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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zuo (鹏程万里), 信区: Reading
标  题: 敕勒川(12)  
发信站: 紫 丁 香 (Wed Apr  7 16:54:18 1999), 转信

  他以悲壮的语调狼嗥般地歌唱，草原般粗犷重浊的声音回响在地平线上。 
    鹰隼在空中盘旋，良久不去。 
    高欢闻之哀感流涕，放声应和。军中不管是敕勒人、鲜卑人，还是羯人、 
匈奴人，都跟着斛律金纵情高歌，无不热血沸腾，发指冲冠。 
    苍劲健拨的歌声伴着鼓点激扬在西魏军上空，推进中的西魏胡人渐渐停下 
了脚步，垂下了兵器。最后，竟朝觐般整阵整阵地跪在地上，悲怆地号泣，和 
着被围在核心的东魏人引吭歌唱。 
    汉族士兵从他们身边漠然地走过，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双方的胡人会为同一 
首古怪的歌曲如癫如狂。在他们听来，那歌声简直是狼嚎般得恐怖。 
    贺拨胜含着泪水用皮鞭狠狠地抽打着跪唱的士兵与将校。 
    "你们这群杂种快给我都站起来！前进，前进！听见没有！"他的喊声在风 
里颤抖，没人理会他。 
    歌声中，东魏全体将士翻身上马。 
    高欢与慕容绍宗领着2千卫队向着黑色旌幡最稀疏的部位放缰猛冲过去。 
    斛律金等人率4千余骑向贺拨胜大旗发起最后一次反攻。他们几乎是以一 
种疯狂的速度冲击。他们高举着戈和戟，挥舞着刀和剑，大声怒吼着奋进，似 
乎已经完全看不到死亡的威胁。他们的面前，是数万严阵以待的西魏兵；他们 
的身后，是一抹如血的残阳。 
    风不再倾听人们的呼喊，星星眨动着眼睛表示不安，只有大地敞开怀抱， 
收容了一个又一个倒在她怀中的鲜卑人、敕勒人、匈奴人、羯人、汉人，不管 
他是士兵还是将军。 
    失去亲人而流下的热泪，化作片片雪花，纷纷扑向大地，去吻别他们的儿 
子、丈夫、父亲。 
    战争与杀戮是一对双胞胎。那些倒下的人是在为一种欲望而搏杀。人没有 
欲望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而一旦人不存在了，那欲望还在吗？ 
    天亮了。原野洁白，一望无垠。贺拨胜独自一人骑马在战场上巡视。他的 
兄弟死了，可他的复仇却把数十万计的家庭推进痛苦的深渊。交战双方的士兵 
之间，本来又有什么仇恨呢？ 
    贺拨胜曾经无数次面对死亡，而这一次，他陷入深深的思索。 
    他和他的战马在雪中矗立。 
 
    高欢突围成功了。当他听着耳边呜呜的风声，纵辔疾驰在朔北的大草原上 
时，他告诉自己，到家了。 
    东魏武定五年（公元547年，也即玉壁之战的第二年），正月朔，日蚀。 
高欢见之，释然曰："日蚀其为我邪？死亦何恨！"是日，高欢崩于晋阳，时年 
五十二。 
 
    其后42年（公元589年），随文帝杨坚统一中国。是时，高氏、宇文氏两 
大家族，早已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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