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ing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11-12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r 10 19:53:49 2000), 转信
《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
第一篇
一九四九年--一九五七年
11
我随同毛开始出巡之后,才见识到“为毛服务”的铺张浪费的一面。毛的安全和
保健工作极尽周全。毛的舒适和享受是第一要务。我早知道毛的安全工作一向非常
周延,但在中南海内我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等出巡时,这种过度奢侈的现象才
变得份外明显。
毛不断的出巡各地,很少待在北京。他是个南方子弟,因此觉得与北京格格不入
。广州、杭州、上海和武汉是他最喜爱的城市。毛每次外出都是好几个月,五一节
、国庆日或接见外宾时才回北京义务露个面。毛行踪飘忽不定,有时他早上才决定
去杭州,我们下午就匆匆上路了。由于警卫局怕会走漏风声,通常随行人员前一夜
才通知要外出,却也不知道目的地。
毛通常乘专列出巡。毛的专列共计十一节。专列平常停放在离北京火车站相当远
的车库里,以利毛秘密行动。毛的专列有二节主车,一节毛用,一节给江青备用。
江青只有一次与毛同乘这一专列。第三节是毛的餐车。毛的卧车非常豪华,里面装
了一张大木床,大部分的地方都堆著书,前面四节满是上下铺的卫士、警卫、摄影
员、机要员、厨师等随身人员的卧车。再接工作人员餐车一节,医疗急救车一节。
在毛那节车前另有一节备用主车。
专列没有冷气,夏天酷热难耐。一九六零年初期,铁道部从东德定制一列新专列
,十分奢华,有隐藏式灯光、设备齐全、自然也有冷气设备。汪东兴、机要秘书林
克和我同住一节,三人共用一起居室。每个车厢内有沙发、桌子、床和热水浴室。
专列沿途的安全措施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毛乘专列到外地一次,铁路的全线行车
时间表都要改过,至少一个星期才能恢复正点运行。沿路火车站上匆忙的乘客和叫
卖吃食的小贩全换上了安全警卫。专列驶进空荡荡的火车站,一路只见站台上的哨
兵,感觉非常古怪。我和其他随行人员跟汪东兴说起这事后,汪便安排了一些打扮
成小贩的警卫站在站台上,来增加真实感。
凡毛专列沿途经过的各省领导必须在其所属的省内,负责毛主席的安全。在毛停
留期间,每省铁路局都会派出一位司机和火车机车。沿线并有各省公安厅派警卫,
每隔五十米放哨。我有一次和辽宁省公安厅一位处长聊起,他告诉我,一九五零年
一月毛从莫斯科返国时,在北京到满洲里的铁路沿线上,两边每隔五十米派部队和
民兵,轮流昼夜看守。他在一个 铁路涵洞下蹲了两个星期,也不知道是谁经过,正
是冬天冻得够呛。后来过了很久才知道火车上载的是毛主席。
毛乘火车也不受时间限制。除加水以外,不靠车站。他不睡的时候,不管多长时
间,列车行驶不停。他要睡觉,无论什么时间都得停下来,一般都停在铁路支线的
工厂或飞机场。这是工厂就要停工,机场要停止飞机起飞及降落。
有时毛会乘坐飞机。一九五六年夏天我第一次随毛坐机出巡。十月下旬毛去广州
,他决定乘坐飞机去。这是一九四九年以来第一次乘坐飞机。毛第一次乘飞机是一
九四五年由美国大使赫尔利陪同,由延安飞抵重庆,进行“国共和谈”。
飞机的选用与试飞,由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和空军司令刘亚楼负责,他们经过多次
讨论,商定乘坐苏联生产的“利-二”型客机。出发那早,刘亚楼陪同毛及其随行人
员前往北京西苑机场。在这段时间,全国所有航线停飞,空军派出战斗机巡逻。随
行人员分乘四架飞机,罗瑞卿、杨尚昆、汪东兴及其他秘书、警卫员等随行人员乘
坐一架伊尔十四。毛的司机、厨师、摄影师、两位食品化验人员及另一批安全警卫
分乘两架飞机。其他大约二百名随行人员,则乘毛的专列先行出发。专列载有毛那
辆苏联制、防弹的吉斯牌(Jis)车,毛下机后,预订乘车直奔广州小岛招待所。专列
则停在白云机场,随时供毛外出使用。
毛的利-二坐机是小飞机,只有单螺旋桨。客舱内原有二十四个座位,前一半的座
位拆掉,安装了一个单人床,一只小桌,两只坐椅,后半部只留下了四个坐椅。这
架飞机除毛以外,还有卫士长李银桥、一名卫士、秘书林克和我乘坐。
刘亚楼将一位麻脸瘦高个子的军人介绍给毛说:“这是胡平,他开主席坐的这架
飞机。”毛说:“这可要辛苦你了。”胡很善于言词,说:“能给主席开飞机,那
太幸运了。”胡平在文化大革命后升为空军参谋长。一九七一年九一三林彪坠机身
亡后,胡平被判刑。
将近中午抵达汉口机场。当时的湖北省委书记王任重、武汉市委书记刘克农,在
原是蒋介石别墅的东湖客舍设宴宽待。东湖客舍环境优美,隔湖对面的是武汉大学
。以前,外国人,特别是白俄,在汉口开了一些酒吧、饭店,雇用的厨师、服务员
都经过专门训练。现在这批人中的一部分被调到招待所,做服务工作。
这次外出,使我对毛被奉承的情形大开眼界。王任重说:“史达林处理党内斗争
问题,比主席差多了。他杀了那么多人,我们党对王明他们还是讲团结。 ”毛说:
“是啊,应该区分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的不同性质。对人民内部矛盾,我们从
来不主张乱捕乱杀。”王说:“这是主席领导才做得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任重,我感到他极会阿谀奉承。我从旁观察,毛对王相当亲
切。无怪王的官运亨通,不过四、五年,升到中共中央中南局书记。虽然如此,毛
也没有逃过文化大革命这一关。文化大革命初期,王被调到北京成为中共中央文化
革命领导小组成员之一 ,但很快被江青在群众会上,指斥为“背着文革小组活动”
,而遭批斗。
将近下午六时,到达广州白云机场,广东省委书记陶铸和广东省省长陈郁等人在
机场等候。从机场乘车去广东省委小岛招待所,一路上突出的印象是街道脏乱,街
上的人们大多穿着木底拖鞋,嘀嘀答答,十分吵人。
毛的广州之行是个机密。一组人员被拆散,分居数处,并不准随意外出、打电话
、会客或收信。我们寄到家里的信件全由专邮送投。毛要走前几天,汪东兴才准我
们随同广东省公安厅的公安人员外出观光。
毛的舒适仅次于安全措施。
和平解放北京后不久,没收了许多旧别墅,也相继造了些新的,供党领导专用。
中央办公厅在玉泉山上替五大领导--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和任弼时--造
了五个别墅。后来罗瑞卿和汪东兴(两人都是旱鸭子)又为毛加盖了游泳池。为了安
全起见,游泳池只有两个澡盆宽,水只及膝。
毛为这小游泳池大为光火,此时彭德怀又在政治局会议中直言,指斥动用公款以
为毛私用。毛于是用他自己的稿费付出建游泳池的费用。他此后没有去玉泉山住过
①。
一九五零年中央办公厅又在北戴河海滨一带没收了许多旧别墅,分配给各领导,
并特别为毛修建了“八号楼”。自此后,各省领导也争相在其省内为毛修建别墅,
但他们以为毛喜欢最现代化的设备,别墅内装设了西式弹簧床和坐式抽水马桶。毛
出巡时总带了一张大木板床和蹲式马桶随行。一九四九年到苏联莫斯科时,这个木
床也运去了。一九五七年再去苏联的时候,住在克里姆林宫内,只有坐式马桶,他
没有办法,最后取来一个便盆临时凑合救急。
陶铸在广州为毛和江青修建的小岛招待所最合毛的意,因此毛爱常去广州住。小
岛招待所在珠江两支流交会处,整个小岛布置得象个大花园,种着广玉兰、白玉兰
、 栀子树、洋桃树、木瓜树、芭蕉和香蕉。
这里面原有一座孙中山先生的别墅,小巧的两层楼老式楼房,称为二号楼。省委
书记陶铸觉得这楼太小,在旁边造了一号楼,两头各有一间卧室,毛住西首一间,
江青住东首一间,中隔一极大大厅,可以开会,也可放映电影。靠西又修造了三号
楼,是毛与江的起居室。
四号、五号和六号楼,是为刘少奇、周恩来及朱德来时用的。这次由罗瑞卿、杨
尚昆和我们分住。我与林克住四号楼。
岛内布满武装明哨和暗哨,中央警卫团就来了一个中队。陶铸、罗瑞卿和其他公
安人员深恐不到九十里外的香港内的国民党特务会想法子暗杀毛,因此这条珠江分
支封了航,除去巡逻炮艇外,断绝航行。搞得岛上安静得出奇,只听到热带鱼的啾
啾叫声。
汪东兴的中央警卫局和中央警卫团人员,加上毛在北京的随行人员,总人数将近
二百人。他们大都住在位于与内陆衔接的对岸桥头公安大厅内。八到十个人挤一间
房间。
毛的专用厨房设备良好,卫生安全,管理容易。北京巨山农场每天运菜过来,共
毛的厨师使用。毛有时会试试广东的水果、青菜和鱼,但他还是爱吃油腻辛辣的湖
南菜。
但公安厅大楼的饭厅问题很大。饭厅和厨房的服务员及厨师的工作量突然增加很
多,地方原本又小,没有食品冷藏设备。菜蔬肉类堆放在一间小储存室内,堆满以
后,放不下了,又堆在厨房外院子中。虽然已经入冬,可是广州天气还很暖,老鼠
又多,疾病容易滋生,也有可能食物中毒。汪东兴便召集了北京来的一些人员,协
助厨师们做好厨房的清洁卫生,建立食品包管与化验制度,我则负责小岛内部的医
疗卫生工作组。
汪东兴和罗瑞卿为了毛的安全工作,可谓大事周章,虽然理由正当,毛仍然十分
不满。后来毛批评汪东兴,在警卫工作上“前呼后拥,如临大敌,只相信自己,什
么事都要自己带的人去干,不相信当地的领导人和工作人员,更不相信群众。”毛
从来感受不到身边警卫人员的紧张心情。毛清楚群众崇拜他,谁会想谋害他呢?
这年冬季因为毛在广州,其他的“中央首长”如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云等
人都来到广州,以便开会。领导们分别住进四、五、六号楼,我则迁桥对岸的广东
公安厅大楼住。其余政府首长分别住在小岛旁的广州军区招待所,和城里的广东省
委招待所内。
陶铸为了表示对来广州的“客人们”的热情欢迎,在省委招待所举办宴会。陶来
请毛,毛不愿出席这种应酬。陶一再请尝尝广东菜,毛仍不答应,最后同意让汪东
兴、叶子龙和我参加,毛对我说:“你去,有什么特别的菜讲给我听。”
开饭前一个半小时,中央警卫局办公室主任田畴跑来找我。他十分焦急。他说食
品化验在菜中化验出氰化物,全部饭菜封存,厨房工作人员也全部不准离开,汪东
兴要我马上赶去省委招待所。
我赶去时,七张大桌上都已经铺好了白桌布。我走进厨房旁边一间食品化验室,
各种菜、饭、酒、饮料的样品都放在那里,由北京带来的两位食品化验员,正忙得
满头大汗。看见我进来后,他们似乎舒了一口气,说:“您来了,可好了。您看怎
么办。”
广东省公安厅苏副厅长对我说:“这事情真奇怪。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反复审查
过,都没有政治问题。可也难说,离香港这么近,容易有坏人钻空子下毒。”
经化验后只有青笋中含有氰化物,其他的菜都没有问题。青笋是在招待所院子内
的竹丛中自己挖出来的。于是又挖出一些青笋,化验表明确含有微量氰化物。我又
赶到中山医学院,查阅书籍,青笋正常含有微量氰化物,是在正常食品允许含量以
内。
我将情况向陶说明,陶立刻绽放满脸笑容,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等会我敬
你一杯酒。”
苏副厅长拉我到一间客房,暗暗跟我说:“你可帮了大忙,刚才陶书记大发脾气
,说是要处分我们。好在问题搞清楚了,饭也可以准时开了。要不然这黑锅我们可
背不起。”
饭中,陶铸走到我前面,举杯对我说:“李大夫,我谢谢你,干杯。”我站起来
,谢了他。陶转身对汪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汪乐吱吱的,嘴都合不上。
晚上回到小岛,我去看毛,毛正在看《明史》。我进去后,他放下书,问我有什
么新闻。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他说:“我历来反对向外国乱搬乱学,搞个吃饭也要
化验。在北京搞了还不算,又把这一套搬到外地搞,搞得人家人仰马翻。结果是天
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告诉汪东兴,要改。”
我从毛那里出来后,到了汪的书房,告诉他毛的意见。汪很不高兴。我说:“你
怎么这样不了解主席。我不讲,自然有别人会去讲。到那时,主席会说我有事不向
他讲,对他不老实。而且别人讲,很可能跟事实有出入,给主席一个不真实的情况
。他先有了一个歪曲的印象,就根本无法在改变。倒不如直接向他说明,听听他的
意见。”汪觉得有道理。经过毛的批评,汪改变了毛的食品供应制度,取消了食品
化验及试尝办法,巨山农场交给北京市,供应站仍保留,负责到各地采购食品(但这
改变只是表面的,毛的食品仍大部分由巨山直接供应)。
以后我又将这些改变告诉了毛。毛笑起来说:“我说学苏联,难道拉屎撒尿也要
学苏联?我就不学,我倒要学学美国。”
________________
注释
①江青也曾参与兴建这座小游泳池的决议。
12
江青这时也在广州,我们常常接触见面。
到广州后的第三天,卫士长李银桥来告诉我:“你最好去见江青,把主席这些天
的情况,总的向她汇报一次。”我说:“到广州的当天,大家不是一同见过她了?”
他说:“不行。你要专门去见她一次,否则她会说你架子太大。”
我听了李的话,那早九点,我随护士到二号楼江青的书房,江青正低头翻看一本
“参考资料”,她穿着潜蓝色连衣裙,半高跟白色凉鞋,头发仍向后挽成一个髻。
江青跟毛久了,也学毛看书这一手。但不同的是,她完全是在客人面前装幌子,甚
至通报客人已到了的时候,她才拿起书来。
她示意要我坐下。我首先问候她好,这可是李银桥及护士分别一再叮嘱我,不可
忘记的礼貌。
“主席的身体很好,”我做着说明,“没有定时的作息,已经成了习惯,而且是
多年的习惯,不可能再改变了。勉强改会造成主席精神上增加负担。”
江青这是插话说:“你的意思是照这样下去,用不着劝主席定时起居了?”我说:
“是这样,勉强改或加重失眠症状。”江轻蔑地说:“这就是医生的见解吗?”我说
:“这是我的看法。”江青的眉毛向上一挑,两眼睁得圆圆的说:“你的见解同主
席讲过了吗?”我沉静的说:“我讲过了。”
江青似乎是意想不到,用手指敲著旁边的茶几,正色说:“主席的意见呢?”我说
:“主席讲同意我的看法,还说,已经老了,有些习惯不能再改了。”江青低下头
,然后抬头用手一抿头发,微笑说:“我也是这种看法。以前别的首长劝主席改,
我是不赞成改的。”
江青又问道:“那么安眠药呢?”我说:“主席长期有失眠。现在看来,使他入睡
,恢复疲劳,安眠药有作用。”江青说:“你的意思又是不要改了。”我说:“是
的,只要不再加大药量,可以不改。”江青严肃地说:“没有一个医生主张吃安眠
药。你自己吃吗?”我说:“我不吃。”江青说:“你不吃,你知不知道安眠药有害
?”我说:“最好是什么药都不要吃。可是主席这么多年的习惯......”我话没有说
完,江青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又问我:“你也向主席说了可以吃安眠药?”我说:
“是的,讲了,主席也同意。我累计了主席的睡眠时间,每天入睡总比前一天入睡
时晚二到四小时。推迟晚些,睡眠长些;推迟得早,睡眠就短。平均下来每天可以睡
到六小时。有时二十四小时,甚至三十六小时没有睡,可是每次有这种情况,接下
去就可以睡十到十二小时。平均起来,还是每天睡五、六个小时。所以看起来不规
律,但是仔细算,主席的睡眠有自己的规律。”
江青抱怨我道:“这些你为什么早不同我说?”我说:“以前没有机会多谈。这些
都是主席随便同我闲谈时,讲到的。”江青欠了欠身说:“好吧,今天就谈到这里
,以后你有什么见解,先同我谈,再告诉主席。”江青说这话是想控制我,进一步
间接控制毛。我是不会上她的圈套的。
我辞了出来。这时正好下着阵雨。我没有带雨伞,只好在中央大厅徘徊。
江青以为我已经走了,走出书房,在大厅看到我仍在那里。我立即解释说:“外
面下阵雨......”江接着道:“大夫,你太拘谨,再进来坐一下。”我跟在她后面
,走进书房。
江青开始问我在什么学校读书,在什么医院工作。她同我讲她在三十年代时,在
上海的一次看病经历。
她说:“有一天我发高烧,一个医生问也没有问我的情况,潦潦草草看一下,开
了药方就要走。我当时气坏了,问他为什么这么草率对待病人。他还是不理。我骂
他真是外国资本家的走狗,真让人痛心。我药也没有拿,就回去了。”停了一下又
对我说:“你们这些外国派头的医生,丝毫不关心病人的疾苦。 ”
我说:“不都是这样,从医学史上讲,一些伟大的医学家,都是为了解除病人痛
苦,而不惜自己做出牺牲。这种事例多的很。 ”江青冷笑道:“这是庸俗的人道主
义。”我说:“这些人的事例很感动人。”江止住我的讲话。她说:“你是大夫,
我不喜欢别人同我辩论,我是一个病人。”
这时阵雨已过。我再次告辞,回去。
后来江青的护士告诉我,我走后江青一直在跟她嘀咕说:“这位李大夫傲慢,竟
敢当面顶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不过看上去,这个人很有主见,而且不轻易放弃他
的见解。这个人要好好整整。”
当天晚上我去见毛时,顺便将上午同江的谈话内容,告诉了毛。当讲到人道主义
的话时,毛笑起来。他说:“我们并不笼统反对人道主义。我们反对利用人道主义
模糊敌我界限。你的讲法,恐怕江青对你有意见了。以后要当他她的面,多说她的
好话,给她戴上高帽子,她就会高兴。”
夜里吃消夜以前,见到汪东兴,我将白天和晚上的这段周折告诉他。汪眨眨眼说
:“你太直了,也不会看脸色。对江青可要尊重,要不然......”我没有说下去。
我心里想,汪可能对自己有亲身体会,不便于向我讲清楚吧。我十分愕然于毛的
这种方法。这同过去我听到的“教导”,要做正派的人,不能做阿谀奉承的小人,
完全两样。
我既不肯给江青戴高帽子,又无法同情她,只好想法子了解她。江青生活条件极
为优渥,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但江青整天无所事事,生活毫无意义。毛处理公物
忙碌,对江漠不关心,两人也早已不住在一起。毛大江二十岁,两人的生活习性和
爱好真有若天壤之别。江青做事按部就班,井然有条;毛则反抗一切的常规礼范。毛
非常嗜于阅读;江青没有耐心看完一本书。毛以他的健康和体力自豪;江青整日生病
,愁眉不展。他们连口味都南辕北辙。毛爱吃辛辣的湖南菜;江青喜欢清淡的鱼和
青菜,或是自以为懂得吃些她在苏联吃过的“西洋菜”--烤肉和鱼子酱。
毛也曾试着让江青做些工作。一九四九年以后,毛让江青任中共中央宣传部文艺
处副处长。她的作风霸道,以毛的代言人自居,上上下下都和不来,只要离开宣传
部。调到中共中央办公厅政治秘书室任副主任。在这里她仍然颐指气使,气势凌人
,不受欢迎,又被调离政治秘书室。第三次是专任毛的秘书,替毛从“参考资料”
中,挑选一些所谓重要消息,送毛参阅。
可是这项工作,真正承担下来的是毛的秘书林克。因为江青根本不耐烦去读“参
考消息”。真的要她读,她又分不出那些消息是重要的,因此对毛来说可谓毫无用
处。
江青是中国人所谓的“小聪明”--小事精明,但知识水平不高,缺乏分析能力。
她对中国历史所知甚少,对于外国历史就更模模糊糊。她知道一些重要国家和世界
领袖,但除此之外,几乎一无所知。比如她不知道西班牙在哪,其政治历史和现今
领袖是谁。她读书常抓不到重点。她有次跟我说:“英国没有我们中国这么封建。
他们就有过好几个女王。”
她对有些汉字不认识,又不肯说不认识,却问别人:“这个字用北京话怎么发音
?”
她虽然知识水平不高,倒很喜欢讥笑他人的缺点。毛有次笑我说我的历史知识都
是从京戏中学的。我深觉侮辱,因此有系统的去读了《资治通鉴》和二十四史。但
江青日后仍常拿这事来奚落我。毛常送些书、文件和新闻给江青读,意思是要她多
懂历史和时事,但江青常将它们搁置一旁。
她天天看香港进口电影,有时上午、下午到晚上都看。她长期“生病”,看电影
是她治疗神经衰弱的办法。
一九五三年由中央卫生部与中央警卫局共同派了一位徐涛大夫,做她的专职医生
。徐涛原本是毛的保健医生,但毛的身体好,平常没有什么医务上的事要办。因此
毛将徐派到给了一天到晚生病的江青。
江青让徐涛有如生活在人间地狱中。一九五四年,中南海内展开反革命运动。在
江青的指挥下,徐遭到批斗。后来江青也未曾善罢干休。今年到了广州,徐医生又
被一个卫士指控对江青的护士有不正当的行为。
江青一名护士有轻度贫血,到广州后,经常头晕,她要求徐医生给她检查。徐医
生在他们住的客房休息室里给她检查。要检查自然要脱去必须脱掉的衣服。一个农
村出身,文化低下的卫士刚巧走进撞见。他对医学检查毫无概念,马上联想到不正
常的关系上去。这便传出了徐医生有不正当的行为这些风言风语。
汪东兴不得不为此开了会,展开调查。汪本人和徐很熟,并不相信那些传闻,何
况他清楚那年轻卫士本身目光狭窄,毫无见识。我参加了这次会,听到警卫们的指
控,十分吃惊。这些指控极为荒唐。徐涛为人耿直,有些固执,但是道德上十分严
谨。再说,徐医生在肃清反革命运动中,已被戴上反党小集团成员的帽子,不能再
落井下石。我表明了我的这种看法,说明不能对医生的职业上的操作,做些莫须有
的指责。
最后毛替徐涛出面。徐涛没事,那位卫士被撤职。
但江青这边可就没完没了。江青爱看片子,又怕片子没意思,引不起兴趣,就让
徐医生先试看,好的再推荐给她看。有的片子徐认为不错,她看了认为不好,看完
大闹,说徐利用片子使她精神上受折磨。徐说那让别人试看。她又说,看电影是治
疗她精神衰弱的办法,医生不能不负责任。
江青的精神衰弱完全来自精神空虚,还又怕被毛抛弃的深沉恐惧。江的病状很特
别,怕声音,怕光线,怕风。这些都无药可治。看电影是她逃避现实,寻找心理慰
藉的主要方式。
问题是很少有江青喜欢的片子,她的影评更是刻薄不堪,常常好片子一到她嘴中
就变成不值一看的大烂片。她常看《乱世佳人》,却说它颂扬美国南方奴隶制度,
并且斥责我们这些爱看的人是“反革命”。一九五零年中期,没有人把她的高见当
一回事。到了文化大革命时,她说的话可就左右了许多人的前途和生死。
就算江青觉得徐医生挑的片子不错,她还时有得闹。放映的时候,片子光线要合
适,亮了伤眼,暗了看不清,两者都可以说成是要折磨她害她。电影室内温度要恒
定,不能高,不能低,不可有风,必须空气好。这些实在不能同时做到。只好用两
间房,一间映片子,映完一本,到另一间休息,映电影这间立即通风换空气调温度
,再过来看。
有次广州寒流来袭,负责给锅炉房加煤的服务员得跪在地上,爬过江青的客厅窗
户,免得打扰她的清静。有一次为了探戈是四步舞还是五步舞的问题,江青同卫士
争了起来,最后,她叫卫士到院子里罚站两个小时。回北京时,她要飞机停在济南
把她不喜欢的医生和卫士赶下机。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身边总有五、六个人忙上
忙下,弄得人仰马翻。替毛主席夫人服务是天大的光荣,但这工作的精神压力实在
太大。
后来我才了解她的病源在于毛不断的拈花惹草。我负责管理他的护士,护士们多
半是年轻漂亮,容易吸引毛的女孩。她同我多次讲过:“大夫,你可不要太天真。
主席在感情上可不专一。你用的这些护士要注意,要教育他们。”还有一次,那是
在北京的时候,一天傍晚,她一个人在一组后门的中南海木椅上坐着流泪。我正经
过那里,吃了一惊。江见到是我,叫我过去,拭干眼泪说:“大夫,不要同别人讲
。主席这个人,在政治斗争上,谁也搞不过他,连史达林也没有办法对付他。在男
女关系的个人私生活上,也是谁也搞不过他。”
因为毛的外遇多,江又不能不想到,她的位置有可能被别的女人取代。刚开始时
毛为顾及江青的颜面还偷偷摸摸的。但日子一久,便再也没那么小心谨慎。江青就
撞见毛和她自己的护士许多次。她作为一个女人,自尊心受极大打击,又无可奈何
。她又不敢公然表示她的怒意,怕毛会不要她。
有一次毛同我谈到江的病时,说:“江青就是怕我不要她了。我同她讲不会的,
可她就是放心不下。你看怪不怪。”毛并不了解他的风流行为伤了江青的自尊心,
及带给江极度的不安全感。
孤单、寂寞、抑郁的江青只好把气全出在服侍她的人身上。江青对毛唯命是从,
我始终都不清楚她是否是心甘情愿。江青的言论行动,甚至她的穿戴,都得经过毛
的首肯。极度的不安全感使得她待人刻薄、小器。她明明知道,叶子龙、李银桥和
卫士们都是毛同女友联系的助手,却也无可奈何。尽管卫士们有汪东兴庇护,她不
敢怎样。因此对待医生,她自可以肆意撒气了。
江青老是说别人精神虐待、折磨她;其实,她才是那个让别人痛苦的人。她的随
从人员通常都做不久,受不了她,要求调走。徐涛到一九五六年秋天,也提出脱离
临床看病太久,要求到医院学习提高。于是徐便调到北京协和医院去了。那时,我
十分羡慕他的解脱。
--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7.480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