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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cheal (平凡的世界), 信区: cnLiterate
标  题: <<海上劳工>>－－雨果(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25 15:46:20 1999), 转信

                   三、“当你结婚的时候，这送给你的妻子”
    让我们再回到吉利亚特来。
    
  
    本地人说：在大革命快结束时，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来到格尔伦斯岛上居住，
她是英国人，否则便是法国人。她的姓经过格尔伦斯人的发音和乡下人的拼法，
成了吉利亚特。她和这个孩子孤独地生活着，有人说孩子是她的侄儿，又有人说
是她的儿子，有人说是她的孙子，还有些人说什么也不是。她有一点钱，只够过
贫苦的生活。她在拉·塞尔让得，和罗克伦附近的罗克－－刻芮斯拍匀两个地方
各买了一段土地。街头凶宅那所房子在那个时候已经有鬼。三十多年来，没有人
敢住进去，房子已经破烂不堪，快倒坍了。园子常常被海水侵袭，毫无收获。除
了夜晚常常从房里传出声音，和有光亮射出来之外，这房子还有特别可怕的怪事，
那就是如果有人晚间在火炉台上，放上一团毛线、几根针和一满盘汤，第二天早
上，一定会发现汤喝光了，盘子空了，一双无指的手套编织好了。因此这所房子，
连同它里面的魔鬼一道，用几镑线的低价便出卖了。这个女人买了它，显然，她
不是被魔鬼，就是被廉价诱惑了。
    
　　她不但买了这所房子，而且还带着她的儿子住了进去。从此房子就平静下来。
本地人说：“这房子找着了它所需要的人了。”魔鬼停止活动，人们在黎明便听
不见什么叫声。除了这女人晚上点燃的蜡烛的烛火以外，再没有另外光亮了。
“女巫的蜡烛和魔鬼的火炬没有两样，”这个解释使得大家都满意。
    
　　这个女人靠她的几亩土地生活。她有一只可供给黄油的好母牛，她收获白豆、
花菜和名叫“金球儿”的洋山芋。和别人一样，一车一车地卖防风草，一百一百
地卖洋葱头，一斗一斗地卖蚕豆。她自己不上市场去做买卖，委托圣·散普森用
饮水池来做商标的，名叫吉伯特·法里约的那个商人代销。据法里约的账簿上登
记，他一次便为她出场了十二石稀有的、早熟了三个月的洋山芋。
    
　　这房子稍微修补了一下，勉强可以住人，只有在很坏的天气，房子里才漏水。
房子只有一层和一个屋顶下的阁楼。楼下分为三间，两产作卧房，一间作餐室。
上楼用梯子。这个女人自己下厨房，教她孩子念书。她从来上不上礼拜堂。大家
经过全面考察，断定她是一个法国女人。她不到“任何地方”去，那真是太严重
了。
    
　　总之，她是那种来历不明的人。
    
　　她是法国女人吗？也许是的。火山把石块抛掷出来，革命把人们赶出国外。
许多家庭流亡到远方，离乡背井，妻离子散，好象从云端落下来，有些落到德国，
有些落到英国，有些甚至落到美洲，使土生土长的人惊奇。这些陌生的人是从哪
里来的？是那边冒烟吐火的维苏威吐出来的。大家给这些喷出来的石头，这些被
命运抛弃淘汰的渣滓取了种种名字，把他们叫做逃亡者，移民，或者冒险家。如
果他们定居下来，大家容忍了；如果走了，大家高兴。这些外国人通常是绝对无
害的，至少女人是如此－－他们对放逐他们的事变无仇无怨，却心慌失措，莫名
其妙地被祖国抛弃，他们只好尺可能到处生根。他们不曾伤害别人，也不了解为
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矿山爆破把一簇草连根拔起，卷到空中。法国大革命抛掷
出比任何大爆炸更多的东西到天涯海角。
    
　　这个女人，格尔伦斯人叫做吉利亚特的，可能正是那被抛掷的一株小草。
    
　　女人衰老下去，孩子长大成人。他们孤独地生活，与世隔绝，相依为命。好
象“老狼和小狼互相舐着，”这就是邻近的人对他们好心称道。孩子慢慢长成少
年，少年慢慢长成大人；不幸在孩子成人的时候，老妈妈死了，好象老了干枯了
的树皮从树上脱落下来一样。她给她的儿子遗留下来的有塞尔让得的田地，罗克
·刻芮斯拍尔的产业和街头凶宅那座房子；据官厅文书的记载，还有“一百个几
尼的金币，放在一只袜子里面。”房子里的家具不少，有两中橡木柜、两张床、
六张椅子、一张桌子和一些家务上的必需的器皿。一个架子上有几本书，屋角落
还有一个并不奇怪的箱子，检查的时候，曾经打开看过的。这亚拉伯式的箱子是
褐色的皮子做成的，钉得有铜钉和锡制的星形装饰。箱子里装得有一套新娘穿的
新衣裳，敦克匀克的漂亮的精致麻布缝的许多件裤衩，许多条裙子，还有几件丝
绸的衣裳附有死者亲笔写的一张小纸：

    “当尔结婚的时候，这是送给你的妻子的。”
    
　　母亲的死对儿子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他本来就不喜欢社交的性格，现在变得
更粗野更沉郁了。他象生活在沙漠里的大一样，这不仅是隔绝，简直是空虚。两
人在一起，还可以生活。独自一个人，便觉得无法过活了。他放弃了挣扎，这是
绝望的初始。跟着他理解了所谓责任不过是一系列的忍受。他正视生和死，只有
屈服了。这是使内心流血的屈服呵。

    吉利亚特还年青，他的创伤不久便结了疤。在他那个年纪，枯萎的生机不难
恢复。他渐渐消减的愁怀，和围周的自然景色融合起来，变成一种柔情，吸引他
与物相亲，远离人世，越来越把他的心灵和孤独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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