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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十八 宝藏
发信站: 紫 丁 香 (Thu Dec 9 19:57:25 1999), 转信
十八 宝藏
当唐泰斯第二天早上回到他的难友的牢房里时,他看到法里亚坐着,脸容安详。
在从狭窄的牢房窗口射进来的光线下,他用左手——读者记得,只有这只手还能使
用——捏住一张打开的纸,由于通常卷成一小卷,留下圆筒的形状,难以摊平。
他一声不吭,把纸递给唐泰斯。
“这是什么?”唐泰斯问。
“仔细瞧瞧。”神甫微笑着说。
“我细看过啦,”唐泰斯说,“我只看到一张烧掉一半的纸,上面用一种奇特的墨
水写着一些哥特体的文字。”
“我的朋友,”法里亚说,“现在我可以向您和盘托出,因为我已经考验过您。这
张纸是我的宝藏,从今天起,这个宝藏的一半属于您。”
唐泰斯的额角上冒出一片冷汗。直到这一天,而且这段时间多么长啊!他始终避免
同法里亚谈起这个宝藏,这是他被说成发疯的根源,这种疯狂压抑着可怜的神甫。出于
本能的体贴,爱德蒙不想触动这根痛苦地颤动的心弦;而法里亚在这方面也保持缄默。
唐泰斯把老人的沉默看作理智恢复;今天,法里亚经过这一场死里逃生的发病,吐出这
几个字,似乎预示精神错乱又严重复发了。
“您的宝藏?”唐泰斯期期艾艾地说。
法里亚露出微笑。
“是的,”他说,“从各个方面来看,您的心地都很高尚,爱德蒙,从您脸色的苍
白和身上的颤抖,我明白此刻您心里的想法。不,请放心,我不是疯子。这个宝藏是存
在的,唐泰斯,如果我不能拥有它,就由您来拥有。以前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也不愿
相信我的话,因为他们认为我是疯子。而您呢,您应该相信我不是疯子,听我说,如果
您愿意听完我的话,您便会相信我。”
“唉!”爱德蒙心里想,“他又犯病了!我就差碰上这件倒霉事了。”
然后大声对法里亚说:
“我的朋友,您发病以后大概很疲倦了,难道您不想休息一下?明天,如果您愿意
,我会倾听您的故事,但今天我只想给您照料。况且,”他微笑着继续说,“一个宝藏
对我们来说是那么迫切吗?”
“非常迫切,爱德蒙!”老人回答,“谁知道明天,也许后天,是否会第三次发作
?请想想那时一切都完啦!是的,确实如此,我时常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财富,这笔钱
能使十户人家发财,然而由于那些迫害我的人而白白丢掉了,这个想法使我很想复仇,
我在牢房的黑夜中和囚禁生活的绝望中慢慢品味复仇的快意。但如今我由于爱您而宽恕
了世界,既然我看到您年富力强,前程似锦,既然我想到这个秘密一旦发现,您会从中
获得大富大贵,我就因担心延误而发抖,我就因担心不能保证像您这样品格高尚的人,
占有埋藏着奇珍异宝而哆嗦。”
爱德蒙叹息着扭过头去。
“您固执己见,不肯相信,爱德蒙,”法里亚继续说,“我的话根本说服不了您吗
?我看您需要证据。那么,请看这张纸,我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
“明天吧,我的朋友,”爱德蒙说,不愿意顺从老人的疯狂举动,“我始终认为还
是放到明天来谈这件事比较合适。”
“我们就放到明天去谈,但今天请看这张纸。”
“决不要激怒他。”爱德蒙心想。
这张纸已缺了一半,显然是由于某种事故被烧掉的。他拿起这张纸看起来。
今天,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
所献之款,而欲继承余之产业,
死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辽
余今向概括遗赠财产承受人
爱侄宣布,在携余同游之处
岛之岩洞中,埋藏余
石、钻石、首饰;此处宝藏
约值二百万罗马埃居,仅需
首小港处第二十块岩石,即可
设有洞口二处:宝藏位于第二
隅中,此宝藏余全部遗赠
恺撒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怎么样?”法里亚在年轻人看完以后说。
“可是,”唐泰斯回答,“我只看到断篇残简,一些不连贯的字句,字母被火烧掉
了一些,难以理解。”
“我的朋友,对您是这样,您是第一次看到,对我就不是这样,有多少个夜晚我埋
头钻研,重新组织每 个句子,补全每个想法。”
“您认为找到了中断的意思吗?”
“我十拿九稳,您可以作出判断。不过,请先听听这张纸的来历。”
“别作声!”唐泰斯大声说,“脚步声!……有人来了……我走啦……再见!”
唐泰斯很高兴能避开对方的故事和解释,因为这必然会向他证实朋友的不幸心态,
他宛如水蛇一般钻进 狭窄的通道,而法里亚由于惊惶倒恢复了一点活力,用脚把石板推
上,再盖上一张席,为的是不让人看到他来不及掩盖的断裂的痕迹。
来的是监狱长,他从监狱看守那里得知法里亚出了事,要亲自证实严重的程度。
法里亚坐着接待他,避免作出任何有损于自身的动作,终于不让监狱长看出他的瘫
痪,其实这已经使他半边身子入土了。他生怕监狱长对他生出怜悯,要把他安置在更卫
生的牢房,就此同他年轻的难友分开;但幸亏没有发生这种事,监狱长离开时深信,这
个可怜的疯子只是略感不适;他心底里对疯子感到某种同情。
这时,爱德蒙坐在床上,双手捧住头,竭力集中思路,自从他认识法里亚以来,法
里亚身上的一切都这样有理智,这样崇高,这样有逻辑,以致他无法理解,在各个方面
具有高度智慧,却只在一点上失去理智:究竟是法里亚在宝藏上变得迷乱了呢,还是大
家错看了法里亚呢?
唐泰斯整天待在自己的牢房里,不敢返回朋友那里去。他想这样来推迟他确信神甫
发疯的时刻到来。对 他来说,证实这一点该是多么可怕啊。
将近傍晚,在监狱看守照例来过之后,法里亚不见年轻人返回,便试图越过分隔两
人的那段距离。爱德 蒙听到老人拖着身子痛苦使劲的声音,哆嗦了一下:老人的腿麻木
了,而且他的手臂也帮不上忙。爱德蒙不 得不把他拉出来,因为他根本不能独自从通
到唐泰斯牢房里的狭窄洞口爬出来。
“瞧我对您穷追不舍,”他带着散发出善意光彩的微笑说,“您以为能躲避我的慷
慨赠与,但这是白费劲。因此听我说。”
爱德蒙看到他无路可退;他让老人坐在床上,自己坐在老人旁边的矮凳上。
“您知道,”神甫说,“我是斯帕达红衣主教的秘书、亲信和朋友,他是最后一位
斯帕达亲王。我这辈子享受到的幸福全部是这位高贵主公恩赐的。他并不富有,虽然他
的家族的财富是尽人皆知的,我时常听人说到:富比斯帕达。但他正如流言蜚语传播的
那样,所过的生活只有豪富的虚名。他的宫邸是我的天堂。我教过他的几个侄子,他们
如今都故世了。待他孑然一身时,我则绝对忠于他的意愿,报答他十年来对我的恩情。
“不久,红衣主教的邸宅对我已毫无秘密。我常常看到红衣主教阁下孜孜不倦地查
阅古籍,热衷于在家族的手稿的尘土中搜索。有一天,我数落他熬夜是白费劲,随之而
来的是精疲力竭,他苦笑着注视我,给我打开一本书,这是一部关于罗马城的历史著作
。在论述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生平的第20章中,有如下几页我永远不会忘记:
“罗马涅的几场大战已告结束。恺撒·博尔贾完成了征服事业,需要筹款买下意大
利全境。教皇也需要筹款摆脱法王路易十二,尽管后者最近战事失利,仍然十分强悍。
所以需要从事有利的投机活动,但在国力衰竭的意大利,这件事难乎其难。
“圣上觅得一策,决意策封两位红衣主教。
“在罗马的显赫人物中选出两位,尤其是两个富翁,圣父则能收取投机活动的渔利
:他先可出卖两位红 衣主教属下的高官美差;再者,他可指望这两个职务卖得大价钱。
“投机活动还有第三部分利益,这项利益即将显现。
“教皇和恺撒·博尔贾先物色到两位未来的红衣主教,即约翰·罗斯皮格辽齐,他
一人独揽教廷高位中 的四项,还有恺撒·斯帕达,最高贵、最富有的罗马人之一。两者
都意识到教皇如此恩宠的殊荣,无不野心勃勃。恺撒确定人选后,不久即找到谋职的人
。
“结果是罗斯皮格辽齐与斯帕达捐职谋得红衣主教的职位,另有八人解囊谋得新设
的两位红衣主教昔日 占据之职。八十万埃居就此收进投机者的金库。
“再说投机活动的最后一部分,这正是时候。教皇对罗斯皮格辽齐恩宠有加,授予
红衣主教徽章,深信他们为报恩还债起见,一定会集中与变卖财产,定居罗马,教皇和
恺撒·博尔贾决定设宴招待两位红衣主教。
“圣父与儿子之间有过一场争执:恺撒想采用两种方法的一种,通常他总是这样对
付密友的。第一种是用那把有名的钥匙,请人拿这把钥匙去开一个大柜。这把钥匙有一
个小铁刺,出于锁匠的粗枝大叶留下的。大柜的锁很难打开,需要用力去拧,随即为小
尖头刺破,第二天便呜呼哀哉。另有一枚狮头戒指,恺撒同人握手时戴在手指上。狮头
咬破承恩的手,二十四小时后伤口便会致命。
“恺撒向父亲提议,要么让两位红衣主教去开大柜,要么分别同他们热烈握手,但
亚历山大六世回答道:
“‘此事牵涉到两位杰出的红衣主教斯帕达与罗斯皮格辽齐,我们不必计较设宴。
我有预感,这笔开支可再捞回来。况且,恺撒,你忘了消化不良会马上发作,而刺破或
咬破需要一两天之后才见效。’
“恺撒听从了这番建议。因此两位红衣主教受到邀请。
“宴席设在利恩的圣彼得教堂附近,教皇的葡萄园内,两位红衣主教深谙这是遐迩
闻名的胜地。
“罗斯皮格辽齐受宠若惊,头脑昏昏然,空着肚子,笑容可掬。斯帕达则是个谨慎
小心的人,只喜欢他的侄儿,一个有锦绣前程的年轻上尉;他拿出纸和笔,写下遗嘱。
“然后他派人转告侄子,在葡萄园附近等候他,但看来仆人没有找到年轻军官。
“斯帕达熟悉这类邀请的惯例。自从高度文明化的基督教给罗马带来长足进步以来
,不会再有百人队长来传达暴君的命令:‘恺撒赐你一死。’而是一个身为红衣主教的
教皇特使,嘴含微笑,传达教皇的旨意:‘圣上请您赴宴。’
“斯帕达在两点钟左右动身前往利恩的圣彼得教堂的葡萄园;教皇在迎候他。令斯
帕达触目惊心的第一 张脸,便是他那穿着盛装、满面春风的侄儿的脸;恺撒·博尔贾对
年轻人十分宠爱。斯帕达变得脸色苍白; 而恺撒满含讥诮地瞥了他一眼,流露出一切不
出他的所料,陷阱已经设好。
“开始进餐。斯帕达只有机会问侄子一句:‘您接到我的口信吗?’侄子回答没有
,而且完全明白这句问话的含义。但为时已晚,因为他刚喝下一杯教皇的膳食总管为他
特意准备的美酒。与此同时,斯帕达看到又端上一瓶酒,主人给他斟了一杯又一杯,一
小时后,医生宣布他们两人吃了有毒的羊肚菌而中了毒。斯帕达死在葡萄园的门口,他
的侄子在家门口断了气,死时做了一个手势,但他的妻子不懂其意。
“恺撒与教皇随即借口寻找死者文件,急急忙忙侵占遗产。但遗产仅止于此:一份
文件,斯帕达写明:
“‘余遗赠箱子及书籍与爱侄,内含金角精装日课经一册,望珍藏爱叔之纪念品。
’
“遗产占有者到处搜寻,十分欣赏那本日课经,并抢占家具,惊异于这个富豪斯帕
达实在是个穷光蛋; 没有宝库,惟有图书馆和实验室存放的科学宝藏。
“仅此而已。恺撒和他的父亲寻找、搜索、勘察,一无所获,或者所获无几,大约
一千埃居的金银制品,外加同样数目的现金。但那个侄子回家时还来得及对妻子说:
“‘在我叔父的文件里找一找,有一份真正的遗嘱。’
“这家人也许比那些令人敬畏的继承人找得更加积极。但是劳而无功,只留下两座
大宅和帕拉坦山后面的一座葡萄园。但那时不动产价值甚微;两座大宅和葡萄园不能满
足教皇和他儿子的贪婪胃口,便留给了家 属。
“日月荏苒,亚历山大六世中毒而亡,这真是阴差阳错;恺撒与他同时中毒,只不
过像蛇蜕皮一样换了一层皮肤,新皮肤上面毒药留下斑点,宛若虎皮;他最终只得离开
罗马,默默无闻地死于一次夜间的小冲突中,几乎为史书所遗忘。
“在教皇去世、他的儿子流亡以后,人们普遍期待斯帕达家族恢复红衣主教时代的
亲王排场,但事实并非如此。斯帕达家族仍然连过上舒适的生活都成问题,有个永久的
谜团压在这件无头公案之上,流言纷纷,说是恺撒比他父亲更有手腕,已从教皇那里夺
走两位红衣主教的财产。我说两位,因为红衣主教罗斯皮格辽齐毫无防备,家产被抢个
精光。”
“讲到这里,”法里亚微笑着插入一句,“您不觉得太荒唐,是吗?”
“噢,我的朋友,”唐泰斯说,“相反,我觉得我在读一本饶有兴味的编年史。请
您说下去。”
“那么我接着说:
“斯帕达这族人习惯了安贫知命。年复一年过去,在后代当中,有的从军,有的当
了外交家,有的是教士,有的当了银行家,有的发财致富,还有的终于破产。我要讲的
是这个家族的末代子孙斯帕达伯爵,我做了他的秘书。
“我时常听到他抱怨他的财产与爵位不太相称,因此,我建议他把微薄的财产转成
终身年金,他听从了 这个建议,这样收入翻了一番。
“那本精美的日课经留在族内,归斯帕达伯爵所有,这本日课经世代相传,因为仅
能找到的遗嘱那句古 怪的话使这本书变成真正的遗物,族里人怀着迷信般的中崇敬以保
存。这本书有非常漂亮的哥特风格的彩色插图,由于包金分量很重,每逢隆重的仪式,
有个仆人总是站在红衣主教面前捧着它。
“我看到各种各样的文件:证书、契约、文书,这些都保存在家族的案卷里,全部
来自被毒死的那个红 衣主教,轮到我像我以前的二十位侍从、二十位管家、二十位秘书
那样,开始查阅这一捆捆大得出奇的东西,尽管我孜孜不倦和百折不挠地研究,仍然一
无所获。我看到甚至写出一部准确的、几乎逐日编写的博尔贾家族史,唯一的目的是要
证实红衣主教恺撒·斯帕达之死是否使那些亲王增加了财产,而我只注意到增加了他的
同难人、红衣主教罗斯皮格辽齐的财产。
“因此,我几乎确信,这笔遗产既没有使博尔贾家族,也没有使斯帕达家族得益,
而仍然是无主之财,如同阿拉伯故事中的宝库,沉睡在大地的怀抱里,由恶魔看守着。
我千百遍搜索、计算、估量三百年来斯帕达家族的收入和支出,一切都是徒劳,我依然
一无所知,而斯帕达伯爵照旧清贫。
“我的主公过世了。除了他的终身年金以外,他只有家族文件、五千册藏书和那本
精美的日课经。他遗赠给我这一切,外加一千罗马埃居现金,条件是我每年为他做几场
弥撒,并编制一本族谱和写一部家史,这些我都一一办到了……
“别着急,亲爱的爱德蒙,快说到结局了。
“一八零七年,就在我被捕的前一个月,斯帕达伯爵去世之后半个月,十二月二十
五日,您待会儿就会明白,这个可资纪念的日子怎么会铭刻在我的记忆中,我上千次复
看这些我整理过的文件,因为这座大宅今后属于一个外国人,我就要离开罗马,定居在
佛罗伦萨,同时带走我拥有的一万两千多利佛尔、我的藏书和那本精美的日课经。由于
勤勉刻苦的钻研而感到十分疲惫,午饭吃得过多更增加不适,我让头枕在手上睡着了:
这时是下午三点钟。
“挂钟敲响六点时,我醒了过来。
“我抬起头,四周一片漆黑。我打铃叫人拿灯来,但没有人来。于是我决定自己点
灯。再说,这是一种达观者的习惯,我可得这样做了。我一手拿起一只准备好的蜡烛,
由于盒子里没有火柴,另一只手在摸索一张纸,我打算利用壁炉的余火点燃它。由于生
怕在黑暗中拿错一张宝贵的文件,而不是一张无用的纸,我迟疑不决。这时,我回想起
放在我身旁的桌子那本精美的日课经里,看见过一张上端完全发黄的旧纸,好象是用作
书签的,已经经历了几个世纪,继承者们出于尊重还是把这张纸保留在书中。我摸索着
寻找这张废纸,找到后扭成一条,伸到余火中,点燃了它。
“但在我的手指下,像变魔术似的,随着火焰上升,我看见从白纸中跳出黄色的字
母,在纸上显现出来。于是我吓了一跳:我在手里攥紧这张纸,掐灭了火,我直接将蜡
烛伸到壁炉里点着,怀着难以描述的激动心情展开揉皱了的纸,发现这些字是用一种神
秘的显隐墨水写的,只要接触到高温便显现出来。三分之一多一点的纸被火烧掉了,今
天早上您看到的就是那张纸。重读一遍吧,唐泰斯。等您看完我再给您补全中断的句子
和不完整的意思。”
法里亚停顿下来,把纸递给唐泰斯。这一次,唐泰斯热切地重读一遍这些用铁锈一
样黄褐色的墨水写出的如下字句:
今天,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
所献之款,而欲继承余之产业,
死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辽
余今向概括遗赠财产承受人
爱侄宣布,在携余同游之处
岛之岩洞中,埋藏余
石、钻石、首饰;此处宝藏
约值二百万罗马埃居,仅需
首小港处第二十块岩石,即可
设有洞口二处:宝藏位于第二
隅中,此宝藏余全部遗赠
恺撒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现在,”神甫又说,“请看另外这一张纸。”
他递给唐泰斯第二张字句残缺不全的纸。
唐泰斯接过来看:
因应教皇陛下
恐其不满于余捐职
为余设下毒
红衣主教之命运,
吉多·斯帕达
亦即基度山小
所有金条、金币、宝
仅余一人所知,
揭去自小岛右
发现。此洞窟
洞口最深之
余之唯一继承人。
·斯帕达
法里亚用火热的目光注视他。
“现在,”当他看到唐泰斯看完最后一行时,这样说,“请把两张残纸并起来,您
自己来判断吧。”
唐泰斯照办。两张并起来的残纸形成下面的整体:
今天,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因应教皇陛下
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恐其不满于余捐职
所献之款,而欲继承余之产业,为余设下毒
死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辽红衣主教之命运,
余今向概括遗赠财产承受人吉多·斯帕达
爱侄宣布,在携余同游之处亦即基度山小
岛之岩洞中,埋藏余所有金条、金币、宝
石、钻石、首饰;此处宝藏仅余一人所知,
约值二百万罗马埃居,仅需揭去自小岛右
首小港处第二十块岩石,即可发现。此洞窟
设有洞口二处:宝藏位于第二洞口最深之
隅中,此宝藏余全部遗赠余之唯一继承人。
恺撒·斯帕达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好,您终于明白了吧?”法里亚问。
“这就是红衣主教斯帕达的声明,就是找了多年的那份遗嘱吗?”爱德蒙依然疑惑
地说。
“是的,千真万确。”
“谁把它重新组织成这样?”
“是我,利用剩下的残片,根据纸张的宽度估计出每行的长短,依靠明显的含义悟
出隐藏其中的意思,这样猜出其余部分,就像在一条地道中凭着顶部射进来的余光前进
一样。”
“您认为获得这个证据以后,又是怎么行动的呢?”
“我想动身,马上就动身了,随身携带关于意大利王国统一的巨著的开头部分。但
帝国警署早就盯住我了,当时,拿破仑得子,而帝国警署跟拿破仑一向的意愿相左,希
望意大利各省分裂。我走得匆促,帝国警署远远揣度不出此中原因,这就引起它的怀疑
,正当我在皮昂比诺上岸时,我被捕了。”
“现在,”法里亚带着近乎慈父般的神情望着唐泰斯,继续说,“现在,我的朋友
,您同我一样了解这个秘密,如果我们一起逃出去,我的宝藏的一半就归您;如果我死
在这里,只有您一个人逃出去,这个宝藏就全部归您。”
“但是,”唐泰斯游移不定地问,“难道这个世界上,这个宝藏没有比我们更合法
的主人吗?”
“没有,您放心吧,斯帕达家族已完全断了后裔。况且,最后一位斯帕达伯爵让我
做了他的继承人,他 把这本有象征意义的日课经遗赠给我,也就把书里包含的东西给
了我。不,不,放心吧:如果我们获得这笔财富,我们可以问心无愧地享用。”
“您说这个宝藏价值……”
“二百万罗马埃居,大约等于一千三百万法国埃居。”
“不可能的事!”唐泰斯说,被数目之大惊呆了。
“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老人接口说,“斯帕达家族是十五世纪最古老、最有势
力的家族之一。况且,在一切投机事业和工业还不存在的时代,囤积这么多金银财宝并
不罕见,今日还有一些罗马的家族都快饿死了,可是他们通过长子世袭相传下来的财产
约有值到一百万的钻石珠宝,却不能动一动。”
爱德蒙以为在做梦:他在怀疑和喜悦之间摇摆。
“我之所以长时间对您保密,”法里亚继续说,“首先是要考验您,其次是要让您
吃一惊。如果我们在我发作蜡屈症之前越狱成功,我就会带您到基度山小岛去。现在,
”他叹了口气补充说,“要您来带我去了。喂,唐泰斯,您还没有谢谢我呀?”
“这个宝藏是属于您的,我的朋友,”唐泰斯说,“只属于您一个人,我无权染指
:我根本不是您的亲属。”
“您是我的儿子,唐泰斯!”老人高声说,“您是我在囚禁生活中得到的儿子;我
的职业注定我只能独身,上帝派您到我身边,来安慰我这个不能做父亲的人和不能获得
自由的囚徒。”
法里亚把还能活动的那条手臂伸给年轻人。后者哭泣着扑到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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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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