我的名誉。”
“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您。况且,我们现在的处境,也顾不了那么多体面
啦!”
“那么就去您朋友家吧。他住在哪儿?”
“费鲁街,离这里两步远。”
“咱们去吧。”
两个人又朝前走。不出达达尼昂所料,阿托斯不在家。看门人像以往一样,把他看成这
个家庭的挚友,将钥匙给了他。他拿了钥匙,上了楼梯,把波那瑟太太领进我们已经描写过
的那套小公寓。
“您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达达尼昂说道,“等一等,从里面把门插上,不要对任何
人开门,除非听见这样敲三下,听!”他敲了三下,两下是连着敲的,相当响;另一下是停
了停之后敲的,比较轻。
“好,”波那瑟太太说,“现在该轮到我来吩咐您了。”
“听候吩咐。”
“您去罗浮宫临梯子街那道小门口,找热尔曼。”
“好的,然后呢?”
“他会问您有什么事,您就以这样两个地理名词回答他:
图尔和布鲁塞尔。他马上就会听从您的吩咐。”
“我吩咐他什么呢?”
“吩咐他去找王后的近侍拉波特先生。”
“他找来了拉波特先生呢?”
“你就叫拉波特到我这里来。”
“好。不过,将来我去什么地方,怎样再和您见面呢?”
“您可是很希望再和我见面?”
“当然。”
“那么好吧,这件事就让我来安排,放心吧。”
“我相信您这句话。”
“请相信就是了。”
达达尼昂向波那瑟太太告别,同时以最多情的目光,凝视一眼这个娇小而可爱的女人。
下楼梯的时候,他听见身后的门关上后落了两重锁。他疾步如飞,一会儿就到了罗浮宫,进
梯子街那道小门时,时钟正敲响十点。我们刚才叙述的种种变故,都相继发生在半小时之内。
一切都像波那瑟太太事先所讲的那样进行的。热尔曼听到暗语,赶紧鞠了一躬;十分钟
后,拉波特就来到了门房的小屋子里,达达尼昂三言两语把事情介绍了一下,并告诉他波那
瑟太太在什么地方。拉波特连问两遍问准了地址,就紧跑着走了,走了不到十步又回转来。
“年轻人,”他对达达尼昂说道,“我有一言相劝。”
“什么事?”
“刚才发生的事可能给您惹来一些麻烦。”
“您这样相信?”
“是的。您是否有个朋友,他家里的钟走得慢?”
“怎么?”
“去看他吧,以便他能够证明九点半钟您在他家里。在司法上,这叫做‘不在现场的证
明’。”
达达尼昂觉得这个劝告是谨慎的,便飞跑到特雷维尔先生官邸。不过,他不与大家一起
去客厅,而是请求去特雷维尔先生的办公室。达达尼昂是官邸的常客,他的请求毫无困难地
应准了。有人进去向特雷维尔通报,他年轻的同乡请求单独接见,有重要事情向他禀报。五
分钟之后,特雷维尔先生问达达尼昂,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时间这么晚他登门有什么要事。
“请见谅,先生!”达达尼昂刚才利用单独呆着的机会,把时钟倒拨了三刻钟,这时他
说道,“现在才九点二十五分,我想我来得不算太晚。”
“九点二十五分!”特雷维尔先生叫起来,抬头看一眼钟,“这怎么可能!”
“您还是看看钟吧,先生,”达达尼昂说道,“钟是错不了的。”
“不错,”特雷维尔说,“我还以为要晚一些呢。好啦,您有什么事?”
于是,达达尼昂讲了一段很长的有关王后的事情,讲了他对王后陛下的担心,以及传闻
红衣主教对付白金汉的种种计划。这一切他讲得从容不迫,泰然自若,不由得特雷维尔先生
不相信,尤其正如我们说过的,特雷维尔本人也已注意到,红衣主教、国王和王后之间的关
系,出现了某种新动向。
十点正,达达尼昂告辞特雷维尔先生。特雷维尔感谢他提供的情况,嘱咐他要时时记住
为国王和王后效力,然后就回客厅去了。但是,达达尼昂走到台阶底下,突然想起忘了自己
的手杖,便急忙上楼,返回特雷维尔办公室里,用手指把钟点拨正,这样第二天就谁也觉察
不到有人动过时钟。现在他放心了,有人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了。于是,他下了台阶,
一会儿就到了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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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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