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dtj (dudu),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宽容 十五 旧时代的新招牌
发信站: 紫 丁 香 (Tue Oct 12 16:50:13 1999) WWW-POST

十五 旧时代的新招牌

     现代诗人中的最伟大者把世界看做一片大海,有着许多船只在航行。每当一只船撞

 上另一只,便产生“美妙的音乐”,人们称它为历史。
     我愿意借用海涅的大海,不过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和比喻。我们在孩提的时候喜欢

 向水池里扔石子,觉得好玩。石子溅起美丽的水花,漂亮的涟漪引起不断扩大的圆圈,

 很好看。如果手边有砖头(有时正好有),还能用核桃壳和火柴做成“无敌舰队”,让

 它陷于壮观的人为风暴之中。沉重的投掷物可别让人失去平衡,不然会把离水太近的小

 孩摔下去,弄得他事后躺在床上,连晚饭都吃不了。
     在专门为成人保留的世界里,同样的消遣并不是无人知晓,但结局却远为惨痛。
     一切都平静安然,阳光明媚,滑冰者欢快地摇摆着。突然,一个胆大的坏孩子抱着

 块大石头来了(天晓得他是从哪儿找来的),别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已经用力把石

 头扔在池塘中间,接着是一场大乱。大家问是谁干的,该怎样揍他的屁股。有人说:
 “放他走吧。”其它人嫉妒这孩子,因为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也拾起周围的旧

 东西扔进水洼,大家都溅了一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结局往往是一场群殴,几百万人

 打破了脑袋。
     亚力山大就是这样一个胆大的坏孩子。
     特洛伊的海伦美丽动人,是个胆大的坏女人。这些人充斥了历史。
     但从古至今,最坏的肇事者是那些卑鄙的小人,他们怀有自己的目的,把人们一潭

 死水般的思想上的冷漠态度作为用武之地。头脑正常的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一旦抓住他

 们,就非科以重罚不可,我对这一点毫不奇怪。
     想一想近四百年他们造成的灾难吧。
     他们是复辟旧世界的首领。中世纪的雄伟城壕反映这样一个社会的影子:它在颜色

 和结构上都很谐调。它并非完美无缺,但人民喜欢它,爱看自己小宅院的红砖墙与昏灰

 色的天主教堂溶为一体,教堂塔楼居高临下,望着他们的灵魂。
     文艺复兴可怕地飞溅而起,隔夜间天翻地覆。不过这仅仅是开始。可怜的自由民刚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吓人的日耳曼僧人又出现了。他们带来整整一车特意准备的砖头,

 扔进教皇的环礁湖中心。这的确太过份了,难怪世界花了三个世纪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研究这段历史的老历史学家常犯一个小错误。他们看到动乱,下定论说涟漪是由一

 个共同原因引起的,并轮换称它是文艺复兴或宗教改革。
     如今我们了解得清楚多了。
     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是两项运动,都宣称追求同一个目的。不过它们为达到最终目

 标所采取的手段却截然不同,以致人文主义者和新教徒双方经常互怀敌意。
     双方都信仰人应享有最高的权利。在中世纪,个人淹没于集体之中。这不象约翰·

 多伊。约翰·多伊是个聪明人,随意来去,任意做买卖,十几个教堂中他想去哪个便去

 哪个(也许哪个都不去,这要看他的嗜好和偏见)。他一辈子从生到死都遵循经济和精

 神礼节的僵板小册子行事,这小册子教导他说,身体是从自然之母哪儿随便借来的次品

 衣服,除用来暂时寄托灵魂外毫无价值。
     这种训练使他相信,这个世界只不过是通往未来美好位界的中继站,对它应持鄙视

 态度,就象去纽约旅行的人鄙视昆斯敦和哈利法克斯一样。
     约翰很安于这个世界,幸福地生活着(因为他只知道这个世界)。这时来了两个神

 仙教母: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她们说:“高贵的公民,起来吧,从今住后你自由啦。

     约翰问道:“自由去干什么?”她们回答不一。
     “自由去追求美的东西”,文艺复兴回答。
     “自由去探求真理”,宗教改革告诫他。
     “自由去探索过去,那时的世界是真正属于人类的。自由去实现诗人、画家、雕塑

 家和建筑家曾一心一意追求的理想。自由去把整个宇宙囊括在你的永恒的实验室里,使

 你知道它的一切奥秘,”文艺复兴许诺道。
     “自由去研究上帝的言词,你会得到灵魂的拯救和对罪孽的饶恕”,宗教改革警告

 道。
     她们转身走了,留下可怜的约翰·多伊享有新的自由。但是,新自由比昔日的束缚

 更令人难受。
     不管是万幸还是不幸,文艺复兴很快与既定的秩序携手和好了。菲狄亚斯和贺瑞斯

 的后裔发现,对上帝的信仰和表面上对教会法规的顺从大相径庭,只要小心称呼了赫尔

 克里斯神、施法者约翰·赫拉和圣母玛丽亚,便可以极不圣洁地画异教图画,谱写异教

 协奏曲。
     这就象去印度的旅行音,只要遵守一些无关重要的法律,便能进入庙宇,还可以自

 由自在地旅行,惹不了麻烦。
     但在路德的真诚追随者眼里,最小的细节也会成为无比重大的事。《旧约全书》中

 错了一个逗号便意味着流放。要是在《启示录》里用错了一个句号,就会立即处死。
     这种人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对待宗教信仰,在他们看来。文艺复兴的轻松的折衷精神

 是懦夫的行为。
     结果,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分手了,再也没有联合。
     于是宗教改革单独抵挡整个世界,穿上“正确”的铠甲,准备保卫它最神圣的财产

     开始时,反叛的军队几乎全是日耳曼人。他们战斗,受难,英勇无比。但是,相互

 嫉妒是灾祸之根,北方各国间的争吵很快抵消了他们的努力,最后被迫接受停战。导致

 最后胜利的策略是由一个完全不同的天才提出来的。路德让位给了加尔文。
     早该如此。
     在伊拉斯谟度过许多不愉快时日的同一个法国学院里,有一个瘸腿(高卢人子弹的

 结果)黑胡子的西班牙年轻人,他梦想一天能率领上帝的一支新军队,扫清世上所有异

 教徒。
     需要由一个狂热者打败另一个狂热者。
     只有象加尔文这样坚韧不拔的人,才能打败罗耀拉的计划。
     我很高兴没有生活在十六世纪的日内瓦。不过同时,我也深感庆幸十六世纪有日内

 瓦存在。
     没有它,二十世纪的世界会更为糟糕,我这样的人很可能会啷入狱。
     这场光荣之战的英雄,著名的约翰·加尔文,比路德年小几岁。出生日:一五○九

 年六月十日。出生地:法国北部诺扬城。出身:法国中产阶级。父亲:低级的圣职人员

 母亲:酒馆老板之女。家庭成员: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少年受教育的特点:敏捷、单

 纯、做事有秩序、不吝啬、细致、有效率。
     约翰是二儿子,家里本打算让他当教士。父亲有一些有势力的朋友,可以把他安排

 在好教区。他没满十三岁就在城里的教堂做事,有一小笔固定收入,这笔钱被用来送他

 在巴黎的好学校读书。这孩子很出众,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留神这个小伙子!”
     十六世纪的法国教育制度能够培养这样的孩子,尽量发挥他的才能。十九岁时,约

 翰被批准布道,他做一个称职的副主祭的前程似乎注定了。
     但是家中有五儿两女,教堂的晋升又很缓慢,而法律却能提供更好的机会。况且那

 正是宗教动乱之时,前途难测。一个叫彼尔·奥利维坦的远亲刚刚把《圣经》译成法文

 约翰在巴黎时经常与他在一起。一个家庭里有两个异教徒就无法相处,于是约翰便打起

 行李被送往奥尔良,拜一个老律师为师,以便学会辩护、争论和起草辩护状的业务。
     在巴黎发生的事在这里也发生了。到了年底,这个学生变成了老师,教那些不够刻

 苦的同学法学概要。他很快掌握了所需要的一切,可以理案。他的父亲高兴地希望儿子

 有朝一日能成为著名律师的对手,那些律师发表一点意见就能得到一百个金币,远方的

 贡比涅的国王召见时还坐四轮马车去。
     可是这些梦想从未实现,约翰·加尔文没有干过法律工作。
     他又回到自己的第一爱好,卖掉了法律汇集和法典,专心收集神学著作,一丝不苟

 地开始了使他成为二十个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工作。
     不过那几年学的罗马法典为他以后的活动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再让他用感情看问题

 是根本不可能了。他对事物很有感受,而且入木三分。请读一读他写给追随者的信吧,

 这些人后来落入天主教会手里,被判处用做火活活烤死。在无望的痛苦中,他们依然把

 他的信视为世间最优美的佳作,信中表达了对人的心理的入微理解,致使那些可怜的受

 害者在临死前还在为一个人祝福,而正是这个人的教诲使他们陷入危境。
     不,加尔文不象他的许多敌人所说的,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但是生活对他是神圣的

 职责。
     他竭尽全力对上帝和对自己诚实,因而他必须把每一个问题化简为基础的原则和教

 义,再把它交付人类感情的试金石检验。
     教皇庇护四世得知他的死讯时说:“这个异教徒的力量在于他对金钱的冷漠。”如

 果教皇是在称颂他的死敌毫不考虑个人的私利,那么他说对了。加尔文一生一直很穷,

 并拒绝接受最后的一笔季薪,因为“疾病已经使他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挣钱了。”
     但是他的力量却表现在另一方面。
     他只怀有一个信念,一生只有一个强大的推动力:认清《圣经》中体现的真正的上

 帝,当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在他看来已经能够经得起所有的争辩和反对时,他就把它纳入

 到自己的生活准则中。从此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完全无视自己的决定会引起的后果

 成为不可战胜、不可阻挡的人。
     然而这个品质直到许多年后才表露出来。在转变信念后的前十年,他不得不竭尽全

 力对付一个平庸的问题:谋生。
     “新学”在巴黎大学获得的短暂胜利,关于希腊文词尾变化、希伯莱文的不规财动

 词和其它受禁的知识的几次授课,全部引起了反响。连坐在著名的博学宝座上的教区长

 也受了有害的日耳曼新教义的污染,于是人们采取措施,清洗那些现代医学会称为“思

 想传播者”的人。据说加尔文曾经把几篇最会引起异议的讲演稿交给教区长,于是他的

 名字出现在嫌疑犯名单的前列。他的房间被搜查,文章被没收,还签署了逮捕他的命令

     他闻讯藏到了朋友家里。
     诚然,小小学院里的风浪不会持久,但在罗马教会里供职已经不可能了。到了做出

 明确决断的时刻。
     一五三四年,加尔文与旧信仰绝裂了。几乎与此同时,在俯瞰法国首都的蒙特马特

 山上,罗耀拉和他的几个学生也庄严起皙,誓言后来纳入了耶稣会法规。
     接着,他们都离开了巴黎。
     罗耀拉往东而去,但一想到他第一次攻击圣地的不幸结局,又原路返回了,来到罗

 马。他在那儿开始的工作使他的英名(也许是臭名)传遍世界每个角落。
     约翰却不同。他的上帝王国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他四处漫游,希望能找到一席安

 静之地,用余下的时间阅读、思索和平静地宣讲他的道理。
     他在去斯特拉斯堡的路上时,查理五世和弗朗西斯一位交战了,这迫使他绕道瑞士

 西部。在日内瓦他受到吉勒莫·法里尔的欢迎,他是法国宗教改革中的海燕,是从长老

 会和宗教法庭的牢笼里逃出来的杰出人物。法里尔张开双臂迎接了他,告诉他在小小的

 瑞士公园里可以完成的业绩,并请他留下。加尔文要求有时间考虑,然后他留下了。
     为了躲避战争,新天国应该建立在阿尔卑斯山脚下。
     那是个奇怪的世界。
     哥伦布出发寻找印度,偶然发现了新大陆。
     加尔文寻找一席静地,以便以研究和思索圣教度过余生。他漫步来到一个三等的瑞

 士小镇,把它做为精神首都,人们很快把天主教王国的领地变成了庞大的基督教帝国。

     读历史既然能达到包罗万象的目的,为什么还要读小说?
     我不知道加尔文的家庭圣经是否仍被保存着。如果有,人们会发现,载有丹尼尔的

 书的第六章磨损得特别厉害。这个法国改革家是个有节制的人,但他常常要从一个坚定

 不移的上帝仆从的故事里获取安慰,那个人被扔进狮穴,后来他的清白救了他,使他没

 有悲惨地过早死去。

--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97.248.163]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3.607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