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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红与黑(下卷21)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y  7 10:17:52 1999), 转信

第二十一章 秘密记录            

    侯爵打发人来叫他;德·拉莫尔先生似乎年轻了,两眼闪闪发光。

    “咱们来谈谈您的记忆力吧,”他对于连说,“据说神乎其神!您能记住四页东西再到
伦敦背出来吗?但是要一字不差!……”

    侯爵悻悻地揉搓着当天的《每日新闻》,试图掩饰他那极为严肃的神情,但是徒劳。于
连从未见过侯爵这样严肃,就是谈到福利莱诉讼案时也不曾见过。于连已经有了经验,感觉
到了他得装作完全被那种轻松口吻骗过。

    “这一期《每日新闻》也许不太有意思,如果侯爵先生允许,明天早晨我将荣幸地全部
为先生背出来。”

    “什么!包括广告?”

    “完全正确,一字不拉。”

    “说话算话?”侯爵说,突然严肃起来。

    “是的,先生,只有对于食言的恐惧才能干扰我的记忆力。”

    “所以我昨天忘了跟您谈到这个问题,我不要求您发誓永远不把您将听见的东西说出
去,我是太了解您了,不想让您蒙受这种侮辱。我替您做了担保,我要带您去一间客厅,将
有十二个人在那儿聚会,您把每个人说的话记录下来。

    “您不必担心,那绝不是乱哄哄的谈话,大家轮流发言,当然我不是说有先后次序,”
侯爵恢复了常态,神色狡黠而轻松。“我们说,您记,会有二十来页吧;然后我们回到这里
来,把二十页压缩成四页。您明天早晨向我背的就是这四页,不是那一期《每日新闻》。然
后您立即出发,要像个为了消遣而出门的年轻人那样赶路。目的是不为人注意。您去见一个
大人物。到了那儿,您可得更机灵些了。要把他周围的人都瞒过,因为他那些秘书、仆人中
有投敌的人,他们沿途守候并截住我们的使者。您随身带一封无关紧要的介绍信。

    “阁下看您的时候,您把我这只表拿出来,就是这只,我借给您路上用。您拿去带在身
上,现在就换过来吧,把您的表给我。

    “公爵会在您的口授下,亲自记下您牢记在心的那四页东西。

    “然后,千万注意,不是在此之前,如果阁下问您,您就把会议情况讲给他听。

    “您路上不会寂寞的,在巴黎和这位大臣的住所之间,有人巴不得朝索莱尔神甫打上一
枪。这样一来他的使命便告结束,我看事情也就被大大地耽搁了,因为,我亲爱的,我们如
何能知道您死了呢?您的热情总不至于能把您的死讯通知我们吧。

    “立即去买一套衣服,”侯爵严肃地说,“按照两年前的式样穿戴起来。今天晚上您得
拿出点不修边幅的样子。而在路上,您要像平时一样。您感到奇怪吗?您疑心到什么了吗?
是的,我的朋友,您听到发言的那些可敬的人物中间,很可能有一位把情报送出去,根据这
些情报,他们就会在您吃晚饭的那家好客店里至少给您来点儿鸦片。”

    “最好是绕道多走上三十里,”于连说,“我想是去罗马……”

    候爵显出高傲和不满的神色,自博莱—勒欧以来,于连还未见过侯爵这样。

    “我认为合适的时候会告诉您,先生,您会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多问。”

    “我不是问,先生,我发誓,”于连情不自禁地说,“我想着想着就出了声,我是在心
里找一条最稳妥的路。”

    “是啊,看来您的心走得很远。永远不要忘记,一个使臣,而且还是您这个年纪的使
臣,不应该有一种勉强可以信任的样子。”

    于连深感屈辱,是他错了。他为了自尊心想找个借口,可是没有找到。

    “所以您要明白,”德·拉莫尔先生又说,“一个人干了蠢事,总是推说是出于好
心。”

    一个钟头之后,于连来到侯爵的前厅,一副下属模样,旧时的衣服,白领带不白,整个
外表透着几分学究气。

    侯爵看见他,不禁哈哈大笑,只是这时,他才完全觉得于连足堪信任。“如果这个年轻
人出卖我,”德·拉莫尔先生心想,“那还相信谁呢?然而,只要行动,总得相信什么人。
我的儿子和他那些同类的杰出朋友,他们勇敢、忠诚,抵得上他人十万;如果要打仗,他们
会战死在王座前的台阶上,他们什么都会……除了眼下需要干的这件事。如果我看见他们中
间哪一位能记住四大页,跑一百里路不被发觉,那才见鬼呢。诺贝尔可以像他的先人一样不
怕死,这也是一个新兵能做到的……”

    侯爵陷入沉思:“就说不怕死吧,”他叹了口气,“这个索莱尔也许不比他差……”

    “上车吧,”侯爵说,像显要赶走一个烦人的念头。

    “先生,”于连说,“在人家替我准备这身衣服的时候,我已记住了今天的《每日新
闻》的第一版。”侯爵拿起报纸,于连倒背如流,一字不差。“好,”侯爵说,今天晚上他
很像个外交家,“这段时间里,这年轻人不会注意我们经过的街道。”

    他们走进一间外表相当阴沉的大厅,墙上部分装有护壁板,部分张着绿色天鹅绒。大厅
中间,一个仆人沉着脸,摆好一张大餐桌,又铺上一块绿台布,把它变成一张会议桌。绿台
布上墨迹斑驳,不知是从哪个部里拣来的。

    房主人是个庞然大物,姓名不见提起;从相貌和口才看,于连觉得他是个很有城府的
人。

    在侯爵的示意下,于连呆在桌子的下方。为了定一定神,他开始削羽毛笔。他用眼角数
了数,有七个人说话,但是他只能看见他们的后背。他觉得,有两位跟德·拉莫尔先生说话
口气是平等的,其余几位就多少有些恭敬了。

    又来了一位,未经通报。“这可怪了,”于连想,“这间客厅里是不通报的。难道这种
防范是因为我吗?”众人都起身迎接新来的人。他佩带着和客厅里的三个人相同的级别很高
的勋章。他们说话的声音相当低。于连只能根据相貌和仪表来判断这个新来的人。他长得矮
小粗壮,红光满面,两眼发亮,除了野猪的凶狠外没有别的表情。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一下子紧紧地吸引了于连的注意力。这个人很高很
瘦,穿着三、四件背心。他的目光和蔼,举止彬彬有礼。

    “这完全是贝藏松的老主教的模样啊,”于连想。这个人显然是教会方面的,看上去不
会超过五十岁到五十五岁,神情再慈祥不过。

    年轻的阿格德主教来了,他环顾在场的人,目光到了于连身上,不禁大大地一愣。自博
莱-勒欧的瞻仰仪式以来,他还没有跟于连说过话。他那惊讶的目光让于连好不自在,不由
得一阵火起。“怎么了:”于连心想,“认识一个人老是让我倒霉吗?这些大人我从未见
过,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这年轻主教的目光却让我不知所措!应该承认,我这个人很怪,
很倒霉。”

    很快,一个头发极黑的小个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进门就说话;他面皮发黄,神色疯疯
癫癫的。这个不管不顾的话匣子一到,在场的人就纷纷聚成团儿了,显然是避免听他饶舌心
烦。

    他们离开壁炉,走近于连坐着的桌子下方。于连越来越不自在,因为不管他多么努力,
他也不能不听见,而且无论他多么没有经验,他也知道他们毫不掩饰地谈论的事情多么重
要,他眼前的这些大人物又是多么希望这些事情不为人知!

    于连尽可能慢地削,也已经削了二十来只了,这个办法快用到头了。他在德·拉莫尔先
生的眼睛里寻求命令,没有用,侯爵已把他忘了。

    “我在这儿真可笑,”于连心想,一边削着羽毛笔,“然而这些相貌如此平庸的人,别
人或他们自己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委托给他们,该是一些敏感的人。我这倒霉的目光有种询问
的意味,不大恭敬,肯定会刺激他们。如果我老是低头不看他们,又好像是搜集他们的言
论。”

    他窘迫到了极点,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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