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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一章 大革命爆发之际,人们对它的评论歧异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Jan  8 20:12:43 2000), 转信

旧制度与大革命
第一章 大革命爆发之际,人们对它的评论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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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任何事情比法国大革命史更能提醒哲学家、政治家们要谦虚谨慎;因为从来没

有比它更伟大、更源远流长、更酝酿成熟但更无法预料的历史事件了。
    就连伟大的弗里德里希这样的天才,也没能预感到这场革命。他尽管接触到了,却

视而不见。不仅如此,他预先就是依照大革命精神行事的;他是大革命的先行者,并且

可以说他已经成为大革命的代理人;但在大革命迫近时,他并没有辩认出来;而当革命

终于爆发时,它同历史上众多的革命迥然不同,具有独特的新面貌,因而最初未被人们

察觉。
    在国外,大革命成为举世瞩目的事件;它无处不在各国人民心中产生一种隐隐约约

的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概念,一种变革与改良的朦胧希望;但谁也猜不出大革命究竟应该

是什么样子。各国君主和大臣竟然缺乏这种模糊的预感,这种预感使人民一见到大革命

就骚动起来。最初,君主和大臣认为革命只不过是一场周期性疾病,各个民族的体质都

难以避免,它只是为邻国的政治开辟新的领域,别无其他后果。如果他们偶然道出了大

革命的真谛,那也是无意的。1791年,德意志各国君主聚集在匹尔尼茨,确实宣称法国

君主制所面临的威胁乃是欧洲一切旧政权的共同威胁,它们与法国同处危难之中;但是

实际上,他们丝毫不相信这番话,当时的秘密文件透露,这在他们只不过是巧立借口,

以遮掩他们的意图,或者在众目睽睽下粉饰这些意图而已。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认为法国大革命是一次转瞬即逝的地方性事件,只消从中渔利

就行了。基于这种思想,他们密谋策划,多方准备,结成秘密联盟。猎物既然近在眼前

他们便争夺起来,既相互分裂,又相互接近。他们的准备可谓面面俱到,唯独没有料到

即将发生的事情。
    英国人对自己的历史记忆犹新,他们长期实行政治自由,因而富有见识和经验,透

过厚厚的帷幕,他们的确看见了迅速临近的伟大革命的面目;然而他们未能认清它的形

式,不知道法国革命即将对世界的命运,对英国的命运产生什么影响。大革命即将爆发

之际,阿瑟·扬正在法国游历,他认为这场革命已迫在眉睫,但对于这场革命的意义却

一无所知,甚至以为大革命的后果会使特权增加。他说道:“如果这场革命给予贵族更

多的优越地位,那么我想,它就弊大于利。”
    自法国革命爆发起,伯克心中便燃起仇恨,可是竟连伯克在某些时刻,对大革命亦

无定见。起初他认为,大革命将使法国削弱,乃至灭亡。他说道:“可以确信,法兰西

的好战能耐将长久消失,甚至会永远消失,继往开来的一代将像那位古人一样说:我们

曾听说,高卢人自己古时曾以武力著称。”
    近距离不如远距离更能准确地判断历史事件。在法国,大革命行将爆发的前夕,人

们对革命将成就的事业并没有明确认识。在大量陈情书中,我只找到两份陈情书表达了

人民的某种惧怕心理。人们害怕的是王权——或者当时所称的宫廷——继续保持压倒一

切的优势。三级会议表现懦弱,而且为期很短,令人担忧。人们害怕会对他们使用暴力

贵族对此尤其惴惴不安。许多陈情书说道:“御前卫队应宣誓绝不把枪口对准公民,哪

怕发生骚乱或暴动。”只要三级会议开得自由,一切弊端会一扫而光;要实行的改革工

程巨大,可是并不困难。
    然而,法国革命按自己的进程发展:随着魔鬼的头部逐渐出现,它那奇特可怖的面

孔暴露出来;大革命在摧毁了政治机构以后,又废除了民事机构,在变革法律以后,又

改变风尚、习俗,直至语言;摧毁了政府结构之后,又动摇了社会基础,似乎最终要清

算上帝本身;这场大革命很快便跨越了国界,带着前所未闻的各种手段、新的战术、致

命的准则,即皮特所谓的武装的舆论,这个出奇强国冲决诸帝国的阻碍,打碎一顶顶王

冠,蹂躏一个个民族,而且竟有这样怪事:
    把这些民族争取到自己这边来!随着这一切的爆发,人们的观点发生了变化。欧洲

各国君主和政治家最初视为各民族生活中的常事,一变而为新事,它甚至与世上历来发

生的一切截然对立,可是它又如此普遍,如此可怖,如此费解,以致面对这种现象,人

类的精神茫然若失。一些人想,这个闻所未闻的威力仿佛自生而且永存,人们无法阻止

它,它也绝不会自动停止,它将把人类社会推向最终的彻底崩溃。许多人将大革命视为

魔鬼在世间显灵。自1797年起,德·梅斯特尔先生便说道:“法国革命具有恶魔的特点
。”
反之,另一些人则在大革命身上发现了上帝的福音,它不仅要更新法兰西的面貌,而且

要使世界焕然一新,可以说要创造一种新人类。在当时的若干作家身上,都有这种带宗

教色彩的惊恐心理,好比萨尔维当初见到蛮族一样。伯克继续阐述他的思想,惊呼道:

“法兰西岂只丧失了旧政府,简直丧失了一切政府,与其说法兰西必当成为人类的灾难

与恐怖,不如说它几乎成了屈辱与怜悯的对象。但是,从这座被谋杀的君主制的坟墓中

却走出来一个丑陋、庞大、超出人类全部想象力的可怕的怪物。
    这个丑陋的怪物径直向目的地奔去,不为危险所惧,不因悔恨却步;它无视一切固

有的准则,无视一切常规的手段,谁要是对它的存在不理解,便被它击倒。”
    法国革命确实像当时的人所感到的那样异乎寻常吗?确实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离奇、

那样颠倒乾坤和锐意革新吗?这场奇怪而可怕的革命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它的真正特点

是什么?它的深远效果是什么?它具体摧毁了什么?它又创造了什么?
    研究和论述这些问题的时机看来已经到来,今天我们所处的确切地位正好使我们能

更好地观察和判断这个伟大事物。我们高大革命已相当远,使我们只轻微地感受那种令

革命参与者目眩的激情;同时我们离大革命仍相当近,使我们能够深入到指引大革命的

精神中去加以理解。过不多久,人们就很难做到这点了;因为伟大的革命一旦成功,便

使产生革命的原因消失,革命由于本身的成功,反变得不可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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