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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monlarisa (云游天下) on board 'Reading'
题  目: 牧童和牧女(20)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Fri Nov  7 18:05:53 1997
出  处: bbs@bbs.orange.sjtu.edu.cn

   “上帝的奴隶啊,接受洗礼吧!”鲍里斯等柳霞掩上了通向
前屋的房门,说了一句,就坐进了木盆,差一点没把它掀翻。他
盘腿坐在澡盆里洗着,只觉得洗下来的不是污垢,简直是一层厚
厚的、粗糙的皮,洗掉了这层粗糙的,浸透了汗水的硬皮以后,
一个年轻的、疲乏得颤抖的身体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个身体现在
是那么充满了活力和光泽,甚至连骨头也好象活络起来,真是满
心欢快,浑身舒畅,连澡盆也不由得摇晃起来,,好象在风浪里颠
簸的船只载着这个小小中尉驶向令人迷醉的、蒙蒙胧胧的远方。
  他竭力不让水泼到地板上,不溅到墙上和火炉上,但结果不
仅在墙壁和炉子上溅了好多水,而且还把地板泼湿了一大片。
    炉子后面变得气闷极了,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有粪
臭,刺得鼻子直痒痒,就想打喷嚏。鲍里斯想起了过去家里重砌
炉灶的时候,他总是看不够。到了这种时候,家里象翻了天,一
片乱糟糟的样子。住人的房子撤了炉灶就没有用处,不成模样。
房子里一派荒凉,正常的生活都会被打乱,变得毫无秩序;这是
最自由自在的时刻:爱玩多久就可以玩多久,可以去邻居家过
夜歇宿,吃东西也不再受限制,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都可以随
便。母亲上完课回家,厌烦地撇着嘴,踏着鹅一样的步子走在湿
泥地上,把瓦片都踩碎了。她的脸表明她对这一切都既讨厌又生
气。她对父亲总是投以冷冷的责怪的目光,然后走进房间,在那
里乱摔东西,一面不住地因伤风着凉而咳嗽;虽然根据鲍里斯的
回忆,家里重砌炉予通常都是在夏夭。
    父亲尽管在学校里同样也是累得要命,但一回到家总象弥补
过失似地系上一个大口袋当围裙,和匠人们一起干起来。砌炉子
的工匠夸奖他说,捌看他是知识分子,却不怕千脏活。父亲望着
房间的门,讨好地迁就着说:“我说,屋里的当家,你是不是上
食堂去吃一点儿?…,”
    回答是一阵报复性的沉默”。
    鲍里斯又是搬砖,又是和泥,在男人们身旁东碰西撞地碍事,
弄得浑身是泥,衣服也全湿了,可他还十分兴奋地叫喊着:“妈
妈,快来看,炉子砌好了!”
  确实也是这样,好象是没有多少东西,几堆砖,几堆泥,一
点铁条和档子,堆堆垒垒,慢慢就有了通常看惯的火炉的外形:
炉门、炉眼,;甚至烟筒四壁还有花饰图案。
    炉子终于点火升起来了。干活的人象过节似地找地方坐定,
大家全神贯注地等着看炉子究竟怎么样。            
    起初,炉烟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咝咝响着从宽阔的火门里冒出
来,接着炉子就燃烧起来。虽说它全身黑乎乎的,还是新来到这
个家,但渐渐就活跃热闹起来,又是嗤嗤叫,又是劈啪响,点点
火星直进到炉口外面,炉门烤得灼热发烫,炉身这时变得色彩鲜
艳,活象奶牛的大肚子,这炉子对于每一个家来说早已是必不可
少和·习以为常的了。        ……
    父亲和炉匠坐在厨房的饭桌旁喝了半公升酒,这是为了暖和
暖和身子和让炉子发一发。“哎,女当家的,出来验收吧!”炉
匠请求着”
    女主人不作声。炉匠生气地把钱团成一团,塞进兜里,起身
和男主人握手告别。为了对男主人表示同情和好意,他朝着关得
紧紧的房门点了点头说:“和这样的婆娘我可连一天也过不下
去!”                                      
    这一切在遥远生活里出现过的往事,突然都来到了眼前。鲍
里斯把炉子背后的地面擦干后,并没有急着走开,一心盼着能留
住这匆匆袭来的回忆,这片段的往事中的一切,”目前似乎又具有
了特殊的含义和作用。
      他在洗脸架下面把抹布拧干,涮洗过手,走进了外间。
    柳霞坐在长凳上在拆军服上衣的衬领。衬领土发霉发潮的油
腻和军上衣的领口完全粘在一起了。
    “上帝的奴隶复活了!”①鲍里斯故作豪放的姿态;“立正报
告,心里却暗暗希望军装的衬领里不要有什么东西,不要有什么
活货。
  柳霞把军装放下,现在已经是用一种坦率的目光,带着母性
的亲切和柔情看着他。中尉的淡褐色头发是天然卷曲的、现在分
成了一个个细卷。眼睛也好象洗得明澈了。瘦瘦的脖颈上擦破的
伤痕红得益发鲜艳了。这个年轻人,洁白的面孔没有一点暇疵,
目光天真无邪,现在穿了一件女式花布长衫,象孩子似地,象小
学生那样在她面前窘态毕露,根本不会有人想得到这是个战地指
挥员。                              
    “哎呀,中尉同志!您妈妈生下您,简直是要女孩子的命!
该有多少傻姑娘要为您神魂颠倒呀……”
    “真是瞎说了! ”中尉顶一了句,但马上又问道:“这是为什
么?”
    “原因最清楚不过,”柳霞站起身来说道,“女孩子,特别
是带点浪漫气质的,读书很多的女孩子,她们对这样的小伙子最
敏感,最容易倾心,但最后嫁的却往往是一些畜生。好了,我走
了,上帝保佑你睡个好觉!”柳霞走过他身旁时,顺手摸了一下
他的面颊,在她这种亲切的举动里和嘲讽的话语里有着一种温情
和难以察觉的优越感。
    她,这个女人或是姑娘真叫人难以理解,她的性格、她的思
路,甚至她的情绪都不可捉摸,她身上的一切好象和周围的人都
一样,但是却叫人无法把握,她又好象很平易近人,普普通通,
但是只消看一眼就会相信,在她内心最深最远的角落里,隐藏着
某种东西。因为甚至于当她笑的时候,她那双眼睛里总是能看到
一种难以排遣的忧伤。在她的脸上,那双眼睛好象是单独地生存
着,自有一种严肃的、专注的和洞察一切的力量,
    “而她事实上比我年轻或者至多同年!”鲍里斯颇带敬意地
想道一“看来她是炮经忧患,阅尽人世了……”
    他本打算再想想柳霞,这种随想使他很愉快,但当他一钻进被
窝,就再也没法想任何事情了。眼皮不由使唤,沉重地粘在一起
了,睡梦象一只黑熊扑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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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复活节夜人们相互祝福的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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