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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razy (雪山),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巴黎圣母院(31)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Mar 29 20:56:25 2000), 转信
巴 黎 圣 母 院
本来到此也就很满足了,可是热尔维丝好奇得多,问题还没
有穷究到底呐。
“还有那个妖怪呢?”她突然问马伊埃特道。
“哪个妖怪?”马伊埃特问道。
“就是巫婆丢在花喜儿家里换走了她女儿的那个小埃及
怪物呗!你们拿他怎么了?我巴不得你们把他也淹死才好呢。”
“不。”马伊埃特答道。
“怎么!那是烧死的?其实,理该如此,一个妖孽嘛!”
“既没有淹死,也没有烧死,热尔维丝。大主教大人很关
心这个埃及孩子,给他驱了邪,洗了礼,仔细地祛除了附在
他身上的魔鬼,然后把他送到巴黎来,作为一个弃婴,放在
圣母院前的木床上,让人收养。”
“这班主教呀!”热尔维丝嘀咕道。“他们满肚子学问,做
起事来非同一般。我倒要请教你,乌达德,把魔鬼算做弃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这个小怪物准是个魔鬼,得了,马伊埃
特,这小怪物在巴黎又怎么样了?我相信,没有一个好心肠
的人会要收留他的。”
“不知道。”这个兰斯女人答道。“正好那时我丈夫买下了
伯吕公证事务所,离兰斯城有八公里远,我们便不再关心这
件事了;再说,伯吕前面有两座塞尔内土丘,挡住视线,望
不见兰斯大教堂的钟楼。”
这三个可敬的女市民就这样说说谈谈,已经来到了河滩
广场。由于全神贯注谈论她们的故事,经过罗朗塔楼公用祈
祷书前也没有停步,就下意识地径直朝耻辱柱走去,耻辱柱
周围的观众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增多,很有可能此时吸引着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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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视线的景象,使她们完全忘记了老鼠洞和打算在那里祈祷
的事儿。想不到马伊埃特手上牵着那个六岁的胖墩厄斯塔舍,
突然提醒了她们那个东西。“妈妈,”他说,好像某种本能告
诉他老鼠洞已经走过了。“现在可以吃饼了吗?”
若是厄斯塔舍机灵一点,就是说不那么嘴馋,他就会再
等一等,等到归去时,回到了大学城,到了瓦朗斯夫人街安
德里·缪斯尼埃的家里,等到老鼠洞和玉米饼之间隔着塞纳
河的两道河弯和老城的五座桥,那时才放大胆子,提出这样
一个难为情的问题:“妈妈,现在可以吃饼了吗?”
厄斯塔舍此刻提出这个问题是很冒失的,却提醒了马伊
埃特的注意。
“对啦,”她一下子叫了起来。“我们竟把隐修女给忘了!
快告诉我老鼠洞在哪儿,我给她送饼去。”
“马上就去。”乌达德说。“这可是一件善事。”
但对厄斯塔舍却不是好事了。
“哎哟,我的饼!”他说着,一下子高耸左肩,一下子又
高耸右肩,连连直碰着各边耳朵,那是他极为不快的表示。
三个妇女转身往回走,到了罗朗塔楼附近,乌达德对另
两个人说:“三个人可别同时都往洞里看,免得把麻衣女吓坏
了。你俩装做念着祈祷书的赞主篇,而我把脸孔贴到窗洞口
去看。麻衣女有点认得我。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我会告
诉你们的。”
她独自走到窗洞口。她的眼睛刚往里面一瞄,脸上立即
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原来又快活又开朗的面容顿时改
变了表情和脸色,仿佛从阳光下走到了月光下。眼睛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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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抽搐着像快要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把一只手指按在
嘴唇上示意要马伊埃特过去看。
马伊埃特心情激动,悄悄地踮起脚尖走了过去,就像走
近一个垂死的人的床前那样。
两个女子站在老鼠洞装有栅栏的窗口前,一动也不动,大
气也不敢出,朝洞里瞧着,眼前的景象实在悲惨。
那间斗室又窄又浅,顶上尖拱状,往里面看很像一顶主
教的大法冠。光秃秃石板地面的一个角落里,有个女人,与
其说是坐着,倒不如说是蹲着。下巴靠在膝盖上,两臂交叉,
紧紧合抱在胸前。她就这样蜷缩成一团,一件麻袋状的褐色
粗布长衫把她全身裹住,宽大的皱褶层叠,花白的长发从前
面披下来,遮住面孔,顺着双腿直拖到脚上。乍一看,她活
像映托在小屋阴暗底部的一个怪异的形体,一种似黑非黑的
三棱体,被从窗洞口透进来的日光一映照,她身上有两种反
差强烈的色调,一半阴暗,一半明亮,宛如人们在梦中或是
在戈雅 ①
的非凡作品中所见到那种半暗半明的鬼魂,苍白,呆
板,阴森,蹲在坟墓上或靠在牢房的铁栅上,这既非女人,也
非男人;既不是活人,也不是确定的形体;这是一个影象,是
真实与虚幻交错、黑暗与光明交织的一种幻影。在那垂至地
上的头发掩盖下,几乎分辨不出一个消瘦和冷峻的身影;从
她的长袍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只挛缩在坚硬冰冷的石板地面
上的赤脚。这紧裹在丧服下若隐若现的依稀形体,叫人看了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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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戈雅 (1746—1828),西班牙著名画家。
这个仿佛被牢牢砌在石板上的形体,看上去没有动作,没
有思想,没有呼吸。时值一月,穿着那件状如麻袋的单薄粗
布衫,赤着脚瘫坐在花岗石地面上,没有火取暖,呆在一间
阴暗的黑牢里,通风口是歪斜的,从外面进来的只是寒风,而
不是阳光;对于这一切,她似乎并不痛苦,甚至连感觉也没
有。仿佛她跟着这黑牢已化作石头,随着这季节已变成冰。她
双手合掌,两眼发呆。第一眼看去以为是个鬼魂,第二眼以
为是个石像。
然而,她那发青的嘴唇不时微开,好透口气,又不时颤
抖,却像随风飘荡的树叶,死气沉沉,呆板木然。
可是,她那双暗淡的眼睛却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一
种深沉、阴郁、冷静的目光,不停地盯着小屋里一个无法从
外面看得清的角落。这一目光仿佛把悲惨灵魂的一切伤感,都
紧系在什么神秘的事物上。
这就是那个因其住处而被称为隐修女、又因其衣裳而被
叫做麻衣女的人儿。
热尔维丝也走过来和马伊埃特及乌达德在一起了,三个
女子都从窗洞口往里张望。她们的头把照进土牢里的微弱光
线挡住了,那个不幸的女人虽然没有了光,但似乎并没有注
意到她们。乌达德低声说道:“别打扰她。她出神入定,正在
祈祷哩。”
这时候,马伊埃特仔细察看那张消瘦、憔悴、披头散发
的脸孔,心里益发惴惴不安,眼里充满着泪水,不由悄悄嘀
咕了一句:“要是真的,那可太奇怪了!”
她把脑袋从通气孔的栏栅当中伸进去,好不容易才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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