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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三十八 约会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Dec 10 19:02:19 1999), 转信
三十八 约会
第二天起床后,阿尔贝的第一句话就是向弗朗兹提议,去拜访一下伯爵;昨夜他已
经感谢过伯爵,但是他明白,像伯爵所帮的这种忙,值得面谢两次。
一种夹杂着恐惧心理的吸引力,把弗朗兹拖向基度山伯爵那边;他不想让阿尔贝独
自到伯爵那里,便陪阿尔贝一起去;他们俩被引进客厅,五分钟后,伯爵出现了。
“伯爵先生,”阿尔贝迎上前去说,“请允许我在今天早上向您重复昨天没有表达
好的话:这就是,我永远不忘您在什么情况下来帮助我,我永远记得您救了我的命,或
差不多救了我的命。”
“亲爱的邻居,”伯爵笑盈盈地回答,“您夸大了我对您的情义。我为您节省了旅
游预算中两万多法郎的一笔开支,如此而已。您明明知道这不值得一提。至于您,”他
添上说,“请接受我的祝贺,您无拘无束、安闲自在,实在可敬。”
“有什么法子呢,伯爵,”阿尔贝说,“我这样设想:我跟人寻衅吵闹了一场,随
之而来的是决斗,我想让这些强盗明白一件事,这就是世界各国的人都要决斗,但只有
法国人才笑着决斗。然而,我欠您的情分仍然很多,我是来问您,不论我个人,我的朋
友,还是我认识的人,能不能给您做点好事。我的父亲德·莫尔赛夫伯爵原籍西班牙人
,在法国和西班牙都有很高的地位,我来告诉您,我和所有爱我的人,都时刻听候您的
吩咐。”
“那么,”伯爵说,“不瞒您说,德·莫尔赛夫先生,我一直等待着您的好意,而
且衷心接受。我早已选中了您,要您帮个大忙。”
“帮什么忙?”
“我从来没去过巴黎!我不了解巴黎……”
“不错!”阿尔贝大声说,“您没见过巴黎,竟能生活到如今?真是难以想象!”
“但事实如此;我同您一样感到,对这个知识世界的京都继续一无所知是不行的。
进一步说,如果我早就认识一个人,他能把我引进那个我毫无联系的圈子,或许我已经
做过这次必不可少的旅行了。”
“噢!像您这样的一个人绝无问题!”阿尔贝大声说。
“你真是太好了。但由于我自知别无所长,除了能跟阿瓜多先生或罗特希尔德先生
那样的百万富翁争个高低,而且我不会到巴黎去从事交易所投机买卖,这种情况使我迟
迟未能成行。现在您的好意使我下了决心。好吧,您要保证,亲爱的德·莫尔赛夫先生
(伯爵说这句话时带着古怪的微笑),当我到法国去的时候,您要保证为我打开这个圈
子的大门,我到了那里,就像一个休伦人或一个交趾支那人那样陌生。”
“噢!至于这件事,伯爵先生,我可以办得很好,而且非常乐意!”阿尔贝回答,
“尤其好在(亲爱的弗朗兹,请不要过分嘲笑我)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催我回巴黎
,关系到我的婚姻大事,女方家庭非常好,在巴黎上流社会路路通。”
“婚姻大事吗?”弗朗兹笑着说。
“噢!我的天,是的!因此,您回到巴黎的时候,会看到我十分庄重,或许是一家
之主了。这对我天生的庄重非常合适,是吗?无论如何,伯爵,我重复一遍,我和我的
亲人们愿为您肝脑涂地。”
“我接受,”伯爵说,“因为我要对您发誓,我就等这样一个机会来实现我长期思
考的一些计划。”
弗朗兹毫不怀疑,这些计划就是伯爵在基度山岩洞里透露过口风的那些打算;伯爵
说话时,他望着伯爵,想从伯爵脸上看出,究竟是什么计划要导致他到巴黎;但他很难
摸透这个人的心思,尤其当伯爵用微笑来掩饰脸容的时候。
“啊,伯爵,”阿尔贝说,很高兴能引荐基度山伯爵这样一个人物,“是不是一般
人在旅行中设想过上千个空中楼阁似的计划,这些计划建立在沙滩上,一阵风就被吹走
?”
“不,我以名誉担保。”伯爵说,“我想去巴黎,我必须到那里去。”
“什么时候?”
“您自己什么时候回巴黎呢?”
“我嘛,”阿尔贝说,“噢!我的天!在半个月或者至多三个星期之内;这段时间
够我赶回去的了。”
“那么,”伯爵说,“我给您三个月的时间;您看,我给您的时间够宽的了。”
“过三个月,”阿尔贝兴冲冲地大声说,“您来敲我的门罗?”
“您想定个约会,哪一天和时间都讲好吗?”伯爵说,“我预先告诉您,我非常守
时。”
“讲好哪一天和时间,”阿尔贝说,“正合我意。”
“那么好吧。”他向挂在镜旁的日历伸出手去,“今天是二月二十一日,”他掏出
表来说,“现在是上午十点半。您能在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等我吗?”
“好极了!”阿尔贝说,“我准备早饭。”
“您住在?”
“赫尔德街二十七号。”
“您在家是单身一人的房间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我住在父亲的公馆里,不过是在院子深处完全隔开的一座楼中。”
“好。”
伯爵拿出记事簿写上:“赫尔德街二十七号,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
“我动身前能再见到您吗?”阿尔贝问。
“要看情况,您什么时候动身?”
“我明天晚上五点动身。”
“这样的话,我向您道别了。我有事要到那不勒斯,要到星期六晚上或星期天早上
才能回来。而您呢,”伯爵问弗朗兹,“男爵先生,你也走吗?”
“是的。”
“回法国?”
“不,到威尼斯。我在意大利还要待一两年。”
“那么我们不能在巴黎见面罗?”
“我担心没有这个荣幸。”
“好吧,二位,一路顺风。”伯爵对两个朋友说,一面向每个人伸出一只手。
弗朗兹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人的手;他打了个寒颤,因为它像死人的手一样冰冷。
“最后一次,”阿尔贝说,“一言为定,以名誉作担保,是吗?赫尔德街二十七号
,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
“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赫尔德街二十七号。”伯爵重复说。
然后,两个年轻人向伯爵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您究竟怎么啦?”回到房里后,阿尔贝问弗朗兹,“您的模样心事重重。”
“是的,”弗朗兹说,“不瞒您说,伯爵是个古怪的人,我惴惴不安地注视着他同
您在巴黎定下的约会。”
“惴惴不安地注视……这个约会!啊!您疯了吗,亲爱的弗朗兹?”阿尔贝大声说
。
“您叫我有什么法子呢,”弗朗兹说,“疯不疯都是这样。”
“听着,”阿尔贝又说,“我很高兴有机会对您说,我一直看到您对伯爵相当冷淡
,相反,我觉得他总是对我们非常好。您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戒备他吗?”
“或许有。”
“您在这里遇见他之前,已经在别的地方见过他吗?”
“一点不错。”
“在哪里?”
“您答应对我告诉您的事守口如瓶吗?”
“我答应。”
“以名誉作担保?”
“以名誉作担保。”
“很好。那么听我说。”
于是弗朗兹给阿尔贝叙述到基度山岛的游历,怎么在那里见到一船的走私贩子,在
这群人中有两个科西嘉强盗。他强调伯爵在自己的《一千零一夜》的岩洞里给他童话般
的盛情款待;他叙述那顿晚餐,大麻精,塑像,现实与梦幻,怎么在他醒来时,作为所
有这些事的凭证和回忆的,只剩下那艘游艇,在天际扬帆驶向韦基奥港。
然后他讲到罗马,竞技场那个夜晚,他听到的在伯爵和瓦姆帕之间的谈话,关于佩
皮诺的谈话,在这次谈话中,伯爵答应获得对强盗的赦免,他非常出色地守了约,读者
对此不言自明。
最后,他讲到前一夜的遭遇,他看到还缺六七百皮阿斯特才能凑满赎金时面临的困
境;讲到他想起要找伯爵说话,结果是这样美妙,这样令人满意。
阿尔贝在洗耳恭听弗朗兹讲述。
“那么,”他在弗朗兹讲完以后说,“在全部过程中,您看到有什么值得责备的呢
?伯爵喜欢旅游,他有一艘游艇,因为他很有钱。您到朴次茅斯或南安普敦去吧,您会
看到港口内停满游艇,都属于富有的英国人,他们也有一样的爱好。为了在游历中有地
方歇歇脚,为了不吃这种叫我们大倒胃口的可怕饭菜——我吃了四个月,您吃了四年,
为了不睡在这种叫人睡不着觉的、蹩脚透顶的床上,他在基度山布置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在这个落脚的地方布置好以后,他生怕托斯卡纳政府把他赶走,他要损失一笔开支,
于是他买下了这个岛,沿用了这个岛的名字。亲爱的,在您的记忆中搜索一下,请告诉
我,在您认识的人中,有多少人用了他们从来不曾拥有的产业的名字。”
“但是,”弗朗兹对阿尔贝说,“在他的船员中混杂着科西嘉强盗呢!”
“唔,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您不是比别人更清楚,科西嘉强盗不是盗贼,而纯粹
是东藏西躲的人,家族复仇使他们远离城市或离乡背井;和他们相遇不会连累自己。至
于我,我声明,如果我要去科西嘉,在去见总督和省长之前,我要去见高龙巴的那帮强
盗,如果能找到他们的话;我觉得他们很可爱。”
“但瓦姆帕和他那伙强盗,”弗朗兹又说,“他们专干绑票;我希望您不否认这点
。对于伯爵能左右这样的强徒,您又怎么说呢?”
“亲爱的,我要说,多亏了这种影响力,我才死里逃生,我没有资格去苛求这种影
响力。因此,我不像您那样把它看成是一桩死罪,我希望您能让我原谅他,如果不能说
他救了我的命,也许这样说有点夸大其辞,但至少他使我不致破费四千皮阿斯特,这足
足等于法国的二万四千利佛尔,而在法国,我大概值不到这么高的一笔赎金;这就证明
,”阿尔贝笑着补上一句,“本乡人中无先知。”
“那么,说正经的。伯爵是哪国人?他的母语是什么语言?他靠什么生活?他的巨
大财产从哪里来的?他的前半生神秘莫测,不为人知,到底是怎样的?这前半生怎么会
使第二阶段生活染上这种阴暗的、悲天悯人的色彩?处在您的地位,我倒想摸清情况。
”
“亲爱的弗朗兹,”阿尔贝说,“收到我的信时,您看到我们需要依仗伯爵的影响
力,您去对他说:‘我的朋友阿尔贝·德·莫尔赛夫遭到危险,请帮我一下,让他脱险
!’对吗?”
“是的。”
“于是,他问您:‘阿尔贝·德·莫尔赛夫先生是什么人?他的名字从何而来?他
的财产从何而来?他靠什么生活?他是哪国人?他生在哪里?’他问您这些话吗,说呀
?”
“没有,我承认。”
“他来了,如此而已。他把我从瓦姆帕手中救出来。在强盗窝里,尽管我表面从容
不迫,就像您所说的那样,其实,我承认,我是出乖露丑了。那么,亲爱的,作为交换
,他要我为他做点事,那是人们每天为路过巴黎的俄国亲王或意大利亲王所做的事,就
是说把他介绍到上流社会,而您却要我拒绝为他做这件事!好啊,您真是疯了。”
应该说,一反常规,这回全部理由都在阿尔贝这边。
“得了,”弗朗兹叹了口气说,“随您的便吧,亲爱的子爵;因为您的话似是而非
,不瞒您说;可是,基度山伯爵是个怪人,仍然是千真万确的。”
“基度山伯爵慈悲为怀。他没有告诉您,他到巴黎是什么目的。他此行是为了争得
蒙蒂容奖;如果他只需我这一票,就可以获得这个奖,或者这个如此丑恶的先生具有影
响力,能让人得到这个奖,那么,我会投他一票,而且保证他有这种影响力。这件事,
亲爱的弗朗兹,我们就别谈了,我们入席吧,最后再去参观一下圣彼得教堂。”
事情正如阿尔贝所说的那样进行,第二天,下午五点钟,两个年轻人分手了,阿尔
贝·德·莫尔赛夫返回巴黎,弗朗兹·德·埃皮奈到威尼斯去过半个月。
上车之前,阿尔贝由于担心他的客人失约,要饭店侍者转交给基度山伯爵一张名片
,在“阿尔贝·德·莫尔赛夫子爵”这几个字下面,用笔写上:
赫尔德街二十七号
五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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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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