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第十六章 针插上的信
------------------------------------------------------------------------
--------
他们两个怎么结婚的呢?这件事和别人一点儿不相干。一个成年的上尉和一个
成年的小姐买了张结婚证书在本城的一个教堂里成了亲,又有谁来干涉?一个女人
只要打定了主意,要什么就能有什么,这道理有谁不明白?照我看来,事情是这样
的:在夏泼小姐到勒塞尔广场去拜访她好朋友爱米丽亚·赛特笠小姐的那天早上,
有个模样和她相仿的小姐,同着个染了胡子的男人一齐走进市中心的一个教堂里去
。过了一刻钟,那男的重新陪她出来。路上本来有一辆街车等在那里,他就把她送
进了车子。他们就这么悄没声儿的结了婚。
咱们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难道听得男人娶了太太还会不相信吗?多少有学问
的聪明人娶了家里的厨娘。连霭尔登勋爵①那么精细的人还跟人私奔呢!亚基利斯
和爱杰克斯②不是都看中了自己的女佣人吗?罗登不过是个粗笨的骑兵,情欲又强
,头脑又简单,又是一辈子任性惯了的。你怎么能指望这样一个人忽然变得谨慎起
来呢?况且他也不是个精明人,不会一面由着性儿胡闹,一面斤斤较量不肯吃亏。
如果所有的人娶亲的时候都打细算盘,世界上的人口一定要大大的减少。
--------
①霭尔登(Lord Eldon,1751—1838),英国法官,1772年与银行家的女儿
私奔。
②亚基利斯和爱杰克斯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中的两名勇将。亚基利斯的爱
人名叫白莉茜思,爱杰克斯的爱人名叫戴克梅莎。罗马诗人贺拉斯诗里论有身分的
人爱女婢,就举这两人为例。
就拿这本书里面关于罗登的记载来说,我认为他的亲事还算他干的勾当里头最
正派的呢!一个男人看中了一个女人,后来娶了她,总不能算丢脸的事。这高大的
兵士对于蓓基先是佩服,渐渐的喜欢她,爱她,觉得她了不起,到后来真可说全心
全意的相信她,发狂似的恋着她了。他这样的行为,至少太太小姐们是不责怪的。
利蓓加唱歌的时候,他的大身子整个儿酥麻了,心眼儿里面原是一片混沌,也觉得
兴奋起来了。利蓓加说话的时候,他聚精会神的倾听和叹赏。如果利蓓加说笑话,
他就把这些笑话细心揣摩,半个钟头以后在街上呵呵的大笑,往往把坐在旁边替他
赶车的马夫,或是在洛顿街和他并排骑马的同伴吓一大跳。利蓓加的一言一语在他
都是天上传下来的神谕,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又文雅又有道理。他心下暗想:“
她唱得多好!画的多好!在女王的克劳莱,她骑那匹爱尥蹶子的母马骑得多好!”
有的时候两个人谈心,他就说:“喝!蓓基,你真配做总司令,或者做坎脱白莱大
主教,喝!”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在少数。我们不是天天看见老实的赫寇利思给
翁法儿牵着鼻子走吗①?又高又大、满嘴胡子的参孙不是常常匍匐在大利拉的怀里
吗②?
--------
①赫寇利思是希腊大神宙斯的儿子,是著名的大力士,后来不幸发疯,被卖给
利底亚的皇后做奴隶。他爱上了女主人,天天顺从地在女人堆里纺纱。
②参孙是《圣经》中的大力士。他的爱人大利拉知道他的力量全在头发里,就
把秘密出卖给要害他的非利士人。
蓓基告诉罗登说事情已经到了要紧关头,应该马上着手行动,他听了一口答应
服从她的指挥。如果他的团长命令他带着军队往前进攻,他也不过这样顺从。他没
把信夹在朴帝乌斯的第三册训戒里面,因为第二天利蓓加没费力气就避开了她的同
伴布立葛丝,自己走到“老地方”和她忠心的朋友见面。她隔夜已经通盘计算了一
下,就把主意说给罗登听。罗登呢,当然什么都赞成。蓓基想的法子不消说是好的
,对的,克劳莱小姐过不了几时也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如果利蓓加的打算和原来的
完全不同,他也会不问是非照着去做。他说:“蓓基,你一个人的脑子够咱们两个
人用的了。你准会把这个难关渡过去。我也算见过些能干利落的人,可是没一个比
得上你的。”神魂颠倒的骑兵这么三言两语的表示了自己的信心,就照着利蓓加的
计策,把她指给他的差使办起来。
这差使并不难,不过给克劳莱上尉和克劳莱太太在白朗浦顿或是军营附近冷静
的所在租几间屋子。原来利蓓加已经决定逃走了,我觉得她这一着倒走得很聪明。
几星期来,罗登老是央求蓓基跟他私奔,因此这一下真是求之不得。他骑着马飞奔
出去租房子——一个人恋爱的时候总是那么性急——一口答应出两基尼一星期的房
钱。房东太太见他那么爽快,懊悔把价钱开得这么低。罗登租了一架钢琴,又定了
许多鲜花,足足把半个花店都买空了。除此以外,他还赊了一大堆讲究东西。他正
是恋爱得昏头昏脑的当儿,铺子里又许他没有限止的赊账,因此他带回来不知多少
东西,像披肩、羊皮手套、丝袜、法国金表、手镯、香水等等。他这样狠命的买了
许多礼物,心上轻松了些,随后上俱乐部心神不宁的吃了一餐饭,等着迎接一生的
重要关头。
克劳莱小姐经过隔天的许多事情,看着利蓓加行出事来很识大体,竟肯不顾自
己回绝了一头好亲事,又见她为着不能出口的伤心事郁郁不乐,而且温和顺从,悄
没声儿的忍受着痛苦,不由得自己的心肠也软了。凡是发生了像结婚、求爱、拒婚
这一类的事情,阖家的女人准会振奋激动,对于当局人表示同情。我向来喜欢观察
人性,每逢时髦场里娶妇嫁女最忙碌的时节,我总爱到汉诺佛广场的圣·乔治教堂
里去看热闹。我从来没有看见新郎的男朋友淌眼抹泪,教堂里的办事员和主持婚礼
的牧师也并不见得感动。可是女人们就不同了,常常有些不相干的闲人,像老早过
了结婚年龄的老太太,儿女成群的中年胖妇人,都在旁边掉眼泪。戴粉红帽子的漂
亮小姑娘更不必提了;她们不久也要轮到做新娘的,当然对于婚礼更有兴趣。这些
女人哭的呜呜咽咽,抽抽搭搭,一面擤鼻涕,一面把毫无用处的小手帕掩住小脸蛋
儿,不论老幼,都感动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哭着。我的时髦朋友约翰·毕姆立郭和蓓
儿格拉薇亚·葛丽痕·派克小姐结婚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兴奋的不得了,连教堂里
管座位的乌眉烟嘴的小老太婆,一面领我到位子上去,一面也在落眼泪。我暗想道
:
“这可怪了,又不是她在做新娘。”
总而言之,毕脱爵士的事情发生以后,克劳莱小姐和布立葛丝尽情的让心里的
感情发泄了一下,都对利蓓加深深的怜惜起来。她不在旁边的时候,克劳莱小姐自
己在书房里找了一本专讲多情男女的小说消遣。夏泼凭着心里的隐痛,成了当天的
要人。
那天晚上,利蓓加说的话格外风趣,唱的歌格外悦耳,在派克街还是头一回呢
。克劳莱小姐的心整个儿给她缠住了。利蓓加笑着随随便便的说起毕脱爵士求婚的
事,仿佛这不过是上了年纪的人荒谬糊涂的想头。她眼泪汪汪的说她只愿意永远跟
着亲爱的恩人,别的什么也不想,布立葛丝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来有多少难过失
望。老太太答道:“我的小宝贝儿,你放心,这几年里头,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我
。经过了这件事,你决不能再跟着我那讨厌的弟弟回去了。你就住在这儿,跟我和
布立葛丝做伴。布立葛丝是常常要到她亲戚家里去的。布立葛丝,如今你爱什么时
候回去都行。你呢,亲爱的,你得住在这儿照顾我这老婆子了。”
如果罗登不在俱乐部里心慌意乱的喝红酒而留在派克街的话,那么他们夫妻俩
只消就地跪下来向老小姐坦白认错,一眨眼的功夫就会得到大赦。可惜天没把这样
的好运气赏给这对小夫妻,想必是因为怕我这本书写不成的缘故。我这小说里面提
到他们的许多奇遇;如果克劳莱小姐饶恕了他们,让他们住下来跟着她一起过又舒
服又单调的日子,这些事情就不会落到他们头上去了。
在派克街的公馆里,有一个从汉泊郡雇来的丫头,在孚金手下当差。这女孩子
除了干别的活不算,还得每天早上把夏泼小姐洗脸用的一壶热水给她送进房去。孚
金自己是宁死也不肯给那硬挤进来的外路人当这差的。这女孩子从小在克劳莱家的
庄地上长大,还有个哥哥,在克劳莱上尉的部队里当兵。如果把话都说穿,我想有
好些事情她是知道底细的。这些事和我们这本书的关系着实不小。别的不说,她新
近买了一条黄披肩,一双绿靴子,一顶浅蓝帽子,上面插着一根红的鸟毛,一共花
了三基尼,都是利蓓加给她的钱。夏泼向来撒不开手,这一回居然肯花钱贿赂贝蒂
·马丁,想必是使唤她做了什么事。
毕脱爵士向夏泼小姐求婚的第二天,太阳照旧升起来,贝蒂·马丁(她专管收
拾楼上)到了一定的钟点,也照常去敲那家庭教师卧房的房门。
里面没有回答。她又敲了一下,屋里依旧没有响动。贝蒂拿着热水壶,自己开
了门走进去。
蓓基的小床还是前一天贝蒂帮着铺的,上面盖着白色线毯,像刚铺好的时候一
样平伏整齐。两只小箱子用绳子捆了起来搁在房间的一头。窗子前面的桌子上摆着
个针插——这针插又肥又大,配着粉红里子,外面像女人的睡帽一样织成斜纹——
上面搁着一封信。看来它在针插上已经搁了整整一夜。
贝蒂踮着脚走过去,仿佛害怕吵醒了它。她看看信,又前后左右瞧了一下,似
乎是很诧异、又很喜欢的样子。她咧开大嘴笑嘻嘻的拿起信来,正面反面,颠倒横
竖的瞧了一会,才把它拿到楼下布立葛丝房里去。
真奇怪,贝蒂怎么知道这封信是写给布立葛丝的呢?她上的学就不过是别德·
克劳莱太太办的圣经班,在她眼睛里,所有的字都像希伯莱文那么难懂。
女孩子嚷道:“嗳哟,布立葛丝小姐!唷,小姐呀!出了事啦!夏泼小姐房里
没有人,床上也没有睡过。她跑了,留下这信给您的,小姐。”
布立葛丝小姐的梳子从她手里掉下来,她那稀稀疏疏褪了色的头发披在肩膀上
。她嚷道:“什么!私奔啦?夏泼小姐跑掉啦?到底怎么回事?”她来不及的撕开
了整齐的封蜡,像有些人说的,把那封信一口吞下去似的读了一遍。私奔的人信上
写着:
亲爱的布立葛丝小姐:你是最心慈的,一定会可怜我,同情我,原谅我。我这
样一个可怜没爹娘的人,在这儿受到多少的看顾照料,如今只能离家了。我一面走
,一面流着眼泪为大家祝福和祈祷。叫我离开此地的人是有权利要我跟着他走的。
他的权利甚至于胜过我的恩人,我现在走向我的责任,到我丈夫那里去了。是的,
我已经结了婚。我的丈夫命令我回到我们寒素的家里去——回到我们自己的家里去
。最亲爱的布立葛丝小姐,你的感情是细致的,你是富有同情心的,你知道应该怎
么向我的好朋友——我的恩人——报告消息。告诉她,我临走的时候还在她的枕上
洒了好些泪珠儿——在她病中,我多少回在她的枕边看护她啊!告诉她,我现在希
望再回来伺候她。唉,如果我能够重新回到派克街,多快乐呀!我战战兢兢的等候
回音——等候那决定我命运的回音。前回承毕脱爵士看得起我,向我求婚的时候,
亲爱的克劳莱小姐说我是配得上他的。我为她祝福,因为她竟然认为我这可怜的孤
儿够得上资格做她的弟妇。我告诉毕脱爵士说我已经做了另外一个人的妻子,连他
也饶恕了我。我应该当时把事实和盘托出,可是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我该告诉
他,我不能做他的妻子,因为我已经是他的媳妇!我嫁了天下最高尚最慷慨的人—
—克劳莱小姐的罗登也就是我的罗登。他下了命令,我才敢开口谈出我的秘密,跟
着他回到我们寒素的家里去,并且准备随着他走到天涯地角。唉,我的亲爱的慈悲
的好朋友,求你为我的罗登在他的姑妈面前说句好话,也为这可怜的女孩子说句好
话。对于这女孩子,罗登高贵的本家个个都是空前的仁慈。求克劳莱小姐让她的孩
子们回来吧!
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求上天赐福给这家子所有的亲爱的人儿。如今我只能走了
。
你亲切的感激涕零的朋友
利蓓加·克劳莱
午夜
这封信使布立葛丝恢复了本来的地位,又成了克劳莱小姐的第一位亲信。她刚
把这封又动人又有趣的信看完,就是孚金姑娘走进来说:“别德·克劳莱太太刚坐
了邮车从汉泊郡赶到这儿。她要喝点茶。你下来预备早饭好吗,小姐?”
布立葛丝脑后乱七八糟的拖着一把稀稀朗朗的头发,脑门上堆着一堆卷头发用
的纸条,她把梳妆衣裹一裹紧,一手拿着报告好消息的信,昂头挺胸的下楼去找别
德太太,倒把孚金吓了一跳。
贝蒂喘着气说道:“嗳唷,孚金姑娘,出了大事啦!夏泼跟着上尉跑了。他们
到葛莱替那村①里去结婚了。”要描写孚金姑娘心里的感觉,需要专写一章才行。
可惜我这上等的艺术只管形容她主妇的情感,所以只好罢了。
--------
①葛莱替那村(Gretney Green)在苏格兰边境。从前在苏格兰结婚最方便,
所以私奔的人都上苏格兰。到现在“葛莱替那村的婚姻”已成了英文中的成语了。
别德·克劳莱太太半夜赶路,冻得僵了,在客厅里烤火。新点的火必必剥剥的
响着,别德太太一面取暖,一面听布立葛丝小姐报告利蓓加他们偷偷结婚的消息。
她说,谢天谢地,亏得她在这时候赶到,正好帮忙可怜的亲爱的克劳莱小姐担当这
样的打击。她说利蓓加是个诡计多端的死丫头,她本人早就疑心她不正经。讲到罗
登·克劳莱呢,她老早说他是个该死下流的无赖,不明白他姑妈为什么溺爱他。别
德太太又说,他做出这样的混帐事来,倒也有个好处,至少可以叫亲爱的克劳莱小
姐睁开眼看看清楚这坏东西的真面目。别德太太吃了些热的烤面包,喝了些滚热的
茶,觉得很受用。现在屋子里既然有一间卧房空着,她也不必住客店了,便使唤鲍
尔斯手下的听差到葛洛思德旅馆里去把她的箱子拿来。她坐的是扑兹默斯邮车,就
在那旅馆里下车。
你记住,克劳莱小姐不到中午是不出房门的。早上,她坐在床上喝巧克力茶,
蓓基·夏泼在旁边把《晨报》读给她听,或是她自己找些别的消遣把时候混过去。
楼下的两个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觉得最好暂时不去伤她的心,等她到起坐间以后
再说。当下只说别德·克劳莱太太坐了邮车从汉泊郡出来,暂且住在葛洛思德旅馆
里;她问克劳莱小姐好,现在正在底下和布立葛丝小姐一块儿吃早饭。平常的时候
,克劳莱小姐听得别德太太来了不会觉得特别高兴,这一回却非常喜欢,因为一则
可以和弟妇俩谈谈克劳莱夫人怎么死,乡下准备怎么送丧等等,二则又可以告诉她
毕脱爵士突如其来向利蓓加求婚的情形。
老太太到了起坐间,安坐在自己常使的圈椅里面,和弟妇互相拥抱,问了好。
其余的两个人是预先串通好的,觉得时机已到,便预备开口了。女人们把坏消息告
诉好朋友的时候,惯会用些花巧,先缓缓的露个口风,那种手段,没有人看了不佩
服。克劳莱小姐的两个朋友把秘密揭穿之前,先把空气制造得十分神秘,弄得那老
太太惊疑不定——那惊疑的程度,却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别德太太先说:“我最亲爱的克劳莱小姐,你听了别急。
她拒绝毕脱爵士的缘故,是——是因为她不能答应。”
克劳莱小姐答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她喜欢另外一个男人。昨天
我就告诉布立葛丝了。”
布立葛丝倒抽一口气说道:“您说她喜欢另外一个人吗?
唉!亲爱的朋友,她已经结婚啦!”
别德太太插进来说:“已经结过婚啦。”说着,她们两人交叉着十个手指头,
对瞧了一眼,又转过眼睛望着那个受她们捉弄的老太太。
克劳莱小姐叫起来道:“她回来之后叫她马上到我这儿来。这混帐东西太不老
实。她竟敢瞒着我吗!”
“她一时还不会回来呢。亲爱的朋友,心上先有个准备吧。
她要过好些时候才回来呢。她——她不回来了。”
老太太说道:“老天哪!她走了叫谁给我做巧克力茶呢?
把她叫回来。我要她回来。”
别德太太嚷嚷着说道:“她昨儿晚上逃走了啊!”
布立葛丝也嚷嚷着说:“她留了一封信给我。她说她嫁给——”
“看老天面上,你可得说和软点儿,别吓着她,布立葛丝。”
老小姐又急又火,嚷道:“她嫁给谁?”
“她嫁给您的——一个本家——”
受捉弄的人嚷道:“她说过不嫁毕脱爵士的。马上说给我听。别叫我急的发疯
。”
“嗳唷,布立葛丝小姐,你可说和软点儿啊!她嫁了罗登·克劳莱。”
可怜的老太太发狂似的大叫道:“罗登结婚——利蓓加——家庭教师——低三
下四的——给我滚出去,你这傻瓜,你这蠢东西!布立葛丝,你这蠢老婆子,你竟
敢这样儿!玛莎,你是通同一气的——是你叫他结婚的——你以为这样我的钱就不
给他了。”
“难道我会叫本家的爷们娶个图画教员的女儿不成?”
“她母亲是蒙脱莫伦西家里的人!”老太太一面嚷嚷,一面使劲拉铃。
别德太太答道:“她妈是歌剧院里唱戏的。她自己也上过台,说不定还做过更
下流的事呢。”
克劳莱小姐大叫一声,晕过去了。虽然她刚刚离开卧房,她们只好仍旧把她抬
回去。她发狂似的一阵阵哭喊吵闹。大家忙着请了好几个医生回来。别德太太坐在
她床旁做她的看护。这和蔼可亲的太太说:“本家的人应该守在她身边才对。”
克劳莱小姐刚给抬到楼上,底下又来了一个人。原来是毕脱爵士到了;这消息
少不得也要告诉他。他进来说:“蓓基在哪儿?她的行李呢?她今天要跟我上女王
的克劳莱去的。”
布立葛丝问道:“您难道没听见这意外的新闻吗?您还不知道她秘密结婚吗?
”
毕脱爵士道:“那关我什么事?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这有什么关系?叫她快
下来吧,别尽着让我等了。”
布立葛丝问道:“您还不知道吗?她已经不在这屋子里了。克劳莱小姐为这件
事大吃一惊。她知道罗登上尉娶了利蓓加,差点儿没有气死。”
毕脱爵士听得利蓓加嫁了他的儿子,破口大骂,这些难听的话我也不必记载。
可怜的布立葛丝听得浑身打战,连忙走出来。老头儿心里说不出来的怨毒,又干瞧
着个妙人儿给人抢去,气得几乎发疯,一劲儿的大嚷大骂,咱们别看他了,关上门
跟着布立葛丝一起出来吧。
毕脱爵士回到女王的克劳莱的第二天,像疯子一样冲到蓓基从前的屋子里,一
脚踢开她的箱子,把她的文件,衣服,还有别的零星东西散了一地。佣人头儿的女
儿霍洛克斯小姐趁便拿了些去。剩下的衣服,两个孩子穿上做戏玩耍。那时候她们
的妈妈才下葬没有几天。那可怜的女人冷清清的安葬在克劳莱本家的墓穴里,四面
的死人全是陌生的。她落葬的时候没有人哭,大家随随便便的不当一回事。
罗登和他娇小的太太住在白朗浦顿一所舒服的小屋子里。蓓基整个上午在试弹
新的钢琴。新手套刚刚是她的尺寸;新披肩围上非常的漂亮;新戒指在她手上发光
;新手表在她手腕上滴答滴答的响。罗登说道:“如果老太太不肯回心转意怎么办
呢?蓓基,如果她不肯回心转意怎么办呢?”
大利拉拍拍参孙的脸说:“那么我来替你挣一份家私。”
他吻着她的小手说道:“你干什么都行。你干什么都行。
咱们今天坐车上宝星勋章饭店①吃饭去吧,喝!”
--------
①伦敦的时髦饭店,在里却蒙。
------------------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5.93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