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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ocatelli (梵天明王),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红与黑(下卷32)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y 7 10:23:05 1999), 转信
第三十二章 老虎
一位英国旅行者说他和一只老虎亲密相处,他养大了它,爱抚它,然而桌子上总是放着
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于连只有在玛蒂尔德不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他那极度幸福的表情时,才可忘情地享受。
他一丝不苟地履行职责,即不时地对她说上几句严厉的话。
他惊奇地发现玛蒂尔德变得温柔了,当这种温柔和她那过分的忠诚就要使他控制不住自
己的时候,他竞有勇气突然地离开她。
玛蒂尔德生平第一次爱上了。
过去她总觉得生活像乌龟般一步步地爬,现在却飞起来了。
不过,骄傲总还是冒冒头儿,她想大胆地面对爱情能够让她经历的种种危险;倒是于连
谨慎从事,也只是在有危险的时候她才不顺从他的意志。她跟他在一起时是温顺的,甚至是
谦卑的,但是对家里身边的人,无论是亲属还是仆人,她是更加傲慢了。
晚上在客厅里,她常常当着六十个人的面,把于连叫过来单独说话,而且时间很长。
一天,小唐博在他们身旁,她求他去图书室为她找斯摩莱待的那本谈一六八八年革命的
书;他迟疑了一下,她便说:“您倒是什么都不急呀,”表情是一种令人感到屈辱的高傲,
这对于连的心是一大安慰。
“您注意到这小怪物的眼神了吗?”于连对她说。
“他的伯父在这间客厅里侍奉了十一、二年,否则我立刻让人把他轰出去。”
她对德·克鲁瓦泽努瓦、德·吕兹诸先生的态度,表面上彬彬有礼,内里几乎是同样地
咄咄逼人。她狠狠地责备自己,不该向于连说那些隐情,尤其是因为她不敢承认她夸大了她
对这些先生们做出的几乎全无邪念的种种好感的表示。
尽管她有过种种美好的决心,她那女性的骄傲仍然每天都阻止她对于连说:“因为是跟
您说,我才觉得描述我的软弱是一种快乐,那一次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把手放在大理石桌
子上,稍稍碰了碰我的手,我竟没有把手抽回来。”
今天,只要这些先生中有一位跟她谈上一会儿,她总有什么问题要问于连,这是借口,
好让于连呆在她身边。
她怀孕了,滋怀喜悦地告诉了于连。
“现在您还怀疑我吗?这不是一个保证吗?我永远是您的妻子。”
这个消息使于连深感震惊,他差点儿忘了他的行动准则。“怎么能对这个为了我而身败
名裂的可怜的女孩子有意地冷淡无礼呢?”只要她有一点点痛苦的样子,哪怕是在明智发出
它那可怕的声音的日子里,他也再无勇气对她说出那些残酷的话了,尽管根据他的经验,这
种话对他们的爱情之持续是不可或缺的。
“我要给我父亲写信,”一天玛蒂尔德对他说,“对我来说,他不仅是个父亲,而且是
个朋友,因此,想要欺骗他,哪怕是一时,我觉得无论对您还是对我,都是可耻的。”
“伟大的天主!您要干什么?”于连惊恐地说。
“履行我的职责,”她说,两眼闪动着喜悦。
她比他的情人要来得大度。
“可他会赶走我,让我蒙受耻辱!”
“这是他的权利,应该尊重。我将让您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在大白天从大门走出去。”
于连大吃一惊、求她推迟—个礼拜。
“我不能,”她回答说,“名誉说话了,我看见了责任,应该履行,而且是立刻。”
“那好吧!我命令您推迟。”最后于连说。“您的名誉是安全的,我是您的丈夫。我们
两人的状况将因这一重大举措而改变。我也有我的权利。今天是礼拜二,下礼拜二是德·吕
兹公爵招待客人的日子;晚上德·拉莫尔先生回未时,门房将变给他这封决定命运的信……
他一心想让您成为公爵夫人,对此我确信不疑,想想他的不幸有多大吧!”
“您是说:想想他的报复有多严厉?”
“我可以怜悯我的恩人,因伤害了他而感到难过;但是,我不怕,永远也不怕任何
人。”
玛蒂尔德服从了。自从她把她的状态通知于连以来,于连还是第—次用命令的口气跟她
说话。他从未这样深地爱她。他心灵中的那一份温柔使他兴奋地抓住玛蒂尔德的身体状况作
为借口,不再对她说些冷言冷语。想到要向德·拉莫尔先生招认,于连深感不安。他要和玛
蒂尔德分开吗?无论她看见他走时多么痛苦,一个月后她还会想他吗?
他几乎同样地害怕侯爵对他进行的公正的谴责。
晚上,他向玛蒂尔德承认了第二个苦恼的原因,接着,爱情让他昏了头,竟把第一个苦
恼的原因也说出来了。
她的脸色陡然变了。
“离开我半年,对您真是一种不幸?”她说。
“巨大的不幸,那是我在这世界上怀着恐惧看到的唯—的不幸。”
玛蒂尔德感到非常幸福。于连认真地扮演他的角色,竟让她觉得两个人当中是她爱得最
深。
要命的星期二到了。午夜,侯爵回府时看见一封信,写明本人亲阅,而且要在身边无人
的时候。
我的父亲:
我们之间的一切社会关系都已破裂,只剩下自然关系了。除了我的丈夫,您现在是,也
将永远是我最亲爱的人。我的眼里满含着泪水,我想到了我给您造成的痛苦,但是,为了不
使我的耻辱公开,为了让您有时间考虑和行动,我不能把应该向您招认的事情拖下去不说
了。我知道您对我的友谊极其深厚,如果您出于这友谊愿意给我一笔小小约年金,我将和我
的丈夫去您愿意的地方生活,比方说去瑞士。他的姓氏如此卑微,不会有人认出索莱尔太
太,维里埃的一个木匠的儿媳妇就是您的女儿。这个姓氏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写出来。我真
为于连害怕您的愤怒,看起来这愤怒是多么公正啊。我当不了公爵夫人了,我的父亲;但是
我爱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因为是我主动爱上他的,是我引诱了他。我从您那里继承了一
颗高尚的心灵,不会把我的注意力投向庸俗或我觉得庸俗的事情上去。为了让您高兴,我曾
属意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然而没有用。为什么您要把真正有价值的人置于我的眼下呢?
我从耶尔回来时,您自己对我说:这位年轻的索莱尔是唯一让我开心的人;如果可能的话,
这可怜的孩子对此信给您带来的痛苦将和我一样地感到难过。我不能阻止您作为一个父亲生
气,但是像以往那样作为朋友爱我吧。
于连尊重我。如果有时他跟我说话,那完全是出于对您的深深的感激之情,因为他性格
中天然的高傲使他只在正式场合理会那些远远高出于他的人。他对社会地位的差别具有一种
强烈的、天生的感觉。是我,我承认,红着脸向我最好的朋友承认,这我是对任何人也不会
说的,是我有一天在花园里拉住了他的胳膊。
二十四个钟头之后,您为什么还对他生气呢?我的错误无法补救。如果您一定要的话,
将由我转达他的深切的敬意和使您感到不快的遗憾。您不会再见到他,然而他去哪儿,我就
会去哪儿跟他会面。这是他的权利,也是我的责任,他是我的孩子的父亲。如果您的仁慈愿
意给我们六千法郎以供度日,我将怀着感激之情接受;不然的话,于连打算去贝藏松住,在
那儿开始教授拉丁文和文学。无论他的起点多么低,我确信他会起来的。跟他在一起,我不
害怕默默无闻。如果发生革命,我确信他会但任主要角色。在那些向我求婚的人当中,有哪
一个您能这样说呢?他们有肥沃的土地!然而单凭这一点,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赞赏的理
由。就是在目前的制度下,我的于连也会有很高的地位,如果他有一百万和我父亲的保
护……
玛蒂尔德知道侯爵是个一触即跳的人,就整整写了八页。
“怎么办呢?”德·拉莫尔先生读信的时候,于连正在暗自捉摸,“第一,我的责任在
哪里?第二,我的利益在哪里?我欠他的太多了:没有他我只会是个地位低下的无赖,而且
还不能无赖到不受人憎恨和欺侮的程度。他让我成了上等人。我的不能不干的无赖事将会,
一,更少些;二,不那么卑鄙。这比给我一百万还要强。是他给了我这枚十字勋章和使我出
人头地的表面上的外交服务。
“如果他拿起笔来指示我的行为,他会怎么写呢?……”
德·拉莫尔先生的老仆人来了,于连的沉思突然被打断。
“侯爵让您立刻去见他,不管您是否穿戴整齐。”
仆人走在于连身边,低声对他说:
“侯爵大发雷霆,您小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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