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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icheal (平凡的世界), 信区: cnLiterate
标  题: <<海上劳工>>－－雨果(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Oct 25 15:47:54 1999), 转信

                              六、单桅帆船

    吉利亚特便是这般模样。

    姑娘们都觉得他丑。
    
　　他并不丑，可能还漂亮。在他的侧面像上，可以看出一种古代野蛮人的气
概。休息时，他有点象特拉建纪功柱上的达西人。他的耳朵纤瘦，没有耳垂肉，
是听觉好的形式。在他的两只眼睛当中，有条笔直的矜骄的线纹，表现出男人
的勇敢和坚忍。他的嘴角下垂，是奠基的表征。他的额头线条又高贵又爽朗。
他的明澈的瞳子，视力很好，只是由于饱受波光的刺激，眼皮时常有渔人特有
的那种不自觉的眨动。他的笑声天真动人。他的牙齿的结白，没有任何象牙能
够和它们相比。可是，热风把他差不多变成了黑人。凡是和海洋、风暴、黑暗
打交道的人，不能不受惩罚。他年龄虽然只有三十岁，看上去好象已经是四十
五岁的人了。他戴上了风和海给他的阴暗的面具。

    大家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做“精怪的吉利亚特”。
    
　　印度的一个寓言说：有一天梵天向大力神问道：“哪个比你更有力量？”
他答道：“机智。”一个中国的谚语说：“狮子如果同时是猴子，它还有什么
不能做的呢？”吉利亚特既不是狮子又不是猴子，他的行为，却证实了中国的
谚语和印度的寓言。身材和气力虽然都很平常，可是他的机智却善于创造发明，
卓著成效，他可以有方法举起唯有巨人才能举起的重量，做出只有超人才能完
成的奇迹。

    他象一个运动家，能够双手并用，没有左手右手的区别。

    他不打猎，只是捕鱼。他对雀鸟宽大，却不宽待鱼类。不会唱歌的生物遭
殃了！他是一个出色的游泳家。
    
　　孤独可以使人能干，也可以使人笨拙。吉利亚特在这两方面都有所表现。
有时，众看见他一个人在“发痴”，象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大家都把他当做
一个野蛮人。有时，他脸上又显出一种说不出的深邃的智慧。古代迦勒底就有
过这样的人；一个呆笨的牧羊人，忽然颖悟起来，表现出圣哲的智慧。
    
　　总之，他不过是一个知道念书和写字的可怜人。也许他的心智的情况，界
于幻梦都和思想家之间。思想家是主动的，幻梦者是被动的。孤独加在简单的
心灵上可以把它变得相当复杂。单纯的东西天生就充满了神圣的恐怖。吉利亚
特心灵处在由两种同样黑暗、性质不同的因素所组成的阴暗里：在他的内部是
天真和怯懦，外表则是神秘和无限的力量。

    因为时常登悬崖攀绝壁，在任何天气下往来于各个岛屿之间，驾驶着手边
的、不论什么样的一只船，不管白天和黑夜，在最艰难的航程中冒险，不求功
利，只为了癖好和消遣，他已经成为一个超群出众的海员了。

    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航员，真正的领航员，与其说是在海上，毋宁说是在海
底航行。波浪只是表面的问题，这问题常不断地被船只经过的海底的高低不平
的情况，弄得很复杂。看到吉利亚特驾驶着他的船，在罗尔曼底群岛的线滩上
和礁石间往来，人们不禁  会想他的脑子里好象装得有一幅海底的地图。他熟
悉一切，什么都不怕。
    
　　他对海峡里的浮标，比栖息在浮标上面的鸬鹚还要熟悉。在克尔、亚里刚
得、特芮米和沙得芮特四个地方的直立的浮标，只有些细微的差别；可是即使
在雾里，他也能明白地分辨出来。他在昂弗芮的扁苹果头的浮标，拉鲁斯三铁
尖的浮标，拉·哥尔伯特的白球和长石的黑球浮标的前面，从不迟疑。不用担
心他把古伯的十字架形的浮标和入在拉·卜拉特土里的剑形的浮标弄错，把罢
尔伯的钉锤头的浮标和穆里列的燕尾形的浮标混淆起来。
    
　　在格尔伦斯的海上举行竞赛的时候，他稀有的航行的本领大放光彩。竞赛
的内容是：一个人驾一只四帆船，从圣·散普森驶到一英里外的赫尔门岛去，
再从那里驶回来。一个人单独驾驶一只四帆船，并不算是一件稀奇事，每一个
渔人都办得到，没有什么困难；可是有一个条件，把这个问题弄严重了。首先，
这只船是庞大的，沉重的，过时代的船，鹿特丹的样式，前一世纪的水手把它
叫做荷兰式的单桅帆船。这只旧式的船是平底大肚皮，船底没有龙骨，为着维
持平衡，在它的左右两舷上面每面悬有一张帆。按照风的方向，有时降落这一
张或者那一张，今天有时候还可怕看见这样奇怪的船在海上行走。其次，还要
从赫尔门驶回来，返航由于要加上压舱的石头的重载，舴更加困难。条件是去
时空船，归时满载。比赛的奖品便是这只单桅船，预行约定，这只船归胜利都
所有。
    
　　这只荷兰帆，曾经用来作过领港船。驾驶它的领港人，使用了它二十年，
他是衣袖海峡最壮健的海员。他死了以后，没有人能够驾驶这只船，因此大家
才决定把它拿来做这次竞赛的奖品。这帆虽然没有甲板，却具有若干航行上的
优点，对于一位技术娴熟的海员，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奖品。它的桅杆在前头
一点，增加了帆的动力。另外一个优点是桅杆不至妨碍装载。这是一只坚固的
船；笨重，却宽大，能够平稳地在大海里行驶，实在是有用的好东西。大家都
都得到这个奖品，竞争是艰苦的，但是报酬是漂亮的。岛上最强壮的渔人，有
七八个报名参加比赛。他们依次试航，没有一个能够达到赫尔门岛。最后一位
竞争者，是曾经在风暴里划船渡过塞克尔和布芮克胡当中可怕的海峡的、一个
早已知名的人。他把这只船从半途驶了回来，浑身是汗，说道，“不可能”。
吉利亚特于是跳进船，先捉住桨，然后抓住主帆索，驾船出海。既不拉紧帆的
桁（那可能变成不谨慎的行动），又没有让它在环上松弛下来；那样就能把主
帆置于他的支配之下，让帆的下桁随风转动，他用左手把握住舵柄，不偏分秒
地前进。三刻钟后他到了赫尔门岛。再过三个钟头，虽然一阵强烈的风从南方
吹来，向船拦腰袭击，可是这艘被吉利亚特驾驶着的帆船，装满了石头，安全
地回到圣·散普森了。由于自负，为了锦上添花，他还把赫尔门岛的一尊小铜
炮当做船货载了回来，这炮是每年十一月五日人们为着庆祝吉·弗克斯的死，
才鸣放的。

    顺便讲到，吉·弗克斯死于二百六十年前，现在还在庆祝，真算是长期的
欢乐的纪念！

    这这样，虽然船上超重载有吉·弗克斯的铜炮，帆上受到南风的强大压力，
吉利亚特在船过度疲劳，负担过重下，居然把帆船驶回，甚至可以说运回到圣·
散普森。

    麦斯李特尔芮看见这件事，赞叹道：“这真是一个勇敢的海员！”

    他伸手和吉利亚特握手道贺。

    我们以后还要谈到麦斯李特尔芮。

    这只帆船，作为奖品，送给吉利亚特了。

    这件冒险的事情，并没有把他的坏名声洗刷掉一些。

    有些人说这件事并没有可稀奇的，因为吉利亚特在他的船里，藏了一枝野
枸杞子。可是这句话未经证实。

    从那一天起，吉利亚特就只驾驶这只单桅帆船了。捕鱼也在这只船上。他
把他的船停泊在街头凶宅的墙下面，他自己专用的一个很好的海湾里。他肩上
负着鱼网，穿过他的花园，爬过石头矮墙，轻快地从一个岩石跨到另一个岩石，
最后跳上他的船，从那里驶向大海。

    他捕的鱼很多，大家总说他船上挂着一枝枸杞子就是枇杷枝。虽然没有谁
亲眼看见过，可是大家都相信它佳在那里。

    如果他的鱼太多，他也不出卖，只把鱼分送给大家。

    穷人们得了他的鱼，仍然恨他，原因是那枝枸杞子。这样是不行的，因为
用诡计从海里获取财富是非法的。
    
　　他是渔人，可是他不仅是渔人。由于本能或者消遣，他学会三四种手艺。
他能做木匠、铁匠、车匠、修船匠的工作，甚至还懂得得机械。没有人比他更
会修补车轮。他自出心裁地制造渔人使用的一切东西。在街头凶宅的一个角落
里，他有一个熔炉和一个打铁砧；他的帆船原来只有一个他自造的铁锚，他独
自又另外造了一个。这个铁锚造得非常好，铁环有自由转动的力量，吉利亚特
虽然没有学过铁匠的这种手艺，他却把锚杆做到长短适度，预防滑锚。 

    他耐心地把木板上所有的铁钉都换成木钉，那样便使缝穴内不会生锈。

    这样一来，他大大地增加了这只船航行上的优良效能。有时他兴致来了，
把它驶向荒岛，在如熟悉塞或者加斯克那些地方去住上一两个月。大家说：嘿！
吉利亚特走了，他走了并不使大家感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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