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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十四 愤怒的囚徒与疯子囚徒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Dec  9 19:53:20 1999), 转信

十四 愤怒的囚徒与疯子囚徒
    路易十八复位后大约一年,监狱督察先生作了一次视察。
    唐泰斯在黑牢的深处听到了准备工作在进行的咿咿呀呀的响声。在上头,准备工作
声音嘈杂,而在底下,只有难以觉察的响声,除了在黑夜的静谧中习惯于倾听蜘蛛织网
和需要一小时才能凝聚成水滴落在黑牢顶上的声音的囚犯,才能分辨得清。
    他猜想那些活人当中正在发生不寻常的事,他这么久住在一个坟墓里,他当然可以
自认为是个死人。
    督察果然来视察,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一个单身牢房接着一个单身牢房,一个
黑牢接着一个黑牢。有几个犯人受到询问,正是由于他们的平和或者愚蠢,才使他们受
到监狱当局的善意对待。督察问他们吃得怎样,有什么要求。
    他们一致回答,伙食太糟,他们要求自由。
    督察于是问他们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他们摇摇头。除了自由,囚犯还能要求什么恩惠呢?
    督察微笑着回过身,对监狱长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们作这些无用的巡视。见过一个囚犯就等于见到一百个;
听过一个囚犯说话就等于听到一千个说话。总是一样:吃得不好啦,清白无辜啦。还有
别的囚犯吗?”
    “有的,我们有危险犯人或者疯子犯人,看守在黑牢里。”
    “好吧,”督察带着厌倦之极的神态说,“尽职尽到底。我们下楼到黑牢去吧。”

    “等一等,”监狱长说,“至少去找两个人来,哪怕是出于厌世和想判处死刑,囚
犯有时会做出于事无补的绝望行动,您会受到这些行动的伤害。”
    “那么您就小心防范吧。”督察说。
    果然派人找来两个士兵,大家开始下楼,楼梯臭气熏天,污秽不堪,霉气冲鼻,仅
仅经过这样一个地 方,视觉、味觉和呼吸都同时感到不快。
    “噢!”督察在下到一半时站住了说,“是什么鬼东西住在这里?”
    “一个极其危险的谋反者,上头特别关照我们是个什么都干得出的人。”
    “他是单独关押?”
    “当然罗。”
    “他关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
    “他一来就关进黑牢?”
    “不,先生,是在他企图杀死给他送饭的监狱看守之后。”
    “他企图杀死监狱看守?”
    “是的,先生,就是给我们照亮的这一个,不错吧,安托万?”监狱长问。
    “他的确企图杀死我。”
    “啊!这个人是个疯子罗?”
    “比疯子还糟,”监狱看守说,“是个魔鬼。”
    “要不要训斥他一顿?”督察问监狱长。
    “用不着,先生,他已经受够了惩罚。况且,眼下他几乎快疯了,根据观察所得的
经验,再过一年,他就完全变疯。”
    “说实话,这样对他更好,”督察说,“完全疯了,他会少受些苦。”
    正如读者所见,督察是个仁爱宽厚的人,他要完成施仁政的任务是十分称职的。
    “您说得对,先生,”监狱长说,“您的想法证明您对这行素有研究。另外一个黑
牢,同这一个黑牢隔开二十来尺,由另外一条楼梯下到里面。我们在那里关着一个老神
甫,他以前是意大利的政党领袖,从一八一一年关在这里,一八一三年底左右头脑混乱
,从这时起,他面目全非:以前老哭,现在老笑;以前愈来愈瘦,现在发胖。您更想看
他而不是那一位吧?他的疯癫逗人乐,决不会使您难受。”
    “我两个都看,”督察回答,“要凭良心履行职责。”
    督察正在做头一次巡视,想让当局对他有良好看法。
    “我们先去看这一个。”他补充说。
    “好呀。”监狱长回答。
    他示意监狱看守,看守打开了门。
    听到巨大的锁的吱嘎声,听到剩锈的铰链在支轴上转动的响声,唐泰斯本来蹲在黑
牢的角落里,正在怀着难以形容的快意接受透过狭窄的、装有铁栅的通风窗射进来的微
弱阳光,这是抬起了头。看到一个陌生人,两个手持火炬的监狱看守给他照明,监狱长
手里拿着帽子同他说话,由两个士兵陪伴着,唐泰斯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他终于看
到向更高当局申诉的机会出现了,于是双手合十,向前一跃。
    两个士兵马上把刺刀交叉挡住,因为他们以为囚犯不怀好意地扑向督察。
    督察本人也退后一步。
    唐泰斯看到别人把他看作一个要防范的犯人。
    于是,他在目光中凝聚人心所能包容的一切温良和人道的情感,并且用一种恭敬的
、使在场的人震惊的雄辩口才诉说着,他力图打动来访者的心灵。
    督察聆听着唐泰斯的申诉,直到末了。然后,回转身对着监狱长,他底声说:
    “他会变得虔诚的,他已经准备接受更加温馨的感情。您看,恐惧对他产生了效果
,他面对刺刀后退了。但是,一个疯子是面对什么都不后退的:我在沙朗通对这一方面
曾经做过很有意思的观察。”
    然后,再回转身对着犯人说:
    “概括地说,您要求什么?”
    “我要求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要求开庭审判,我要求我的案子进行预审;最后我
要求,如果我有罪,就枪决我,同样,如果我是冤枉的,就释放我。”
    “您的伙食好吗?”督察问。
    “可以,我想可以,我一点不知道。但这关系不大,不仅对我这个可怜的犯人,而
且对所有主持公道的官员,对统治我们的国王,重要的应该是不要让无辜的人成为栽赃
陷害的牺牲品,在咒骂他的刽子手中死在牢里。”
    “您今天非常谦恭有礼,”监狱长说,“您并非始终如此。您以前说话完全是另一
副模样,亲爱的朋友,那一天您想痛打看守。”
    “不错,先生,”唐泰斯说,“我非常恭顺地请他原谅,这个人一向待我很好……
但是,我有什么法子呢?那时我气疯啦,我狂怒之极。”
    “眼下您不再这样了?”
    “不了,先生,因为囚禁生活使我低头屈膝,打跨了我,使我十分沮丧……我在这
里时间这么久了!”
    “这么久?……您什么时候被捕的?”督察问。
    “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八日,下午两点钟。”
    督察在计算。
    “今天是一八一六年七月三十日。您说什么来着?您当囚犯只有十七个月。”
    “只有十七个月!”唐泰斯又说,“啊,先生,您不知道十七个月的监狱是什么滋
味,是十七年,十七   个世纪。尤其对我这样一个人,快要得到幸福,即将娶上意中人
,他看到自己面前展开体面的生涯,而一瞬间却失去一切。他从最美好的白天坠入最深
沉的黑夜,看到自己的前程毁于一旦,不知道爱他的姑娘是否始终爱着他,不知道他的
老父亲是死是活。对于一个习惯了大海的空气、水手的独立生活,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的空间的人来说,十七个月的监狱是什么样的日子啊!先生,十七个月的监狱,超过了
人类语言能够说出的最令人发指的罪行所应得的惩罚。因此,可怜我吧,先生,您替我
要求的不是宽恕,而是严肃法纪;不是开恩,而是审判;是法官,先生,我只要求见法
官;不能拒绝被告见法官。”
    “很好,”督察说,“再看吧。”
    然后,回转身对着监狱长说:
    “说实话,这个可怜虫使我很难受。上去以后,您给我看看他的入狱登记簿。”
    “一定给您看,”监狱长说,“但我相信您看到的是不利于他的可怕的记录。”
    “先生,”唐泰斯继续说,“我知道您不能作出决定,放我出去。但您能将我的要
求转达当局,您能促成调查,最后,您能让我受审,受审,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我要
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判的什么刑。因为,您看,莫名其妙,这是最难受的酷刑。”
    “请给我解释一下。”督察说。
    “先生,”唐泰斯大声说,“我从您的声调明白您受了感动。先生,告诉我有希望
。”
    “我不能这样说,”督察回答,“我只能答应您查看您的案卷。”
    “噢!那么,先生,我自由了,我得救了。”
    “谁下令逮捕您的?”督察问。
    “德·维勒福先生。”唐泰斯回答,“请去拜访他,同他取得一致意见。”
    “一年前德·维勒福先生已经不在马赛了,而是在图鲁兹。”
    “啊!事情不再使我惊讶了,”唐泰斯喃喃地说,“我唯一的保护人已经离开了。

    “德·维勒福先生有什么事恨您吗?”总监问。
    “决没有,先生。他甚至对我很友好。”
    “那么我能相信他留下来的关于您的记录,或者他给我的记录吗?”
    “完全可以相信,先生。”
    “好的,您等着吧。”
    唐泰斯跪了下来,双手举向天空,小声念着祈愿,他求上帝保护这个来到他的牢房
的人,这个人就像救世主,前去解救地狱里的灵魂。
    牢门又关上了。同总监一起来到的希望也关在唐泰斯的黑牢里。
    “您想马上看看入狱登记簿吗?”监狱长问,“还是先到神甫的黑牢里?”
    “一下子了结视察黑牢的事再说吧,”督察回答,“如果我再上去见到日光,或许
我就没有勇气再继续   完成这苦差使了。”
    “啊!这一个犯人决不像那一个,而他的疯癫不象他的邻居的理智那样令人悲哀。

    “他的疯癫是什么性质?”
    “噢!古怪的疯癫。他自以为掌握了一个极大宝藏的秘密。他入狱的第一年,他提
出送给政府一百万, 如果政府肯释放他的话;第二年,送二百万,第三年送三百万,这
样逐年增加。现在他入狱已是第五年,他会要求您同他私下说话,送给您五百万。”
    “啊!啊!果然有意思,”督察说,“这个百万富翁叫什么名字?”
    “法里亚神甫。”
    “二十七号!”督察说。
    “就是这里。开门,安托万。”
    监狱看守遵命开门,督察好奇的目光凝视着“疯子神甫”的黑牢。
    大家都是这样叫那个囚犯的。
    房间中央,在用墙上落下来的石灰块画地为牢的圆圈里,睡着一个几乎赤身裸体的
人,他的衣服都成了碎片。他在这个圆圈里划出非常清晰的几何线条,好象专心致志在
解决他的问题,恰如阿基米德被马赛吕斯的一个士兵杀死的情景。因此,听到黑牢的门
打开发出的响声,他连动也不动一下,似乎在火炬的光芒以他不习惯的光线照亮了他在
上面工作的潮湿土地时,他才如梦初醒。于是他回过身来,吃惊地看到一大帮人刚刚来
到他的黑牢。
    他赶紧站起来,拿起一条毯子盖住他可怜巴巴的床脚,并且匆匆把自己裹起来,以
便在外人眼里显得更得体。
    “您有什么要求?”督察一成不变地重复他的问题。
    “我吗,先生!”神甫用惊讶的神态说,“我什么也不要求。”
    “您不明白我的意思,”督察又说,“我是当局的代理人,我的使命是视察监狱,
倾听囚犯的要求。”
    “噢,那么,先生,这就是另一回事了,”神甫急忙叫道,“我希望我们会取得一
致意见的。”
    “瞧,”监狱长低声说,“像我对您说过的那样,这又开始了吧?”
    “先生,”犯人继续说,“我是法里亚神甫,生在罗马,我当过二十年红衣主教罗
斯罗斯皮格辽齐的秘 书。大约在一八一一年初,我被捕了,原因不太清楚,从这时起,
我就向意大利和法国的当局要求自由。”
    “为什么向法国当局要求呢?”监狱长问。
    “因为我在皮昂比诺被捕,而我推测,同米兰和佛罗伦萨一样,皮昂比诺已成为法
国某个省的首府。”
    督察和监狱长相视而笑。
    “见鬼,亲爱的,”督察说,“您从意大利得来的消息并不新鲜。”
    “这是我被捕时的消息,先生。”法里亚神甫说,“由于皇上将罗马王国让给上天
刚赐给他的儿子,我推测,随着他的征服的进展,他已实现了马基雅维利和恺撒·博吉
亚的梦想,就是把整个意大利变成统一的 王国。”
    “先生,”督察说,“幸亏上天改变了这个巨大的计划,我看您是这个计划的热烈
拥护者。”
    “要把意大利变成一个强大、独立和幸福的国家,这是唯一的方法。”神甫回答。

    “可能是这样,”督察回答,“但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同您上一堂关于教皇绝对权
力主义的政治课,而 是为了询问您,正如我已经作过的那样,关于您在住的和吃的方面
,您有什么要求。”
    “伙食同所有监狱一样,”神甫回答,“就是说非常糟;至于住的方面,您已看到
,屋子潮湿和不卫 生,不过对黑牢来说倒相当合适。现在,问题不在这方面,而是在于
我要向政府透露一个极其重要、利益巨大的秘密。”
    “谈到正题了。”监狱长对督察说。
    “因此我见到您非常高兴,”神甫继续说,“尽管您打扰了我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
计算,这项计算如果成功,或许会改变牛顿的定律。您能见爱同我私下交谈一下吗?”

    “哼!我说过什么来着!”监狱长对督察说。
    “您了解您的犯人。”后者微笑地回答。
    然后,转身对着法里亚说:
    “先生,您对我提出的要求是办不到的。”
    “可是,先生,”神甫又说,“如果关系到让政府获得一大笔钱,比如说五百万呢
?”
    “不错,”督察回过身对监狱长说,“您连数目都估计到了。”
    “好吧,”神甫发觉督察作出退走的动作,又说,“我们不是非要单独交谈;监狱
长先生可以参加我们 的谈话。”
    “亲爱的先生,”监狱长说,“不幸的是我们已经事先知道,并且背得出您要说的
话。是关于您的宝 藏,对吗?”
    法里亚望着这个冷嘲热讽的人,一个无私的观察家当然会看到他的目光里闪射出理
智和说真话的光芒。
    “当然,”他说,“除了这个,您要我说什么呢?”
    “督察先生,”监狱长继续说,“我能像神甫一样完整地告诉您这个故事,因为四
五年前,我都听腻了。”
    “监狱长先生,”神甫说,“这证明您是《圣经》里所说的那种人,有眼不看,有
耳不听。”
    “亲爱的先生,”督察说,“政府有钱,上帝保佑,不需要您的钱。留着等到您出
狱那一天吧。”
    神甫的眼珠睁大了,他抓住督察的手说:
    “如果我出不了狱,如果不讲公道,硬把我留在这黑牢里,如果我死在牢里却没有
把秘密传给任何人,这个宝藏就丧失了!还不如政府得到好处,我也得到好处!我出到
六百万,先生;是的,我放弃六百万,如果肯释放我,我只满足于剩下的钱。”
    “说实话,”督察小声说,“如果事先不知道这个人是疯子,他说话这样自信,真
要令人以为他说的是实话。”
    “我不是疯子,先生,我确实讲实话,”法里亚又说,他有着囚犯所特有的敏锐听
觉,没有漏掉督察的 一句话,“我所说的这个宝藏当真存在,我提议同您签约,根据这
个约定,您押着我到我指定的地方,当着大家的面掘地。如果我说谎,如果什么也找不
到,如果我是个疯子,就像您所说的那样,那么,您再把我押回这个黑牢,我永远待下
去,再不向您和任何人要求什么,直至死去。”
    监狱长笑了起来。
    “您的宝藏很远吗?”他问。
    “离这里将近一百法里。”法里亚说。
    “事情倒想得不坏,”监狱长说,“如果囚犯个个都想让看守跑上一百法里来寻开
心,如果看守也同意这样长途跋涉,那么一旦抓住机会,囚犯就会千方百计逃之夭夭,
而这会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这样的长途跋涉中,机会准定会出现。”
    “这是人所共知的方法,”督察说,“阁下甚至没有发明的功劳。”
    然后又转向神甫:
    “我刚才问您吃得好吗?”
    “先生,”法里亚回答,“如果我对您说出秘密,您要对基督起誓释放我,我会给
您指明宝藏埋藏的地 方。”
    “您吃得好吗?”督察重复地问。
    “先生,您这样做丝毫不用冒险,您看得很清楚,这不是自我安排一个逃走的机会
,因为你们跑这一趟时我仍然待在牢里。”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督察不耐烦地又说。
    “您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神甫大声说,“就像不愿相信我的其他不讲道理的人
那样,您真该死!您既然不想要我的金银财宝,那么我就留着;您拒绝给我自由,上帝
会给我的。走吧,我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了。”
    神甫甩开他的毯子,捡起石灰块,重新坐在圆圈当中,继续划线和计算。
    “他在那里干什么?”督察一面退走一面说。
    “他在计算他的宝藏。”监狱长回答。
    法里亚用不屑一顾的轻蔑眼光来回答这种揶揄。
    他们走了出去,监狱看守最后关上了门。
    “他可能确实拥有一些宝藏。”督察上去时说。
    “或者他做梦拥有这些宝藏,”监狱长回答,“第二天醒来他就成了疯子。”
    “不错,”督察天真地曲解了他的意思说,“如果他确实很富有,他就不会待在监
狱里。”
    对法里亚神甫来说,这一意外事件就这样结束了。他仍然关在牢里,这次视察以后
,他的痴疯的名声越发增加了。
    加里古拉或者尼禄这些狂热的寻宝者,这些对不可能存在的事物的渴求者,会侧耳
倾听这个可怜的人的话,给他所渴望的空气,给他估价这么高的空间,给他自愿付出这
样高昂代价的自由。但当今的国王们束缚在可能实现这一局限里,再没有雄图大略;他
们害怕隔墙有耳,有人听到他们下令,害怕窥伺他们行动的眼睛;他们不再感到他们的
神圣本质高人一筹;他们是戴上王冠的人,如此而已。从前,他们自以为,或者至少自
称朱庇特的儿子,还保留了他们的天神父亲的某些处事方式;天外事是不容易控制的;
今天,国王们很容易被人并驾齐驱。但是,专制政府总是不愿意把监狱和酷刑的情况公
诸于众;酷刑的受害者能带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出庭的例子是很少的,同样,由于精神折
磨在黑牢的泥淖中形成的溃疡——疯狂,总是被细心隐藏在它产生的地方,或者,如果
离开那里,它就会深藏于某座阴森森的医院,那里的医生从精疲力竭的监狱看守送来的
、不成形的残骸身上,看不出一点人的模样和思维能力。
    在狱里成了疯子的法里亚神甫,就因发疯本身,被判了无期徒刑。
    至于唐泰斯,督察对他守了约。上楼来到监狱长的办公室以后,他让人呈上入狱登
记簿。关于这个囚犯 的评语是这样写的:
    爱德蒙·唐泰斯——狂热的拿破仑党人,积极参与拿破仑从厄尔巴岛卷土重来。不
让外人知悉,严加看守。
    这个评语的笔迹和所用墨水与登记簿的其他记录都不相同,这表明,是从唐泰斯被
监禁开始后添上去的。
    罪名确凿无疑,无法抗辩。督察于是在括弧下面写上:
    “无法可想。”
    这次视察可以说使唐泰斯死灰复燃。入狱以来,他忘了计算日子,但督察给了他一
个新的日期,唐泰斯没有忘记。他在身后的墙上用屋顶掉下来的一块石灰写上一八一六
年七月三十日,从这时起,他每天刻一道痕,不再漏掉计算日子。
    日复一日过去,然后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再一个月接一个月过去,唐泰斯始终等
待着,开始他确定释放要半个月时间。如果督察用他表现出来的一半兴趣去管这个案子
,那花半个月大概足够了。这半个月过去了,他心想,以为督察回到巴黎之前会管他的
事是太荒唐了;但是,督察回到巴黎要在巡视结束以后,他的巡视可能延续一两个月;
于是唐泰斯给自己定了三个月,而不是半个月。三个月过去了,另一种论据又来支持他
,以致他给自己定了半年,但这半年过去了,他把这些日子加在一起,算出他等了十个
半月。在这十个多月里,监狱制度没有什么变化;他得不到任何令人欣慰的消息;监狱
看守受到询问,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唐泰斯开始怀疑他的感官,认为他当作记忆力产
生的一个回忆只不过是脑子的幻觉,这个出现在他的牢房里的安抚天使,是乘着梦的翅
膀降临的。
    一年后监狱长调任为阿姆堡的监狱长,他带走了几个下属,其中有看管唐泰斯的狱
卒。来了一个新的监狱长,他觉得要记住犯人的名字太麻烦,便只记住他们的牢房号码
,囚犯便用他们的牢房号码来称呼。不幸的年轻人于是不再叫爱德蒙·唐泰斯,他叫做
三十四号。
 录入:小菜     stockton@pub.shantou.gd.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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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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