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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25-26
发信站: 紫 丁 香 (Fri Mar 10 20:14:32 2000), 转信

《毛泽东私人医生回忆录》
         第二篇
        一九五七年--一九六五年
     25
  一九五八年初,我感觉到毛的性格起了变化。他逐渐有一种非理性的怀疑恐惧,
但要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爆发时,才完全成形。我们由南宁飞往广州,再回北京,只
待了几个礼拜。五八年一月,毛展开整风运动。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关起门来整
,自己人整自己人。三月初,往成都,召开成都会议。
  四川省委给毛安排的住处,在成都城西二十华里的金牛坝。金牛坝招待所占地面
积很大。坝后有一个花圃。院中错错落落的竹林旁有苍松翠柏,小径旁又挺立着棕
榈和柚子树。花圃中,茶花开得火红。石径上布满了苍绿的青苔,雨后远处山石树
苍苍茫茫,融合成一片迷离闪烁的青光。毛在散步时说,看来中国画的金碧山水派
,和大泼墨的山水画派,都有自然界的依据。
  他说:“烟水苍茫的烟,指的是微雨似烟,并不是饮烟。烟雨莽苍苍的烟,指的
是树林在雨中远望的景色,也不是饮烟。有人说,我写的词中山花烂漫,不知是什
么花,我指的就是茶花和杜鹃花,这两种花在四川和云贵高原多的很。”
  我很高兴能重返旧地。我自一九四四年夏天,从成都华西协和大学医学院,转到
重庆歌乐山上海医学院附属医院,离开成都,到这时候已经十四年了。因此我趁这
机会去拜访位于华西坝的母校。
  华西协和大学校内原本是郁郁葱葱,其风景之美和占地之广,居全国之冠。校园
在我的大学时代繁盛有若天堂。但它现在已面目全非。
  在原来的体育场开了一条由北向南的大马路。整个校园被一分为二,拆了许多原
有建筑,包括一座座小楼的教授宿舍,明德楼(Vandman)及加拿大学校(Canadian S
chool)。大钟楼、医科楼及新医学楼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已失去昔日的绚丽。校
园疏于照顾,杂草丛生。校门外的小天兰街也失去了昔日的幽静风采。
  学校现已改名为四川医学院。文、理学院则合并到四川大学。我任毛保健医生一
事很少人知道,所以未去惊动太多老同学。我只去拜访了孙玉华,他当时是医学院
院长。说去旧日情景,不胜唏嘘。
  回到金牛坝,毛问我都看了些什么。我告诉他,我到念书时的学校,华西坝去看
了,已经有十四年了。毛说:“有首诗写‘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日摇落,凄凄
江潭。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人到了久别重游的地方,是会有这种感慨的。”
  毛又问遇到什么人。我说有几个老同学,我没有去看他们,不方便。毛说:“旧
地重游,也应该旧雨重逢。什么方便不方便。”这我没有听他的。因为中央在这里
开成都会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四川省委书记李井泉,几次请毛看川剧,毛以进城里往来费时费事推辞。李井泉
提出,就在前院的礼堂内演出,毛终于同意了。
  第一晚演出剧目是“抢新郎”,是出喜剧。剧情突梯滑稽,演员才华精湛,很快
就将我完全吸引住了。我看毛,他也是全神贯注,有一次竟将香烟点燃的一端放到
嘴里。以后每晚都有川剧演出。从此以后,各地为毛兴建豪华住地,都附有小型演
出礼堂,以利毛观赏川剧。
  毛对金牛坝的室内游泳池抱有一种非理性的恐惧,也是在那时我才感觉到毛的变
化。这游泳池是李井泉完全模仿中南海的室内游泳池兴建而成,结构上完全一样。
毛到成都后,从来不在这里游泳。他不断要我们去游,而且要我们告诉他,在这里
游,比北京的游泳池,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毛老觉得池子里被下了毒。我们试游过的人全安然无恙。我对毛的恐惧很感纳闷
。多年以后,毛的猜忌心越来越严重,我才了悟其实就是他往后发展成为迫害妄想
症的前兆。
  一九五八年三月九日至二十六日召开成都会议。成都会议事实上是南宁会议的继
续。毛大肆批评主持经济发展的党领导。毛一方面鞭策他们提出十五年超过英国和
倍增钢、农产量指标的具体方案,另一方面指责他们是小脚女人,步伐放不开。此
时虽经过五七年夏季的反右整风,毛对党仍未恢复信心。
  毛在成都讲话中说:“要各级干部,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的风格,应该讲真心话
,振作起精神来。要有势如破竹,高屋建瓴的气概才好嘛。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抓住
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工作中的基本矛盾。但是这些干部老爷们,却并不想势
如破竹,反而精神不振。这是精神上处于奴隶状态,就象贾桂一样,站惯了,不敢
坐下来。
  “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经典著作要尊重,但不能迷信。马克思主义并不是天生就
有的,还不是马克思创造出来的。不能照书本,生搬硬抄。在这点上,史达林好些
,苏联《共产党简明历史教程》一书的结束语说,马克思主义个别原理不合理的,
可以改变。
  “中国儒家,对孔老夫子就是迷信,不敢叫他孔丘。唐朝的李贺就不象这样,他
叫汉武帝,直叫其名,曰刘彻,刘郎。称魏人为魏娘。
  “如迷信前人,我们的脑子就被压住了,不敢跳出圈子想问题。学马克思主义没
有势如破竹的气概,那很危险。史达林也有点势如破竹的精神,可是有些破烂事,
搅得不清楚。
  “害怕教授,进城以来,对于教授相当怕。不是藐视他们,而是对他们有无穷的
恐惧。看人家一大堆学问,自己好象什么都不行。马克思主义恐惧资产阶级知识分
子。不怕帝国主义,却怕教授。这也是怪事。我看这种精神状态,也是奴隶思想,
‘谢主龙恩’的残余思想。”
  毛认为,有些人,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阻碍了“革命”的前进;知识分子一
般说来是反党,反马克思主义的;进行革命,就要寄希望于年轻人,要年轻人带动
“革命”。
  “从古以来,创新思想、新学派、新教派的都是学问不足的青年人,他们一眼看
出一种新事物,他就抓住不放,向老古董开战,有学问的老古董总是反对他们。孔
子从二十岁才开始,创学派,收门徒。耶稣有什么学问?他创立的基督教,还不是流
传至今。释迦牟尼十九岁创佛教,孙中山年轻时有多大学问,不过是高中程度。马
克思开始创立辩证唯物主义时,年纪也很轻,他的学问是后来学的。他写共产党宣
言时,不过三十岁左右,已经创立了新的学派。他在二十九开始著书立说,他批判
的人,都是当时一些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和哲学家,如李嘉图、亚当史密斯、黑格
尔等。在历史上,总是学问少的人,推翻了学问多的人。”
  毛并不是在说反话。中国儒家不敢叫孔夫子孔丘;全中国也没有人敢直呼“毛泽
东”,一律称呼“毛主席”。他说的话后来变成了教条。毛常扭曲历史为其本身的
思想做辩解。孙中山一九二一发动革命时是个医生和富有的知识分子。
  数年后,于一九六六年,毛发动文化大革命--号召全国年轻人起来批判他们的教
师和共产党--我常想起他这些谈话。文化大革命在毛的脑中已酝酿多年。
  但在成都,毛仍需要党来执行他的意旨。他批评“反冒进”,直斥这帮人是非马
克思主义,犯了离右派不远的政治方向的错误。毛坚持经济建设该大大加快脚步。
任何反对的人,都被打成右派。毛鞭策经济计划委员会向前猛进,提出“鼓足干劲
,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样一条的总路线。
  我也察觉到毛对社会主义的了解正在逐渐改变。虽然中国已建立了社会主义经济
制度,社会阶级仍旧存在。毛提出有两个劳动阶级,即工人和农民,他们是“好”
的。当时还存在着两个剥削阶级,一个是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残
余和资产阶级右派;另一个是民族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
  毛说:“知识分子动摇性很大,哪边风大,随哪边跑。有些人读了不少书,可是
对于实际问题一窍不通。”这是他第一次开始谈到阶级斗争。
  毛觉得成都会议开得很成功。粮产量指标节节上升。会中通过了三十七个决议。
每项决议都取代了先前八大制定的现实的经济路线。
  共产党内起了根本变化。中国急速驶入“大跃进”的深渊中。毛的权势如日中天
,党内异议分子噤若寒蝉。凡对不合现实主义的高指标抱着怀疑态度的人都得顶着
被打成右派的危险。“反冒进”言论在毛的淫威下沉默了。奉承阿谀的人开始扯着
瞒天大谎,同意他们明知无法达到的高目标,争先恐后地把指标越提越高,形成一
连串空想的“大跃进”计划。
  恐惧开始弥漫。
  越不可思议的假话假象,毛越喜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释
①毛于一九五五年末,五六年初之际,开始用“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这口号

26
  一九五八年初我和毛仍在成都时,在毛的指示下,共产党内重新开始了由于反右
运动而中断的整风。三月,中共中央办公厅政治秘书整风中,要将林克定为反党反
社会主义右派。林克这时仍在毛处工作,给毛看“参考资料”,也同毛一起读英文
。林决定回北京参加秘书室的整风。后来这便发展为“黑旗事件”,是我在中南海
所见,最为残酷的政治斗争。有人家破身亡,有人撤职处分。这个教训使我没齿难
忘。
  中共中央办公厅政治秘书室整风中,有八个人,其中有林克,向政治秘书室的副
主任何载提意见,这些意见主要是讲何载邀功诿过,对上面拍马屁,对下面专横压
制。何向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兼中共中央直属机构党委员会书记杨尚昆报告,说
这八个人对党不满,有向党进攻的言论。于是组织秘书室的人向这八个人召开批判
斗争。何载一些人,还指责政治秘书室副主任田家英是林克这八个人的后台老板,
到一九五八年三月,批判斗争已升级到要将这八个人定成反党反社会主义右派集团

  三月底,成都会议结束,林克赶回北京后,我才开始了解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与
毛随后离开成都,往重庆,乘船沿长江经三峡大坝预定地,东下武汉,毛在那讨论
了三峡大坝的规划。最后到广州已近四月下旬。叶子龙和田家英此时也到了广州。
田家英告诉我:“杨尚昆已经做出决议,要将林克这八个人停职反省,再进一步批
判揭发他们的反对共产党的问题。”
  田接着说:“何载他们说我是林克这几个人的后台,我不但不能替林克他们辩护
,而且整倒这八个人以后,下一步很可能牵连到我。所以这事情很复杂,也很难挽
回了。我也不便于向主席申明,否则更会指责我,超越中央办公厅,到主席那里去
告状。”
  我听到以后,感觉很难理解。这八个人中,别人的情况我不清楚,可是林克与我
相处已经四年,这四年中可以说是朝夕相聚,林说话直爽,不大通人情,容易得罪
人。此外,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有过反对共产党的言论,何况林在毛处做秘书,怎么
会变成了反对共产党的人呢?
  在广州,一组的人又议论起政治秘书室内八个人的反党问题。我说:“我很难想
象林克会反党,他只不过是个知识分子,有时说话太直,使得有的人觉着林克太不
尊重别人。有些积怨是很可能的。 ”
  叶子龙说:“你又不在北京,你怎么知道他不反党。”我说:“一个人有反共产
党的思想,平时不会不流露出来。平时对党老老实实的人,怎么会在整风时突然反
起党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王敬先向我使了一个眼色,走出去了。我随后
也跟了出去。
  到了隔房里,王敬先对我说:“大夫,你可不要太率直了,中直党委已经做出决
定,你再讲多少,你能扭得过来吗?人微言轻,起不了好作用,你再讲下去,别人还
会说你,包庇林克,不相信中直党委的决定,甚至会说你,对抗中直党委。事情就
糟了,弄不好,把你也牵进去。”
  王说的也有道理,叶子龙早就向毛报告过林克停职之事。我想了一想,实际上正
是如此。在下面讨论丝毫无济于事,也确实会被误解。王说这些话,确实是为我着
想,也是他在共产党内多年的经验之谈。可是就这样将这八个人一棍子打死,还有
什么道义可言?
  我因此认为如果毛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会支持林克。先前叶向毛报告,林
克等八个人反党,毛只是听,没有说什么。叶分析起来,毛是同意了中直党委的决
定。我心里倒以为不然。按照我对毛的了解,他对某一件事不讲话,就表示他并不
同意。但我最好等毛自动问起我时,再表示意见。
  那天下午起床后,到小岛后门外,停靠在码头上的游艇内甲板休息,卫士来叫我
,毛要读英文。我匆匆走上游艇,同毛读起来。
  我们刚刚读了几段以后,叶子龙来了。毛停下来问叶有什么事。叶说:“昨天已
经向主席报告了林克这八个人的问题,还有些事要报告。”毛让叶讲下去。我立刻
就起来,要避开,以免叶认为我在场,不便于他讲话。
  但是毛看见我要走,对我说:“嗯,你不要动,讲反党又不是秘密。我们还要读
英文。”于是我又坐下来。可是毛并没有让叶坐。
  叶站着,对毛说:“昨天已经向主席报告了,林克这八个人借整党时机反党。昨
天又同中直党委通了电话。”
  毛说:“那么中央办公厅和中直党委为什么不来向我报告,却让你来呢?”
  叶说:“中直党委副书记曾三同志知道我还要到广州,就让我向主席报告。所以
昨天报告了,我打电话告诉了他,他让我再报告主席一下。”
  毛沉默不语。叶就退出去了。
  我看得出毛心中不快,但我不敢轻举妄动。我的直属领导是卫生部保健局。林克
的事发生在办公厅政治秘书室。依党组织我无权干涉。否则我会被冠上与林克勾结
的罪名。毛这里,卫士们来来往往,一下子进来送茶,一下子送热毛巾给毛擦脸。
就算不进来,也会在门外听见我们说什么。如果我先向毛提起林克的事,卫士们一
定会将我的话传给叶子龙。一组内反林克的人就会对我群起而攻之。我最好是等毛
开口问我。
  我拿起刘少奇在八大二次全会的政治报告英译本,又读下去。
  毛坐正了身体,说:“慢,先慢一点。”
  毛又沉思了一下,对我说:“你知道政治秘书室发生的事吗?”我说:“我不清楚
,我不在他们的单位内,彼此都不了解情况。他们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我没有想到
。因为林克在成都走时,他说几天后,就会回来。可是一走就没有了消息,叶子龙
主任来了以后,才知道已经出了大问题。”
  毛说:“这八个你都认识不认识?”
  我说:“八个人都认识,只有林克很熟。”
  我说:“林克这个人怎么样?”
  我的机会来了,当下必须步步为营,卫士们都竖着耳朵在听,我得好坏都说才行

  我说:“这三四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多,闲谈也多,我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反党思
想,只不过有些骄傲。”
  毛说:“谁没有骄傲,现在不是谈骄傲的时候。我是问你,林克是不是反党。”
  我说:“他没有过反党言论。他可能对某个人,某个领导人不满,可是我没有听
到他对党、对主席不满,反而是忠诚的。”
  毛说:“是啊,去年反右派运动时,他和那七个人都是积极分子嘛,怎么能突然
今年一整风,就反党呢。”
  我说:“我弄不清楚内幕情况。田家英同志也从北京来了,住在这里。他是政治
秘书室的,对这件事他很清楚。”
  毛叫我找田家英去跟他谈。
  我将与毛的谈话告诉了田家英和王敬先,他俩都大吃一惊。王觉得我太大胆。田
还是忧心忡忡。杨尚昆是田的领导,他不想超越杨向毛反映情况,或是反对中直党
委的决定。毛那晚找了田去谈,田将总体情况反映了出来。
  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我正睡得很熟的时候,卫士跑来将我叫醒。说:“大夫,快
起来,主席要读英文。”我昏头胀脑起来以后,用冷水冲了头;又擦了脸,匆忙走
到毛的卧室里。
  毛见到我进来,叫我坐在他的床边椅子上。卫士泡来一杯浓茶,放在我旁边的桌
子上。
  毛对我说:“李大夫,你不讲卫生,睡懒觉,睡够了没有?本来两点钟就想叫你,
我压了一下,让你多睡一会。”
  我们读了几行英文以后,停了下来。毛说:“我找田家英谈过了。情况嘛,大体
上是清楚了。这八个人就是不满意政秘室领导人的右倾。中央办公厅和中直党委,
官官相护,反而打击他们。真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我看,这八个人说政秘室右
倾一点不错。中央办公厅和中直党委也是右倾得很了,他们这种置人于死地的打击
人的办法,不是右倾是什么?”
  “这八个人在去年反右的时候,是积极分子。现在反过来,说八个人是反党分子
。我说,说这样话的人,本身就是站在右派立场,为右派说话。而且动用了党组织
的招牌,以势凌人,大张 伐,大加镇压,这八个人还有活路吗?”
  毛停了一会,又说:“唐顺宗的时候,王叔文、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个人变法图
强,侵犯了大官僚大地主的利益,被旧势力打了下去,八个人同时贬官,就是所谓
的八司马。那时候,旧派势力的人就说,柳宗元他们是年少狂 ,目无纲纪。用现在
的话说,年少狂 就是年轻骄傲,目无纲纪,就是反党了。我让田家英回北京去,我
们也就回去。”
  我们也随即动身回北京。到北京正是五一节前三天。五一前夕,毛找林克谈话,
了解政秘室整风运动的情况,谈了大约有三个小时。
  毛回北京后,中南海形势为之大变。之前杨尚昆原本预备要开大会斗争林克八个
人,刚好此时田家英回到北京,说毛要亲自处理此事。田强调毛主席不赞成办公厅
的决定。何载他们,甚至杨尚昆听了,坐卧不宁,想方设法要对付过去。
  过了五一,第二天毛睡醒后,躺在床上。召集田家英、林克、何载和中直党委的
刘华峰、李东野、萧兰谈话。毛叫我坐在一旁,听情况。
  毛坐在床上,身上只披一件睡袍。毛讲话时的语气是很温和的。毛首先指出,政
秘室的运动开展得不正常。在反右派运动中的左派,不可能在整风运动中成了反党
分子。毛提出,要实事求是,总结上一段整风的经验,不要混淆了阶级阵线。
  如果毛讲话以后,就按照他指出的途径谈下去的话,也可能引出一个较为和缓的
解决结果来吧,然而可惜的是这时萧兰发言了。
  萧说:“这八个人的言论,矛头指向了中央办公厅,指向了中央办公厅的领导人
。何况中直党委已经作出决定,指出这八个人进行反党活动,决定他们停职反省。
”萧的发言,语气既激烈,而态度又昂扬。
  我虽不赞同萧的看法,我内心倒是佩服萧兰的勇气。她在显然不利的环境下,敢
于坚持自己的意见,敢于拽虎须,置自己得失于度外。问题是萧过于天真,她只知
道听从党组织,却不了解毛发起“整风”的动机。毛不满意那些党领导的保守路线
,林克等八人的批评正大合毛意。再者,萧不该以为中直党委的决定不能更改。在
共产党上面还有个毛主席。她这番话等于向毛挑战。
  毛立即挺起上身,两手拉起毛巾被向身后一塞,环顾坐在四周的人一眼。毛每次
采取这种姿势时,就是做了决定,要狠干一场的了。
  毛说:“那么,你们双方是各执一词的了。也好,我说了不管用,可以把这个问
题全部交给群众。召开政秘室群众大会。在大会上,进行充分的辩论,将问题彻底
搞清楚。你们都回去,明天起开大会,让中南海各机关派人参加大会。”
  事情真的闹大了,真的是无可挽回了。
  我只参加了政秘室辩论大会的第一天的全体大会。会上杨尚昆首先发言。因为何
载先前已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说他只是奉命执行杨的决策。杨的讲话很聪明,暗
示他对何所发动的政秘整风运动没有很好地过问。杨检查他自己说:“我要求大家
在发言中在辩论中,应该揭发这次打击左派同志的所有有关人员。对我有任何意见
,也要揭发。”
  萧兰仍大力批判林克等八人。萧兰在一次发言中,称林克八个人打的不是红旗,
是黑旗。这就是所谓中央办公厅的“黑旗事件”名称的由来。
  会议开了一个月。后来的辩论大会,我都没有参加。结果林克八人获得平反。直
到文化大革命,我才恍悟毛在这次黑旗事件所使用的战略。毛的目标不但有杨尚昆
,还有杨尚昆的领导邓小平。这次事件结果是撤销中直党委,杨尚昆算是保住了中
央办公厅主任,但是中直党委书记的职务掉了。但到文化大革命时,杨又因“黑旗
事件”而被批斗。
  杨尚昆手下的中级干部在这次大会后受到处分。中直党委副书记李东野、刘华峰
二人被下放。一九八零年,毛病逝四年后,邓小平与杨尚昆复职,李刘两人才得平
反。政秘室副主任何载被开除出党下放,一九八零年平反①。中直党委办公室主任
萧兰被开除出党下放,死于劳改。
  讽刺的是,事情闹大后,田帮杨开脱,证明杨的确不清楚何载的行动。何载被下
放后,杨将田提升为办公厅副主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释
①李东野平反后任冶金工业部部长;刘华锋成为中央组织部秘书长;何载成为中央
组织部干部司司长,后来成为其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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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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