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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tlwtl (秋天的虫子), 信区: Reading
标  题: 上尉的女儿[14]
发信站: 紫 丁 香 (Sat Apr 22 13:58:34 2000), 转信


※ 上尉的女儿 ※  普希金 

第十四章 审判

  世上的流言,
  海上的波浪。

  俄罗斯谚语

  我深信,我的罪过充其量不过是擅自离开奥伦堡。我不难辩白,因为单枪匹马
打游击不但从不禁止,反而多方加以鼓励。我可能被指控为轻举妄动,而不是违抗
军令。不过,我跟普加乔夫的友好关系可能被许多目击者所证实,至少有重大嫌疑
。一路上我专心思考即将对我的审讯,周密推敲我应如何回答,终于决定向法官说
明真相,认定这个办法最为单纯,也最为牢靠。

  我到了喀山,但见一片瓦砾,满目凄凉。街上房屋倒塌,唯有一堆堆烧焦了的
木头,其间矗立着熏得乌黑的、没有屋顶也没有门窗的一堵堵光秃秃的墙壁。这便
是普加乔夫的遗迹!我被带进大火后的城中幸存的要塞里。骠骑兵把我交给一个值
班的军官。他命令叫来铁匠,给我钉上脚镣,钉得很紧。然后把我关进牢房,那是
一个又小又黑的单间,只有光秃秃的四堵墙壁和一扇带有铁阑干的小窗。

  开初这种待遇不是好兆头。不过,我倒没有丧失勇气和希望。我采用了凡是悲
愤之人聊以自宽自解的办法,平生第一回饱尝了从自己纯洁而又破碎的心灵中宣泄
的祈祷的滋味,我心平气和地睡去,毫不介意将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天,牢房看守叫醒了我,向我宣布,今日就要提审我。两个士兵押送我走
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司令办公室,在前堂停下,然后放我一个人进去。

  我走进一间相当宽敞的厅堂。桌上堆满文件,桌旁坐了两个人:一个上了年纪
的将军,神情严肃冷峻,还有一个年轻的近卫军上尉,约莫二十八岁,外表很逗人
喜欢,举止随便活泼。窗前另一张桌子边坐着一名书记,耳朵上夹了一管鹅毛笔,
正伏在纸上,准备记录我的口供。审讯开始。问了我姓名和军衔。将军问我是不是
安德列·彼得洛维奇的儿子。我回答了,他严厉地斥责道:"真可惜!那么一位令
人尊敬的人居然有这么一个不肖的儿子!"我平静地回答,不论压在我身上的指控
有多重,我自信清白,相信会弄清真相从而洗刷自己。我的镇定自若使他不高兴了
。"年轻人,你倒是伶牙俐齿呀!"他皱起眉头对我说,"不过,我们倒也见识过了
。"

  这时年轻人问我:何时由于何种机会我为普加乔夫效忠?

  接受他什么指令?干过什么勾当?

  我忿忿然回答:我是军官和贵族,决不会为普加乔夫效力,也不会接受他任何
指令。

  "这么说,"我的审判官反问,"为什么唯独你这一位贵族军官被匪首赦免了,
而同时,你的同事们却全都惨遭杀害呢?为什么你这个贵族兼军官却偏偏跟叛匪们
一道饮酒作乐,接受匪首的礼物、皮大衣、马匹和半个卢布的银币呢?怎么会产生
这么稀奇古怪的友谊呢?这种友谊,如若不是因为你变节了,或者,至少因为你是
个可耻的软骨头,那么,怎么解释呢?"

  近卫军军官的话深深侮辱了我,我激愤地为自己辩护。我叙述了我是怎样在风
雪大作的草原上跟普加乔夫认识的;在白山炮台攻陷以后他怎样认出了我并且赦免
了我。我说,冒充的皇帝所赠的皮大衣和马匹,不错,我毫无内疚地接受了。但是
,我保卫了白山炮台,直到最后的关头。最后,我提出我的将军,他可以证明在奥
伦堡被围困时我的忠诚。

  严峻的老头伸手从桌上拿过一封拆开的信,然后出声读道:

  "大人询问有关准尉格里尼约夫之行为,据传此人曾参与此次叛乱,与匪首勾
结,实为军法所不容,与誓言相悖逆。今特据实答复如下:查该准尉格里尼约夫自
去岁即1773年10月至今年2月14日于奥伦堡服役,自此2月14日彼离城后即未归来。
兹据投诚之匪众传称,该准尉曾于普加乔夫之村寨内勾留,并与匪首同车前往彼曾
服役于其间之白山炮台,至于论及彼之行为,我可以……"念到这儿他不念了,对
我严厉地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辩护?"

  我本想象刚才那样继续为自己辩护,真诚坦率地象说明其他事情一样说明我跟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关系。但我突然感到恶心。我脑子里一闪念:我如果说出她
的名字,那么,审查委员会定会将她传讯。一想到将她的名字跟坏蛋们的下流诽谤
纠缠在一起,一想到定会叫她本人跟他们对质--这个可怕的念头使我猛醒,我不知
所措,语无伦次了。

  两位法官,开初还认真听取我的辩护,似乎还多少有点好感,一看到我神色慌
乱,便又抱定先入为主的成见跟我作对了。近卫军军官叫我跟主要告发人对质。将
军当即命令带昨日那个罪犯。我迅即转过身来望着房门,等待我的告发人进来。过
了几分钟,传来脚镣的丁当声,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人,一看:却原来是希瓦卜林
。他外貌变化之大令我惊愕。骨瘦如柴,一脸惨白,原先漆黑的头发全都变白,长
胡子蓬松凌乱。他说话声音很低,但语气坚决,重复了对我的控告。他说,我是被
普加乔夫打进奥伦堡的内奸;说我天天出城单骑突击是为了传递有关城中动静的谍
报;最后,说我公然投降冒充的皇帝,跟随他巡视各炮台,千方百计陷害业已叛变
的旧同事,以便窃据他们的职位并向冒充的皇帝邀功请赏。我默然听他说完,有一
点还算满意:这下流坯没有提到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名字,也许因为这个姑娘曾
经轻蔑地拒绝过他,说出来有伤他的自尊心;也许因为他心里还残存着一星半点迫
使我沉默的同样的感情--无论怎样,反正白山炮台司令的女儿的名字在审问中没有
提及。我的主意更坚定了,因而当法官问我能否反驳希瓦卜林的指控时,我回答,
我坚持原来的供词,没有别的要辩护了。将军命令把我们押下去。我跟希瓦卜林一
同走出来。我镇定地看他一眼,没有对他说一个字。他狞笑了一下,提起脚镣,赶
过我,加快了脚步。我又被送进牢房,从此没有再提审过一次。

  以下我要向读者介绍的事情,并非我在场目睹,但那些故事我多次听说,以致
细微末节都深深铭刻在脑子里,因而我觉得,好似我也无形中在场一样。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受到了我父母热情诚恳的接待,那是老一辈人特有的作风
。能有机会收养和爱护一名可怜的孤女,他们认为这是上帝的恩赐。她们很快就真
心爱上她了,因为了解这个姑娘以后而不爱她是不可能的。我的爱情在我父亲看来
已经不再是无聊的胡闹,而我母亲唯愿她的彼德鲁沙跟可爱的上尉的女儿成亲。我
被逮捕的消息使我全家震惊。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向我父母讲述了我跟普加乔夫交
往的离奇的故事,她讲得如此天真,以致父母听了,非但不令他们担忧,反而不时
逗得他们开心地笑了起来。父亲不愿相信我会参与其目的在于推翻圣朝和消灭贵族
的卑鄙的暴动。他严肃地质问了沙威里奇。我的管教人没有隐瞒少爷曾经在叶米里
扬·普加乔夫那儿做客,而那个强盗也总是款待他;老头儿发誓说,他从没有听说
有过叛变的事。父母放心了,焦急地等待好消息。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心里深感不
安,但她不说,因为她天赋极其谦虚谨慎。

  过了几个礼拜……突然,父亲收到我家亲戚E公爵从彼得堡寄来的一封信。公
爵告知父亲关于我的消息。写了几句通常的客套话以后,他写道,关于我参与叛匪
阴谋的嫌疑,很不幸,已经证据确凿,本应叛处死刑以儆效尤,但女皇陛下为了尊
重我父亲的功劳和年岁,决定从宽论处,将其有罪的儿子终身流放西伯利亚边远地
区,以代替可耻的死刑。

  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送了他的命。父亲失去了平素的坚忍精神,他的痛苦
(通常憋在心里),有时通过刺耳的牢骚发泄出来。"怎么?"他憋不住了就连连说
,"我儿子居然参与了普加乔夫的阴谋!公正的上帝呀!我居然活到了今日!女皇
开恩,不判死刑!莫非这么一来我就轻松了?死刑并不可怕。我的高祖死在红场断
头台上,但他把圣洁的良心留给了子孙,先父跟沃伦斯基和赫鲁晓夫①一同遇难。
但是,一个贵族居然背叛了自己的誓言,跟杀人犯、强盗、逃亡奴才相勾结!……
这是全族的奇耻大辱!……"母亲看到父亲气极而绝望的样子,吓坏了,不敢在他
面前哭泣,想尽办法给他鼓气,说流言不可信,说世人的非议不足为据。但父亲是
安慰不了的。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的痛苦比谁都深。她坚信,只要我愿意,我是可以洗刷干
净的,她猜到了真情并且认为她本人便是我不幸的根源。她瞒着别人,偷偷流泪,
暗自伤心,同时却不断思考着拯救我的办法。

  一天晚上,父亲坐在沙发上翻阅《圣朝年鉴》,但他的思想却远在天边,因此
,这一回阅读对他没有产生通常的效果。他嘴里吹着老式进行曲。母亲默默地织着
毛衣,泪珠不时掉到毛衣上。坐在旁边做女红的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突然开口说,
情况迫使她必须到彼得堡去一趟,请求给她路费。我母亲听了非常难过。"你干吗
要去彼得堡?"她说,"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莫不是你也想丢开我们了?"玛利亚
·伊凡诺夫娜回答说,她的前途全靠这次旅行了,她要仗着以身殉国者的女儿的身
分去寻求权势者的援助和庇护。

  我父亲垂下头。凡是任何令他想起儿子可疑的罪行的话,他听了都难以忍受,
象是肉中刺。"去吧,小姑娘!"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上帝保佑你找个好丈夫,
可不是个无耻的叛徒。"他站起身,走出去了。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跟我母亲面对面,便把自己的打算部分地告诉了她。我母
亲老泪纵横,拥抱了她,祈祷上帝保佑这计谋能有个圆满的结果。给玛利亚·伊凡
诺夫娜准备了行囊。过了几天她就动身上路了,身边带了巴拉莎和忠心的沙威里奇
。这老头儿勉强跟我分手以后,想到他能服侍我的未婚妻,也多少得到些儿安慰。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顺利到达了索非亚②,她在驿站旅馆里得知行宫当时就在
皇村,便决定在那儿住下。她租了隔板后面的一个小房间。站长太太立刻跟她交谈
起来,说自己是皇宫里司炉的侄女,又告诉她宫廷生活的一切秘密。这位太太还告
诉她,女皇通常早上几点钟起床,何时喝咖啡,何时散步,有哪几位大臣这时候奉
陪,昨日白天女皇说了些什么话,晚上又接见了什么人--一言以蔽之曰,安娜·符
拉西耶夫娜的这一席话可以写成好多页历史著作,对于后代极有价值。玛利亚·伊
凡诺夫娜全神贯注地听着。她们一同走进花园。安娜·符拉西耶夫娜告诉她每一条
林荫道和每一座小桥的变迁史。散步完了,她们回到驿站,彼此都称心如意。

  第二天一清早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就起床,穿好衣裳,静悄悄地走进花园。早
晨很美。太阳照彻了菩提树顶,透出一片金黄,秋日的晨风清爽。广阔的湖面波涛
不兴,映出灿烂的朝晖。刚刚睡醒了的一群天鹅从岸边丛生的灌木里缓缓游将出来
,姿态端庄。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一片如茵的草地边上缓缓前行,那儿不久前才
立了一座丰碑以纪念彼得·亚历山大洛维奇·鲁勉采夫③伯爵最近的胜利。突然,
一只英国种的洁白的哈巴狗叫着迎面跑了过来。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吓了一跳,站
住了。这当口,传来一个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别害怕,它不咬人。"玛利亚·伊
凡诺夫娜看到一位夫人,她坐在纪念碑的对面一张长凳上。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在
长凳的另一端坐下。那位夫人专注地看着她,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也从另一边向
她瞟了几眼,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她头戴睡帽,身穿洁白的长袍,外罩马甲。
看上去她有四十岁左右。她那丰盈的面庞容光焕发,显出庄重得体和恬然自安的神
色,蓝湛湛的眼睛和嘴角上依稀可辨的一丝笑意具有难以描绘之美。这位夫人首先
开口打破沉默。

  "您大概不是本地人吧?"她说。

  "不是,夫人!我是从外省来的,昨天刚到。"

  "您是跟家里人一道来的吗?"

  "不,夫人!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可你还很年轻哩!"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

  "您上这儿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吧?"

  "正是,夫人!我是来向女皇陛下呈递请愿书的。"

  "您是孤女,看起来,您是来控告有人亏待和欺侮了您,是吗?"

  "不是,夫人!就是来恳求女皇陛下开恩,不是来控告谁的。"

  "请问,您是什么人?""我是米龙诺夫上尉的女儿。"

  "米龙诺夫上尉!莫不是奥伦堡省某个炮台的司令吗?"

  "正是,夫人!"

  那位夫人显然被感动了:"请原谅我来干涉你的事情,"她说,声音更加亲切了
,"不过,我是宫里的人。请您告诉我,您有什么请求,也许我能帮助您。"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站起身,恭恭敬敬向夫人道谢。这位陌生夫人身上的一切
不由得令人甘愿向她披肝沥胆,完全信赖。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从兜里掏出一张折
叠的请愿书交给这位不相识的女保护人。她接过来便默默地读着。

  起初她读得很用心,并且面带同情之色,但是,突然她的脸色一变--玛利亚·
伊凡诺夫娜一双眼睛紧紧追随她的一举一动,这时见她一分钟前还和气安详的脸一
下子变得严峻起来,便吓了一跳。

  "您是为格里尼约夫来求情,是吗?"那位夫人说,口气冷淡,"女皇不可能饶
恕他。他跟匪首相勾结并非由于不懂事和轻率,而是因为他实在是个廉耻丧尽的坏
蛋。"

  "哎呀!冤枉!"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叫起来。

  "怎么是冤枉?!"夫人反问,满脸通红。

  "冤枉!实在是冤枉!我都知道,我都告诉您。格里尼约夫为了我,他一个人
承担了一切罪名,背了黑锅。他在法庭上没有为自己辩护,那完全是因为他怕把我
也牵连进去。"于是她心情激动地讲了读者早已知道的一切。

  那位夫人用心听她说完。"您住在哪儿?"夫人问。听说她住在安娜·符拉西耶
夫娜家里,夫人便微笑着说:"呵!我知道。好了,再见了!请不要把我们这次会
见告诉任何人。我希望,您不久就会收到对您这封信的答复。"

  说这话的当儿她站起身,走进了一条郁郁葱葱的幽径,而玛利亚·伊凡诺夫娜
便返回安娜·符拉西耶夫娜那儿,满心欢喜,满怀希望。

  驿站长的太太责骂她不该在秋日清晨外出散步,据说,那是对于年轻姑娘的健
康有害的。那位太太端来茶炊,正待拿起杯子喝茶,即将开口大谈其宫廷掌故之际
,突然,一辆宫廷马车开到了台阶之下,一位宫廷侍卫进来宣旨:女皇陛下命令米
龙诺娃小姐着即进宫不误。

  安娜·符拉西耶夫娜吃惊不小,立即手忙脚乱进行张罗。

  "了不得呀!上帝!"她叫起来,"女皇陛下召您进宫啦!万岁娘娘怎么会知道
您的呢?我的小姑娘!您怎么好去见女皇呢?我看,您进宫以后连怎么走路都不懂
哩!……要不要我护送您?可我至少还能够指点指点嘛!你穿一身旅行衣裙,怎么
好进宫去呢?要不要派人去找接生婆借用她那件黄色滚圆女长袍?"宫廷侍卫宣布
,女皇只召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一人进宫,衣着昕便,就穿她身上的这一套衣裙即
可。没有办法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当即坐上马车进宫去了。上车时,安娜·符
拉西耶夫娜千叮宁万嘱咐,连连祝福。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预感到她跟我的命运就要从此决定了,一颗心七上八下,
差点儿窒息了。不到几分钟的工夫,马车便开到宫门口。玛利亚·伊凡诺夫娜浑身
战栗,上了御阶。两扇宫门豁然打开。她走过一间接一间的一连串金碧辉煌的厅堂
。宫廷侍卫在前引路。终于,来到两扇紧闭的门前。那人交代,他要进去通报,让
她一个人留在门口。

  想到就要面对面晋谒女皇陛下,她心里好怕,费尽气力才站稳没倒。过了片刻
房门打开,她走进了女皇的梳妆室。

  女皇坐在梳妆台前。几名侍仆围绕着她,恭恭敬敬闪开,让玛利亚·伊凡诺夫
娜走近前来。女皇亲切地招呼她。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立刻认出了女皇就是几分钟
前跟她坦率地谈过话的那位夫人。女皇把她唤到身边,和颜悦色地说:"我很高兴
能够履行我的诺言并且满足您的请求。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相信您的未婚夫是
无罪的。这儿有一封信,请您带给您未来的公公。"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伸出发抖的手,接过信,她哭了,跪倒在女皇的脚下。女
皇扶她起来,吻了吻她。女皇又跟她谈了起来。"我知道您没有家产。"她说,"但
我在米龙诺夫上尉的女儿的面前是义不容辞的,我要为您的前途担忧,我有责任为
您兴家立业。"

  慈祥地抚慰了可怜的孤女以后,女皇让她走了。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又坐上同
一辆宫廷马车回去。安娜·符拉西耶夫娜焦急地等待她回来,接二连三问了她一大
堆问题。玛利亚·伊凡诺夫娜好好歹歹回答了几句。安娜·符拉西耶夫娜怪她健忘
,私下以为这是由于外省人没有见过世面,因而也就宽宏大量地原谅她了。当天,
玛利亚·伊凡诺夫娜连彼得堡城也懒得去观光一下,就回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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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阿尔杰利·彼得洛维奇·沃伦斯基(1689-1740),俄国贵族政治家,彼得
大帝时代担任外交和行政工作,安娜女皇时代,企图进行一些国家体制的改革,因
为策划推翻日耳曼人比伦集团而被捕处死。赫鲁晓夫是他的同志。 ↑

  ②索菲亚是彼得堡近郊的一个市镇。 ↑

  ③彼·亚·鲁勉采夫(1725-1796),俄国元帅。此处"新近的胜利"是指1770
年他打败土耳其军队,占领莱茵河下游,1774年俄土缔结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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