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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ysea (莫使金樽空对月),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二十四章 小楼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10月03日12:09:58 星期三), 站内信件


第二十四章 小楼

    九点钟,达达尼昂到了禁军队部,看见普朗歇已是全副武装,第四匹马也回来了。
    普朗歇带的武器是一枝火枪和一枝手枪。
    达达尼昂佩上剑,腰带上别两枝手枪,然后主仆二人各跨上一匹马,静悄悄地离开了队
部。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谁也没看见他们出来。普朗歇跟在主人后面,相距十步远策马而
行。
    达达尼昂越过河堤,从会议门出了城,沿着通往圣克鲁镇的大路,快马加鞭而去。
    没有出城之前,普朗歇始终恭敬地保持着他自己规定的距离。不过,一旦路上开始人迹
稀少又黑乎乎的时候,他就渐渐地向主人靠拢;当他们进入布洛内森林的时候,他便和主人
并肩而行了。的确,毋庸讳言,那瑟瑟抖动的大树和漏进黢黑的树丛中的月光,使他感到非
常不安。达达尼昂注意到了跟班这种异乎寻常的变化,便问道:
    “喂,普朗歇先生,怎么啦?”
    “先生,您不觉得这树林子像教堂一样?”
    “为什么这样说,普朗歇?”
    “因为在树林子里像在教堂里一样,都不敢大声说话。”
    “为什么不敢大声说话,普朗歇?是因为您害怕吧?”
    “不错,先生,害怕被人听见。”
    “害怕被人听见!然而我们的谈话很正当啊,亲爱的普朗歇,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指责
的。”
    “咳!先生!”普朗歇又提起一直留在心里的念头,“波那瑟那人眉宇间总显得有点阴
险,嘴唇一动一动也令人讨厌。”
    “什么鬼促使你想到波那瑟头上去了?”
    “先生,人吗,总是能想什么就想什么,而不是要想什么就想什么。”
    “因为你是个胆小鬼,普朗歇。”
    “先生,请不要把谨慎与胆小混为一谈,谨慎可是一种美德。”
    “这样说你很有德行罗,普朗歇,对吗?”
    “先生,那里是不是一枝火枪的枪管在闪光?咱们低下头怎么样?”
    “真的,”达达尼昂想起特雷维尔先生的嘱咐,自言自语说道,“这家伙使我也害怕起
来啦。”
    他催动马奔驰起来。
    普朗歇跟着主人奔驰起来,恰似主人的影子,又跟主人并马而行了。
    “我们整个晚上都要这么奔跑吗,先生?”
    “不,普朗歇,你到啦。”
    “怎么,先生,我到了?”
    “我吗,还要往前再走几步路。”
    “先生您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害怕了吗,普朗歇?”
    “不怕,不过我只想请先生注意,夜里会很冷,而寒冷容易使人患风湿病,一个患了风
湿病的跟班是一个不中用的仆人,尤其伺候像您这样矫健的先生。”
    “那好吧,普朗歇,你要是感到冷,瞧那里不是有几家小酒店吗,你就进一家去呆着,
明天早上六点钟在门口等我就行了。”
    “先生,您早晨给我的那一埃居,我遵照您的吩咐全吃喝光了,所以等会儿如果冷的
话,我口袋里可是一个子儿也搜索不出来啦。”
    “这是半个比斯托尔。明天见。”
    达达尼昂下了马,将缰绳往普朗歇手里一扔,把身上的斗篷裹紧,便快步走了。
    “天哪,真冷!”主人一消失,普朗歇便这样叫起来。他急于想取暖,看见前面一座房
子像地道的郊区小酒店,便慌忙跑去敲门。
    这时,达达尼昂拐进一条近便的小路,继续快步朝前走,很快就到了圣克鲁镇。不过,
他不沿着大街走,而是绕到古堡后面,进了一条十分偏僻的小胡同,不一会儿就到了约定的
小楼对面。那地方阒无一人。小楼位于一堵高墙的拐角处;高墙的一边是小胡同,另一边是
一道篱笆,围着一片小园子,以免行人进去。园子里边有一座简陋的小屋。
    他到了约会的地点,但事先没有讲好到了之后用什么暗号通知对方,他只好静候。
    这地方寂静无声,仿佛离京城有一百法里远。达达尼昂向身后看一眼,便靠在篱笆上。
在篱笆、园子和那栋小屋的那边,是黑沉沉的夜雾笼罩下广阔无垠的原野,巴黎就沉睡在那
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数点灯火,像地狱里瘆人的星星在闪烁。
    不过,在达达尼昂眼里,一切东西都有美好的外形,一切念头都伴随着微笑,再深沉的
黑暗也是透明的。约会的时间就要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圣克鲁钟楼那口洪钟传出了“当!当!
    当!”十下。
    这铜钟的声音仿佛在夜色中哀叹,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但是,这报时的每一下钟声,加起来就是约会的时间,在小伙子的心里一下下震响,听
起来多么悦耳。
    他两眼盯住街道拐角处那座小楼,它的窗户全都放下了护窗板,关得严严实实,只有二
层的一个窗户没有关。
    从那个窗户里射出柔和的灯光,洒在园子外面两三棵紧挨的椴树上,把摇曳的叶子映成
银白色。漂亮的波那瑟太太,肯定在那个灯光柔媚的窗子里边等他。
    达达尼昂陶醉在这个甜蜜的想法里,耐心地等待了半小时,两眼始终盯住那片美丽的灯
光。透过灯光,还望得见房间里部分天花板上的金色凸纹,这证明整个房间都是挺漂亮的。
    圣克鲁钟楼敲响了十点半钟。
    这一回,达达尼昂禁不住浑身颤栗了一下,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或许是他也开始感
到冷了,或许是他把一种纯粹生理的感觉误认为心理的感觉了吧。
    随后,他想到是自己把信看错了,约会的时间是十一点钟。
    他走到窗子底下,站在亮处,从口袋里掏出信,重读一遍:
    信并没有看错,约会时间是十点钟。
    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寂寞孤单之感使他开始有些不安了。
    敲响了十一点钟。
    达达尼昂真的开始担心波那瑟太太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拍了三下掌,这是一般情人们的暗号。但没有人回答他,连回声都没有。
    于是,他不免有点生气地想到,莫非少妇在等他的时候睡着了吧。
    他走到墙根,想爬上墙头,可是那堵墙刚刚粉刷过,手指无处可抓。
    这时他注意到那三棵椴树,树叶仍被灯光映成银白色。其中有一棵树枝伸展到了路上,
他想爬到那些树枝当中,就能看到小楼里面的情况。
    那棵树容易爬。再说,达达尼昂还不到二十岁,上小学时爬树的本领还没全忘呢。一眨
眼工夫,他就爬到了那些树枝中间,通过透明的玻璃窗向小楼里边望去。
    奇怪!达达尼昂从脚后根到头发根,不禁全身打了个寒战;那柔和的灯光,那盏静静的
灯,照亮的是一幅乱七八糟的可怕场面。有块窗玻璃被打碎了,房门被砸破了,歪斜在铰链
上,一张本来可能摆着精美夜宵的餐桌,打翻在地上,碎玻璃瓶、踩扁的水果遍地狼藉。一
切表明,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殊死搏斗。达达尼昂甚至似乎看见,在那些乱七八糟
的东西之中,有从衣裙上面扯下来的碎布片,桌布和窗帘上有血迹。
    他赶紧从树上下来,一颗心狂跳不止,想看看能否找到其他迹象,证明发生过强暴事件。
    那一小片柔媚的灯光依然在宁静的夜色中闪烁。达达尼昂这才发觉,地面有的地方踩实
了,有的地方坑坑洼洼,那显然是人模糊的脚印和马蹄印子。这是他起先没有注意到的。再
说也没有什么理由促使他仔细观察。除了这些脚印,还有一辆马车的轱辘在松软的泥土地面
碾出深深的车辙,那辆马车来自巴黎方向,并没有越过小楼,就折回巴黎去了。
    达达尼昂继续观察,在墙根找到一只扯破的女人手套。那只手套,从没有沾上泥巴的地
方来看,还是崭新的,那是情夫们喜欢从娇小的手上摘下来的那种洒过香水的手套。
    达达尼昂越是继续观察,就越是满头冷汗,一颗心被可怕的担心揪紧了,呼吸也急促起
来。然而,他还是给自己吃定心丸,心想这栋小楼也许与波那瑟太太毫不相干,她约他相会
的地点是在楼前,而不是在楼里,她可能因为宫里事情多,也可能因为丈夫吃醋,脱不开
身,没能离开巴黎。
    但是,这种种推测,被一种深深的痛苦的感情攻破了,否定了,推翻了;这种痛苦的感
情,在某些情况下,占据着我们的整个身心,从心底向我们发出呼喊:大祸临头了。
    正因为如此,达达尼昂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跑到大路上,顺着来路一直跑到渡口,向渡
船上的艄公打听情况。
    将近晚上七点钟,艄公把一位妇人摆渡过来。那妇人披件黑斗篷,时时防备着,不让人
认出她来。但正因她那样防备,引起了艄公的注意,发现她是一个年轻而漂亮的女人。
    当年和现在一样,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来圣克鲁,而不愿意让人看见。然而,达达尼
昂丝毫不怀疑,艄公注意到的那个女人正是波那瑟太太。
    达达尼昂凑到艄公棚子里的灯前,又看一遍波那瑟太太那封信,肯定自己没有弄错,约
会的地点是在圣克鲁,而不是在别的地方,是在埃斯特雷家的小楼前面,而不是在别的街上。
    一切都向达达尼昂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一场大祸已经临头。
    他回头又向古堡那条路跑去;他觉得,在他刚才离开这段时间,小楼那里可能又发生了
什么事,那里有新的情况等待着他。
    那条胡同仍然阒无一人,那扇窗口依然照出静谧、柔和的灯光。
    达达尼昂想起园子里那栋简陋的小屋,它静悄悄的,黑灯瞎火,但也许看见了所发生的
事情,可以向他提供某些情况。
    园子的栅栏门是关着的,达达尼昂从篱笆上跳进去,不顾铁链子拴住的狗叫起来,走到
小屋跟前。
    他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回答。
    小屋里和小楼里一样,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但除了这栋小屋,他再也没有任何地方可
以去打听情况,所以他坚持敲门。
    敲了一会儿,他仿佛听见小屋里有轻微的响动,那响动战战兢兢,似乎怕被人听到。
    达达尼昂立刻停止敲门,而开始用充满不安、诚意、恐惧和讨好的声音,向里面恳求;
仅仅这声音,就足以让最胆小怕事的人放心。终于,一扇虫蛀的旧窗板打开了,更确切地讲
是开了一条缝,可是当屋角一个如豆的灯火映照出达达尼昂的武装带、剑柄和手枪柄时,窗
板立刻又关上了。尽管窗板关得很快,达达尼昂还是瞥见了一位老翁的头。
    “看在天主份上,”他说道,“请您听我说:我在等一个人,老是不见来,我担心死
了。这附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请您告诉我。”
    窗子又慢慢地打开了,里面又露出那张脸,只是比头一回显得更苍白。
    达达尼昂把事情老老实实讲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有关的人名。他讲述了自己怎样与一
个年轻女子约定在那座小楼前相会,怎样左等右等不见她来,便爬到椴树上,借着灯光,看
见那个房间里一片零乱的情形。
    老翁注意地听着,一边点头表示情况是这样,可是等达达尼昂讲完了,他却连连摇头,
那神情表明情况很不妙。
    “您想表示什么意思?”达达尼昂急切地问道,“看在天主份上,唉!请您告诉我吧。”
    “咳!先生,”老翁说道,“什么也不要问我,因为我如果把我看见的情形讲出来,那
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说,您是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达达尼昂又问道,“如果是这样,看在天主份
上,”他一边继续说着,一边扔给老翁一比斯托尔,“请说吧,说出您看见的事情,我以绅
士的人格向您保证,您的话将深藏在我心底,一句也不会走漏的。”
    老翁从达达尼昂的脸上看出他那样真诚,那样痛苦,便示意达达尼昂听他讲,接着便低
声讲起来:
    “九点钟左右,我听见街上有嘈杂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走到门旁,就发现有
人想进来。我是个穷光蛋,不怕人来偷,便开了门。我看见三个人站在门口几步远的地方,
黑暗中停着一辆马车,车子套有几匹马,另外还有几匹手牵的马。
    手牵的马显然是穿骑士服的那三个人的坐骑。
    ‘“喂,亲爱的先生们,’我大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你家有梯子吧?’领队模样的人问道。
    ‘“有,先生,我摘水果用的梯子。’
    ‘“把梯子给我们,然后回屋里去。这是一埃居,算我们打扰你的报偿。不过,你好生
记住,对你就要看见和听见的事情,——不管我们怎样威胁你,你肯定要看要听的——只要
你向别人透露一句,你就会完蛋。’
    “他说罢扔给我一埃居,我捡起来。他扛了梯子走了。
    “我在他们身后关上篱笆的栅栏门之后,假装回到屋里,但马上从后门出来,在黑暗之
中溜到那丛接骨木旁,躲在里面,什么都看得见,而又不会被发现。
    “那三个人将马车悄无声息地赶到小楼前,从里面拖出一个五短三粗,花白头发,身穿
寒酸的深色衣服的男人。那人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偷偷地往那房间里看了看,然后蹑手蹑
脚下来,压低声音悄悄说:
    ‘“是她!’
    “同我说过话的那个人立刻走到小楼的门前,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进去又将门
关上,就不见了;同时,另外两个人爬上梯子,小老头儿待在马车门口,车夫抓住驾车的
马,一个跟班看住另外三匹马。
    “蓦地,小楼里传出高声叫喊,一个女人冲到窗口,打开窗户,似乎想往外跳。不过她
看见梯子上的两个男人,立刻往后跑,那两个男人跳进屋里去抓她。
    “后面的情形我就什么也没看见了,只听见砸碎家具的响声,还有那女人的喊救命的声
音,但她的嘴很快被堵上了。那三个男人抬着那女人走到窗口,其中两个从梯子上下来,把
她带到马车里,小老头儿也随即上了马车。还在小楼里那个人关上窗户,从门里出来,看见
那女人确实已塞进马车,他的两个伙伴已骑在马背上等他,他这才跨上马背。跟班爬到车夫
身旁坐下,马车在三个骑马人的押送下奔驰而去,一切就结束了。从那时起,我就什么也没
再看见,什么也没再听见。”
    达达尼昂被这可怕的消息惊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而愤怒和嫉妒的恶魔
在他心里狂呼乱叫。
    他这默默无情的绝望样子对老翁的影响,无疑比叫喊和眼泪还要大,所以老翁安慰他道:
    “绅士,得啦,别伤心了,他们没有要了您的命,这是最主要的。”
    “您是不是能大致讲得出,”达达尼昂问道,“领头干这件凶恶勾当的是个什么样的
人?”
    “我不认识他。”
    “可是,他既然和您说过话,您应该看清了他。”
    “哦!您是问我他的相貌特征?”
    “是的。”
    “是位瘦高个儿,皮肤晒得黑黑的,黑胡子,黑眼睛,一副绅士神气。”
    “这就对了,”达达尼昂叫起来,“又是他!每次都是他!看来这家伙是我的死对头!
那么另一个呢?”
    “哪一个?”
    “那个矮个子。”
    “唔!这一位不是绅士,我敢断定。再说,他也没有佩剑,其他人把他从车上拖下来,
一点都不讲客气。”
    “好一个奴才!”达达尼昂自言自语道,“唉!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女人!他们到底把她怎样了呢?”
    “您答应我严守秘密的。”老翁说道。
    “我重申我的诺言,放心吧,我是绅士。一位绅士最重视的就是诺言,而我向您许下了
我的诺言。”
    达达尼昂伤心地朝渡口的路走去。他时而不肯相信被抓走的是波那瑟太太,希望明天能
在罗浮宫里见到她;时而担心她与另一个男人私通,被某个吃醋的第三者发现抓走了。他犹
疑,懊丧,绝望。
    “唉!如果我那几位朋友在这里,”他大声说,“我至少还有希望找到她。可是,连我
那几位朋友自己怎样了都没人知道!”
    时近午夜,现在的问题是要找到普朗歇。他先后叫开每家小酒店的门,借着微弱的灯光
往里看,但哪一家里都没有普朗歇。
    走到第六家门口,他才想到这样找下去未免太冒失。他约好跟班早晨六点钟等他的,现
在眼班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没有错。
    另外,我们的年轻人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继续留在出事的地点附近,也许能获得有关
这个神秘事件的线索。因此,正如我们刚才说过的,找到第六家小酒店,达达尼昂不再找下
去了,要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在最黑暗的角落里一张桌子边坐下,决心等到天亮。可是,这
次他的希望又落空了,他虽然伸长耳朵仔细倾听,但在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体面社会一部分的
环境里,所听到的尽是工人、仆人、马车夫们之间的粗话、打趣和谩骂,根本就谈不上找到
那个被绑架的女人的线索。他由于无聊和免得引起怀疑,把所要的一瓶酒喝光了,然后在那
个角落里,尽量坐得让身子舒服些,接着便勉强睡着了。读者想必还记得,达达尼昂才二十
岁,在这种年龄,哪怕心灵处于最绝望的状态,瞌睡一上来,也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将近早晨六点钟,达达尼昂醒来了,感到浑身不舒服,就像一般夜里睡得不好的人天亮
时的感觉一样。他简单梳洗了一下,摸摸身上,看是否有人趁他睡着的时候偷了他的东西,
发现戒指仍在手指上,钱袋子仍在衣兜里,手枪仍别在腰带上,这才起身付了酒钱,出了店
门,想看看早晨寻找跟班是否比夜里顺利些。果然,透过潮呼呼、灰蒙蒙的晨雾,他头一眼
瞥见的,就是老实的普朗歇牵着两匹马,站在一家不像样的小酒店前面等他。昨天夜里达达
尼昂经过那家小酒店门口,根本没有想到它是一家小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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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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