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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cheal (平凡的世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悲惨世界 4-3-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Oct 27 17:13:26 1999), 转信

悲惨世界 
  
  六 战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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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珂赛特和马吕斯都还在各自的掩蔽体里,燎原之火,一触即发。命运正以它那不
可抗拒
  
  的神秘耐力慢慢推着他们两个去相互接近,这两个人,蓄足了爱情之电,随时都可引
起一场
  
  狂风骤雨般的殊死战,两个充满了爱情的灵魂,正如两朵满载着霹雷的乌云,只待眼
睛一
  
  望,或电光一闪,便将对面迎上去,进行一场混战。
  
      人们在爱情小说里把眼睛的一望写得太滥了,以至于到后来大家对这问题都不大
重视。
  
  我们现在几乎不怎么敢说两个人相爱是因为他们彼此望了一眼。可是人们相爱确是那
样的,
  
  也只能是那样的。其余的一切只是其余的一切,并且那还是后来的事。再没有什么比
两个灵
  
  魂在交换这一星星之火时给予对方的强烈震动更真实的了。
  
      在珂赛特无意中向马吕斯一望使他心神不定的那一时刻,马吕斯同样没料到他也
有这样
  
  一望使珂赛特心神不定。
  
      他害她苦恼,也使她感到快乐。
  
      从许久以前起,她便在看他,研究他,和其他的姑娘一样,她尽管在看在研究,
眼睛却
  
  望着别处。在马吕斯还觉得珂赛特丑的时候,珂赛特已觉得马吕斯美了。但是,由于
他一点
  
  也不注意她,这青年人在她眼里也就是无所谓的了。
  
      但是她不能阻止自己对自己说,他的头发美,眼睛美,牙齿美,当她听到他和他
的同学
  
  们谈话时,她也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动人,他走路的姿态不好看,如果一定要这么说的
话,但
  
  是他有他的风度,他那模样一点也不傻,他整个人是高尚、温存、朴素、自负的,样
子穷,
  
  但是好样儿的。
  
      到了那天,他们的视线交会在一起了,终于突然互相传送了那种隐讳不宣、语言
不能表
  
  达而顾盼可以细谈的一些最初的东西,起初,珂赛特并没有懂。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
西街的
  
  那所房子里,当时冉阿让正按照他的习惯在过他那六个星期。她第二天醒来时,想起
了这个
  
  不认识的青年,他素来是冷冰冰、漠不关心的,现在似乎在注意她了,这种注意她却
全不称
  
  心。她对这个架子十足的美少年,心里有点生气。一种备战的意图在她的心里起伏。
她仿佛
  
  觉得,并且感到一种具有强烈孩子气的快乐,她总得报复一下子。
  
      知道了自己美,她便十分自信——虽然看不大清楚——她有了一件武器。妇女们
玩弄她
  
  们的美,正如孩子们玩弄他们的刀。她们是自讨苦吃。
  
      我们还记得马吕斯的迟疑,他的冲动,他的恐惧。他老待在他的长凳上,不近前
来。这
  
  使珂赛特又气又恼。一天,她对冉阿让说:“我们到那边去走走吧,爹。”看见马吕
斯绝不
  
  到她这边来,她便到他那边去。在这方面,每个女人都是和穆罕默德一样的①。并且
,说也
  
  奇怪,真正爱情的最初症状,在青年男子方面是胆怯,在青年女子方面却是胆大。这
似乎不
  
  可解,其实很简单。这是两性试图彼此接近而相互采纳对方性格的结果。    
  
    ①据说穆罕默德说过:“山不过来,我就到山那边去。”
  
 
  
      那天,珂赛特的一望使马吕斯发疯,而马吕斯的一望使珂赛特发抖。马吕斯满怀
信心地
  
  走了,珂赛特的心却是七上八下的。自那一天起,他们相爱了。
  
      珂赛特的最初感受是一种慌乱而沉重的愁苦。她觉得她的灵魂一天比一天变得更
黑了。
  
  她已不再认识它了。姑娘们的灵魂的白洁是由冷静和轻松愉快构成的,象雪,它遇到
爱情便
  
  融化,爱情是它的太阳。
  
      珂赛特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过别人从尘世的意义用这个词。在修
院采用
  
  的世俗音乐教材里,amour(爱情)是用tambour(鼓)或pandour(强盗)代替的。这
就成
  
  了锻炼那些大姑娘想象力的闷葫芦,例如:“啊!鼓多美哟!”或者:“怜悯心并不
是强
  
  盗!”但是,珂赛特离开修院时,年纪还太小,不曾为“鼓”烦心。因此她不知道对
她目前
  
  的感受应给以什么名称。难道人不知道一种病的名称便不害那种病?
  
      她越不知道爱是什么,越是爱得深。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有益的还是
有害
  
  的,是必要的还是送命的,是长远的还是暂时的,是允许的还是禁止的,她只是在爱
。她一
  
  定会莫名其妙,假使有人对她这样说:“您睡不好吗?不准这样!您吃不下东西吗?
太不成
  
  话!您感到吐不出气心跳吗?不应当这样!您看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某条小路尽头的
绿荫
  
  里,您的脸便会红一阵,白一阵?这真是卑鄙!”她一定听不懂,她也许会回答说:
“对某
  
  件事我既无能为力也一点不知道,那又怎么会有我的过错呢?”
  
      她所遇到的爱又恰是一种最能适合她当时心情的爱。那是一种远距离的崇拜,一
种无言
  
  的仰慕,一个陌生人的神化。那是青春对青春的启示,已成好事而又止于梦境的梦境
,向往
  
  已久、终于实现并有了血肉的幽灵,但还没有名称,也没有罪过,没有缺点,没有要
求,没
  
  有错误,一句话,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停留在理想境界中的情人,一种有了形象的
幻想。
  
  在这发轫时期,珂赛特还半浸在修院那种萦回着的烟雾里,任何更实际、更密切的接
触都会
  
  使她感到唐突。她有着孩子的种种顾虑和修女的种种顾虑。她在修院里待了五年,她
脑子里
  
  的修院精神仍在慢慢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使她感到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是岌岌可危的
。在这
  
  种情况下,她所要的不是一个情人,甚至也还不是一个密友,而是一种幻影。她开始
把马吕
  
  斯当作一种动人的、光明灿烂的、不可能的东西来崇拜。
  
      天真的极端和爱俏的极端是相连的,她向他微笑,毫无意图。
  
      她每天焦急地等待着散步的钟点,她遇见马吕斯,感到说不出的快乐,当她对冉
阿让这
  
  样说时,自以为确实表达了自己的全部思想:“这卢森堡公园真是个美妙的地方!”

  
      马吕斯和珂赛特之间彼此还是一片漆黑。他们彼此还没交谈,不打招呼,不相识
,他们
  
  彼此能看得见,正如天空中相隔十万八千里的星星那样,靠着彼此对看来生存。
  
      珂赛特就这样渐渐成长为妇人的,貌美,多情,知道自己美而不知道多情是怎么
回事。
  
  她特别爱俏,由于幼稚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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