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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e (满天星斗), 信区: Reading
标  题: 第三篇18
发信站: 紫 丁 香 (Mon Apr 24 09:54:16 2000), 转信


                               第三篇
                       一九六五年--一九七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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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一九七五年七月底,最后一名治疗白内障的病人出去了。这时传来毛的决定:
用针拔的方法。毛说:“这个方法痛苦少,也安全”。
    在游泳池大厅内,用布幔隔成一间手术室。针拔白内障手术就在这里完成,由
唐由之和高培质医生治疗。在整个手术过程,周恩来和邓小平都在旁守着。
    手术前,唐闻之向毛说明整个手术的细节。开始时,毛有些紧张,后来也就放
松了。毛说:“元朝人萨都写过‘天低吴楚,眼空无物’。那么做完手术,我的眼
里就会有物的了。”
    手术很快,从注射麻醉药到针拔完成,一共不过十二分钟。这次做的是右眼,
打算两个月以后再做左眼。
    手术切口恢复很快,十天以后去掉了盖眼的敷料。刚揭开敷料的时候,毛十分
高兴,说:“又见天日了。可是看不清楚。”
    唐闻之医生向毛解释,将水晶体拔开了,等于瞳孔里缺少了一个凸镜,所以要
眼镜才能看得清。毛同意配眼镜,但是不肯验光。这样只好配了好多副眼镜试验。
此后,毛又自己看文件了。政局随之突变。
    原本打算十月中旬要做左眼的针拔白内障手术。但此时江青的“批经验主义”
运动转为占了上风,又透过毛远新、张玉凤不断向毛说邓的坏话。汪东兴眼见局势
如此,非常担心。汪同我说:“现在紧张得很。江青他们四个人要扳倒邓副主席。
主席怎么样下决心,还不清楚。你们这些医生可千万要慎重,不要再在治疗上提出
什么新的建议。主席正在一肚子气,你们可不要撞到刀口上。”
    这些话我又不能如实告诉医疗组的医生们,因为这是“中央内部的核心机密”。
我只能同大家说,现在毛很忙,我们先按目前的治疗做下去,不急于提出新的建议。
    可是医生们非常认真,特别是眼科医生,大家纷纷提出进一步的治疗方法。
    汪东兴深恐在医疗问题上,引起毛借题发作。他决定医疗组的医生们,暂时各
回原来所在的医院,需要时再行集中。只留下内科医生胡旭东和两位耳鼻喉科医生、
一名麻醉科医生和一名外科医生,住在游泳池附近的工字楼,做日常性的照顾。我
仍住在中直招待所,继续主持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到十月底,毛的病情大变,咳嗽、痰、气喘加重,每昼夜二十四小时排出的尿
量不足五百毫升。毛不让我见他,我只能从护士那打听他的病情。尿量不足可能是
由于心、肺功能差,或是肾脏有了问题。这时输液成了必须,但需要做身体检查才
能确定。
    汪东兴又迅速召集所有的医生,决定让内科陶桓乐医生住进游泳池旁的工字楼。
    情势十分紧张,胡旭东的压力特别大。他不想待在医疗组,可是又不能走。夜
里胡旭东吃了安眠药,烟头丢在棉被上。棉被、褥子、床单、枕头慢慢引燃,产生
极浓的烟。胡在屋里,被烟熏,昏厥过去。胡被送去北京医院,诊断是气管灼伤。
胡在院中待到毛去世。
    于是我又搬回中南海工字楼。我向张耀词提出要让神经内科的医生住进来,好
密切观察。但是张耀词不同意。他说:“张玉凤说了,这些医生不顶用。进来也是
吃闲饭。她不同意,怎么好让他们进来?”
    我说:“怎么能由张玉凤决定用哪些医生呢?在这样重病下,没有专科医生参
加,一旦发生了问题,怎么样向别人解释呢?我想口说无凭,我写一个报告给你,
你批了不同意他们进来,我自然照办。”
    张耀词叫我不要写报告了,他再去同汪东兴商量。第二天他告诉我,汪同意让
这三位神经内科医生全住进工字楼。
    毛和张玉凤开始每天在游泳池的书房里看台湾和香港影片。游泳池大厅的北端,
也改装成了一个电影放映室。每次放映,一定叫医疗组的医生们都去看,不去也不
成。因张耀词说了:“反正大家都看了,不要到时候又揭发,主席重病,我们值班
看电影。”有时弄到半夜两三点钟才结束。
    反邓小平运动情势升高。一九七五年八月,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刘冰写了一封
信给毛。信中批评党委书记迟群和谢静宜两人生活堕落,专断独行。刘冰将信拿给
邓小平转,邓小平则交给了秘书局,秘书局再转给毛。
    毛远新自然担护迟群和谢静宜,说他们两人切实实践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毛后
来将这封信当成攻击邓小平的箭靶。毛觉得刘那封信的动机不纯,信中的矛头是对
着他的,而且邓小平偏袒刘冰。毛说:“清华所涉及的问题,不是独立的,是当前
两条路线的反映。”
    十月,毛与毛远新多次秘密会谈,将毛对邓小平的批评做成书面指示。这些指
示只在高干之间流传,其中包含不少对邓严厉的批评。毛认为邓的领导方式有重大
问题。但毛觉得邓还可以改造,并不想斗垮邓。
    此时毛的身体更加衰弱,站立起来都很困难。连续吸氧气时,只要稍有停顿,
立刻出现缺氧症状。吞咽十分困难,但毛仍然不同意下胃管鼻饲。只能在左侧位,
使糊状食物流入食管。
    为了补充营养,医生们研究给毛静脉输入人体必要的氨基酸(组成蛋白质的基
本单位)。于是我们通过外贸部门,从美国和日本买来静脉输液用多种氨基酸。
    张耀词又传来张玉凤的意见说,医生只会给病人用药,自己却不试试。
    吴洁、陶桓乐都说,即使在北京医院,天天治疗高级干部,也从来没有过这样
苛刻的要求。这是输入氨基酸,如果做外科手术,难道也要求医生自己先体验一下
不成。
    最后我挺身而出,接受了静脉输入氨基酸试验。因为进口的数量并不很多,所
以只给我输了一次,其他的留给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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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十一月底,周恩来已经病入未期了。毛让我去探望周,向周问好。
    我到了三0五医院,周的医生们告诉我,周除了膀胱癌外,还有结肠癌和肺癌。
周的癌症也是很特殊的。这三处都是原发的,并不是一处癌,继之散播到别处。
    我到周的病房,他已经是形神凋疲。我告诉周,是毛叫我来探望,并向周问安。
周让我代他向毛问候,并感谢毛的关心。周又问了我毛的近况,我简单说明了一下。
我没有将当时毛的情况完全讲明。周又问运动神经元病有没有新的疗法,我没有回
答他的这个问题。
    周最后说:“我是不行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主席。”
    临别时,周甚至举手握手的力量都没有了。这是我见到周的最后一面,是十一
月二十九日傍晚七时。
    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周恩来在三0五医院去世。消息传来,游泳池内毫无动
静。
    医疗组很多医生,在周生前,都给周看过病,希望到三0五医院向周的遗体造
别。我将大家的要求告诉了张耀词。张的回答是,一不允许到医院去,二不允许戴
黑纱。
    大家对这个回答十分奇怪,都问我是什么原因。我回答不出,只能说,张耀词
代表中共中央办公厅,他这样布置,恐怕有他的道理。我再去问张,张并不正面回
答,只是说,领导上怎么布置,就怎么做,不要多问。上面的事,我们并不清楚,
问多了还有麻烦。
    一组的日子依旧歌舞升平。游泳池内,每天照旧放映电影。这年的春节,张玉
凤向张耀词提出,要放些鞭炮热闹热闹。自从一九四九年以来,中南海内任何人不
允许燃放花炮。张玉凤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一禁今。张耀词去买了不少的花炮,当
夜在游泳池的后院及沿中南海的马路上燃放起来。放鞭炮的事,事前没有通知警卫
局值班室和警卫团。他们以为游泳池出了事,纷纷来探询情况。游泳池临近北海大
桥,鞭炮引来不少民众在北海大桥张望。由此又引出了传言,毛因周恩来死亡,燃
放鞭炮以示庆祝。
    周恩来去世,邓小平被批,江青四人帮正在积极展开夺权。现在看来,主管中
共中央日常工作的就要轮上王洪文。
    但出乎意料之外,一月二十一日和二十八日,毛先后亲自提议,并且经过中央
政治局通过(实际上,毛的意见,政治局是不敢不同意的),确定华国锋任国务院
代总理,并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政治局于二月三日正式出中央文件。
    我和许多人一样,对结果非常惊讶。但毛这是一棋高招,表示他思路仍很清醒。
汪东兴觉得毛是在搞调和,既不能用老的,也不能用新的,于是搞出来一个不老不
新的三八式干部华国锋。汪说,华国锋这个人,毛选得不错。这个人比较老练;稳
当,也谦虚,不跋扈,容易与人相处。看来,江青这四个人又要攻华了。
    “批邓运动”未有稍减。三月初,毛透过毛远新在中央发出批判邓小平的“毛
主席重要指示”。我很同情邓。邓能力强而聪颖,也许周、毛死后,唯一能领导中
国的人。
    三月中旬开始到四月四日,许多人自发地集合到天安门广场,在人民英雄纪念
碑前献花圈、花蓝,张贴 传单,朗诵诗词,发表演说,悼念周恩来,支持邓小平,
咒骂江青四人帮。这是一九四九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群众自发活动。
    我很想去广场一趟,亲自参加这历史性盛会。但汪东兴和张耀词一再告诉我,
要转告医疗组全体千万不可去天安门广场。广场上有成千上万的便衣警察,跟踪并
暗地拍摄去广场上的人。去了的人被照下像,就有口难辨了。他们并且关照我,因
为我有时外出接洽办事,路经天安门时,要将车上的窗帷放下来,免得让人看到。
    三月底的一天傍晚,我趁去北京医院办毛的事时,坐上车子在广场周围的马路
上绕了一圈。广场内万头动,歌声、演讲声此起彼落。大大小小的花圈和横幅标语,
从纪念碑直排以了长安街。可真是盛况空前。司机对我说,他们交通科已经一再传
达上级命令,不许到广场,这次能同我不开开眼,是件难得的事。他一再想将车开
进广场里面去看看,我没有同意。我告诉他,如果真让人钉上了梢,我们两个人可
就倒楣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坐的车子的车牌号码被便衣警察记下来。因为查出来是警卫
局的车子,才没有往下追究。
    四月四日晚上,政治局会议认为天安门前的群众活动,是有计划、有组织的反
革命性质的反扑。毛远新将会议讨论的情况和决定写成书面报告毛泽东,毛圈阅了
这份报告。于是从四月四日晚开始,清理花圈、标语,抓反革命。
    四月五日,天安门广场前群众和民兵、警察、解放军发生了严重冲突。到晚上
九点半钟,出动了一万民兵、三千名警察和五个营的警卫部队,封锁了天安门广场,
殴打和逮捕集会的群众。
    四月五日这一天,江青都躲在人民大会堂内,用望远镜观看天安门广场镇压群
众的情况。夜里十一点多钟,江青从人民大会堂拿了茅台酒。花生米和猪头肉,兴
匆匆地来到游泳池,先去看了毛泽东,然后跑出来同大家说:“我们胜利了。大家
干杯。”还说:“我也要做一个棍子,以后好打人。”
    我不晓得她跟毛说了什么。但这是场自发性的群众运动。毛也一再说过不以武
力对付群众。我非常厌恶江青的言行和镇压事件。
    四月六日凌晨,政治局会议认为这次天安门事件是反革命暴乱,决定继续组织
三万名民兵集中在天安门广场周围,另派九个营的部队在市区内侍命。毛远新将会
议情况报告了毛泽东,毛表示同意。
    四月七日毛远新将《人民日报》记者有关天安门事件的“现场报导”,送毛泽
东审阅,毛同意发表。毛泽东说:“这次事件发生在,一·首都,二·天安门,三
·烧(房子、汽车)打。这三件使事件的性质变成了反革命。”毛提出,据此撤销
邓的一切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并且提出,任命华国锋为中共中央第一副主
席、国务院总理。政治局根据毛的意见,做出了相应的决议,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向全国广播。
    四月七日晚,汪东兴在游泳池大厅召集一组工作人员和医疗组全体开会。汪宣
读了中共中央的两个决议,其实大家已经在广播中听到了。汪又传达了“批邓,反
击右倾翻案风”的文件。开完会,大家散去。汪叫张耀词、我和负责警卫的人留下。
他说:“你们可是要把住关,不要随风倒,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揭发。特别
是医疗组的医生们,由不同的医院来的,对他们可是不了解。要他们不能乱讲。”
汪的意思很明白,要大家在这次运动中,不要讲出一些对他不利的事。他不知道,
当时医疗组的医生们,为了毛的病正在想方设法,延缓毛的病的进展,那里有什么
心思揭发批判,搞“批邓小平”的运动呢?
    一九七五年十月开始以后,毛的身体又有了明显的恶化,如前所述,每昼夜二
十四小时尿量不足五百毫升,经过了多方治疗,尿量也不过八百毫升左右。毛不肯
做身体检查,查血更是困难。医生们无法了解他的病情,最后只能用查尿液的各种
成分来判断他身体内部的变化。测定尿液中的各种化学成分,是一件很复杂而细致
的工作。所幸,三0五医院已通过外贸渠道,购置了多种生物化学分析鉴定仪器。
这样才算是多少摸索到一些情况。但是却不能凭这些检验结果,作出病情判断。
输入:Mei 注:第三篇的最后一部分将在本月底前在亦凡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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