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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宽容 二十八 莱辛2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Oct 13 09:45:53 1999) WWW-POST

    他们的政府具有所有反动独裁者都固有的玩世不恭的思想,主要要求表面的循规蹈
 矩和秩序,对于人们的精神生活倒毫不介意,所以平民百姓就享有了很大程度的自由。

 星期日平民百姓挟着一大本《圣经》去教堂,一周剩余的时间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思考。

 但他们必须保持喊默,不公开个人的见解,发表言论之前要仔细看一看,先要保证沙发

 底下或是炉子后边没藏有暗探。不过他们尽管可以兴致勃勃地谈论当日发生的事情,却

 又从经过正式检查、反复推敲、消过毒的报纸上得知新主人又采取了某种新的愚蠢方法

 来保证王国的和平,把人们带回到公元一六○○年的岁月,于是他们就又会凄惨地摇摇

 头。
     他们的主人所做的,正是自从公元一年以来所有对人类历史一窍不通同类主人们在

 类似情况下一直做的事情。这些主人命令搬走装饼干的大桶,因为有人站在上面发表了

 攻击政府的激烈言词,以为这样就能摧毁言论自由。只要有可能,他们就把出言不逊的

 讲演家送进监狱,从严宣判(四十、五十或一百年的监禁),使这些可怜的人得到烈士

 的声誉。不过在许多情况下,这些主人不过是轻率浮躁的白痴,只读过几本书和一些他

 们根本看不懂的小册子罢了。
     受到这种例子的警告,其它的人都避开公共游憩场,躲到偏僻的酒馆里或拥挤不堪

 的城市中的公共旅店里发牢骚,因为他们确信在这里有谨慎的听众,他们的影响比在公

 共讲台上更大。
     上帝以其智慧赋予某人一丁点权力,又时刻害怕因此而丧失自己的官方声望,世界

 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可怜了。一个国王可以失去他的王位,并且对这场打断他枯燥无

 味的生活的小插曲报之一笑。不论他是戴上男仆的褐色圆顶礼帽,还是戴上他祖父的王

 冠,他总还是一个国王。但是对于一个三流城市的市长来说,只要他被剥夺了小木槌和

 办公室的徽章,就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张三李四,一个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人,一个被人

 们嘲笑跌入困境的人。因此,谁要是胆敢接近当时的掌权人而没有明显向他表示应有的

 尊敬和崇拜,灾难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但是对于那些在市长面前不低头的人们,那些用学术巨著、地质手册、人类学、经

 济学来公开质问现存秩序的人们,他们的处境却糟不可言。
     他们立即被不光彩地剥夺了谋生之路,然后被从他们散布有毒教条的镇子里赶出去

 妻子和儿女全要由邻居们照看。
     这种反动精神的爆发给大批真挚的原想根除许多社会弊病的人带来很大不便。然而

 时间是伟大的洗衣工,它早已把地方警察能够在这些和善学者们的制服上发现的污迹去

 除了。今天普鲁士的弗雷德里克・威廉能够被人记住。主要是因为他干涉了危险
的激进
 分子伊曼纽尔・康德的学说。根据康德的教诲,我们行动的准则要具有变成字宙
规律的
 价值,按照警方的记录,他的教导只能取悦于“嘴上无毛的年青人和一无所知的傻子”

 昆布兰公爵之所以总是臭名远扬,就是因为他作为汉诺威的国王,流放了一位名叫雅各

 布・格利姆的人,这个人在一份《陛下不合法地取消国家宪法》的抗议上签过字
。梅特
 涅的名声也不好,因为他把怀疑之举伸进了音乐领域,审查了舒伯特的音乐。
     可怜的奥地利!
     既然奥地利已经死亡而且消失了,整个世界就对“快乐帝国”产生好感,忘记了这

 个国家曾经有过积极的学术生活,有一些东西更胜于体面有趣的乡村集市上的物美价廉

 的酒、粗劣的雪茄和由约翰・施特劳斯本人作曲和指挥的迷人的华尔兹。
     进一步看,我们可以说,在整个十八世纪中,奥地利在传播宗教宽容方面起了非常

 重要的作用。基督教改革运动之后,新教徒马上在多瑙河和喀尔巴阡山脉之间找到一块

 肥沃的土地作为他们用武的地方。但是一等鲁道夫二世成为皇帝,这一切就都变了。
     这位鲁道夫是西班牙菲利普的德国化身,在这个统治者眼里,和异教徒签定的条约

 没有任何意义。虽然鲁道夫受的是耶稣会的教育,但他懒得不可救药,这倒使他的帝国

 免于政策上的剧烈变动。
     等到费迪南德被选做皇帝,这种事就发生了。他当君主的主要资格是,他在哈普斯

 堡皇室中是唯一有好几个儿子的人。他在统治初期还参观了有名的天使报喜馆,这个建

 筑是一二九一年被一群从拿撒勒到达尔马提亚的天使们搬迁到意大利的中心的。费迪南

 德在宗教热情的爆发中发誓要把他的国家变成百分之百的天主教国家。
     他恪守诺言。一六二九年,天主教再一次被宣布为奥地利、施蒂里亚、波希米亚和

 西里西亚的官教和唯一信仰。
     与此同时,匈牙利与这个奇怪的家族建立了裙带关系,每个新妻子都带来了大片欧

 洲地产作为嫁妆。费迪南德便着力把新教徒从马扎尔人集中居住的地区赶出去。但是,

 由于特兰西瓦尼亚的唯一神教派教徒和土耳其异教徒的支持,匈牙利直到十八世纪的后

 五十年还能让新教徒保持独立。这时奥地利内部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哈普斯堡皇室是教廷的忠实支持者,但是最后就连这些思想最迟钝的人也对教皇的

 不断干涉产生了厌烦,很想冒一次风险,制定一项违反罗马意愿的政策。
     在本书的前一部分里我已经讲过,有许多中世纪的天主教徒认为教会体制是完全错

 误的。评论家们评论说,在殉道者的时代,教会是真正的民主机构,因为它是由年长者

 和主教掌管的,而这些人又是由教区居民推选的。他们乐意承认罗马主教,因为他自称

 是圣徒彼得的直接继承人,有权在教会委员会里享受优惠的位置。但是他们坚持认为这

 种权力只是一种荣誉性的,因此教皇就不应该认为自己高于其他主教,并且不应把自己

 的影响伸展出应有的范围。
     教皇利用各种训令、诅咒、逐出教会的惩罚来对付这种思想,结果有好几个勇敢的

 改革者由于大胆地倡导圣职下放而丧生。
     这个问题一直没有明确解决,后来在十八世纪中叶,这种思想被有钱有势特利尔主

 教的代理主教给复苏了。他叫约翰・范・抗泰姆,但他以拉丁文的笔名弗
布罗纽斯而著
 称。他受过自由思想的教育。在卢万大学学习几年以后,他暂时离开家人到莱顿大学读

 书。他到达那里时,正值纯加尔文主义的老城堡开始被怀疑城堡内部有自由派存在。等

 到法律部成员杰勒德教授得到允许进入神学界、并发表赞扬宗教宽容的理想的讲演的时

 候,这种怀疑就成为公开的罪证了。
     至少可以说,抗泰姆的推理方法是有独创性的。
     他说:“上帝是万能的,他可以制定出对所有人民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都适用的

 科学定律。所以,只要他想做,就可以很容易地引导人们的思想,使人们在宗教问题上

 持相同的观点。我们知道上帝并没有这么干。因此,如果我们用武力迫使别人相信自己

 是正确的,我们就违背了上帝的明确旨意。”
     很难说抗泰姆是否受到伊拉斯谟的直接影响。但是从抗泰姆的著作中可以发现伊拉

 斯谟唯理主义思想的痕迹,后来他在主教权限和分散罗马教皇权限的问题上发展了自己

 的思想。
     不出所料,他的书马上受到罗马教廷(一七六四年二月)的谴责。但这时玛丽亚
・
 泰雷兹支持了抗泰姆,因为这符合她的利益。他发起的这场运动被称为费布罗尼主义或

 主教统治主义,它继续在奥地利繁荣起来,最后形成了实用的《宽容专利权》,玛丽亚

 ・泰雷兹的儿子约瑟夫二世在一七八一年十月十三日把它赐予给了自己的臣民。

     约瑟夫是他母亲的大敌、普鲁士的弗雷德里克的化身,他有在错误时刻作出正确事

 情的惊人天才。最近的二百年里,奥地利的家长让孩子入睡时就吓唬说,要是不睡新教

 徒就把他领走。这样一来,要让孩子们再把新教徒(他们知道的样子是长着角和一条又

 黑又长的尾巴的人)当做亲如手足的兄弟姐妹是根本不可能的。同样,可怜、诚实、勤

 奋、易犯错误的约瑟夫总是被那些高薪厚禄的主教、红衣主教和女执事的伯父、伯母和

 表兄妹包围着,因此他突如其来的勇气很值得赞扬。在天主教统治者中,他第一个大胆

 地宣布宽容是治理国家的理想实用的财富。
     他三个月以后做的事更令人震惊。公元一七八二年二月二日,他颁布了涉及犹太人

 的著名法令,把仅仅是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才享有的自由扩展到这些直到现在才认为自己

 是幸运儿的犹太人那里,他们得到允许可以和基督徒的邻居们呼吸同样的空气。
     我们应该在这儿停笔了,让读者们相信这个好事还在继续,奥地利现在成了那些希

 望按用自己的良心行事的人们的天堂。
     我希望这是真的。约瑟夫和他的几位大臣们可能在常识上来了一个飞跃,但是奥地

 利的农民自从古代以来就一直被教导说犹太人是他们的天故,新教徒是反叛者和背教者

 所以他们不可能克服视犹太人和新教徒为天故的根深蒂固的偏见。
     杰出的《宽容法令》已经公布一个半世纪了,可是天主教会以外人的地位仍然和十

 六世纪一样不利。从理论上说,一个犹太人或一个新教徒可以指望当首相或被任命为军

 队总司令。但实际上,他就连和皇帝的擦皮鞋匠吃一顿饭都不行。
     关于这份纸上谈兵的法令就讲到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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