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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mille (冰冷如火), 信区: Literature
标 题: [转载]百年孤独--第2章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Mon Feb 1 20:06:48 1999)
第 二 章
十六世纪,海盗弗兰西斯·德拉克围攻列奥阿察的时候,乌苏娜。伊古阿兰的
曾祖母被当当的警钟声和隆隆的炮击声吓坏了,由于神经紧张,竞一屁股坐在生了
火的炉子上。因此,曾祖母受了严重的的伤,再也无法过夫妻生活。她只能用半个
屁股坐着,而且只能坐在软垫子上,步态显然也是不雅观的;所以,她就不愿在旁
人面前走路了。她认为自己身上有一股焦糊味儿,也就拒绝跟任何人交往。她经常
在院子里过夜,一直呆到天亮,不敢走进卧室去睡觉:因为她老是梦见英国人带着
恶狗爬进窗子,用烧红的铁器无耻地刑讯她。她给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她的丈夫是
亚拉冈的商人,把自己的一半钱财都用来医治妻子,希望尽量减轻她的痛苦。最后
,他盘掉自己的店铺,带者一家人远远地离开海滨,到了印第安人的一个村庄,村
庄是在山脚下,他在那儿为妻子盖了一座没有窗子的住房,免得她梦中的海盗钻进
屋子。
在这荒僻的村子里,早就有个两班牙人的后裔,叫做霍塞·阿卡蒂奥·布恩蒂
亚,他是栽种烟草的;乌苏娜的曾祖父和他一起经营这桩有利可图的事业,短时期
内两人都建立了很好的家业。多少年过去了,西班牙后裔的曾孙儿和亚拉冈人的曾
孙女结了婚。每当大夫的荒唐行为使乌苏娜生气的时候,她就一下子跳过世事纷繁
的三百年,咒骂弗兰西斯·德拉克围攻列奥阿察的那个日子。不过,她这么做,只
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痛苦;实际上,把她跟他终生连接在一起的,是比爱情更牢固的
关系:共同的良心谴责。乌苏娜和丈夫是表兄妹,他俩是在古老的村子里一块儿长
大的,由于沮祖辈辈的垦殖,这个村庄已经成了今省最好的一个。尽管他俩之间的
婚姻是他俩刚刚出世就能预见到的,然而两个年轻人表示结婚愿望的时候,双方的
家长都反对。几百年来,两族的人是杂配的,他们生怕这两个健全的后代可能丢脸
地生出一只蜥蜴。这样可怕的事已经发牛过一次。乌苏娜的婶婶嫁给霍·阿·布恩
蒂亚的叔叔,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一辈子部穿着肥大的灯笼裤,活到四十二
岁还没结婚就流血而死,因为他生下来就长着一条尾巴--尖端有一撮毛的螺旋形
软骨。这种名副其实的猪尾巴是他不愿让任何一个女人看见的,最终要了他的命,
因为一个熟识的屠夫按照他的要求,用切肉刀把它割掉了。十九岁的霍·阿·布恩
蒂亚无忧无虑地用一句话结束了争论:"我可不在乎生出猪崽子,只要它们会说话
就行。"于是他俩在花炮声中举行了婚礼铜管乐队,一连闹腾了三个昼夜。在这以
后,年轻夫妇本来可以幸福地生活,可是乌苏娜的母亲却对未来的后代作出不大吉
利的预言,借以吓唬自己的女儿,甚至怂恿女儿拒绝按照章法跟他结合。她知道大
夫是个力大、刚强的人,担心他在她睡着时强迫她,所以,她在上床之前,都穿上
母亲拿厚帆布给她缝成的一条衬裤;衬裤是用交叉的皮带系住的,前面用一个大铁
扣扣紧。夫妇俩就这样过了若干月。白天,他照料自己的斗鸡,她就和母亲一块儿
在刺染上绣花。夜晚,年轻夫妇却陷入了烦恼而激烈的斗争,这种斗争逐渐代替了
爱情的安慰。可是,机灵的邻人立即觉得情况不妙,而且村中传说,乌苏娜出嫁一
年以后依然是个处女,因为丈大有点儿毛病。霍·阿·布恩蒂亚是最后听到这个谣
言的。
"乌苏娜,你听人家在说什么啦,"他向妻子平静他说。
"让他们去嚼舌头吧,"她回答。"咱们知道那不是真的。"
他们的生活又这样过了半年,直到那个倒霉的星期天,霍·阿·布恩蒂亚的公
鸡战胜了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的公鸡。输了的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一见鸡血
就气得发疯,故意离开霍·阿·布恩蒂亚远一点儿,想让斗鸡棚里的人都能听到他
的话。
"恭喜你呀!"他叫道。"也许你的这只公鸡能够帮你老婆的忙。咱们瞧吧!"
霍·阿·布恩蒂亚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公鸡。"我马上就来,"他对
大家说,然后转向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
"你回去拿武器吧,我准备杀死你。"
过了十分钟,他就拿着一枝粗大的标枪回来了,这标枪还是他祖父的。斗鸡棚
门口拥聚了几乎半个村子的人,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正在那儿等候。他还来不及
自卫,霍·阿·布恩蒂亚的标枪就击中了他的咽喉,标枪是猛力掷出的,非常准确
;由于这种无可指摘的准确,霍塞·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注:布恩蒂亚的祖父)
从前曾消灭了全区所有的豹子。夜晚在斗鸡棚里,亲友们守在死者棺材旁边的时候
,霍·阿·布恩蒂业走进自己的卧室,看见妻子正在穿她的"贞节裤"。他拿标枪
对准她,命令道:"脱掉!"乌苏娜并不怀疑丈夫的决心。"出了事,你负责,"
她警告说。霍·阿·布恩蒂亚把标枪插入泥地。
"你生下蜥蜴,咱们就抚养蜥蜴,"他说。"可是村里再也不会有人由于你的
过错而被杀死了。"
这是一个美妙的六月的夜晚,月光皎洁,凉爽宜人。他俩通古未睡,在床上折
腾,根本没去理会穿过卧室的轻风,风儿带来了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亲人的哭声。
人们把这桩事情说成是光荣的决斗,可是两夫妇却感到了良心的谴责。有一天
夜里,乌苏娜还没睡觉,出去喝水,在院子里的大土罐旁边看见了普鲁登希奥·阿
吉廖尔。他脸色死白、十分悲伤,试图用一块麻屑堵住喉部正在流血的伤口。看见
死人,乌苏娜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怜悯。她回到卧室里,把这件怪事告诉了丈夫
,可是丈夫并不重视她的话。"死人是不会走出坟墓的,"他说。"这不过是咱们
受到良心的责备。"过了两夜,乌苏娜在浴室里遇见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他
正在用麻屑擦洗脖子上的凝血。另一个夜晚,她发现他在雨下徘徊。霍·阿·布恩
蒂亚讨厌妻子的幻象,就带着标枪到院子里去。死人照旧悲伤地立在那儿。
"滚开!"霍·阿·布恩蒂亚向他吆喝。"你回来多少次,我就要打死你多少
次。"
普鲁登希奥没有离开,而霍·阿·布恩蒂亚却不敢拿标枪向他掷去。从那时起
,他就无法安稳地睡觉了。他老是痛苦地想起死人穿过雨丝望着他的无限凄凉的眼
神,想起死人眼里流露的对活人的深切怀念,想起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四处张望
。寻找水来浸湿一块麻屑的不安神情。"大概,他很痛苦,"霍·阿·布恩蒂亚向
妻子说。"看来,他很孤独。"乌苏娜那么怜悯死人,下一次遇见时,她发现他盯
着炉灶上的铁锅,以为他在寻找什么,于是就在整个房子里到处都给他摆了一罐罐
水。那一夜,霍·阿·布恩蒂亚看见死人在他自己的卧室里洗伤口,于是就屈服了。
"好吧,普鲁登希奥,"他说。"我们尽量离开这个村子远一些,决不再回这
儿来了。里有虫子。"她用捣碎的美洲土荆芥知心话来。哥哥不
象以前那么诚恳了。他从态度和蔼的、容易接近的人变成了怀着戒心的、孤僻的人
。他痛恨整个世界,渴望孤身独处。有一天夜里,他又离开了,但是没有去皮拉·
苔列娜那儿,而跟拥在吉卜赛帐篷周围看热闹的人混在一起。他踱来踱去地看了看
各种精彩节目,对任何一个节目都不感兴趣,却注意到了一个非展览品---个年轻
的吉卜赛女人;这女人几乎是个小姑娘,脖子上戴着一串挺重的玻璃珠子,因此弯
着身子。霍·阿卡蒂奥有生以来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姑娘站在人群当中看一幕
惨剧:一个人由于不听父母的话,变成了一条蛇。
霍·阿卡蒂奥根本没看这个不幸的人。当观众向"蛇人"询问他那悲惨的故事
细节时,年轻的霍·阿卡蒂奥就挤到第一排吉卜赛姑娘那儿去,站在她的背后,然
后紧贴着她。她想挪开一些,可他把她贴得更紧。于是,她感觉到了他。她愣着没
动,惊恐得发颤,不相信自己的感觉,终于回头胆怯地一笑,瞄了霍·阿卡蒂奥一
眼,这时,两个吉卜赛人把"蛇人"装进了笼子,搬进帐篷。指挥表演的吉卜赛人
宣布:
"现在,女士们和先生们,我们将给你们表演一个可怕的节目--每夜这个时
候都要砍掉一个女人的脑袋,连砍一百五十年,以示惩罚,因为她看了她不该看的
东西。"
霍·阿卡蒂奥和吉卜赛姑娘没有参观砍头。他俩走进了她的帐篷,由于冲动就
接起吻来,并且脱掉了衣服;吉卜赛姑娘从身上脱掉了浆过的花边紧身兜,就变得
一丝不挂了。这是一只千瘪的小青蛙,胸部还没发育,两腿挺瘦,比霍·阿卡蒂奥
的胳膊还细;可是她的果断和热情却弥补了她的赢弱。然而,霍·阿卡蒂奥不能以
同样的热劲儿回答她,因为他们是在一个公用帐篷里,吉卜赛人不时拿着各种杂耍
器具进来,在这儿干事,甚至就在床铺旁边的地上掷骰子·帐篷中间的木竿上挂着
一盏灯,照亮了每个角落。在爱抚之间的短暂停歇中,霍·阿卡蒂奥赤裸裸地躺在
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姑娘却一再想刺激他。过了一会,一个身姿优美的吉卜
赛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走进帐篷,这个男人不属于杂技团,也不是本村的人。两人
就在床边脱衣解带。女人偶然看了霍·阿卡蒂奥一眼。
"孩子,"她叫道,"上帝保佑你,走开吧!"
霍·阿卡蒂奥的女伴要求对方不要打扰他俩,于是新来的一对只好躺在紧靠床
铺的地上。
这是星期四。星期六晚上,霍·阿卡蒂奥在头上扎了块红布,就跟吉卜赛人一
起离开了马孔多。
发现儿子失踪之后,乌苏娜就在整个村子里到处找他,在吉卜赛人先前搭篷的
地方,她只看见一堆堆垃圾和还在冒烟的篝火灰烬。有些村民在刨垃圾堆,希望找
到玻璃串珠,其中一个村民向乌苏娜说,昨夜他曾看见她的儿子跟杂技演员们在一
起--霍·阿卡蒂奥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有一只装着"蛇人"的笼子。"他变成吉
卜赛人啦!"她向丈夫吵嚷,可是丈夫对于儿子的失踪丝毫没有表示惊慌。
"这倒不坏,"霍·阿·布恩蒂亚一面说,一面在研钵里捣什么东西;这东西
已经反复捣过多次,加热多次,现在还在研钵里。"他可以成为一个男子汉了。"
乌苏娜打听了吉卜赛人所去的方向,就沿着那条路走去,碰见每一个人都要问
一问,希望追上大群吉卜赛人,因此离开村子越来越远;终于看出自己走得过远,
她就认为用不着回头了,到了晚上八点,霍·阿·布恩蒂亚才发现妻子失踪,当时
他把东西放在一堆肥料上,决定去看看小女儿阿玛兰塔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到这时
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几小时内,他毫不犹豫地集合了一队装备很好的村民,把阿玛
兰塔交给一个自愿充当奶妈的女人,就踏上荒无人迹的小道,去寻找乌苏娜了。他
是把奥雷连诺带在身边的。拂晓时分,几个印第安渔人用手势向他们表明:谁也不
曾走过这儿。经过三天毫无效果的寻找,他们回到了村里。
霍·阿·布恩蒂亚苦恼了好久。他象母亲一样照拂小女儿阿玛兰塔。他给她洗
澡、换襁褓,一天四次抱她去奶妈那儿,晚上甚至给她唱歌(乌苏娜是从来不会唱
歌的)。有一次,皮拉·苔列娜自愿来这儿照料家务,直到乌苏娜回来。在不幸之
中,奥雷连诺神秘的洞察力更加敏锐了,他一见皮拉·苔列娜走进屋来,就好象恍
然大悟。他明白:根据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他哥哥的逃亡和母亲的失踪都是这个
女人的过错,所以他用那么一声不吭和嫉恶如仇的态度对待她,她就再也不来了。
时间一过,一切照旧。霍·阿·布恩蒂亚和他的儿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
是什么时候回到试验室里的,他们打扫了尘上,点燃了炉火,又专心地忙于摆弄那
在一堆肥料上放了几个月的东西了。阿玛兰塔躺在一只柳条篮子里,房间中的空气
充满了汞气;她好奇地望着爸爸和哥哥聚精会神地工作。乌苏娜失踪之后过了几个
月,试验室里开始发生奇怪的事。早就扔在厨房里的空瓶子忽然重得无法挪动。工
作台上锅里的水无火自沸起来,咕嘟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完全蒸发。霍·阿·布
恩蒂亚和他的儿子对这些怪事都很惊讶、激动,不知如何解释,但把它们看成是新
事物的预兆。有一天,阿玛兰塔的篮子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房间里绕圈子,奥雷
连诺看了非常吃惊,赶忙去把它拦住。可是霍·阿·布恩蒂亚一点也不惊异。他把
篮子放在原处,拴在桌腿上面。篮子的移动终于使他相信,他们的希望快要实现了
。就在这时,奥雷连诺听见他说:
"即使你不害怕上帝,你也会害怕金属。"
失踪之后几乎过了五个月,乌苏娜回来了。她显得异常兴奋;有点返老还童,
穿着村里人谁也没有穿过的新式衣服。霍·阿·布恩蒂亚高兴得差点儿发了疯,"
原来如此!正象我预料的!"他叫了起来。这是真的,因为待在试验室里进行物质
试验的长时间中,他曾在内心深处祈求上帝,他所期待的奇迹不是发现点金石,也
不是哈口气让金属具有生命,更不是发明一种办法,以便把金子变成房锁和窗子的
铰链,而是刚刚发生的事--乌苏娜的归来。但她并没有跟他一起发狂地高兴。她
照旧给了丈夫一个乐吻,仿佛他俩不过一小时以前才见过面似的。说道:
"到门外去看看吧!"
霍·阿·布恩蒂亚走到街上,看见自己房子前面的一群人,他好半天才从混乱
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不是吉卜赛人,而是跟马孔多村民一样的男人和女人,平直的
头发,黝黑的皮肤,说的是同样的语言,抱怨的是相同的痛苦。站在他们旁边的是
驮着各种食物的骡子,套上阉牛的大车,车上载着家具和家庭用具--一尘世生活
中必不可缺的简单用具,这些用具是商人每天都在出售的。
这些人是从沼泽地另一边来的,总共两天就能到达那儿,可是那儿建立了城镇
,那里的人一年当中每个月都能收到邮件,而且使用能够改善生活的机器。乌苏娜
没有追上吉卜赛人,但却发现了她丈夫枉然寻找伟大发明时未能发现的那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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