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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cheal (平凡的世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悲惨世界 5-10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27 14:58:51 1999), 转信

悲惨世界 
  
  十 大功告成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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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在冬季将完时被撵走的。夏季过了,冬季又来。日子短,工作也少些。冬季
完全没
  
  有热,完全没有光,完全没有中午,紧接着早晨的是夜晚、迷雾、黄昏,窗棂冥黯,
什物不
  
  辨。天好象是暗室中的透光眼,整日如坐地窖中。太阳也好象是个穷人。愁惨的季节
!冬季
  
  把天上的水和人的心都变成了冰。她的债主们紧紧催逼她。
  
      芳汀所赚的钱太少了。她的债越背越重。德纳第夫妇没有按时收着钱,便时常写
信给
  
  她,信的内容使她悲哀,信的要求使她破产。有一天,他们写了一封信给她,说她的
小珂赛
  
  特在那样冷的天气,还没有一点衣服,她需要一条羊毛裙,母亲应当寄去十个法郎,
才能买
  
  到。她收到那封信,捏在手里搓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她走到街角上的一个理发店,
取下她
  
  的梳子。她那一头令人叹赏的金丝发一直垂到她的腰际。
  
      “好漂亮的头发!”那理发师喊着说。
  
      “您肯出多少钱呢?”她说。
  
      “十法郎。”
  
      “剪吧。”
  
      她买一条绒线编织的裙,寄给了德纳第。
  
      那条裙子把德纳第夫妇弄到怒气冲天。他们要的原是钱。
  
      他们便把裙子给爱潘妮穿。可怜的百灵鸟仍旧临风战栗。
  
      芳汀想道:“我的孩子不会再冷了,我已拿我的头发做她的衣裳。”她自己戴一
顶小扁
  
  帽,遮住她的光头,她仍旧是美丽的。
  
      芳汀的心里起了一种黯淡的心思。当她看见自己已不能再梳头时,她开始怨恨她
四周的
  
  一切。她素来是和旁人一样,尊敬马德兰伯伯的,但是,屡次想到撵她走的是他,使
她受尽
  
  痛苦的也是他,她便连他也恨起来了。并且特别恨他。当工人们立在工厂门口她从那
儿经过
  
  时,便故意嬉皮笑脸地唱起来。有个年老的女工,一次,看见她那样边唱边笑,说道
:“这
  
  姑娘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姘识了一个汉子,一个不相干、她不爱的人,那完全是出自心中的愤懑和存心
要胡作
  
  非为。那人是一个穷汉,一个流浪音乐师,一个好吃懒做的无赖,他打她,春宵既度
,便起
  
  了厌恶的心,把她丢了。
  
      她一心钟爱她的孩子。
  
      她越堕落,她四周的一切便越黑暗,那甜美的安琪儿在她心灵深处也就越显得可
爱。她
  
  常说:“等我发了财,我就可以有我的珂赛特在我身边了。”接着又一阵笑。咳嗽病
没有离
  
  开她,并且她还盗汗。
  
      一天,她接到德纳第夫妇写来的一封信,信里说:“珂赛特害了一种地方病,叫
做猩红
  
  热。非有价贵的药不行。这场病把我们的钱都花光了,我们再没有能力付药费了。假
使您不
  
  在这八天内寄四十法郎来,孩子可完了。”
  
      她放声大笑,向着她的老邻妇说:
  
      “哈!他们真是好人!四十法郎!只要四十法郎!就是两个拿破仑!他们要我到
什么地
  
  方去找呢?这些乡下人多么蠢!”
  
      但当她走到楼梯上时又拿出那封信,凑近天窗,又念了一遍。
  
      随后,她从楼梯上走下来,向大门外跑,一面跑,一面跳,笑个不停。
  
      有个人碰见她,问她说:
  
      “您有什么事快乐到这种样子?”
  
      她回答说:
  
      “两个乡下佬刚写了一封信给我,和我开玩笑,他们问我要四十法郎。这些乡下
佬真
  
  行!”
  
      她走过广场,看见许多人围着一辆怪车,车顶上立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张牙舞
爪,正
  
  对着观众们演说。那人是一个兜卖整套牙齿、牙膏、牙粉和药酒的走江湖的牙科医生

  
      芳汀钻到那堆人里去听演讲,也跟着其余的人笑,他说的话里有江湖话,是说给
那些流
  
  氓听的,也有俗话,是说给正经人听的。那拔牙的走方郎中见了这个美丽的姑娘张着
嘴笑,
  
  突然叫起来:
  
      “喂,那位笑嘻嘻的姑娘,您的牙齿真漂亮呀!假使您肯把您的瓷牌卖给我,我
每一个
  
  出价一个金拿破仑。”
  
      “我的瓷牌?瓷牌是什么?”芳汀问。
  
      “瓷牌,”那位牙科医生回答说,“就是门牙,上排的两个门牙。”
  
      “好吓人!”芳汀大声说。
  
      “两个拿破仑!”旁边的一个没有牙齿的老婆子瘪着嘴说:
  
      “这娘子多大的福气呀!”
  
      芳汀逃走了,扪着自己的耳朵,免得听见那个人的哑嗓子。但是那人仍喊道:“
您想想
  
  吧,美人!两个拿破仑大有用处呢。假使您愿意,今天晚上,你到银甲板客栈里来,
您可以
  
  在那里找着我。”
  
      芳汀回到家里,怒不可遏,把经过说给她那好邻居玛格丽特听:“您懂得这种道
理吗?
  
  那不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吗?怎么可以让那种人四处走呢?拔掉我的两个门牙!我将变
成什么
  
  怪样子!头发可以生出来,但是牙齿,呀,那个人妖!我宁肯从六层楼上倒栽葱跳下
去!他
  
  告诉我说今天晚上,他在银甲板客栈。”
  
      “他出什么价?”玛格丽特问。
  
      “两个拿破仑。”
  
      “就是四十法郎呵。”
  
      “是呀,”芳汀说,“就是四十法郎。”
  
      她出了一会神,跑去工作去了。一刻钟过后,她丢下她的工作,跑到楼梯上又去
读德纳
  
  第夫妇的那封信。
  
      她转来,向那在她身旁工作的玛格丽特说:
  
      “猩红热是什么东西?您知道吗?”
  
      “我知道,”那个老姑娘回答说,“那是一种病。”
  
      “难道那种病需要很多药吗?”
  
      “呵!需要许多古怪的药。”
  
      “怎么会害那种病的?”
  
      “就这样害的,那种病。”
  
      “孩子也会害那种病吗?”
  
      “孩子最容易害。”
  
      “害了这种病会死吗?”
  
      “很容易。”玛格丽特说。
  
      芳汀走出去,又回到楼梯上,把那封信重念了一遍。
  
      到晚上,她下楼,有人看见她朝着巴黎街走去,那正是有许多客栈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玛格丽特走进芳汀的房间(她们每天都这样一同工作,
两个人
  
  共点一支烛),她看见芳汀坐在床上,面色惨白,冻僵了似的。她还没有睡。她的小
圆帽落
  
  在膝头上。那支烛点了一整夜,几乎点完了。
  
      玛格丽特停在门边。她见了那种乱七八糟的样子,大惊失色,喊道:
  
      “救主!这支烛点完了!一定出了大事情!”
  
      随后她看见芳汀把她的光头转过来向着她。
  
      芳汀一夜工夫老了十岁。
  
      “耶稣!”玛格丽特说,“您出了什么事,芳汀?”
  
      “没有什么,”芳汀回答说。“这样正好。我的孩子不会死了,那种病,吓坏我
了,现
  
  在她有救了。我也放了心。”
  
      她一面说,一面指着桌子,把那两个发亮的拿破仑指给那老姑娘看。
  
      “呀,耶稣上帝!”玛格丽特说,“这是一笔横财呵!您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些金
路易
  
  的?”
  
      “我弄到手了。”芳汀回答。
  
      同时她微笑着。那支烛正照着她的面孔。那是一种血迹模糊的笑容。一条红口涎
挂在她
  
  的嘴角上,嘴里一个黑窟窿。
  
      那两颗牙被拔掉了。
  
      她把那四十法郎寄到孟费郿去了。
  
      那却是德纳第夫妇谋财的骗局,珂赛特并没有害病。
  
      芳汀把她的镜子丢到窗子外面。她早已放弃了二楼上的那间小屋子,搬到房顶下
的一间
  
  用木闩拴着的破楼里去了;有许多房顶下的屋子,顶和地板相交成斜角,并且时时会
撞你的
  
  头,她的房间便是那样的一间。贫苦人要走到他屋子的尽头,正如他要走到生命的尽
头,都
  
  非逐渐弯腰不可。她没有床了,只留下一块破布,那便是她的被,地上一条草荐,一
把破麦
  
  秸椅。她从前养的那棵小玫瑰花,已在屋角里枯萎了,没有人再想到它。在另一屋角
里,有
  
  个用来盛水的奶油钵,冬天水结了冰,层层冰圈标志着高低的水面,放在那里已经很
久了。
  
  她早已不怕人耻笑,现在连修饰的心思也没有了。最后的表现,是她常戴着肮脏的小
帽上
  
  街。也许是没有时间,也许是不经意,她不再缝补她的衣衫了。袜跟破了便拉到鞋子
里去,
  
  越破便越拉。这可以从那些垂直的折皱上看出来。她用许多一触即裂的零碎竹布拼在
她那件
  
  破旧的汗衫上。她的债主们和她吵闹不休,使她没有片刻的休息。她在街上时常碰见
他们,
  
  在她的楼梯上又会时常碰见他们。她常常整夜哭,整夜地想,她的眼睛亮得出奇。并
且觉得
  
  在左肩胛骨上方的肩膀时常作痛。她时时咳嗽。她恨透了马德兰伯伯,但是不出怨言
。她每
  
  天缝十七个钟头,但是一个以贱值包揽女囚工作的包工,忽然压低了工资,于是工作
不固定
  
  女工的每日工资也减到了九个苏。十七个钟头的工作每天九个苏!她的债主们的狠心
更是变
  
  本加厉。那个几乎把全部家具拿走了的旧货商人不停地向她说:“几时付我钱,贱货
?”人
  
  家究竟要她怎么样,慈悲的上帝?她觉得自己已无路可走,于是在她心里便起了一种
困兽的
  
  心情。正当这时,德纳第又有信给她,说他等了许久,已是仁至义尽了,他立刻要一
百法
  
  郎,否则他就把那小珂赛特撵出去,她大病以后,刚刚复原,他们管不了天有多冷,
路有多
  
  远,也只好让她去,假使她愿意,死在路边就是了。“一百法郎!”芳汀想道,“但
是哪里
  
  有每天赚五个法郎的机会呢?”
  
      “管他妈的!”她说,“全卖了吧。”
  
      那苦命人作了公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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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micheal 于 Oct 27 19:47:12 修改本文.[FROM: hitsat.hit.ed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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