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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fzx (化石), 信区: Reading
标  题: ctl 3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n 21 05:21:23 1999), 转信

发信人: may31 (熊~都在改变~),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第三章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Wed Jun 16 04:49:14 1999)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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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康妮感着一种日见增大的不安的感觉。因为她与一切隔绝,所以不安的感觉便
疯狂似地把她占据。当她要宁静时,这种不安便牵动着她的四肢;当她要舒适地休息时,
这种不安便挺直着她的脊骨。它在她的身内,子宫里,和什么地方跳动着,直至她觉得非
跳进水里去游泳以摆脱
它不可。这是一种疯狂的不安。它使她的心毫无理由地狂跳起来。她渐渐地消瘦了。 
  这种不安,有时使她狂奔着穿过林园,丢开了克利福,在羊齿草丛中俯卧着。这样她
便可以摆脱她的家……她得摆脱她的家和一切的人。树林象是她唯一的安身处,她的避难
地。 
  但是树林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安身避难的地方,因为她和树林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这只
是她可以摆脱其他一切的一个地方罢了。她从来没有接触树林本身的精神……假如树林真
有这种怪诞的东西的话。 
  朦胧地,她知道自己是渐渐地萎靡凋谢了;朦胧地,她知道自己和一切都没有联系,
她已与实质的、有生命的世界脱离关系。她只有克利福和他的书,而这些书是没有生命的
 
……里面是空无一物的,只是一个一个的空洞罢了。她朦胧地知道,她虽然朦胧地知道,
但是她却觉得好象自己的头碰在石头上一样。 
  她的父亲又惊醒地说:“康妮,你为什么不找个情人呢?那于你是大有益处的。” 
  那年冬天,蔑克里斯来这儿住了几天,他是个年轻的爱尔兰人,他写的剧本在美国上
演,赚过一笔大钱。曾经有一个时候,他受过伦敦时髦社会很热烈的欢迎;因为他所写的
都是时髦社会的剧本。后来,这般时髦社会的人们,渐渐地明白了自己实在被这达布林的
流氓所嘲弄了,于是来
了一个反动。蔑克里斯这个字成为最下流、最被轻视的宇了。他们发觉他是反对英国的,
这一点,在发觉的人看来,是罪大恶极的。从此,伦敦和时髦社会把他诟骂得体无完肤,
把他象一件脏东西似的丢在垃圾桶里。 
  可是蔑克里斯却住在贵族助梅惠区里,而且走过帮德街时,竟是仪表堂堂,俨然贵绅
;因为只要你有钱,纵令你是个下流人。最好的裁缝师也不会拒绝你的光顾的。” 
  这个三十岁的青年,虽然正在走着倒霉运气,但是克利福却不犹豫地把他请到勒格贝
来。蔑克里斯大概拥有几百万的听众;而正当他现在被时髦社会所遗弃不时,居然被请到
勒格贝来,他无疑地是要感激的。既然他心中感激,那么他无疑地便要帮助克利福在美国
成名起来,不露马脚的
吹嘘,是可以使人赫然出名的,不管出的是什么名——尤其是在美国,克利福是个未来的
作家,而且是个很慕虚名的人。还有一层便是蔑克里斯曾把他在一出剧本里描写得伟大高
贵,使克利福成了一种大众的英雄——直至他发觉了自己实在是受人嘲弄了的时候为止。
 
  克利福这种盲目的、迫切的沽名钓誉的天性,他这种要使那浮游无定的大干世界——
其实这种世界是他自己所不认识而且惧怕的——知道他,知道他是一个作家,一个第一流
的新作家的天性,是有点使康妮惊异的。从她的强壮的、善于引答人彀的老父亲麦尔肯爵
士本身,康妮知道艺术
家们也是用吹牛方法使自己的货色抬高的。但是她的父亲用的是些老方法,这些老方法是
其他皇家艺术学会的会员们兜售他们的作品时所通用的。至于克利福呢,他发现各种各样
的新宣传方法。他把各种各样的人请到勒格贝来,他虽则不至于奴颜婶膝,但是他因为急
于成名,所以凡是可用
的手段都采用了。 
  蔑克里斯坐着一部漂亮的汽车,带了一个车夫和一个男仆来到了,他穿得漂亮极了;
但是一看见了他,克利福的乡绅的心里便感到一种退缩。这蔑克里斯并不是……不确是 
……其实一点也不是……表里一致的。这一点在克利福看来是毫无疑义了,可是克利福对
他是很有礼貌的;对他的惊人的成功是含着无限羡慕的。所谓“成功”的财神,在半谦卑
半傲慢的蔑克里斯的脚跟边,张牙舞爪地徘徊着,保护着他。把克利福整个威吓着了;因
为他自己也是想卖身与
财神,也想成功的,如果她肯接受他的话。 
  不管伦敦最阔绰的的区域里裁缝师、帽子商人、理发匠、鞋匠怎样打扮蔑克里斯,他
都显然地不是一个英国人。不,不,他显然地不是英国人;他的平板而苍白的脸孔;他的
高兴举止和他的怨恨,都不是一个英国人所有的。他抱着怨恨,愤懑,让这种感情在举止
上流露出来,这是一个
真正的英国绅士所不齿为的。可怜的蔑克里斯,因为他受过的冷眼和攻击太多了,所以现
在还是处处留神,时时担心,有点象狗似的尾巴藏在两腿间。他全凭着他的本能,尤其是
他真厚脸皮,用他的戏剧在社会上层替自己打开了一条路,直至赫然成名。他的剧本得到
了观众的欢心。他以为
受人冷眼和攻击的日子过去了。唉,那知道这种日子没有过去……而且永不会过去呢!因
为这玲眼和攻击之来,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他咎由自取的。他渴望着到不属于他的英国上
流社会里去生活。但是他们多么写意地给他以种种攻击!而他是多么痛恨他们! 
  然而这达布林的杂种狗,却带着仆人,乘着漂亮的汽车,处到旅行。 
  他有的地方使康妮喜欢,他并不摆架感,他对自己不抱幻想。克利福所要知道的事情
,他说得又有理,又简洁,又实际。他并不夸张或任性。他知道克利福请他到勒格贝来为
的是要利用他,因此他象—个狡猾老练的大腹贾似的,态度差不多冷静地让人盘问种种问
题,而他也从容大方地
回答。 
  “金钱!”他说。“金钱是一种天性,弄钱是一个男子所有的天赋本能。不论你干什
么:都是为钱;不论你弄什么把戏,也是为钱,这是你的天性中一种永久的事。你一旦开
始了赚钱,你便继续赚下去;直至某种地步,我想。” 
  “但是你得会开始才行。”克利福说。 
  “啊,当然呀,你得进到里面去,如果你不能进去,便什么也不行,你得打出一条进
路;一旦有了进路,你就可以前行无阻了。” 
  “但是除了写剧本外,还有弄钱的方法么?”克利福问道。 
  “啊,大概没有了!我也许是个好作家,或者是个坏作家,但我总是一个戏剧作家,
我不能成为别的东西。这是毫无疑义的。” 
  “你以为你必定要成为一个成功的戏剧作家么?”康妮问道。 
  “对了,的确!”他突然地回转头去向她说:“那是没有什么的!成功没有什么,甚
至大众也没有什么。我的戏剧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使戏剧成功的东西。没有的。它们简直
就是成功的戏剧罢了,和天气一样……是一种不得不这样的东西 ……至少目前是这样。
” 
  他的沉溺在无底的幻灭中的迟钝而微突的眼睛,转向康妮望着,她觉得微微战栗起来
。他的样于是这样的老……无限的老;他似乎是个一代一代的幻灭累积而成的东西,和地
层一样;而同时他又象个孤零的小孩子。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个被社会唾弃的人,但是他
却象一只老鼠似的竭力
挣扎地生活着。 
  “总之,在你这样年纪已有这种成就。是可惊的。”克利福沉思着说。 ’ 
  “我今年三十岁了……是的,三十岁了!”蔑克里斯一边锐敏地说,一边怪异地笑着
,这笑是空洞的,得意的,而又带苦昧的。 ’ ’ 
  “你还是独身一个人么?”康妮问道。 
  “你问的是什么意思?你问我独自生活着么?我却有个仆人。据她自己说,她是个希
腊人,这是个什么也不会做的家伙。但是我却留着他,而我呢,我要结婚了。啊,是的,
我定要结婚了。” 
  “你把结婚说得好象你要割掉你的扁桃腺似的。”康妮笑着说,“难道结婚是这样困
难的么?” 
  他景慕地望着她,“是人,查太莱夫人,那是有点困难的!我觉得……请你原谅我这
句话……我觉得我不能跟一个英国女子,甚至不能跟一个爱尔兰女于结婚……” 
  “那么娶—个美国女子!”克利福说。 
  “啊,美国女子!”他空洞地笑了起来,“不,我会叫我的仆人替我找个土耳其女人
,或者一个……一个什么近于东方的女人。” 
  这个奇特的、沮丧的、大成大就的人,真使康妮觉得奇怪。人说,单在美国方面,他
就有五万金元的进款。有时他是漂亮的,当他向地下或向旁边注视时,光线照在他的上面
,他象一个象牙雕刻的黑人似的,有着一种沉静持久的美。他的眼睛有点突出,眉毛浓厚
而奇异地糨曲着,嘴部
紧缩而固定,这种暂时的但是显露的镇静,是佛所有意追求而黑人有时超自然流露出来的
,是一种很老的、种族所默认的东西!多少世代以来,它就为种族的命运所默认,而不顾
我们个别的反抗。然后,悄悄地浮游而度,象一只老鼠在一条黑暗的河里一样。 
  康妮突然奇异地对他同情起来。她的同情里有怜悯,却也带点憎恶,这种同情差不多
近于爱情了。这个受人排挤、受人唾弃的人!人们说他浅薄无聊!但是克利福比他显得浅
薄无聊得多,自作聪明得多!而且蠢笨得多呢。 
  蔑克里斯立刻知道她对他有了一种印象。他那有点浮突的褐色的眼睛,怪不经意地望
着她。他打量着她,打量着她对于他的印象的深浅。他和英国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永远受
人冷待的。甚至有爱情也不中用。可是女子们却有时为他颠倒……是的,甚至于英国女子
们呢。 
  他分明知道他和克利福的关系如何。他们俩象是一对异种的狗,原应互相张牙舞爪的
,而因情境所迫,便不得不挂着一副笑脸。但是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如何,他却不太摸得着
头脑了。 
  早餐是开在各人寝室里的。克利福在午餐以前从不出来,饭厅里总是有点忧闷。喝过
咖啡后,蔑克里斯恍恍惚惚地烦燥起来,不知做什么好。这是十一月的一个美丽的日子…
… 在勒格贝,这算是美丽的了。他望了那凄凉的园林。上帝哟!什么一块地方! 
  他叫仆人去问查太莱夫人要他帮什么忙不,因为他打算乘火车到雪非尔德走走。仆人
回来说,查太莱夫人请他上她的起坐室里坐坐。 
  康妮的起坐室是三楼,这是屋座中部的最高层楼。克利福的住所,不待言是在楼下了
。他觉得很荣耀的被请到查太莱夫人的私人客室里去。他盲目地跟着仆人……他是从不注
意外界事物或与他的四周的事物有所接触的。可是在她的小客室里,他却模糊地望了一望
那些美丽的德国复制的
勒瓦和塞扎纳①的作品。 
  “这房子真是可爱。”他一边说一边奇异地微笑,露着牙齿,仿佛这微笑使他苦痛似
的,“住在这样的高楼上,你真是聪明啊。” 
  “可不是吗?”她说。 
  她的房子,是这大厅里唯一的华丽新式的房子,在勒格贝,只有这个地方能够表现点
她的个性。克利福是从来没有看过这房子的,而她也很少请人上这儿来。 
  现在,她和蔑克里斯在火炉边相对坐着谈话。她问他关于他自己、他的父母;他的兄
弟的事情……他人的事情,康妮总是觉得有趣而神秘的,而当她有了同情的时候,阶级的
成见便全没有了。蔑克里斯爽直地说着他自己的事,爽直地、诚实地披露着他那痛苦的、
冷淡的、丧家狗的心情
,然后流露着他的成功后的复仇的高傲。 
  “但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孤寂呢?”康妮问道。 
  他的微突的、刺探的、褐色的眼睛,又向她望着。 
  “有的人是这样的。”他答道。然后他用着一种利落的,讽刺的口气说:“但是,你
自己呢?你自己不是个孤寂的人么?” 康妮听了有点吃惊,沉思了一会,然后答道:“
也许有点儿;但并不是全然孤寂着,和你一样!” 
  “我是全然地孤寂的人么?”他一边问,一边苦笑着,好象他牙痛似的,多么做作的
微笑!他的眼睛带着十分忧郁的、忍痛的、幻灭的和惧怕的神气。 
  “但是,”她说,看见了他的神气,有点喘气起来:“你的确是孤寂的,不是么?”
 
  她觉得从他那里发出了一种急迫的求援,她差不多颠倒了。 “是的,的确!”他说
着,把头转了过去,向旁边地下望着,静默着,好象古代人类般的那种奇异的静默,看见
了他冷淡她的这种神气,使康妮气馁了。 
  他抬起头直望着她,他看见一切,而且记住一切。同时,象一个深夜哭喊的小孩,他
从他的内心向她哭喊着,直使她的子宫深处都感动了。 
  “你这样关心我,你真是太好了。”他简括地说。 
  “为什么我不关心你呢?” 他发着那种强勉的、疾嘶的、常嘶声的苦笑。 
  “啊,那么……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他突然问道,两眼差不多用催眠力似地疑
视着她。他用这恳求;直感动到她的子宫深处。 
  她神魂颠倒地呆望着他,他定了过来,在她旁边跪下。两手紧紧地扭着她的两脚,他
的脸伏在她的膝上,一动也不动。她已完他地迷感着了,在一种惊骇中俯望着他的柔嫩的
颈背,觉着他的脸孔紧压着她的大腿。她茫然自失了,不由得把她的手,温柔地,伶悯地
放在他的无抵抗的颓背
上。他全身战栗起来。 ‘ 
  跟着,他始起头,用那闪光的,带着可怖的恳求的两眼望着她;她完全地不能自主了
,她的胸怀里泛流着一种对他回答的无限的欲望,她可以给他一切的一切。 
  他是个奇怪而娇弱的情人,对女人很是娇弱,不能自制地战栗着,而同时,却又冷静
地默听着外界的一切动静。 
  在她呢,她除了知道自己的委身与他以外,其他一初都不在意了。惭渐地,他不战栗
了,安静起来了,十分安静起来了。她怜悯地爱抚着他依在她胸前的头。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吻着她的双手,吻着她的穿着羔羊皮拖鞋的双脚。默默地走开
到房子的那一边,背向着她站着。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会。然后,他转身向她回来,她依旧
坐在火炉旁边的那个老地方。 
“现在,我想你要恨我了。”他温和地,无可奈何地说道。她迅速地向他仰望着。 
  “为什么要恨你呢?”她问道。 
  “女子们多数是这样的。”他说,然后又改正说:“我的意思是说……,人家认为女
于是这样的。” 
  “我即使要根你,也决不在此刻恨你。”她捧捧地说。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应该是这样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他悲惨地叫道。
 
  她奇怪着为什么他要这样的悲惨。“你不再坐下么?”她说。他向门边望了一望。 
  “克利福男爵!”他说,“他,他不会……?”她沉思了一会,说道;“也许!”然
后她仰望着他,“我不愿意克利福知道 ……,甚至不愿让他猜疑什么,那定要使他太痛
苦了。但是我并不以为那有什么错处,你说是不是?” 
  “错处!好天爷呀,决没有的,你只是对我太好罢了…… 好到使我有点受不了罢了
,这有什么错处?” 
  他转过身去,她看见他差不多要哭了。 
  “但是我们不必让克利福知道,是不是?”她恳求着说, “那一来定要使他太痛苦
了。假如他永不知道,永不猜疑,那么大家都好。” 
  “我!”他差不多凶暴地说,“我不会让他知道什么的!你看罢。我,我自己去泄露
!哈!哈!”想到这个,他不禁空洞地冷笑起来。她惊异地望着他。他对她说:“我可以
吻吻你的手再走吗?我想到雪非尔德走一趟,在那儿午餐,如果你喜欢的话,午后我将回
这里来喝茶,我可以替
你做点什么事么?我可以确信你不恨我么——你不会恨我罢?”他用着一种不顾一切口气
说完这些话。 
  “不,我不恨你。”她说,“我觉得你可爱。” 
  “啊!”他兴奋地对她说:“我听你说这话,比听你说你爱我更喜欢!这里面的意思
深得多呢…那么下午再会罢,我现在要想的事情多着呢。”他谦恭的吻了她的两手,然后
走了。 
  在午餐的时候.克利福说:“这青年我真看不惯。” 
  “为什么?”康妮问道。 
  “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他时时准备着向我们攻击。” 
  “我想大家都对他太坏了。”康妮说。 
  “你惊怪这个么?难道你以为他天天干的是些好事么?” 
  “我相信他是有某种宽宏慷慨的气量的。” 
  “对谁宽宏慷慨?” 
  “我倒不知道。” 
  “当然你不知道啊,我恐怕你把任性妄为认作宽宏慷慨 了。” 
  康妮不做声,这是真的么?也许。可是蔑克里斯的任性妄为,有着某种使她迷惑的地
方。他已经飞黄腾达了,而克利福只在匍匐地开始。他已用他的方式把世界征服了,这是
克利福所求之不得的。说到方法和手段吗?难道蔑克里斯的方法和手段,比克利福的更卑
下么?难道克利福的自
吹自擂的登台术,比那可怜无助的人以自力狰扎前进的方法更高明么?“成功”的财神后
面,跟着成千的张嘴垂舌的狗儿。那个先得到她的便是狗中之真狗!所以蔑克里斯是可以
高举着他的尾巴的。 
  奇怪的是他并不这样做。他在午后茶点的时候,拿着一柬紫罗兰和百合花回来,依旧
带着那丧家狗神气。康妮有时自问着,他这种神气,这种不变的神气,是不是拿来克敌的
一种假面具,他真是一条可怜的狗吗? 
  他整个晚上坚持着那种用以掩藏自己的丧家狗的神气,虽然克利福已看穿了这神气里
面的厚颜无耻。康妮却看不出来,也许因为他这种厚颜无耻并不是对付女人的,而是对付
男子和他们的傲慢专横的。蔑克里斯这种不可毁灭的内在的厚颜无耻,便是使男子们憎恶
他的原因。只要他一出
现,不管他装得多么斯文得体,上流人便要引以为耻了。 
  康妮是爱上他了。但是她却没法自抑着真情,坐在那儿刺着绣,让他们去谈话。至于
蔑克里斯呢,他毫不露出破绽,完全和昨天晚上一样,忧郁,专心,而又冷漠,和主人主
妇象远隔得几百万里路似的,只和他们礼尚往来着,却不愿自献殷勤。康妮觉得他一定忘
掉了早上的事了。但是
他并没有忘掉。他知道他所处的境地……他仍旧是在外面的老地方,在那些天生成而被摈
弃的人所处的那个地方。这回的恋爱,他毫不重视。因为他知道这恋爱是不会把他从一只
无主的狗 ——从一只带着金颈圈而受人怨骂的无主狗,变成一只享福的上流家的狗的。 
  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的确是个反对社会的、局外的人、他内心里也承认这个,虽然他
外表上穿得多么人时,他的离众孤立,在他看来,是必需的;正如他表面上是力求从众,
奔走高门,也是必须一样。 
  但是偶然的恋爱一下,藉以安慰舒神,也是件好事,而且他并不是个忘思负义的人;
反之,他对于一切自然的,出自心愿的恩爱,是热切的感激,感激到几乎流泪的。在他的
苍白的、固定的、幻灭的脸孔后面,他的童子的灵魂,对那女人感恩地啜泣着,他焦急地
要去亲近她;同时,他
的被人摈弃的灵魂,却知道他实在是不愿与她纠缠的。 
  当他们在客厅里点着蜡烛要就寝的时候,他得了个机会对她说。 
  “我可以找你吗?” 
  “不,我来找你。”她说。 
  “啊,好罢!,, 
  他等了好久……但是她终于来了。 
  他是一种颤战而兴奋的情人,快感很快地来到,一会儿便完了。他的赤裸裸的身体,
有一种象孩子似的无抵抗的希奇的东西:他象一个赤裸裸的孩童。他的抵抗力全在他的机
智和狡猾之中,在他的狡猾的本能深处,而当这本能假寐着的时候,他显得加倍的赤裸,
加倍地象一个孩子,皮
肉松懈无力,却在拼命地挣扎着。 
  他引起了康妮的一种狂野的怜爱和温情,引起了她的一种狂野的渴望的肉欲。但是他
没有满足他的肉欲,他的快感来得太快了。然后他萎缩在她的胸膛上,他的无耻的本能苏
醒着,而她这时,却昏迷地,失望地,麻木地躺在那儿。 
  但是过了一会,她立刻觉得要紧紧地搂着他,使它留在她那里面,一任她动作着……
一任她疯狂地热烈地动作着,直至她得到了她的最高快感。当地觉着她的疯狂的极度快感
,是由他硬直的固守中得来的时候,他不禁奇异地觉得自得和满足。 
  “啊!多么好。”她颤战地低语着。她紧贴着他,现在她完全镇定下来了,而他呢,
却孤寂地躺在那儿,可是带着骄傲神气。 
  他这次只住了三天,他对克利福的态度,和第一天晚上一样:对康妮也是一样,他的
外表是毫无改变的。 
  他用着平时那种不平而忧郁的语调和康妮通信,有时写得很精彩。但总是渲染着一种
奇异的无性爱的爱情。他好象觉得对她的爱情是一种无望的爱情,他们间原来的隔阂是不
变的。他的深心处是没有希望的,而他也不愿有希望。他对于希望存有一种恨心。他在什
么地方读过这句话:“
一个庞大的希望穿过了大地。”他添了一个注说:“这希望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扫荡无
余了。” 
  康妮实在并不了解他;但是她自己觉得爱他。她的心里时时都感觉到他的失望。她是
不能深深地、深深地爱而不存在希望的。而他呢,因为没有希望在心里,所以决不能深爱
。 
  这样,他们继续了好久,互相通着信,偶尔也在伦敦相会。她依旧喜欢在他的极度快
感完毕后,用自力得到的那种强烈的肉的快感。他也依旧喜欢去满足她。只这一点便足以
维持他们间的关系。 
  她在勒格贝非常地快活。她用这种快活和满意去激励克利福,所以他在这时的作品写
得最好,而且他几乎奇异地、盲目的觉得快活。其实,他是收获着她从蔑克里斯坚挺在她
里面时,用自力得到的性的满足的果子。但是,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的,要是知道了,他是
决不会道谢的! 
  然而,当她的心花怒放地快乐而使人激励的日子过去了时,完全过去了时,她变成颓
丧而易怒时,克利福是多么晦气啊!要是他知道个中因果,也许他还愿意她和蔑克里斯重
新相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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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勒努瓦(Rbnoir)塞扎纳(Cexanne)颤是法国近代印象源大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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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等待着夜色降临
突然间,突然间我看到了你
象一只蝴蝶划过的夜
在你没有的故事里
我在默默的,我在默默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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