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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eedspeed (天外飞仙),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发条橙(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ul 25 19:06:26 2000), 转信
发信人: morningtrain (猪圈), 信区: Literature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Sat Jul 22 22:54:14 2000)
5
那天的情况是,我醒得很迟,看手表快七点半了。结果可想而知,这样做不那么聪
明。因为,在这邪恶的世界上,事情总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报总要还一报的。
对对对。音响已经不再高唱“欢乐”和“我拥抱你啊百万遍”,肯定有人把它关掉了,
不是P就是M,一听就知道,他俩现都在客厅中。杯盘叮当,喝茶的嘟噜声,说明他们一
个在工厂,一个在商店里劳累了一大,正在吃饭。可怜的老人。悲惨的老家伙们。我披
上睡袍,以爱戴父母的独生儿子的模样,探出头去说:
“你们好哇。休息一天之后好多了。准备上夜班赚那点小钱。”他们说相信我这些
日子在上夜班。“啮呣、啮呣、啮呣,好吃,妈,有我的吗?”好像是速冻馅饼,她把
它解冻后热了一下,样子不那么诱人,但我必须那样说。爸爸用不悦、猜疑的目光看看
我,没有说话,谅他也不敢,妈妈疲惫地朝我一笑,冲着身上掉下的肉,我这独子。我
欢跳着进了浴室,身上感到肮脏,黏糊糊的,便迅速洗了个澡,然后回房穿上晚上的布
拉提。接着,我梳洗得精神焕发,坐下来吃馅饼。爸爸说:“我不是多管闲事,儿子,
你究竟在哪里上夜班啊?”
“哦,”我咀嚼着,“大多是零工,帮工什么的。东于西干,看情况。”我瞪了他
一眼,好像说你自顾自,我也会自顾自的,“我是不是从不要零钱花的?买衣服的钱,
玩耍的钱?好啦,还问什么呢?”
我爸忍辱求全,嘴里咕哝咕哝的。“对不起,儿子,”他说,“但我为你担心啊!
有时我做起噩梦来,你也许觉得可笑,但长夜梦多着哩,昨夜我就梦见了你,并不是高
兴的事。”
“哦?”他勾起了我的兴趣,是梦见了我,我觉得自己也做了个梦,却想不起是什
么了。“什么呢?”我停止嚼那黏糊糊的馅饼。
“很逼真的,”爸爸说,“我看见你躺在大街上,被其他孩子打了。那些孩子活像
你送到上次那个教养学校之前,曾经来往的那帮子。”
“哦?”我听了窃笑一下,爸爸真的以为我改弦更张了,或者相信相信而已,此刻
我记起了我的梦,那天早上,乔治做将军在发号施令,而丁姆扬着军鞭狞笑着追打。但
有人告诉我,梦里的事要倒过来看的。“爸爸哟,不要为独子和惟一的接班人操心哪,”
我说。“不要怕。他能照顾自己的,真的。”
爸爸说:“你好像无助地躺在血泊中,无力还手。”真的倒过来,所以我又轻轻窃
笑一下,随后把口袋里的叶子统统掏出来,哗地掷到整洁的台布上。我说:
“拿去,爸爸,钱不多。是昨晚挣的。给你和妈妈去哪个酒吧喝几口苏格兰威士忌
吧。”
“谢谢儿子。”他说。“可是我们不大出去喝酒了。是不敢出去,街上乱糟糟的。
小流氓猖獗。不过,要多谢你。我明天给她买一瓶什么带回来。”他捞起不义之财塞进
裤兜,妈妈在厨房洗碗呢。我笑容可掬地出门啦。
我下到公寓楼梯底下时,有点感到吃惊。不止是吃惊,简直是张口结舌。他们早已
在等我了,站在乱涂过的公益墙画前。前面讲到过它,就是裸男裸女神情严肃地开机器,
表示劳动尊严的裸体画,上面却有调皮捣蛋的孩子用铅笔在嘴巴边上涂了那些脏话。丁
姆手持又大又粗的黑色油彩棒,把公益画上的脏话描得很大,一边描,一边发出丁姆式
的大笑——“哇哈哈”。乔治和彼得露出亮闪闪的牙齿向我问候的时候,他回过头喊道:
“他来了,他露面啦,乌拉,”并笨拙地玩了半圈足尖舞。
“我们担心啦,”乔治说。“我们在老泡刀奶吧。边等边喝,你可能为什么事生气
了,所以我们追到窝里来了。彼得,对不对?”
“对,没错。”彼得说。
“对——不——起,”我小心翼翼地答对。“我格利佛有点痛,只得睡觉了结。我
吩咐叫醒,却没有叫。还好,大家都来了,准备去看夜晚的礼物,对吧?”我好像从教
养跟踪顾问德尔托得那里学来了“对吧?”那个口头禅。真的很奇怪。
“头痛还好吧?”乔治似乎十分关切地问。“也许是格利佛使用过度,发号施令,
严肃纪律什么的。想必不痛了吧?想必不是更乐意回去睡觉吧?”他们都笑了一下。
“等等,”我说,“让我们把头绪理个清清楚楚。原谅我的措辞,这种挖苦口气跟
你不相配的,小朋友们哪。也许你们在我背后说过悄悄话吧,开点小玩笑什么的。作为
你们的哥们和头头,想必我有资格了解事态的发展吧?好啦,丁姆,那阵傻笑预示着什
么呢?”因为了姆张开大嘴,无声地狂笑着。乔治迅速插话道:
“好吧,不要再欺负丁姆啦,兄弟。那是新姿太”
“新姿态?”我间。“这新姿态是啥玩意儿?在我睡觉的时候,肯定搞过什么大鸣
大放。让我知道详情吧。”我抱起手臂,松弛地靠在破楼梯栏杆上倾听,我站在第三级
楼梯上,比他们高出一头,尽管他们自称哥们。
“别生气啊,亚历克斯,”彼得说,“我们想要把事情搞得更加民主一些,而不是
自始至终让你说了算。不要生气嘛。”乔治说:
“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主要看谁的主意多。他出了什么主意呢?”他大胆地逼视
着我,“都是小玩意儿,就像昨晚的小儿科。我们长大了,弟兄们。”
“还有呢?”我不动声色地问。“我还要听听呢。”
“好吧,”乔治说,“想听就听吧。我们游来逛去,人店抢劫什么的,每人捞到一
把可怜巴巴的票子。在‘保镖’咖啡店,有个‘英国威尔’,说什么任何人只要愿意去
搞到任何东西,他都可以出手销赃。要闪闪发亮的东西,珠宝,”他说,依然冷眼看着
我。“大把大把大把的钱准备着呢,英国威尔就这么说的。”
“啊,”我内紧外松他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与英国威尔打交道的啊?”
“断断续续地,”乔治说,“我独来独往,比如上个礼拜天,我可以独立生活的,
对不,哥们?”
我不怎么喜欢这一套,弟兄们。我问:“你准备拿这大把大把大把的金钱怎么办呢?
真是夸大其词,你不是什么都有了吗?需要汽车,就到树上去摘;需要花票子,就去拿。
对吧?为什么突然热衷于做脑满肠肥的大资本家啦?”
“啊,”乔治说,“你有时想问题、说话就像小孩子。”丁姆听了哈哈哈大笑,
“今晚,”乔治说,“我们要搞大人式抢劫。”
于是,梦境成真了。将军乔治在指手画脚,丁姆手持军鞭,像没头脑的喇叭斗牛狗
狞笑着。但我小心地应付着,字斟句酌,绝不马虎,露着笑容说:“很好。真不错。主
观能动性专找等待的人。我教会你不少东西,小哥们,把想法告诉我吧,乔治仔。”
“哦,”乔治狡黠、奸诈地笑着,“先去原来的奶吧,不赖吧?热身用的,小子,
特别是你,我们比你先开始的。”
“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我不停地笑。“我正想提议亲爱的老柯罗瓦呢。好好好。
带路吧,小乔治。”我假装深深一鞠躬,拼命微笑,但心中盘算着。到了街上,我发现
事前盘算是蠢材的做法,而大脑发达的人则使用灵感和上帝送来的东西。此刻,可爱的
音乐帮了我的忙。有汽车开过,车载收音机播送着音乐,我刚好听出一两个小节的贝多
芬,是小提琴协奏曲,最后一个乐章。我立刻领悟到该怎么做了。我用深沉沙哑的声音
说:“对,乔治,来,”并嗖地拔出长柄剃刀。乔治“啊?”了一声,快速拔出弹簧刀,
刀刃啪地弹出刀柄。我们两人对峙着。丁姆说:“不不,那样不对。”试图从腰问解开
链子,但彼得伸手紧紧摁住丁姆说:“别管他们。那样是对的。”于是,乔治和鄙人不
声不响玩起了追猫游戏,寻找可乘之隙。其实两人都对对方的打法大熟悉了,乔治不时
用闪亮的刀子一冲一冲的,但一点没有触及到对方。与此同时,过路行人看到我们打斗,
却毫不理会,也许这已是街头常景了。此刻我数“一二三”,挺剃刀咔咔咔直刺,不是
刺面孔、眼睛,而是刺乔治的挥刀之手。小兄弟呀,他松手了。一点没错,他把弹簧刀
当啷丢到冻得硬邦邦的人行道上。剃刀刮到了手指,路灯下,他看到了血滴冒出,红红
的扩展开来。“来呀,”是我在起头,因为彼得规劝丁姆不要把链子解开,丁姆听从了。
“来呀,丁姆,你我来一场,怎么样?”丁姆一声“啊啊啊咳”,就像发疯的大野兽,
神速地从腰间甩出链子,如蛇一样舞动,令人不得不佩服。我的正确套路是如蛙跳一般
放低身体,以保护面孔和眼睛,我这么一来,可怜的丁姆就有点吃惊,因为他惯用直线
正面的啪啪啪。我承认,他在我背上狠狠唿哨了一下,火辣辣地疼痛,但这个痛感唤起
了我,要决定性地快速冲击,把丁姆了结掉。我挺起剃刀直刺他穿紧身裤的左腿,割破
两寸长的布料,拉出一点点鲜血,令丁姆暴跳如雷,正当他像小狗一样嗥嗥嗥直叫的时
候,我尝试了对付乔治的同样套路,孤注一掷——上、穿、刺,我感到剃刀刺人丁姆手
腕肉中足够的深,他就扔掉了蛇行的链子,像小孩子一样哭开了。接着他一边嗥叫,一
边想喝掉手腕上的鲜血,大多了喝不完,嘟噜嘟噜嘟噜,红血血就像喷泉一样好看,但
流得不久,我说:
“对啦,哥们,现在真相大白了。对吧,彼得?”
“我什么也没说过的,”彼得说。“我一句话没说。看,丁姆快流血流死了。”
“不可能,”我说。“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丁姆出生前就死了,那红红血很快会止
住的。”没有刺中主动脉,丁姆嗥叫呻吟着,我从自己口袋掏出于净手帕,包扎在可怜
的垂死的丁姆的手上,正如我说的,果然止血了,这下他们知道谁是老大了吧,绵羊们,
我心想。
在“纽约公爵”的雅室,没多久就把两个伤兵安抚好了,大杯的白兰地(用他们自
己的叶子买的,我的钱都给了老爸),再加手帕蘸水一擦就解决了。昨晚我们善待过的
老太大又在那里了,没完没了地喊“谢谢小伙子们”,“上帝保佑你们,孩子们”,但
我们并没有重复做善事。彼得问:“玩什么花样呢,姑娘们?”为她们叫了黑啤,他口
袋里似乎花票子不少,所以她们更加响亮地喊“上帝保佑你们众人”,“我们绝不把你
们捅出去的,孩子们”,“天底下顶好的小伙子,你们就是的”,我终于向乔治开口:
“现在我们已经回复原状了,对吧?跟从前一样,统统忘记,好吗?”
“好好好,”乔治说。但丁姆还显得晕头转向,他甚至说:“我原本可以逮住那大
杂种的,看,用链子,只是有人挡着罢了,”好像他不是跟我打,而是跟其他什么人打。
我说:
“呃,乔治仔,你刚才打算怎么样?”
“咳,”乔治说,“今晚算了。今天请不要考虑吧。”
“你是强壮的大个子了,”我说,“我们大家一样。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
乔治仔?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原本可以好端端用链子勾他眼睛,”丁姆说。老太太们还在念叨“谢谢小伙
子”。
“喏,是这么一所房子,”乔治说。“门外有两盏路灯的。名字傻乎乎的。”
“什么傻乎乎的名字?”
“‘大厦’之类的废话。有一个年迈老太婆,与猫儿搭伴同住,还有那些个贵重古
董。”
“比如说?”
“金银珠宝啦,是英国威尔说的。”
“知道了,”我说。“我很熟悉的。”我知道他指什么地方——“老城区”,就在
维多利亚公寓后面。嗨,真正的好领导总是懂得何时对下属表示大度。“很好,乔治,”
我说。“好想法,应予采纳。我们立刻出发。”我们出门时,老太太们说:“小伙子,
我们什么也不说。你们一直在这里的,孩子们。”所以我说:“好姑娘,十分钟再回来
买东西吃。”我带领着三个哥们,去找我劫数难逃的归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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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把人夸过了他也不能跟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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