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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hinu (石弩),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发条橙 (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0年10月07日15:58:56 星期六),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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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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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s (奸商&老鬼),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8
发信站: 北大未名站 (2000年07月14日09:34:44 星期五), 转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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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我接着讲下去,这是第八十四下号国监的故事中赚人眼泪的悲剧部分。弟兄们,我
惟一的朋友们,你们不会愿意听那些龌龊可怕的、令我父母捶胸顿足的惊愕之事,爸爸

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手砸向天上不公平的上帝,妈妈嘟起嘴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哇地哭,悲叹独养儿子、心肝宝贝如此没出息,令大家失望,低等法院严厉的老治安法

官说了些十分不中听的话,来叱责鄙人,即你们的朋友,尽管德尔托得和警察们此前已

经含血喷人、极尽 龊肮脏的诽谤之能事,天杀的。接着是在臭变态狂和肮脏罪犯中间
的羁押,然后在高等法院接受审判,有法官和陪审团参加,用十分庄严的方式说了一些

地地道道的脏话。此后是“有罪”的宣判,他们说“十四年徒刑”时,我妈妈放声大哭


我现在就在这里,被踢着哐当关进八十四下号国家监狱刚好两个年头了,身穿囚服,那

是肮脏的粪黄色上下连身号衣,号子缝在胸部,肚脐眼上面,背上也缝了,来来去去我

都是六六五五三二一号,再也不是你们的小哥们亚历克斯啦。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我关在这个地狱洞、人类兽园长达两年,被凶残成性的看守踢打、推搡,与色迷迷
的臭罪犯打交道。其中有一些罪犯是真正的性变态,随时随地打算把口水流到像叙事人

这样如花似玉的小伙子身上。坐牢并不是教化,一点都不是;而且国监强迫犯人在车间

里糊火柴盒,在院子里一圈一圈一圈地放风出操,有时晚上还来个老教授样子的人,讲

解甲壳虫、银河系、《雪花的光辉奇闻》,这最后一课曾使我哈哈大笑,我想起了冬夜

里的那次,对图书馆出来的老头进行推搡和破坏公物,当时我的哥们还没有叛变,我自

己又快活又自由的。
提起从前那帮哥们,我只听说过一件事,有一天,P和M来探监,我便得知乔治死了

对,死了,弟兄们。就像路上的狗屎堆一样。据说乔治带领着另两人进了一个豪富家庭


把主人打翻在地,拳打脚踢,然后乔治开始撕开坐垫和窗帘,丁姆去碰一件价值连城的

摆件,像雕像什么的,那蓬头垢面的富人勃然大怒,拿起一根沉重的铁棍,冲向他们。

老实人发怒产生了蛮力,丁姆和彼得跳窗而逃,但乔治被地毯绊倒,让可怕挥动的铁棍

直砸到格利佛,这就是叛徒乔治的结局。老头杀人犯以正当防卫轻易开脱,真是合情合

理,乔治被杀了,尽管发生在我被条子抓住一年多之后。世道似乎是合情合理的,这才

像一报还一报的命运呢。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
这是星期天早晨,我在羽翼教堂,听狱中教诲师宣讲主的福音。我的任务是管理旧
音响,在唱赞美诗的前后、中间播放严肃音乐。羽翼教堂在八十四下号国监有四处,我

站在教堂后面,靠近看守持枪站岗的地方,警卫们还手持肮脏的大青柴棍;可以看见众

囚徒坐着倾听福音,身穿可怕的粪黄色囚服,他们身上升腾起一股肮脏之气,倒不是没

洗过,不是污物,而是一种特殊的恶臭气,只有囚徒才有的,弟兄们哪, 就练 扬、油

腻腻、无可救药的气味。我想,大概自己也有这种气味的,已经沦为真正的囚犯了嘛,

尽管年纪还小。所以,要尽快跳出这个臭烘烘的肮脏野兽园,弟兄们哪,这对我是至关

重要的。你们只要读下去就会知道,时间离我出去也不太久了。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狱中教诲师第三次问。“是这样进进出出、进宫多于出呢

还是听从神的福音,认识到除了现世,还有来世,惩罚在等待着死不改悔的罪人?你们

是一伙该死的白痴,大多数人把与生俱来的权利卖掉,去换一杯冷粥。偷盗、暴力的刺

激,过快活生活的冲动,值得以身试法吗!我们有不可否认的证据,对对,无可争议的

证据,证明地狱是存在的,我知道,我知道,朋友们,我在梦境中得到信息,有这么一

个地方,比监狱要黑暗,比人间的火焰要热,像你们这样死不改悔的罪人的灵魂——不

要斜看我,要命,不要笑——你们这样的人,听着,在无穷无尽、无法容忍的痛苦中尖

叫着,鼻子里堵满了污物的气味,嘴巴里塞满了燃烧的粪便,皮肤在脱落腐烂,一个火

球在尖叫的内脏中转动。对对对,我知道。”
此刻,弟兄们,后排某处的一个囚徒放出唇乐“卟——勒”;残忍的警卫马上就出
动了,迅速地冲向他们认准的发声地点,狠命地打棍子,左右开弓地点名揍人。最后他

们找到一个瑟瑟发抖的可怜囚徒,不过是一个干瘪老头而已,并把他拖出来了,一路上

他不断喊着:“不是我呀,是他,看哪,”但这没有用的。他被打得皮开肉绽,押出教

堂,一边还在呼天抢地。
“好啦,”教诲师说,“接着听福音。”他拿起大书本《圣经》翻动着,啧啧地舔
指头蘸口水。他是个大块头壮杂种,面色通红,对我倒很喜欢,我年纪小,而且对大宝

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根据狱方安排,我要精读此书,作为继续教育,同时特许我一边

读书一边在教堂听音响,弟兄们哪,这倒真是不错。他们把我反锁在里面,让我聆听巴

赫和韩德尔的圣乐,同时读大宝书讲的古代犹太人的故事:他们自相残杀,狂饮希伯来

酒,接着同妻子的侍女上床,真不错哇。这种内容吸引我读下去,弟兄们。我不大理解

大宝书后半部,它似乎全是说教讲道,而不是行军打仗和抽送纵欲。有一天,教诲师粗

壮的手臂紧紧抱住我,对我说:“啊,六六五五三二一号,想想基督受难吧。孩子,反

思受难是有好处的。”他身上始终散发着苏格兰酒那种吗哪神粮般的浓烈气味,说着说

着他又跑到自己的小室去喝几口。于是,我细心阅读了鞭打耶稣、加套荆冠,然后是钉

十字架之类,更加看清了其中的道理。音响放出心爱的巴赫音乐,我闭上眼睛,能看到

自己在协助,乃至主持折磨那稣和钉十字架的刑罚,身上俨然披着古罗马服饰——托加

袍。所以关在八十四下号国监,倒也不是全然浪费了:典狱长听说我喜欢上了宗教,大

为高兴,这就是我的希望所在。
这个礼拜天早晨,教诲师从书本上念到,有人听到了福音,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就
好比在沙子上建造住宅,大雨哗哗下,雷声隆隆在天顶炸响,住宅就此玩完。但我想,

只有愚不可及的人,才会把住宅建造在沙滩上,而且他所拥有的哥们实在是一帮子愤世

嫉俗的货色,邻居也是长着坏心眼儿,看他搞这种建筑那么愚蠢,也不去指点一下。这

时教诲师喊道:“对呀,你们大家伙儿。大家翻开《囚徒赞美诗集》第四三五首,唱完

赞美诗就结束。”一阵僻啪、噗落、哗哗哗的声音,囚徒们拿起、放下书本,舔指翻动

肮脏小诗集的页面,恶狠狠的看守高叫:“不准讲话,狗杂种,我看到你啦,九二○五

三七号。”我当然预备好了唱片,专放简单的风琴音乐,劲头十足的“格哇哇、哇哇
哇”,囚徒非常糟糕地唱道:
我等是淡淡的茶水,刚刚泡出,
多捣捣就浓酽了。
我们吃不到天使的神粮,
磨难的岁月正久长。
他们干嚎着,哭诉着愚蠢的歌词,而教诲师在鞭策他们,“响一点,要命的,唱起
来”;看守们在尖叫:“你慢点,七七四九二二二号”,“吃萝卜的人来抓你啦,狗屎

。”
结束之后,教诲师说:“愿圣父圣子圣灵永远加持你们,使你们向善,阿门,”大家蹒

跚而出,伴奏着阿德里安·施万克塞尔巴的《第二交响曲》选段,是鄙人精选的噢。我

想,人可真的不少哇;我站在音响旁边,目送他们拖着脚,就像牲口一样眸眸眸、咩咩

咩地叫喊着离开了,脏指头指指点点,要求放响一点,因为我看上去备受特殊照顾,最

后一个人懒洋洋地出去了,他的手臂像猿猴一样垂着,仅剩的看守在他后脑勺响亮地拍

打一下;我关掉音响,教诲师吸着烟走近来,教士服还没换掉,上面有很多的白色花边


就像姑娘的布拉提。他说:
“再次谢谢你,小六六五五三二一号,今天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呢?”我知道,这位
教诲师正力争成为监狱宗教界的大圣人,他需要典狱长给他出具刮刮叫的证明文件,所

以他不时地去典狱长那里, 那 汇报囚徒中正在酝酿什么样的阴谋,而他是靠我 得到
一大堆的这种类似废话的狱中新闻。其中大多数东西是我编造的,也有少量是查有实据

的,比如有一次我们牢房水管上传来 企啤Ⅲ企企频那没 ,说大个子哈里曼打算越狱


他准备在出粪时间打倒看守,再换上看守制服出逃。还有一次,因为食堂里吃食恶劣,

他们准备大闹一场,把饭菜扔来扔去,我知道后就报告了,教诲师上报后,典狱长表彰

了他的“公益精神和灵敏耳朵”。所以这次我说,没有根据地:
“呢,先生,从水管暗号看,一批可卡因通过不正当渠道到货了,第五排有一个牢
房将作分发中心。”我一边走,一边编造着,像这样的故事我已经编造了很多很多,但

教诲师感激得很,连连说:“好好好,我亲自上报大人,”“大人”是他对典狱长的称

呼,我说:
“先生,我是不是已经尽力而为了?”我对上级总是用很礼貌的绅士口吻。“我正
努力着,是不是啊,先生?”
“我想,”教诲师说,“总的来说,是的。你非常帮忙,我认为,已经表现出真正
悔改的欲望。如果能保持下去,就可顺顺利利地减刑。”
“可是,先生,”我说,“人们正在讨论的这新鲜玩艺儿怎么样?可以立刻出狱,
并确保永不入狱的新疗法?”
“哦,”他机警他说,“你从什么地方打听来的?是谁跟你说这种东西的?”
“这种东西传来传去的,先生,”我说。“好像是两个看守在讨论,总免不了要有
人听见的,还有人在车间里拣到一张报纸,上面什么都说了。你帮我申请怎么样?先生


请恕我冒昧地提出。”
可以看到他一边抽烟,一边在思考,琢磨着就我提到的这件事,他应该把多少自己
知道的东西透露出来。随后他说:“我想你是指‘路多维哥氏技术’吧。”他还是十分

谨慎。
“不知道叫什么,先生,”我说。“只知道可以把人迅速地弄出去,并确保再也不
入狱。”
“是这样,”他说,俯视着我,眉毛蓬松而悬垂。“差不多吧。当然,眼下还在试
点。非常简易,但非常猛烈。”
“这里在试行的,对不对,先生?”我说。“南墙边的那些新白楼,先生。我们看
到新楼造起来的,先生,是出操的时候看到的。”
“还没有试行吧,”他说,“本监狱没有。大人对此疑虑重重啊,我得但白,我也
有疑虑。问题是这种技术是否真的能使人向善,善心是发自内心的,六六五五三二一号


善心是选择出来的事物。当人不会选择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人了。”他本来会继续讲一

大堆这样的废话,但我们听到下一拨囚徒咔咔走下铁楼梯,来听讲道了。他说:“我们

改日再谈这个,现在最好放开始曲吧。”我走到音响边,放上巴赫的《觉醒吧》合唱序

曲,肮脏的臭杂种,罪犯和变态狂们,像一群垮掉的猿猴摇摇摆摆地进来了,看守、警

卫们在对他们咆哮,鞭打着他们。只听教诲师问他们:“下面玩什么花样呢?”这是你

们所熟悉的。我们那大早上一共搞了四场讲道,但教诲师再也不提“路氏技术”,你们

随便怎么称呼它吧,弟兄们哪。我干完放音响的活儿,他只是稍微谢了谢,我就被带回

到第六排的牢房,那就是我的又臭又拥挤的家。警卫其实并不太坏,开门后也没有推操

我,踢我进去,只是说,“到了,小子,回到酒馆了。”我与新的一批哥们朝夕相处,

他们都是犯了大罪,判了重刑,但谢天谢地没有性变态狂。睡在床上的左发,黑瘦黑瘦

的,烟鬼的嗓音,喜欢没完没了地崂叨,所以大家都不大去细听他的。此刻,他似乎在

自言自语“当时你是没法抓住壮丁呀”(准知道是什么东西呢),“因为你要交出一千

万门高射炮呀,那我怎么办呢,我去土耳其店,说第二大就有那壮士了,你看,他能怎

么样呢?”他说的都是旧时的囚犯黑话。还有一个是“城墙”,他是独眼龙,正在抠脚

趾甲,迎接礼拜天。另外有犹太大个,很会出汗的胖子,正在床上挺尸。其他有乔约翰

和“大夫”;乔约翰难看,热心,瘦削却筋骨强壮,其专业是“性攻击”;“大夫”自

称能医治梅毒、淋病、后淋,却只给人家注射水,还有他曾答应帮助两个姑娘消除掉多

余的负担,结果却把她们杀掉了结。他们真是一群可怕的社会渣滓,我与他们为伍一点

也不高兴,弟兄们哪,这种心情你们是可以理解的,幸亏这已为时不多了。
你们应该知道,这牢房建造的时候,是准备三个人住的,而今里面却塞满了六个,
统统汗渍渍地挤在一块。当时,所有的监狱,所有的牢房都是这种情形的,弟兄们,真

是肮脏,丢人现眼啊!哪里有什么体面的空间给人伸展手脚。说起来你们不相信,这个

礼拜大,当局又扔进了一名囚徒,对,我们刚刚吃完难以下咽的面疙瘩和臭闷菜,正各

自躺在床上静静地抽烟,这家伙就被推了进来。他是个瘦巴巴的老头,我们还没有机会

看清形势,他倒开始高声抗议了,他一边摇着铁栏杆,一边尖叫:“我要求行使他妈的

权利,这问牢房满溢出来了,该死的迫害,真是眼见为实,一点不错。”但一名警卫回

过身来说,他必须好好适应,跟哪个愿意的人拼用一张床,否则就要睡地铺。看守说,

“情况还会越来越糟,不可能有所改善的。谁让你们这帮人去营造肮脏的犯罪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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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时起
一个人走
不懂回头
可以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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