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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十一 科西嘉魔王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Dec  9 19:51:41 1999), 转信

十一 科西嘉魔王
    路易十八一看到这张容颜大变的脸,猛然推开了他面前的桌子。
    “您怎么啦,男爵阁下?”他喊道,“您看来惶恐不安:这种慌乱,这种踌躇不定
,同德·布拉卡斯阁下所说的,又经德·维勒福先生所证实的情况有关吗?”
    德·布拉卡斯先生则赶紧走近男爵,但那警务大臣的惶恐不容许这位政治家的得意
显露出来。说实在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到警务大臣的侮辱比他在同一件事上侮辱警
务大臣,对他更为有利。
    “陛下……”男爵结结巴巴地说。
    “怎么啦!”路易十八说。
    警务大臣这时被绝望压倒了,扑在路易十八的脚下,国王后退一步,皱起了眉头。

    “您说不说呀?”他说。
    “噢!陛下,大祸临头呀!我还有什么可申辩的?我永远不能饶恕我自己!”
    “阁下,”路易十八说,“我命令您快讲。”
    “好吧,陛下,篡权者于二月二十八日已离开了厄尔巴岛,于三月一日登陆。”
    “在哪里登陆?”国王着急地问。
    “在法国,陛下,在儒昂海湾靠近昂蒂布的一个小港口。”
    “篡权者三月一日在法国的儒昂海湾靠近昂蒂布的地方登陆,离巴黎二百五十法里
,而您直到今天三月三日才知道这个消息!……唉!阁下,您告诉我的情况是不可能发
生的,要么别人给您造了一个假报告,要么您发疯了。”
    “唉!陛下,这是千真万确的!”
    路易十八做了一个难以形容的愤怒和惊惶的手势,站得笔直,仿佛猝不及防的一击
同时打在他的心上和脸上。
    “在法国!”他叫道,“篡权者在法国!那么没有看住这个人罗?但谁知道呢?他
们和他串通一气了?”
    “噢!陛下,”德·布拉卡斯公爵大声说,“像唐德雷阁下这样的人是不能指责他
叛国的。陛下,我们都瞎了眼了,警务大臣也像大家一样瞎了眼,如此而已。”
    “但是……”维勒福说,然后他突然住了口,“啊!对不起,对不起,陛下,”他
一面说一面鞠了一躬, “我的激情使我情不自禁,但愿陛下能原谅我。”
    “说吧,先生,大胆说吧,”国王说,“只有您事先报告我们灾祸临头,请帮助我
们寻找救急的药方吧。”
    “陛下,”维勒福说,“篡权者在南方受到憎恨。我看,如果他在南方铤而走险,
我们很容易发动普罗旺斯省和朗格多克省起来反对他。”
    “当然不错,”警务大臣说,“但是他会通过加普和西斯特隆向前挺进。”
    “挺进,挺进,”路易十八说,“那么他向巴黎挺进罗?”
    警务大臣一声不响,这等于完全默认。
    “而多菲内省呢,先生,”国王问维勒福,“您认为也能像普罗旺斯省那样发动起
来吗?”
    “陛下,我很遗憾地告诉陛下一个残酷的事实真相:多菲内省的民情远不如普罗旺
斯省和朗格多克省的民情。山里人是拿破仑分子,陛下。”
    “好的,”路易十八喃喃地说,“他对情况了若指掌。他带着多少人马?”
    “陛下,我不知道。”警务大臣说。
    “怎么,您不知道!您忘了去了解这个情况?不错,这个情况毫不重要。”他带着
惨然的微笑补充说。
    “陛下,我无法了解;快报只提到篡权者登陆和所采取路线的通告。”
    “这份快报是怎么送到您那里的?”国王问。
    警务大臣耷拉着头,额上泛出一片红潮。
    “是通过电波讯号送来的,陛下。”他吞吞吐吐地说。
    路易十八向前跨了一步,交叉双臂,像拿破仑那样。他气得脸色发白地说:“七国
联军推翻了这个人,上天显示奇迹,在我过了二十五年流亡生活以后,把我重新扶上列
祖列宗的王位。在这二十五年中,我分析、研究、探索降我大任的这个法国的人和事,
而一旦满足我的全部心愿,我掌握在手的一种力量却爆炸开来,把我击成齑粉。”
    “陛下,这是天意。”警务大臣喃喃地说,他感到,这样的重量对命运来说轻如鸿
毛,却足以压跨一个人。
    “那么,难道我们的敌人评论我们的话说得不错:什么都没有学到,什么都没有忘
记?如果我也像他那样被出卖了,那么我还可以聊以自慰。这些人由我晋升到尊贵的地
位,他们本该更好地维护我,而不是他们自己,因为我的命运就是他们的命运,在我登
位之前,他们毫无地位,在我逊位之后,他们也将失去一切,因为无能和愚蠢而悲惨地
死去!啊!是的,阁下,您说得很对,这是天意。”
    警务大臣在这可怕的诅咒之下佝偻着背。
    德·布拉卡斯先生擦拭满头汗珠;维勒福心里暗笑,因为他感到自己的重要性扩大
了。
    “垮台,”路易十八继续说,他头一眼便揣度出君主政体要坠下的深渊,“垮台,
而且是通过快报知道垮台!噢!我宁愿登上我的堂兄路易十六的断头台,而不愿这样被
滑稽可笑的人赶走,走下杜伊勒里宫的楼梯……滑稽可笑的人,阁下,您不知道在法国
这是谁,可是您本该知道的。”
    “陛下,陛下,”警务大臣喃喃地说,“开恩吧!……”
    “您过来,德·维勒福先生,”国王又对年轻人说,维勒福一动不动地站在后面,
观察着这场谈话的进行,一个王国的命运就在其中飘荡着,“您过来,对大臣阁下说,
他不知道的情况是可以事先知道的。”
    “陛下,这个人能掩人耳目,实际上不可能猜出他的计划。”
    “实际上不可能!是的,真是了不起的字眼,阁下。不幸的是,有了不起的字眼,
也有了不起的人,我都衡量过。一个大臣有一个机构,许多办公室、警察、密探、间谍
和十五万法郎的秘密基金,他想知道离法国海岸六十法里的地方发生的事,却实际上不
可能!那么,看吧,这位先生丝毫没有这些条件供他使用,却比您和您的全部警察机构
知道得更多,如果他像您一样有权领导快报的工作,他就会挽救我的王冠。”
    警务大臣的目光怀着深深的怨恨转向维勒福,后者带着胜利后的谦逊低着头。
    “我说的不是指您,布拉卡斯,”路易十八继续说,“因为您即使没有发现什么,
至少您很理智,坚持您的怀疑。换了另一个人,或许会把德·维勒福先生的发现看成毫
无意义,或者是想贪功提拔。”
    这番话是影射警务大臣一小时前自以为是说出的见解的。
    维勒福明白国王的用意。换了一个人,或许会陶醉于这番赞扬,但他担心自己会成
为警务大臣的死敌,虽然他感到这一位已无可挽回地完蛋了。事实上,警务大臣大权在
握时尽管未能洞悉拿破仑的秘密,但在垂死挣扎中却能了解到维勒福的秘密,为此,他
只消审问唐泰斯。于是他要来援助警务大臣,而不是落井下石。
    “陛下,”维勒福说,“事件发展迅速,足以向陛下表明,唯有上帝才能掀起一场
风暴来阻止事件发展。陛下誉臣有先见之明,其实纯粹出于偶然,我只不过作为忠臣利
用了这个偶然而已。对我不必过誉,陛下,免得改变您对我最初的看法。”
    警务大臣以含有深意的一瞥感谢年轻人,维勒福于是明白他的计策获得成功,这就
是说,他丝毫没有放弃国王的感激,又刚刚交上了一个朋友,必要时他可以依靠这个朋
友。
    “很好!”国王说,“现在,诸位,”他转过身来对着德·布拉卡斯和警务大臣,
继续说,“我不再需要你们了,你们可以告退,余下的事由陆军大臣来办理。”
    “陛下,”德·布拉卡斯先生说,“幸亏我们可以依靠军队。陛下知道,所有报告
都向我们表明军队忠于您的政府。”
    “不要向我提起报告了,现在,公爵,我知道对它们该给几分信任。唉!说到报告
,男爵阁下,您知道圣雅克街那件事有什么新情况吗?”
    “圣雅克街那件事!”维勒福禁不住发出一声喊叫。
    但他突然住了口:
    “对不起,陛下,”他说,“我对陛下的忠诚使我不断忘记——不是忘记我对您的
尊敬,这份尊敬已极为深刻地铭刻在我的心里,而是忘记礼仪。”
    “不要拘束,先生,”路易十八说,“今天您有权提问。”
    “陛下,”警务大臣回答,“今天我正是来给陛下送交关于这件事搜集到的新情报
的,当时陛下的注意力被海湾可怕的灾难转移了。现在,这些情报对陛下不会再有任何
兴味了。”
    “相反,阁下,正相反,”路易十八说,“我觉得这件事和我们所关注的事有直接
联系,凯斯奈尔将军之死或许能让我们摸到一个内部的大阴谋。”
    听到凯斯奈尔将军的名字,维勒福不寒而栗。
    “事实上,陛下,”警务大臣又说,“一切都令人相信,他的死不是像人们早先认
为的那样属于自尽,而是暗杀的结果。凯斯奈尔将军似乎是从一个拿破仑党人的俱乐部
出来后失踪的。当天早晨,有个陌生人来找他,约他在圣雅克街见面。将军的随身男仆
在陌生人走进书房时正在给将军梳妆,他听清了陌生人提到圣雅克街,可惜没有记住门
牌号码。”
    随着警务大臣向路易十八汇报这些情报,全神贯注地倾听的维勒福脸红一阵白一阵

    国王转向他那一边。
    “德·维勒福先生,人们以为凯斯奈尔将军投靠了篡权者,其实他完全忠于我,我
认为他是作为拿破仑党人伏击的牺牲品而罹难的,您也是这种看法吗?”
    “这是可能的,陛下,”维勒福回答,“但所知的仅仅这些吗?”
    “警察正在追踪和将军约会的那个人。”
    “警察正在追踪他吗?”维勒福问。
    “是的,那个仆人说出了他的相貌特征:这个人五十到五十二岁,褐色皮肤,黑眼
睛,浓眉毛,留着髭须,他身穿一件兰色的礼服,纽扣孔上系着荣誉勋位的玫瑰花形军
官徽章。昨天,密探跟踪上一个人,他的相貌特征跟我刚提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但在
儒西安纳街和鸡簏街的拐角尚失去了他的综影。”
    维勒福倚在一张扶手倚的靠背上,因为警务大臣讲述的时候,他感到双腿发软;但
当他听到陌生人摆脱了密探的追踪时,他才吁了口长气。
    “继续追踪这个人,阁下”国王对警务大臣说,“由于一切都令我相信,眼下对我
们非常有用的凯斯奈尔将军要是成了一桩暗杀的牺牲品,不管凶手是不是拿破仑党人,
我希望都要受到严厉惩处。”
    维勒福需要竭力保持镇定,才不至于流露出国王的吩咐使他产生的恐惧。
    “真是咄咄怪事!”国王恼怒地继续说,“当警方说:出了一件谋杀案时,便以为
道出真相,当警方补充说:正在追踪罪犯时,便以为大功告成。”
    “陛下,我想陛下至少对继续追踪这一点会是满意的。”
    “好,以后看吧;我不再留住您了,男爵。德·维勒福先生,您长途跋涉一定疲惫
了,您去歇息吧。您准定在您父亲家里下榻罗?”
    维勒福感到一阵头昏目眩。
    “不,陛下,”他说,“我在图尔农街的马德里饭店下榻。”
    “您见过他罗?”
    “陛下,我一来就让马车直驶德·布拉卡斯公爵府上。”
    “但您至少要见他一面吧?”
    “我不想见他,陛下。”
    “啊!对了,”路易十八微笑着说,为的是表明他一再提出的这些问题都是顺便提
及的,“我忘了您同努瓦蒂埃先生关系冷淡,这是忠于王室又作出的一个牺牲,我应该
给您作出补偿。”
    “陛下,您对我表示的仁慈是一种远远超出我的一切奢望的报偿,我对陛下已别无
所求了。”
    “没关系,先生,我们不会忘记您的,放心吧。暂且(国王摘下荣誉勋位十字章,
他通常别在他的蓝色上衣上,靠近圣路易十字勋章,在卡梅尔峰圣母院勋章和圣拉撒路
勋章之上,他把这枚勋章给了维勒福),暂且,”他说,“您就接受这枚十字勋章吧。

    “陛下,”维勒福说,“陛下弄错了,这枚十字勋章是给军官的。”
    “不错,先生,”路易十八说,“就这样拿着吧,我来不及再申请另一枚。布拉卡
斯,您过问一下,给德·维勒福先生颁发证书。”
    维勒福的眼睛由于自豪和快乐而热泪盈眶,他接过十字勋章,吻了一下。
    “现在,”他问,“陛下赏恩,还有什么命令要向我下达吗?”
    “您需要休息,去休息吧,记住,即使不能在巴黎为我效力,您在马赛对我也大有
用处。”
    “陛下,”维勒福鞠躬回答,“过一小时我就离开巴黎。”
    “去吧,先生,”国王说,“即使我忘了您——国王的记忆力是很差的——那也别
害怕唤起我的记忆……男爵阁下,传令去叫陆军大臣来。布拉卡斯,您留下。”
    “啊!先生,”警务大臣走出杜伊勒里宫时对维勒福说,“您做事光明正大,您前
程似锦。”
    “会不会道路漫长呢?”维勒福喃喃地说,向大臣鞠了一躬,这个大臣的政治生涯
已经结束,他用目光寻找马车回家。
    一辆出租马车经过沿河马路,维勒福打了个手势,出租马车驶了过来。维勒福说出
地址,坐到马车的尽里 头,沉浸在野心勃勃的梦想中。十分钟以后,维勒福回到住处,
他吩咐过两小时内备好马,并吩咐给他端上 饭菜。
    他正要进餐时,铃声响起,是一只无拘无束而又坚定的手拉的铃,随身男仆走去开
门,维勒福听到一个声音说出他的名字。
    “谁能知道我在这里呢?”年轻人感到纳闷。
    这当儿,随身男仆返身回来。
    “喂,”维勒福说,“究竟什么事?谁拉铃?谁要见我?”
    “一个生人,他不愿说出姓名。”
    “怎么!一个不愿说出姓名的生人?他想找我干什么?”
    “他想同先生说话。”
    “同我说话?”
    “是的。”
    “他说了我的姓名?”
    “敢情。”
    “这个生人外表怎样?”
    “先生,这个人五十来岁。”
    “矮个?高个?”
    “同先生的身材差不多。”
    “皮肤褐色还是金黄色?”
    “褐色,深褐色,黑头发,黑眼睛,黑眉毛。”
    “衣著呢,”维勒福赶紧问,“穿什么衣服?”
    “穿一件宽大的蓝色长礼服,从上到下一排纽扣,胸佩荣誉勋位勋章。”
    “是他。”维勒福脸色苍白地小声说。
    “当然罗!”上文已经两次描写过他的相貌特征的人出现在门口说,“手续真多啊
,儿子让父亲等候,这是马赛的习俗吗?”
    “父亲!”维勒福喊道,“我毕竟没有搞错……我猜就是您。”
    “那么,如果你猜就是我,”来客又说,一面将手杖放在角落里,将帽子放在椅子
上,“请允许我对你说,亲爱的热拉尔,让我久等就太不象话啦。”
    “你走开,热尔曼。”维勒福说。
    仆人作出明显惊讶的表示,走了出去。
 录入:小菜     stockton@pub.shantou.gd.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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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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