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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女王的克劳莱镇上的克劳莱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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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八——年的《宫廷指南》里,从男爵毕脱·克劳莱的名字在C字开头的一
部门里面算是很说得响的。他家的庄地在汉泊郡女王的克劳莱镇上,伦敦的府邸就
在大岗脱街。这显赫的名字已经连着好几年在国会议员名单上出现,和他们镇上次
第当选的议员,名字都刊印在一起。
关于女王的克劳莱镇,有这样的传说。有一回伊丽莎白女王出游,走过克劳莱
镇,留下吃了一餐早饭。当时的一位克劳莱先生(他相貌很漂亮,胡子修得整齐,
腿也生得好看)——当时的一位克劳莱先生献上一种汉泊郡特产的美味啤酒。女王
大大的赏识,下令把克劳莱镇改成特别市镇,可以选举两个代表出席国会。自从那
次游幸之后,直到今天,人人都管那地方叫女王的克劳莱镇。可惜无论什么王国、
城市、乡镇,总不免跟着时代变迁,到现在女王的克劳莱镇已经不像蓓斯女王①在
位的时候那么人口稠密,堕落得成了一个所谓“腐败的选区”②。虽然这么说,毕
脱爵士却不服气。他的话说的又文雅又有道理,说道:“腐败!呸!我靠着它一年
有一千五百镑的出息呢。”
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名字是跟着那了不起的下院议员威廉·毕脱取的③。他是
第一代从男爵华尔泊尔·克劳莱的儿子。华尔泊尔爵士在乔治第二当国的时候做照
例行文局的主管人员,后来因为舞弊受到弹劾——那时一大批别的诚实君子也都受
到同样的遭遇。他呢,不用说,自然是约翰·丘吉尔·克劳莱的儿子了。这约翰·
丘吉尔又是取的安恩女王时代有名将领的名字。在女王的克劳莱老宅里挂着他家祖
先的图谱。倒溯上去,就是查理·史丢亚,后来改名为贝阿邦斯·克劳莱。这人的
爸爸生在詹姆士第一的时代。最后才是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克劳莱,穿了一身盔甲
,留着两撇胡子,站在最前面。按照图谱的惯例,在这位老祖宗的背心里长出一棵
树,各条主干上写着上面所说的各个杰出的名字。紧靠着毕脱·克劳莱爵士的名字
(他是我这本回忆录里的人物),写着他弟弟别德·克劳莱牧师的名字。牧师出世
的时候,了不起的下院议员威廉·毕脱已经得了不是下台了④。这位别德·克劳莱
就是克劳莱和斯耐莱两镇的教区长。此外,克劳莱家里别的男男女女也都有名字在
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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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蓓斯是伊丽莎白的简称。
②居民的选举权有名无实。议员的缺可由控制了选区的土豪出卖给别区的人。
③威廉·毕脱(William Pitt,1708—78),英国有名的首相。
④1761年威廉·毕脱下台,别德勋爵(Earl of Bute)做首相。他们兄弟两
人,都把当朝首相的姓算了名字。
毕脱爵士的原配名叫葛立泽儿,是蒙苟·平葛勋爵第六个女儿,所以和邓达斯
先生是表亲。她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毕脱;给他取这名字的用意并不是依着父亲
,多半还是依着那个天神一样的首相。第二个儿子叫罗登·克劳莱,取的是乔治第
四没有登基时一个朋友的名字,可怜这人已经给王上忘得干干净净了。葛立泽儿夫
人死掉以后好多年,毕脱爵士又娶了墨特白莱镇上杰·道生的女儿叫罗莎的做续弦
。这位太太生了两个女儿。利蓓加·夏泼就是做这两个女孩的教师。这样看来,利
蓓加现在进了好人家的门,接触的都是有身分的上等人,比不得她刚刚离开的勒塞
尔广场上的那家子那么低三下四了。
她已经收到通知,要她上工。通知信写在一个旧信封上,内容如下:
毕脱爵士请夏泼小姐带了“行礼”应该星期二来,因为我明天“理城”到女王
的克劳莱,一早动身。
大岗脱街。
利蓓加和爱米丽亚分手以后,马车一拐弯,她就不拿手帕擦抹眼睛了,先把好
心的赛特笠先生送给她的钱拿出来,数数共有多少基尼。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什么从
男爵,所以她把钱数清,放下手帕之后,便开始推测从男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
想道:“不知道他戴不戴宝星?也许只有勋爵才戴宝星。我想他一定打扮得很漂亮
,穿了朝服,上面滚着皱边,头发上还洒了粉,像考文脱戏院里的罗邓先生一样。
我猜他准是骄气凌人,不把我放在眼睛里。我有什么法子呢?只能逆来顺受了。不
管怎么样,以后我碰见的都是世家子弟,比不得城里那起粗俗的买卖人。”她想起
勒塞尔广场的朋友们,心里虽然怨毒,不过倒还看得开,很像寓言里的狐狸吃不到
葡萄时的心境。
马车穿过岗脱广场,转到大岗脱街,最后在一所阴森森的高房子前面停下来。
这宅子两旁各有一所阴森森的高房子紧紧靠着,三所宅子每家有一块报丧板安在客
厅正中的窗户外面,上面画着死者的家徽。大岗脱街是个死气沉沉的所在,附近仿
佛不时有丧事,这种报丧板是常见的。在毕脱爵士公馆里,底层的百叶窗关着,只
有饭间外面的略开了一些,所有的卷帘都用旧报纸整整齐齐遮盖起来。
马车夫约翰那天一个人赶车,因此不高兴走下来按铃,便央求路上的一个送牛
奶小孩子帮忙。按过铃之后,饭间的两扇百叶窗缝里伸出一个头来。不久便见一个
男人来开了门。他穿着灰褐色的裤子和裹腿,上面是一件又脏又旧的外衣,脖子上
皮肤粗糙,扣着一条满是垢污的领巾。他咧着嘴,涎着脸,头顶又秃又亮,灰色的
眼睛闪闪发光。
约翰坐在车子上问道:“这是毕脱·克劳莱爵士府上吗?”
门口的人点点头说:“是的。”
约翰说:“那么把这些箱子搬下去。”
看门的说:“你自己搬去。”
“瞧,我不能离开我的马儿啊!来吧,好人哪,出点儿力气,小姐回头还赏你
喝啤酒呢!”约翰一面说,一面粗声大气的笑。他如今对于夏泼小姐不讲规矩了,
一则因为她和主人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二则她临走没有给赏钱。
那秃子听得这么说,把手从裤袋里拉出来,走过去掮了夏泼小姐的箱子送到屋
子里。
夏泼小姐说道:“请你拿着这只篮子和披肩,再给我开开车门。”她气冲冲的
下了车,对车夫道:“回头我写信给赛特笠先生,把你的行为告诉他。”
那佣人答道:“别这么着。你没忘掉什么吧?爱米丽亚小姐的袍子本来是给她
女佣人的,你现在都拿来了吧?希望你穿着合身。吉姆,关上门吧,你不会从她那
儿得什么好处的,”他翘起大拇指指着夏泼小姐,“她不是个好东西。我告诉你吧
,她不是个好东西。”说完,赛特笠先生的车夫赶着车走了。原来他和上房女佣人
相好,见利蓓加抢了女佣人的外快,心里气忿不平。
利蓓加依着那穿绑腿的人说的话,走进饭间,发现屋里生气全无。上等人家出
城下乡的时候,家里总是这样,倒好像这些屋子忠心耿耿,舍不得主人离开似的。
土耳其地毯把自己卷成一卷,气鼓鼓的躲在碗橱底下;一张张的画儿都把旧桑皮纸
遮着脸;装在天花板上的大灯台给蒙在一个黑不溜秋的棕色布袋里;窗帘在各式各
样破烂的封套里面藏了起来。华尔泊尔·克劳莱爵士的大理石半身像从暗黑的角落
里低下头瞧着下面空荡荡的桌子,上过油的火钳火棒,和壁炉架上没插卡片的名片
架子。酒瓶箱子缩在地毯后面;椅子都给面对面叠起来,靠墙排成一行。大理石人
像对面的黑角落里,有一个老式的刀叉盒子,上了锁,恼着脸儿坐在碗盏架子上。
壁炉旁边搁了两张厨房里用的椅子,一张圆桌,还有一副用旧了的火棒和火钳
。炉里的火萎靡不振,必必剥剥的响着,火上搁着一个平底锅子。桌子上有一点点
乳酪和面包,一个锡做的烛台,还有一只装得下一品脱酒的酒钵,里面有薄薄一层
黑颜色的浓麦酒。
“我想你吃过饭了吧?这儿太热吗?要不要喝点儿啤酒?”
夏泼小姐摆起架子问道:“毕脱·克劳莱爵士在哪儿?”
“嘻,嘻!我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别忘了,我给你拿了行李,你还欠我一
品脱酒呢。嘻,嘻!不信你问廷格。这是廷格太太,这是夏泼小姐。这是教员小姐
,这是老妈子太太。呵,呵!”
那位名叫廷格太太的,这时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烟斗和一包烟草。夏泼小姐
到的时候,毕脱爵士刚刚使唤她出去买烟草。这时毕脱爵士已经在火旁边坐下,她
就把烟斗烟草递上去。
他问道:“廷格老太婆,还有一个法定①呢?我给你一个半便士。找出来的零
钱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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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英国最小的铜币,值四分之一便士。
廷格太太把小铜元扔下答道:“拿去!只有做从男爵的人才计算小铜子儿。”
那议员接口道:“一天一个法定,一年就是七个先令。七个先令就是七个基尼
一年的利息。廷格老婆子啊,你留心照看着法定,基尼就会跟着来了。”
廷格太太丧声歪气的接口道:“姑娘,这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没错!因为
他老是留心照看着他的法定。过不了几时你就会知道他的为人。”
老头儿还算客气,说道:“夏泼小姐,你决不会因此嫌我。
我做人先讲公道,然后讲大器。”
廷格咕哝道:“他一辈子也没白给人一个小铜子儿。”
“从来不白给,以后也不白给。这不合我做人的道理。廷格,你要坐下的话就
到厨房里去拿张椅子来。咱们吃点晚饭吧。”
从男爵拿起叉子,从火上的锅子里叉出一条肠子和一个洋葱,分成差不多大小
的两份,和廷格太太各吃一份。“夏泼小姐,我不在这儿的日子,廷格吃自己的饭
,我进城的日子,她就跟大伙儿一起吃。呵,呵!夏泼小姐不饿,我真高兴。你怎
么说,廷格?”说着,他们便开始吃他们清苦的晚饭。
吃完饭,毕脱·克劳莱爵士抽了一袋烟,后来天黑了,他点起锡油盏里的灯草
,从无底洞似的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纸,一面看,一面整理。
“我进城来料理官司,亲爱的,所以明天才有机会跟这么一位漂亮小姐同路做
伴。”
廷格太太拿起麦酒罐说道:“他老是打官司。”
从男爵说道:“喝酒吧!廷格说的对,亲爱的,全英国的人,算我官司打得最
多,赢得也多,输得也多。睢这儿,‘从男爵克劳莱对斯耐弗尔’。我打不赢他,
不叫毕脱·克劳莱!这儿是‘扑特和另一个人对从男爵克劳莱’,‘斯耐莱教区的
监理人对从男爵克劳莱’,地是我的,他们没有凭据说它是公地,看他们敢不敢。
那块地并不属于教区①,就等于那块地不属于你或是廷格。我打不赢他们决不罢休
,哪怕出一千基尼讼费我也愿意。亲爱的,这些全是案卷,你爱瞧只管瞧吧。你的
字写得好吗?夏泼小姐,等到咱们回到女王的克劳莱以后我一定得好好的利用你。
如今我们老太太死了,我需要一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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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十八世纪以来,大户人家常想圈进教区里的公地,当作自己产业,不许村人
在上面放牛羊啃青。
廷格说:“她跟儿子一个样儿,跟所有做买卖的都打过官司,四年里头换了四
十八个听差。”
从男爵很直爽的答道:“她的手紧,真紧!可是她有用,有了她,省掉我一个
总管呢。”他们这么亲亲密密的谈了一会儿,新到的客人听了觉得很有趣。不管毕
脱·克劳莱爵士是块什么料,有什么好处,有什么毛病,他一点不想给自己遮瞒。
他不断的讲自己的事,有的时候打着汉泊郡最粗俗的土话,有的时候口气又像个通
晓世故的人。他叮嘱夏泼小姐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准备动身,跟她道了晚安,说道:
“今儿晚上你跟着廷格睡。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克劳莱太太就死在那张床上的
。希望你晚上好睡。”
祝福过利蓓加之后,毕脱爵士便走了。廷格一本正经,拿起油盏在前面领路,
她们走上阴森森的大石级楼梯,经过客厅的好几扇很大的门,这些门上的把手都用
纸包着,光景凄凉得很。最后才到了前面的大卧房,克劳莱夫人就在这间屋里咽的
气。房间和床铺阴惨惨死沉沉的样子,叫人觉得非但克劳莱夫人死在这里,大致她
的鬼还在房里住着呢。虽然这样,利蓓加却精神抖擞,在房里东蹦西跳,把大衣橱
、壁橱,柜子,都打开来看,把锁着的抽屉一一拉过,看打得开打不开,又把梳妆
用品和墙上黑黝黝的画儿细看了一遍。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那做散工的老婆子一直
在祈祷。她说:“小姐,如果我良心不干净的话,我可不敢睡这张床。”利蓓加答
道:“床铺大得很,除了咱们两个之外还睡得下五六个鬼呢。亲爱的廷格太太,讲
点儿克劳莱夫人的事给我听听,还有毕脱·克劳莱爵士的事,还有其余别的人的事
。”
廷格老太婆口气很紧,不肯给利蓓加盘问出什么来。她说床是给人睡觉的,不
是说话的地方,说完,就打起呼噜来。除了良心干净的人,谁也不能打得这么响。
利蓓加半日睡不着,想着将来,想着她的新天地,寻思自己不知可有机会出头露角
。灯草的亮光摇摇不定,壁炉架掷下大大的黑影子,罩住了半幅发霉的绣片,想是
死去的太太做的手工。黑影里还有两张肖像,是两个年轻后生,一个穿了学士袍,
另一个穿了红色的上衣,像是当兵的。利蓓加睡觉的时候,挑中了那个兵士作为做
梦的题目。
那时正是夏天,红艳艳的朝阳照得大岗脱街都有了喜气,忠心的廷格四点钟就
叫醒了同床的利蓓加,催她准备动身,自己出去拔掉了大门上的门闩插销,砰砰碰
碰的震得街上起了回声。她走到牛津街,雇了一辆停在那里的街车。我不用把这辆
车子的号码告诉你,也不必细说赶车的为什么一早在燕子街附近等着。他无非希望
有年轻的绔袴子弟从酒店里回家,醉得站不稳脚跟,需要雇他的车子;因为喝醉的
人往往肯多给几个赏钱。
赶车的如果存着这样的希望,不用说要大大的失望了。他把车子赶到城里,从
男爵在车钱之外没多给一个子儿的赏钱。杰乎①哀求吵闹都没有用,便把夏泼小姐
的好些纸盒子都扔在天鹅酒店的沟里,一面赌咒说他要告到法庭里去。
旅馆里的一个马夫说道:“还是别告好,这位就是毕脱·克劳莱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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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圣经·列王纪》中赶车极快的车夫。
从男爵一听合了自己的意,说道:“对了,乔,我就是。如果有比我还利害的
人,我倒很愿意见见。”
乔恼着脸儿,咧开嘴笑了一笑说道:“我也想见见。”他一面说,一面把从男
爵的行李都搬到驿车顶上搁好。
议员对赶驿车的叫道:“赶车的,把你旁边的座位留给我。”
车夫举起手碰碰帽子边行了个礼,回答说:“是,毕脱爵士。”他心里气得直
冒火,因为他已经答应把座位留给剑桥大学的一位少爷,没有毕脱爵士,一克郎的
赏钱是稳稳的。夏泼小姐坐在车身里的倒座上。这辆马车可以说是即刻就要把她送
到茫茫的世界上去。
剑桥大学的学生气鼓鼓的把五件大衣都搁在前头。后来夏泼小姐不得已离开了
本来的座位,爬上车顶坐在他旁边,他才消了气。他拿了一件外套给利蓓加前在身
上,兴致立刻来了。一个害气喘病的先生,一个满脸正气的太太,都进了车。这个
女的起誓说她以前从来没有坐过公共马车,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在每辆驿车里
似乎都有这么一位太太——唉,我该说“从前的驿车”才对,现在哪里还有这种车
子呢?一个胖胖的寡妇,手里拿着一瓶白兰地酒,也上了车。搬夫来向大家要脚钱
,那男的给了六便士,胖寡妇也拿出五枚油腻腻的半便士。落后车子总算开了,慢
慢的穿过奥尔德门的暗巷,马蹄得得,在蓝顶的圣·保罗教堂旁边跑过。渐渐的,
车行得快了,铃子叮叮当当响着,经过弗利德市场的陌生人进口。现在弗利德市场
没有了,和爱克塞脱市场一样都成了陈迹。他们走过白熊旅馆、武士桥,看见公园
里的露水被太阳晒成轻雾,从地上升起来;又经过泰纳草坪、白兰德福、巴克夏等
地方,不必细说。本书的作者,以前也曾经走过这条路,天气也是这般晴朗,一路
的形形色色也是这般新奇。回想当年,心里甜醇醇的,软靡靡的,觉得留恋。路上
碰见的事情多有趣!不幸如今连这条路都找不着了。那老实的马车夫,长着一鼻子
红疙瘩的老头儿,再不能上乞尔西和格林尼治了吗?这些好人儿怎么不见了呢?威
勒老头儿①还活着吗?嗳,对了,还有旅馆里伺候穷人的茶房呢?还有那儿出卖的
冷牛腿呢?还有那矮个子马夫,鼻子青里带紫,手里提着马口铁的水桶,摇得叮叮
当当的响——他在哪儿呢?他同代的人物在哪儿呢?将来为读者的儿女们写小说的
大天才,现在还是穿着小裙子的小不点儿②,将来看到我所描写的人物和事情,准
觉得这些像尼尼微古城③、狮心王④、杰克·雪伯⑤一般,成了历史和传说。在他
们看来,驿车已经染上了传奇的色彩,拉车子那四匹栗色马儿也和别赛法勒斯⑥和
黑蓓斯⑦一样,变成神话里的马儿了。啊!回想到这些马儿,马夫把它们遮身的马
衣拿掉,就见它们一身毛带着汗珠儿晶晶的发亮;跑过一站之后,它们乖乖的走到
客栈的大院子里去,身上汗气腾腾的,尾巴一左一右的拂着。唉!如今再也听不见
号角在半夜里呜呜的吹,再也看不见路上关卡的栅栏门豁然大开。话又说回来了,
这辆轻巧的、四匹马拉的特拉法尔加马车⑧究竟带着咱们上什么地方呢?别再多说
了,不如就在女王的克劳莱镇上下车,瞧瞧利蓓加·夏泼小姐在这个地方有什么遭
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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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十九世纪英国小说家狄更斯所著《匹克威克外传》中的马车夫,他的儿子是
匹克威克先生的听差。
②一两岁的小孩子不分男女,都穿小裙子。
③亚述古国的京城。
④英王理查第一(Charles Ⅰ,1157—99)以勇毅著名。
⑤杰克·雪伯(Jack Sheppard,1702—24),著名的大盗,曾经越狱好多次
,后来被判绞刑处死,英国作家笛福、爱因斯窝斯等都曾用他的一生为题材写过书
。
⑥相传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名马,它的头像牛头。
⑦十八世纪初叶有个著名的大盗叫里却·德平。小说家爱因斯窝斯曾把他的一
生写成小说,叫《鲁克窝德》,在这本小说里,德平骑的马叫黑蓓斯。
⑧特拉法尔加(Trafalgar)是西班牙的海角,1805年英国纳尔逊大将(Nels
-on)在此大打胜仗,伦敦的特拉法尔加广场,以及这种邮车,都是为纪念这次胜
利而得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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