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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和毛泽东一起行乞记》-22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28 21:10:20 1999), 转信

             第二十二章  何胡子的家
  第二天一早,起床之後,我们匆匆地洗了把脸,便朝何胡子的家乡走去。
我们决定每天早上吃早饭之后,先走二十里路。湖南人每天都吃一顿早饭,和
中饭晚饭同样丰盛。这和北京、上海、苏州等城市,人们在早上只吃稀饭的习
惯颇不相同。湖南是渔米之乡,湖南人除非到了极穷困的时候,才吃稀饭。
  今天我们走起路来,又轻松又愉快,因为我们巳经有钱,不要再向人乞讨
了。还有,我们在日落时分就会到达朋友的家,将会受到热烈的款待和欢迎!
因此,我们在心里真的感到是回归家乡一样。
  我们在路上谈起房白纵其人的生平来,这是一个怪人。他是我的表兄,又
娶了我的姐姐。毛泽东听我说过这个人,对他的一切都感到很大兴趣。房白纵
是我外祖父的第四个孙子,我小时候叫他振球哥。我父亲的文采颇为人称道。
他娶我的母亲时,家境并不富有。因此,外祖父便出一些田产作为我母亲的嫁
奁,以备不时之需。三十年後,我母亲因需要钱供给我弟弟读书,便把陪嫁的
田产卖掉了。这个时候,房家的家境亦巳衰落,大部分田产都没有了,房白纵
也不能完成他的学业。
  于是他开了一间杂货铺,後来又学纺织,不久又做裁缝、建造房屋,最後
制造家具。奇怪的是,他对所有这些东西都能做得异常精巧,虽则他不曾正式
学过师。类似裁缝这一类手艺,至少需要当学徒三年,但房白纵只要几天工夫
便上手了。他善于摹仿,任何一种手艺他都做得尽善尽美。
  毛泽东对他的天赋大为惊叹,认为他生在中国是糟蹋了,因为在中国,这
种天才无人加以培植,也没有人欣赏。“假定他生在意大利,很可能成为另外
一个弭盖朗琪罗!”毛泽东慨叹不巳。
  我又说,房白纵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对制造各种木材和竹子的现具便极
有兴趣。因此,家里便给他弄了一套小巧的工具:锤子、刀子、锯子等等,应
有尽有,事实上他等于拥有一个雏型的工厂。不过,他难然在各种手艺上是天
才,然而书法和绘画方面,却没有半点才份。毛泽东认为,那是因为各人才能
不同,因此教育原则应该是因才施教云。
  我们那次谈话五、六年之後,房白纵在劝工俭学的资助下到了法国。他是
和周恩来、李立三、李维汉及蔡和森等一道去的。他留法四年後回到中国。但
不幸在四十岁便去世了。他的儿子名叫房连,也有同样的才能。中日战争期间
,因在川北遭到土匪的袭击而被杀害,死时还不到三十岁。
  我曾经答应毛泽东以後介绍房白纵给他认识,然而一直没有机会,他们二
人也就从无一面之缘。
  那天我们在路上谈房白纵就一直谈到正午。太阳晒得很厉害。于是我们便
在路边一个茶馆,找个位置坐下歇息。那里荫凉蔽日,非常舒服,我们不知不
觉竟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们睡了很久,茶馆老板告诉我们说,我
们要去何胡子的家,还得再走八十里路。
  我们马上赶路,但都不再说话了,集中全力,迈开大步向何胡子的家乡走
去,希望在夜间可以到达。
  黄昏时分,我们在路旁一家小饭铺吃晚饭,叫了米饭、蔬菜和几个煎鸡蛋
。那家饭铺的老板告诉我们说,我们还得再走四十里路才到目的地。于是我们
草草把晚饭吃了,便即上路。走到一个岔叉路口,面前有几条羊肠小径,而路
牌一个也没有。在这进退维谷之下,我们别无他法,只有等过路人来加以询问
。後来一个过路人指示我们穿越前面山岗的一条小径。原来何胡子的家座落在
离开大路很远的地,当我们走进山岗之後,竟然又碰到了一个岔叉路口。那里
异常偏僻,根本没有人可问,究竟选择哪一条路走呢,我们经过一番讨论,两
条路都差不多,便决定选向右转出山那一条。我们选择这条路,是希望在走到
山坡下之後,能找到人加以询问。
  现在月亮巳经出来了,但在山中的树林里面,光线仍是甚为幽暗。并且可
以听到很多野兽叫闹的声音。但我们并不害,因为那里是小树林,谅无老虎出
没。还有,我们毕竟是两个人同行,胆子也壮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後,我们走
完了山路。出现在我们前面的是一片广阔的平原,一条大路贯穿其间。我们看
到远处有两户人家,但没有灯火。里面住的人显然巳经歇息了。我们既巳迷了
路,于是便走到较近的一家敲门询问。那家主人起来告诉我们说,我们走错路
了,在山中的岔路口处,我们应该向左转,而不应该向右。那麽从那里向左再
走三十里左右,就可以到达何胡子的家了。俗语说:“行百里者九十半”。这
句话用在我们当时的情形,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
  从那以後,在路上巳遇不到行人。每逢岔叉路口时,我们便到附近的住家
去询问。最後,当我们确知巳经到达了目的地,便问道:“这是何胡子的家吗
?”这样问了好几次,得到了几个否定的回答:“不是,你们沿这条路走过去
那一家就是了。”
  我们终于到达了!直冲到何胡子的大门前,兴奋地在门上敲打。“何胡子
!何胡子!”我们高声叫道:“赶快起来,让我们进去呀!”
  一盏灯在其中的一间屋里点着了。接着何胡子把大门打开走了出来。他愉
快地大笑着,抱住了我们。“萧胡子!你们怎样会走来的?润之也来了呀?我
做梦也想不到你们两个会到这里来!请进,请进!”
  我们走进一间大房子,何胡子的父亲也从另外一个房门走了出来。他约莫
五十岁年纪,看来是一个标准的农人。我们的朋友的弟弟也出来了,何胡子在
楚怡中学任教时,我们曾经见过他。他十二岁的侄子接着也出现了。我知道他
是楚怡学校的学生。何胡子又叫他的太太和弟媳妇进来和我们见面。那简直像
一个家庭聚会,欢迎阔别重逢的家人。我们真是感到回到家中了。
  经过一番介绍和招呼之後,何胡子问道:“萧胡子,你们从哪里来的?”
我告诉他我们从长沙来,毛泽东又接着说:“我们一路从长沙走到这里,专程
来拜访你!”
  “啊,不敢当,不敢当。”何胡子道:“非常欢迎,非常高兴看到你们,
但你们为什么一路走着来呢?你们一定累坏了!”
  “噢,”我回答道:“走路并不是坏事情呀。事实上,我们还正打算徒步
走遍全省呢。”
  “你瞧。”毛泽东道:“我们是作一个试验。打算走得愈远愈好,身上却
分文不带。我们要像叫化子一样生活。”何胡子显然甚感吃惊。“像叫化子一
样生活?”他问道。
  “是的!”我接着说道:“我们离开长沙时,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因此
在路上我们便必须乞讨过活了。”
  “但是我真的不了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何胡子道。
  “我们的想法是,看看我们能不能克服困难;在分文不带的情形下,我们
是否能够一样过我们的旅行生活。总之,我们是练习克服困难。”我解释说。
  何胡子大笑道:“你们真是两个怪物。你们做的事情真是奇哉怪也!”
  何胡子的弟弟拿了一瓶酒出来,我们就说,我们都巳经吃过晚饭了。但我
们每人还是喝了点,吃了一些水果。当我们就寝之时,巳经是次晨两点钟了。
经过了一天的长途跋涉--一百五、六十里之後,我们实在是太疲倦了。而我
们也知道,在这一夜之中,我们对他们的打扰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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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 来源:.紫 丁 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28.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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