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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嘉尔曼 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Jul  7 07:39:45 1999), 转信

波希米女人不知要美丽多少倍。据西班牙人的说法,一个美  
女必须具备三十个条件,换句话说,她要能用到十个形容词,  
每个形容词要适用于身上三个部分。比如说,她要有三样黑  
的:眼睛,眼皮,眉毛;三样细致的:手指,嘴唇,头发。欲  
知详细,不妨参阅勃朗多末的大作。 ②  
我那个波希米姑娘当然  
够不上这样完满的标准。她皮肤很匀净,但皮色和铜差不多;  
眼睛斜视,可是长得挺好挺大;嘴唇厚了一些,但曲线极美,  
一口牙比出壳的杏仁还要白。头发也许太粗,可是又长,又  
黑,又亮,像乌鸦的翅膀一般闪着蓝光,免得描写过于琐碎,  
若读者讨厌,我可以总括一句,她身上每一个缺点都附带着  
一个优点,对照之下,优点变得格外显著。那是一种别具一  
格的,犷悍的美,她的脸使你一见之下不免惊异,可是永远  
忘不了。尤其是她的眼睛,带着又妖冶又凶悍的表情,从那  
时起我没见过一个人有这种眼神的。波希米人的眼是狼眼,西  
班牙人的这句俗语表示他们观察很准确。倘若诸位没空上植  
物园去研究狼眼, ①  
不妨等府上的猫捕捉麻雀的时候观察一  
下猫眼。  
当然,在咖啡馆里算命难免教人笑话。我便要求美丽的  
女巫允许我上她家里去;她毫无难色,马上答应了,但还想  
知道一下钟点,要我把打簧表再打一次给她听。  
她把表细瞧了一会,问:"这是真金的吗?"  
我们重新出发的时候,已经完全到了夜里,大半铺子都  
已关门,差不多没有行人了。我们穿过高达奎弗大桥,到城  
关尽头的一所屋子前面停下。屋子外表绝对不像什么宫邸。一  
个孩子出来开门,波希米姑娘和他讲了几句话,我一字不懂,  
后来才知道那叫做:罗马尼或是岂泼·加里,就是波希米人  
的土话。孩子听了马上走开了,我们进入一间相当宽敞的屋  
子,中间放着一张小桌,两只圆凳,一口柜子,还有一瓶水,  
一堆橘子和一串洋葱。  
孩子走后,波希米姑娘立即从柜子里拿出一副用得得旧  
的纸牌,一块磁石,一条干瘪的四脚蛇,和别的几件法器。她  
吩咐我左手握着一个钱画个十字,然后她作法了。她的种种  
预言在此不必细述,至于那副功架,显而易见她不是个半吊  
子的女巫。  
可惜我们不久就受到打搅。突然之间,房门打开了,一  
个男人裹着件褐色大衣,只露出一双眼睛,走进屋子很不客  
气的对着波希米姑娘遊喝。我没听清他说些什么,但他的音  
调表示很生气,奚太那看他来了,既不惊奇,也不恼怒,只  
迎上前去,叽叽呱呱的和他说了一大堆,用的仍是刚才对孩  
子说的那种神秘的土语。我所懂的只有她屡次提到的"外江  
佬"这个字。我知道波希米人对一切异族的人都这样称呼的。  
想来总是谈着我罢。看情形,来客不免要和我找麻烦了,所  
以我已经抓着一只圆凳的脚,正在估量一个适当的时间把它  
向不速之客摔过去。他把波希米姑娘粗暴的推开了,向我走  
来,接着又退了一步,嚷道:  
"啊!先生,原来是你!"  
于是我也瞧着他,识出了我的朋友唐·育才。当下我真  
有些后悔前次没让他给抓去吊死的。  
"啊!老兄,原来是你!"我勉强笑着,可竭力不让他觉  
得我是强笑。"小姐正在告诉我许多未来之事,都挺有意思,  
可惜被你打断了。"  
"老是这个脾气!早晚得治治她,看她改不改!"他咬咬  
牙齿,眼露凶光,直瞪着她。  
波希米姑娘继续用土话跟他说着,渐渐的生气了。她眼  
睛充血,变得非常可怕,脸上起了横肉,拼命的跺脚:那光  
景好像是逼他做一件事,而他三心两意,委决不下,究竟是  
什么事,我也太明白了,因为她一再拿她的小手在脖子里抹  
来抹去。我相信这意思是抹脖子,而且那多半是指我的脖子。  
唐·育才对于这一大堆滔滔汨汨的话,只斩钉截铁的回  
答几个字。波希米姑娘不胜轻蔑的瞅了他一眼,走到屋子的  
一角盘膝而坐,捡了一个橘子,剥着吃起来了。  
唐·育才抓着我的胳膊,开了门把我带到街上。我们一  
声不出的走了一二百步,然后他用手指着远处,说:  
"一直往前,就是大桥了。"  
说完他掉过背去很快的走了。我回到客店,有点狼狈,心  
绪相当恶劣。最糟的是,脱衣服的时候,发觉我的表不见了。  
种种的考虑使我不愿意第二天去要回我的表,也不想去  
请求当地的法官替我找回来,我把多明我会藏的手稿研究完  
了,动身上塞维尔。在安达鲁齐省内漫遊了几个月,我想回  
马德里,而高杜是必经之路。我没有意思再在那里耽久,对  
这个美丽的城市和高达奎弗河的浴女已经觉得头疼了。但是  
有几个朋友要拜访,有几件别人委托的事要办,使我在这个  
回教王的古都中 ①  
至少得逗留三四天。  
我回到多明我会的修院,一位对我考据古孟达遗址素来  
极感兴趣的神甫,立刻张着手臂嚷道:  
"噢,谢谢上帝!好朋友,欢迎欢迎。我们都以为你不在  
人世了;我哪,就是现在跟你讲话的我,为超渡你的灵魂,念  
了不知多少"天父"多少"圣哉", ①  
当然我也不后悔。这样  
说来,你居然没有被强盗杀死!因为你被抢劫我们是知道的  
了。"  
"怎么呢?"我觉得有些奇怪。  
"可不是吗,你那只精致的表。从前你在图书馆里工作,  
我们招呼你去听唱诗的时候,你常常按着机关报钟点的;那  
表现在给找到了,公家会发还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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