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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hampaign (原野), 信区: Reading
标  题: 《和毛泽东一起行乞记》-37
发信站: 紫 丁 香 (Sun Nov 28 21:13:47 1999), 转信

           第三十七章   中共在法国的萌芽
  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十一,休战条约的签署。翌年一月初(凡尔赛和会召开
),我跟随李煜瀛先生在巴黎开展华法教育会,协助勤工俭学学生编组参战华
工等等工作。
  我们先在巴黎近郊“嘉兰.哥伦布”买下一幢房屋,在那儿设立“华侨协
社”,作为勤工俭学学生和参战华工的汇集场所。我们和其他人手的大部分时
间,都花在接待自华来法的勤工俭学学生身上。但我除了应付学生的工作外,
还是“华工杂志”的主编,那是印傍参战华工们看的。蔡孑民校长在法国的时
候,曾为这份刊物写了许多文章,该刊是我们侨居在法国的十万同胞唯一能读
到的华文杂志。在都尔城有一所中文印刷所,因此在编印上也很醒目。
  抵法数天後,我便写信告诉毛泽东关于我们的行动。并请他向我们家里的
亲友报告一二。我将该信的一节摘引如下:
  勤工俭学与华工组织极具功效,我们人力仍可应付至少多一千名的学生。
在此千人之中,应可挑选一二百名为新民学会新会员。至于参战华工,业巳超
过十万名,从其中挑选一万名,谅非难事。循此,我们定能增强新民学会,使
成为改造中国的坚实基础。在目前,我全力集中于华工的撰拨,因为徵求学生
为会员的工作,须待蔡和森抵法国後,才能正式开始。
  毛泽东的回信万分
热烈,他写道:“吾等正奠下改革中国的基石!弟当努力于长沙之扩展运动,
唯目前兄等在法似乎较易进行……。”
  当时,我们双方都谨守新民学会的最初原则,注意会员的道德修养,主要
目标是促进新民学会的成长,把它当作传播文化知识的摇篮。很多活跃聪明的
学生,在半天工作的计划下,由华来法。不过我们不认识他们,所以很难邀请
他们加入新民学会,这使不少人产生了忌妒心理,在当时这倒是免不了的
  另一个无可避免的困难,是华法教育会的基金不够应付日益增加的勤工俭
学生,许多人抵法时,只懂一点点法文,或完全不懂,要照顾所有这些青年人
,为他们寻找适当的工作,绝非易事。于怨是言很多,那时经济情况不稳的学
生,对我们诸多批评。
  这上千上万在法国的华人……参战华工和学生,大多不懂共产主义为何物
,倒是有不同程度的无政府主义的倾向,这很自然成为共产党宣传的对象。他
们耳闻目睹俄国下层阶级取得革命成功的真相事实,至于对抽象的理论基础,
有时间和能力去研究的人可说没有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是从现实的日常生活来
了解马克斯这三个字,他们并非站在分析和批评的立场上去看新俄罗斯的理论
,而是把它当作一种新宗教,盲从马克斯和他的教训,恰如基督教徒信奉耶稣
基督一般。但即使这些人采取这样的态度和信念,仍还是他们自己个人的、盲
目的、宗教式的信奉,因为那时还没有组织性的宣传工作。
  一九一九年春天,蔡和森抵法,一有机会他就发表谈话,总告诉同胞,共
产主义是好东西。当时,他仍没有一个组织可以使他们加入,他也不曾研究过
马克斯或任何其他的革命理论。不过,在此之前很久,和森自己巳经倡言“打
倒资本主义!”的口号。他对我说:“我写了一封长信给润之,说俄人一定要
遗人到中国,在华组织秘密共产党,我认为我们应该效法俄国的榜样,而且应
马上进行,我们巳无时间事先研究所有的细节了。”
  我清楚记得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过的交谈。我坚持道“我们在制订任何决
策之前一定要把事情小心研究,我原则上同意推翻资本主义,但我绝不盲从俄
国共产主义的理论!”
  “不管那是什么型态的共产主义,都没有关系。”蔡和森说:“我们越研
究便越难下决策,俄国的计画现成的摆在那里,一切都详细拟订妥当。为什么
还要去研究其化型态的主义呢?俄人的整个计画一色俱备,且巳写在白纸黑字
上让我们读到,他们自己也实现了这个计划。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作其他
的尝试呢?”
  “但是”我问道:“为什么中国必定要做俄国的儿子?”
  他顽固不化,满腔怒火,声劫汹汹。“因为俄国是共产主义之父!”他说
:“我们必须以俄为师。首先是因为它实行起来直截了当。其次,如果中国发
生革命,便可依靠俄援,秘密的或公开的他会供给我们金钱和武器。在地理上
,俄国和中国注定是盟友,两国间的运输也方便。一句话,如果中国共产革命
成功,就必须无条件跟从俄国。我说的都是真话,也是我真正的想法。”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接着说:“但是,老兄,我们必须考虑到国家和
同胞的幸福问题并非像你所谈的那麽简单,这不是我们个人的事!我们怎能让
中国变成奴隶国呢,作为尽忠的国民,怎能成立有这种计画的政党?”
  蔡和森坚持道:“我们一定要选择最有利的方向完成革命。我巳经写信给
润之!版诉他我的想法,我肯定他会同意的。你太空想、太感情用事、太重理
论、也太散漫了!”
  “就算润之同意你的想法,我也不同意!”我大声说:“我不能埋没良心
,我要良心清白。我绝不参与使中国成俄国奴隶的党派,恕我爱莫能助。”
  “是的,我知道。”蔡和森心平气和地回答说:“我们都明白你的为人,
我们都敬重你。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跟你详细研究这入事。”
  “但是,”我指出:“你不是在研究!你巳经决定了行动路线,而企图使
我相信你的主意。你要我无条件接受你的原则。你恰像一名牧师,企图说服老
朋友信奉他的宗教!”
  “噢,哪里的话,我决不敢这样做!”蔡和森说:“除了我们的交情,我
还尊重你的为人和你的竟见,我们现在不过是朋友间商量而巳。”
  这次交谈发生在蔡和森抵法後两天。和他同船来的五、六十名学生,“华
法教育会”决定送他们到蒙达吧中学,先在那里暂住,等待找到适当的工作,
也可利用时间学习法文。蒙达吧距巴黎四个钟头路程。蔡和森走後,我们的通
信频密,他有时一天写两佳信给我。但我们彼此的意见没有改变。
  蔡和森向蒙达吧的朋友讲述共产主义,同时又向法国其他地方的学生写信
游说。他说话的本领不,但是纸上陈述竟见却相当精采,甚至胜过毛泽东。很
多人都为他的信所激动,他的热情也就传开去了。同他来法的蔡大娘(当时约
五十岁)和妹妹蔡畅都很重他的意见。不过,他头一次改变别人的思想,还是
他的爱人向警予,她亦是新民学会的优秀会员之一。向警予不但写得一手好文
章,演讲也十分有声有色。她为人特别恳挚,同时又美丽温柔。她成为中国第
一名女共产党员,又是蔡和森的宣传助手。无论男女都受到她的影响,很多人
接受她的思想,很多妇女都耐心听她讲话,被她的热诚所感动。她写了很多信
给我,谈论说不完的问题。
  当时抵法的另一个老友是李维汉。他亦名“和森”,我们称他为“李和森
”,有时则叫“老李”。他亦是新民学会最早的会员之一,我们非常爱护他。
在长沙考入第一师范时我便认识他,对他十分喜欢。他的父亲又老又穷,无力
帮助李维汉,李维汉很孝顺,我们很为他们两父子难过。李维汉为人谦逊沉着
,说话缓慢。在任何讨论场合中,他很难了解别人的观点。因为他不能讲法文
,所以在蒙达吧便终日跟蔡和森谈话。这两个“和森”说话投契,自然是李维
汉接受蔡和森的思想和竟见居多。中日战争期间,中共派李维汉和周恩来为代
表,在重庆(後来在南京)跟国民政府谈和。後来,我在报纸看到,他在北平
曾任一个重大的政治会议的秘书长。现在,他在政府中身居高位。每逢我读到
有关他的新闻,我都禁不住记起我们在蒙达吧的谈话,以及他尚时结结巴巴说
不出话的神态。李维汉、蔡和森、向警予是致力宣扬共产主义的最热烈的三名
传道者!
  在一九一九年间,法共虽然注意到那一班人的潜力,但法共本身当时所进
行的宣传工作,亦微不足道,且留法的十多万华工和学生之中,并无共产党的
组织。但在华人聚居之地中,却有拥护共产主义的团体,在一九二零至二一年
间,确巳招募了一些成员。对这个团体的支持,直接来自北平,间接则来自莫
斯科。
  俄人曾先遗派一名特务到北平,跟“北大”的急进的文学院长陈独秀和图
书馆长李大钊接头,企图说服他们,在中国组织共产党。由于中国政府不会容
许任何的公开的共产党组织出现,于是先作铺路工作,设立一个青年人的协会
,目标是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用两个英文字母来命名,简称CY,实即“共产
主义青年团”(Communist Youth)的代称,但那些不明就里
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两个英文字母的含义。为了保密的缘故。初期的中国党员
依同一方式也称中共为CP(Communist Party)。CP的成
员,是挑选最有前途的CY分子所组成。除此之外,同时还成立了“马克斯主
义研究会”的组织,又堂而皇之的开办了一所“外国语文学校”,美其名曰教
授俄文。“马克斯主义研究会”甚至有一段时期公然在北京大学挂出招牌来。
  如前所示,陈独秀接纳了莫斯科的建议,更重要的是,为了应付设立那些
核心团体和组织的开销,他接受了俄人的金钱(以大洋支付),好几个组织和
附属支部都由他直接控制。陈独秀有两个儿子,陈延年和陈乔年,二人都加入
了CY。一九二零年尾,这两个孩子受到他们的爸爸陈独秀和“爷爷”莫斯科
的指示,到法国展开共产党的组织。他们在巴黎号称“二陈”。但交付给他们
的工作,後来证明他们不能胜任,于是被召回华,另指派两人接办。
  那两个人是当时在法国的四川学生,赵世炎和任卓宣。赵、任这两个青年
人十分能干,有责任,在法国CY中任书记的职位,努力促进中国共产主义的
事义。他们所掌握的秘密名册有几百个人,服从他们的命令,但这些人都不是
华人聚居地的居民。
  任卓宣後来返回中国,成为湖南长沙的CY和CP的头头,他终于遭政府
逮捕,判以死刑枪毙了。他的躯体遗弃在他中枪倒下的地上,翠晨有人经过,
听到他的呼吸声,便送他到医院去,救回他一命。当时报纸的与论对他十分同
情,于是政府没有对他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待他从鬼门关爬回来,完全康复以
後,他宣布他为共产党效力巳功德圆满,这条再拾回来的性命,不拟再做一个
共产党人了!他後来入了国民党,获选为中央委员会委,在台湾居住。他成为
三民主义的最佳理论家,但我四十年来,不曾见过他了。
  当时我所熟知的共产党人中,蔡和森、向警予现巳不在人世,徐特立则年
近八十,他是我的教育学先生,後来也教过毛泽东同样的科目;他以“老学生
”之名,随蔡和森赴法勤工俭学。我仍在第一师读书时,他就提拨我到“修业
”任教。虽然他不是顶好的理论家,但中共仍把他当作老战士,作为党的老招
牌之一。蔡畅、李维汉、周恩来、李立三、李富春、陈毅、铙漱石,以及其他
许多人,都曾名列在赵世炎、任卓宣秘密名册的几百个人名之中。
  就这样,留法华人中间散播下第一批的共产主义的种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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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是一个难以驯服的野马
    理智却是一个严厉的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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