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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atchy (凯欣), 信区: Reading
标  题: 腞娥2-3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r 13 15:33:03 2000), 转信

发信人: may31 (媚山药), 信区: Literatur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Tue Jan 26 06:37:54 1999)

36    剩下的事情就太单调、太平淡了。我慢慢地开车下了山坡,忽然间,发现我正以懒
洋洋的速度往帕金顿相反的方向
开。我把雨衣丢在小房里了,把丘姆丢在浴室里了。不,那不是我会喜欢住的房子。我茫
然地想,如果有哪个天才的外科医师能用一双妙手使已成一团死肉的奎尔蒂,“无名的克

尔”起死回生的话,他是否会改变他的职业,甚或改变全人类的命运。对此我并不关心;
总的来说,我希望忘掉这乱糟糟的一切——当我确信他已死时,它给我的唯一满足是,我

此不必在精神上一连几个月地守着一个令人痛苦、使人厌烦的恢复期,这中间,会有各种
各样无法细说的手术和旧病复发来干扰,而且,’也许还会有他的鬼魂的干扰,我这方面

得努力分辨他是人是鬼。没有这一切,我很感宽慰。托马斯那儿有些好东西。很奇怪,触
觉对人们来说远比不过视觉重要,可它在关键时刻就变成了我们最主要的——即若不是唯
一的——回到现实世界的途径。我满脑子挤满奎尔蒂——全是流血事件前那场扭斗的感觉
。    路正向一片开阔地延伸,我忽然想到——不是为了标新
立异,不是作为一种象征,或任何相似的原因,而只是作为一种新奇的体验——既然我已
无视了人性的法律,我同样也可以无视交通规则。于是我横开到高速公路的左边,看看感
觉如何,还真不错。是一种令人很舒适的消融感,其中有扩散了的触觉因素,又因想到没
有什么能比存心在公路左边行驶更近于消除自然的基本法则,这感觉愈益增强了。从某方
面看,这是一种精神的渴望。我靠公路奇异如镜的左边前行,稳稳地,象在梦中,每小时
车速不超过二十英里。交通并不拥挤,不时有车从我弃给它们的那一边驶过去,开车人
很粗鲁地冲我鸣喇叭。迎面而来的车,先是犹豫不决,后又突然转向,最后惊怒地大叫。
不久,我发现就要进入居民区了。闯一次红灯就象我小时候偷着咂一口大人不准喝的葡萄
酒。这时,混乱的局面终于出现。于是,我受到了跟踪,又受到了护送。接着在我前面,
我看见两辆车正摆出阵势,要把我的路彻底堵死。我优雅地转了个弯,驶离了公路,通通
地颠了两、三下后,驶上了一个草坡,驶进了惊慌失措的奶牛群里,我就轻轻摇晃着在那
儿停下。一种令人费解的黑格尔学派综合论,联系着两个已死的妇人。
    不久,我就被逮下车。(嗨,梅尔莫斯,万分感谢,老朋友)——而且,的确,我盼望
对着无数只手臂投降,他们移动
我,搬我出去时,我一点点合作也不付出,就那么悠然地、舒舒服服地、懒懒地把自己缴
出了。我象个病人,从我的虚弱无力和警察与救护人员给我的绝对可靠的援助中,我得到
一种怪异的乐趣。当我停在那高高的斜坡上等待他们向我跑来时,我终于唤起了最后一个
奇怪、让人绝望的幻景。某一天,她刚刚失踪后不久,我正在一条旧山道上赶路,一阵难
以忍受的恶心突然袭来,我只得停在了一片阴影中。那条山道一会儿与一条崭新的公路并
行,一会儿又横越过去,向另一个方向独伸;在夏末一个淡蓝色的午后,成群的紫苑花沐
浴在远离尘间的温暖里。我猛烈地咳了一阵,心象是要咳出来,然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
息了片刻。想着温和的空气可能会对我好些,于是,就朝公路不远处靠近悬崖那一边的一
段低低的石头护墙走过去。小蚱蜢从路边干枯的野草中跳跃出来。一片轻轻的浮云正舒展
开了臂膀,向另一块略显厚重的云片靠过去,这另一块是连接着一个更板滞、如天网般凝
重的云系。悬崖下山谷里包裹着一个小小的矿镇。当我渐渐走近那座友好的悬崖,愈发感
觉到各种声音美妙而飘渺的组合,如蒸汽一般,从我脚下,从山坳里的那座小矿镇升腾而
上。绿烟袅袅的红灰房顶间呈各种几何图形的街道,树林,一条蜿蜒的小溪,闪着铁矿石
般绚丽光彩的垃圾堆;小镇那边,条条小路纵横交错在黑色与白色的田野里;再远处,是
密林
覆盖的群山。然而比所有这一切无声而生动的色彩更明快的是——这些色彩、这些光影融
洽在一起,仿佛正自享其乐——听起来,而不是看上去,都更明快,更如幻梦一般的,
是那积聚的音响,象升腾的气在震颠,永不停顿,一直升入花岗岩石的唇边,我正站在那
儿,揩净我嘴上的恶臭气。接着,我就发现所有这一切音响都只有一个渊源,它们,只是
它们从那透明的小镇街上来,那里的女人们正守在家中,男人们正在外奔忙。读者!我所
听到的不过是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的欢闹,不过如此;而空气是这般明澈,在这混杂的音响
雾气里,宏亮的和微弱的。遥远的和神奇般眼前的,坦率的和神圣般莫测高深的——人们
可以不时地听到,一声清脆而活泼的笑声,球棒敲击的啪啪声,或一辆玩具四轮马车的哐
啷哐啷声,这一切都仿佛从那片迷蒙中透露出来。但是,它们太远了,根本无法分辨清他
们正在那摸模糊棚的街道里玩著什么样的游戏。我站在这高高的斜坡顶上,倾听那微微的
音乐般的震颤,倾听那轻轻的嗡嗡声中间或迸出的欢叫声,然后我明白了,那刺痛心肺、
令人绝望的东西并不是洛丽塔不在我的身边,而是她的声音不在那和声里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我已经重读过一遍。里面有点点的精髓,有血,有美丽的绿苍蝇。
在故事里的这一曲或那一折里,
我觉得我难以捉摸的自我总是在躲避我,滑进了深沉沉、黑暗沉沉的汪洋里,我是探不到
的。我已把我能隐瞒的东西都隐瞒了,以免伤害人们。我随意为自己设想了许多笔名,直
到后来我忽然得了非常恰当的一个。我的记录中有“奥托.奥托”,“梅斯梅.梅斯梅”
,和“兰姆伯特.兰姆伯特”,但不知
何故,我觉得我最后的选择最确切地表达了我的龌龊和肮,脏。    五十六天前,我开始
写《洛丽塔》时,先是在精神病房里
等候诊断,后来是在这暖融融的、封闭的隔离室里,我想我要在审判时用上所有这些笔记
,当然,不是为救我的性命,而是为挽救我的灵魂。然而,写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我不

把活着的洛丽塔暴露出来。在与外界隔绝的开庭审理过程中,我也许还会用到这部回忆录
中的一些部分,但出版的日期必须推迟。
    因为一些看起来比其本身更明显的原因,我反对死刑;我相信,这种态度会和判决的
法官是一致的,如果我自己来
审判我自己,我就会以强奸罪判处亨伯特至少三十五年徒刑,而对其余指控不予受理。但
即使这样,我死了多年以后,多丽.希勒很可能仍然活着。于是在一份签过字的合法遗嘱

影响和鼓励下,我作出了如下的决定:只有等洛丽塔不再活在世上时,这本回忆录才能出
版。    所以,当读者们打开这本书的时候,我们俩都已不在人
世了。但既然血液仍在我写字的手掌里奔流,你仍象我一样受着上帝的保佑,我便仍然可
以从这儿向阿拉斯加的你说说话。忠实于你的狄克。不要让别的男人碰你。不要与陌生人
搭讪。我希望你会爱你的孩子。我希望他是个男孩儿。你的那个丈夫,我希望,会永远待
你好,否则,我的鬼魂,象黑烟,象一个发狂的巨人的鬼魂将把他一条一条撕碎。不要可
怜克.奎。上帝必须在他与亨.亨之间选择一个,上帝让亨.亨至少多活了几个月,好让他
使你能活在未来几代人的心里。我正在想欧洲野牛和天使,在想持久的颜料的秘密,预
言家的十四行诗,艺术的避难所。而这是你与我能共享的唯一的永恒,我的洛丽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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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catchy.bbs@smth.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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