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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monlarisa (云游天下) on board 'Reading'
题 目: 牧童和牧女(17)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Thu Nov 6 20:08:30 1997
出 处: bbs@bbs.orange.sjtu.edu.cn
“你是让手雷震伤脑子,这才发了疯吧。。准尉没精打采地
责备说,显然是想改变一下说话的调子和题目。但是突然变得怒
不可遏的中尉不让他脱身:
“你心里清楚是什么东西伤了我”
准尉裹紧短大衣,用手电照了照排长。排长连眼睛也不眯,
也不移开视线。中尉被风吹裂的嘴唇在抽搐。眼窝由于布满了灰
上和缺少睡眠而发黑了。两只眼睛满是血丝,脖子歪在一边,因
为军大衣的领子把颈子磨破了,也可能是老伤口又发炎了。他站
在那里,象小学生似地瞪出了天真无邪的眼睛。
“懂一得一了!谢一谢一了!”莫赫纳柯夫清楚,这个瞪出
了眼睛的鲍列契卡,他的亲密同乡,虽说他莫赫纳柯夫曾经手把
手地教过他,而且为他料理全排的日常事务——这个鲍列契卡是
会毙了他的,谁也不会有胆量对他准尉下手,但是这个人……
“嘿,真是好枪手啊!”准尉重复了一句,神经质地大笑起
来·想不出还能说句什么表示有胆量的话。他手里拿着电筒,他
把它往上一抛。一个光点窜了上去,又掉落到掌心里,熄灭了。
准尉把手电在膝盖上磕了一下。手电闪了一闪重又发光。莫赫纳
柯夫又一次把手电伸到鲍里斯的脸旁,好象是要烧掉他那刚刚长
起的细胡子。“好吧,走着瞧吧,小伙子!”准尉的眼睛在暗地
里是这样警告中尉,而大声说出口的话却象是倒打一耙:“我另
外找个地方去睡觉,你们在这儿又是呕吐,又是拉屎拉尿的……”
他用手电给自己照着路走了。“你们全滚蛋……”这已经是从远
处传来的声音,声色俱厉却显得孤独。
鲍里斯背靠着门框站着。他觉得越来越虚弱了。嘴唇在颤抖,
浑身乏力,耳朵里发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成气泡,然后破裂。
“谁有你那么扔手榴弹的!”鲍里斯想起了这句话,他咽了一口
唾沫,耳朵里响过一阵悉悉卒卒的声响以后又通畅了。在屋子对
面的街心花园里有两棵老杨树清晰可见,光秃秃的枝条向上汇成
一束,象个大扫把。它们纹丝不动地耸立着,颜色象煤炭一样黑。
杨树后面是一片幼林,也不知是樱桃树还是荆棘,影影憧憧、无
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也象煤炭一样的黑。夜空里寒星点点,不安
地、冷冷地闪着光。
街上汽车灯光来回移动,胡乱地响着手风琴,笑声人语,加
上大车的吱吱嘎嘎声响,这是收尸的车队在干活。什么地方不断
传来惊恐万状的、早已嘶哑的狗吠声。
“唉,你呀!莫赫纳柯夫,莫赫纳柯夫!”鲍里斯坐到穿堂
的门坎上,把双手伸在双膝中间,死气沉沉地垂下了头。
大吠声远去了……
· · ·
“您都冻僵了,中尉同志!”这是柳霞的声音,她摸索到坐
在门坎上的鲍里斯,轻柔的手掌触到了他的后脑勺。“进屋去
吧。”
鲍里斯双肩抖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那弹坑累累的田野、
土豆窖旁边的一对老夫妇、一个遍体燃烧巨大的身影、坦克的吼
声和人们的嘶喊、弹片的呼啸、炮火的闪光、加上各种各样的喊
叫声--一所有这搅成一团的种种印象,都倏地消失了,已经抽搐
到喉咙口的心脏停住了一会儿,重又落回到原处。
“我叫鲍里斯,”排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过神来。“您干
吗要叫我中尉同志?”他把身子从门旁让开,不知道为什么整个
人都有点哆嗦,思绪还是控制不住,难以把握,各种虚设的景象
在脑海里掠过,就好象在一个冰面上滑下去,底下就是尖利的,
难以捉摸的尖棱。他还很难理解眼前的景象——这严寒凛冽的
夜、这冰雪世界的天籁、战斗结束以后嘈杂的人声和那收葬车队
马车的吱嘎声,还有这在寒风里瑟缩身子倚在门框上的女人和她
那飘飘渺渺,变化万端的眼睛。
“多静的夜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要
给您拿件大衣来吗?”
“不,要大衣干吗?”鲍里斯没有一下子就回答,他竭力避
免和她的目光相遇。“我们进屋子去吧,免得惹什么闲话……”
“他们差不多全躺下了。您在外面坐了那么久,我都开始担
心了。”柳霞没有说下去,却伸手掩住了领子。“柯尔涅依·阿
尔卡季那维奇一直在自言自语。这个人真有意思!……”她想问
一句什么话,但有点犹豫不决,“准尉……他……他回来吗?”
“不回来了!”排氏不知所措了,他竭力镇静下来,简短地
回答了一句。柳霞一下于神态活跃了,又忙着张罗起来。
“到屋子里去吧!”她一边摸门的把手,一边笑着说,“我
已经不习惯说‘屋子’了,老是跟着当地人说' 房子' ,'房子'
……”不知为什么她没有马上把门推开。鲍里斯伸着的两手碰到
了她背上,他感到了在薄薄的花布衫底下的肩背出乎意料地结实
有力,手指还碰上了一个圆的东西:一个扣子。他猜到以后不觉
发窘起来。柳霞一缩肩膀跳进了屋子。鲍里斯跟着进屋,三脚两
步赶到炉子跟前,张开双手抱着它,”把胸脯贴在热烘烘的炉壁
上,马上觉得双膝无力,整个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他坐到炉门口,
开始脱那双粘紧在脚上的靴子。
屋子里又闷又热,炉火正旺,劈劈啪啪地爆响着。炉子里烧
的是战士们从什么地方搞来的很好的松木柴。在炉子稍后的地
方,有一只砌在砖头里的盛满水的大铁桶,象茶炊一样咝咝地响
着,排长从靴子里嚓嚓地扯出包脚布,想找个地方把它们晾起吹
干,但是到处都挂着战士们的东西,充斥着一股马厩里霉臭味儿。
柳霞顺手一把夺下了鲍里斯的包脚布,把他们晾在炉门旁的劈柴
上。兰卓夫还摇摇晃晃地坐在桌子旁,象鸡啄米似地在打盹;
“您可以睡了,柯尔涅依·阿尔卡季那维奇!”鲍里斯为了
不去看在炉门旁忙乎的女主人,他转了个身,把背朝着火炉、他
觉得身子经烧热的砖块一烘,好象都散了架,软绵绵地酥了下来。
“大家都睡下了,您也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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