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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第十八章  浪迹天涯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4年01月18日02:22:0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第十八章  浪迹天涯
    苏东坡此后一年零八个月的命运足以表示官身不由己。读书人能用别的方法谋
生,最好不要做官,他的遭遇便是充分的理由。苏东坡当前的道路,真是崎岖坎坷
瞬息万变,一直到他人生的末日,不是出乎他的本意,却与皇后大有关系。皇帝有
意使他掌史馆,却被左右所阻。皇帝最后亲书一道旨意,把苏东坡的谪居地由黄州
调到汝州(今临汝),汝州离京师较近,生活亦较为舒适。他听到这个消息,是在
神宗元丰七年(一0 八四)三月初。
    他当然躲避这个任命,按他自己的话,这犹如“小儿迁延避学”。人做官不外
乎为名为利,或为权势,或为报效国家。我们知道苏东坡非以做官为发财致富之道,
至于权势,他根本不愿控制别人。有些人身上有一种天性,他本已有钱有名,但想
钻入政治圈儿去,只为了去支配别人。初尝权利的滋味,还颇觉味美,但除少数例
外不提,二度竞选美国总统的人,不是不知“何以利吾身”,大概就是身不由己。
他去再度竞选,因为他所属的政党要他去竞选。若说报效国家,于理欠通,因为反
对派里不是也有人如此呼喊吗?至于为名,苏东坡知道,即便是身为宰相,也不能
在他不朽的文名上有丝毫增减。他又何求于政治?他又能有何成就?
    在三月初三,他还胸怀坦荡,与朋友畅游甚乐,在定惠院后面商家花园逍遥终
日,酒宴之后,他还在一个小楼上酣睡一觉。醒后,漫步踱出东门,在东门看见商
店一个大木盆,买下来,预备存水浇瓜。然后沿着一条小溪,进入何氏花园。何家
正在房旁添盖厢房,请他稍留,在竹林中喝几盅。一个朋友端出一盘糕,东坡巧予
命名为“何甚酥”。大家都喝酒,只有参寥和尚只喝枣汤。苏东坡忽然急想回家。
他看见何氏园有橘子树,他要了几棵树苗,要回去种在雪堂的西畔。
    两三天之后,消息到来,要把他改调他处。虽然名义上他还是在贬谪中,可是
能自由住在一个美丽而富有的城市了。有数天的工夫他犹疑不决,是否应当奏请继
续住在黄州。后来又一想,这道新任命是皇帝的一分好意,他终于决定遵奉圣命,
放弃东坡的农舍。他数年的辛勤,弃于一旦,也许他还要在别的地方,重新创建一
个农舍,一切要从头做起呢。
    可是,甚至在他这样困难情况之下,调职之后,他的政敌还不肯把他放松。当
时一个作家记了下面一个故事:苏东坡给皇帝上了谢表,皇帝向四周一看,告诉群
臣道:“苏轶真是天才。”
    他的政敌甚至想在他一篇例行公事的谢表里找他的毛病。政敌说:“臣以为他
在谢表里还是口出怨言。”
    皇帝感到意外,问道:“怎见得?”
    “在这谢表上,他说他和他弟弟考过殿试,却用‘惊魂甫定,梦游缥纷之中。’
他不是说他们以坦白批评朝政的策论考中,但是现在却以批评朝政而受惩处吗?他
是不甘心认错,还是委过与人呢?”
    皇帝泰然道:“我很了解他,他心里是好意。”
    小人因此才闭口无言。
    苏东坡准备搬家,也费了几十天工夫。他决定先到高安看弟弟子由,留下孝顺
的长子迈带领家眷,在他从子由处回来时,大家在九江碰头。
    现在官方纷纷为他设宴饯行,很多朋友请他题字留念,这个,他当然提笔沾墨
一挥而就。很快就应酬完毕。就在这时,歌妓李琪也收到他赠的一首诗,使她得以
名垂后世。在邻人和朋友为他送行的宴席上,他写了下列的一首词: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
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鱼蓑。
    一大群人送他启程。那群人里有士绅,有穷人,有各色人等。我们知道名字的
那些邻居朋友,一直把他送到船上的,计有十九人。路两旁也有他的朋友、陌生人、
农人,也有感激他的穷父母,怀里抱着孩子,那孩子的命就是这位行将离去的文人
搭救的,十九个送他的人一直送到慈湖,在苏东坡最后离去之前,大家又一齐消磨
了几天。
    但是另外有三个朋友,一直陪他到九江。一个是老朋友陈糙。另外一个是和尚
参寥,他和苏东坡是在徐州认识的,后来在黄州突然出现,和他住了大概一年。在
中国古代,没有人像出家人游踪之广的,不但因他们完全空闲行动自由,也因为他
们走到何处都有他们的旅馆住,那就是有他们的寺院。参寥决定到九江庐山去住。
    第三个朋友是道士乔今,他现在大约有一百三十岁,据传说,后来他又从坟里
复活。到了九江,苏东坡离开了他本要走的路途,又走了陆路一百多里,为了把这
位老道士交给他在兴国的一个朋友照顾。乔个喜爱鸟兽,永远带着他养的鸟兽一同
旅行。据子由说,最后此一老人是被骡子踢伤而死的。又过了几年之后,一个和尚
告诉子由,说最近在某处遇见另一个和尚,那个和尚说他自己是乔今,并且说在黄
州结识了苏东坡。子由打听那个和尚的样子,说此话的和尚所描写的和那个老道士
完全一样。在听这个故事的那些人之间,有一个是兴国太守的儿子,他回家把此事
告诉了他父亲。为了要证实乔今的死而复生,那位太守下令重开乔今的坟,只发现
了一根手杖和两块腔骨。尸体不见了。
    苏东坡和参寥一同游庐山数日。在数百和尚之中曾引起极大的轰动,因为消息
已在他们中间传开,大家都说“苏东坡来了!”虽然苏东坡只写了三首游庐山诗,
其中一首成了描写庐山最好的诗。
    东坡去看弟弟子由时,三个侄子迎接他,他们是走出八里地前去迎接的。兄弟
们已经四年没见,子由肥胖了些。他看来并不太健康,因为他夜里费好多时间练瑜
珈术。监酒官的办公室就在一所小破房子里,既露风露雨又摇摇欲坠,俯首便是江
边。据子由说:“旧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者适皆罢去,事委于一。昼则坐市
区震盐沽酒,税豚鱼,与市人争寻尺以自效。夜归筋力疲废,辄昏然就睡,不知夜
之既旦。旦则复出营职。”
    苏东坡在那儿住了六七天,然后顺流而下到九江,好与家属相会。和家属一同
顺长江下行,七月到南京。在南京,朝云生的儿子才十个月大,患病而死。这对父
母是个极大的打击,尤其是对年轻的母亲。苏东坡在一首记孩子死的诗里,他说孩
子的母亲终日在床上躺着,精神恍惚,东坡虽然能擦干自己的眼泪,听见朝云哭,
实在难过。东坡有“我泪犹可拭,母哭不可闻”诗句。朝云没有再生第二个孩子。
    在南京时,苏东坡去看王安石,王安石已经是疲惫颓唐的老人。苏东坡和他讨
论诗与佛学多日,因为二人都是大诗人并深信佛学,自然有好多话说。有一个故事
流传,说苏东坡一次按固定的韵脚和题目和王安石作诗,胜过了王安石,王安石便
中途作罢。二人谈话时,苏东坡直言责备王安石不该引发战事,不应该迫害读书人。
    苏东坡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王安石立刻脸上变色道:“你要提起往事?”
    苏东坡说:“我要说的是国事。”
    王安石才镇静了一点儿说:“说吧。”
    苏东坡说:“汉唐亡于党祸与战事,我朝过去极力避免此等危机。但是现在却
在西北兵连祸结,很多书生都被送往东南。你为何不阻止?”
    王安石伸出二指向东坡说:“这两件事是由惠卿发动,我今已退休,无权干涉。”
    苏东坡说:“不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皇上待你以非常之礼,你也应
当以非常之礼事君才是。”
    王安石有点烦躁起来,回答说:“当然,当然。今天的话,出在安石口,入在
子瞻耳。”他意思是二人所言,切勿传出此屋,因为他曾一度为吕惠卿所卖,所以
如此小心。
    二人漫谈下去,王安石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他说:“‘行一不义,杀一不辜,
得天下弗焉。’人非如此不可。”
    东坡说:“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便不惜杀人。”
    王安石笑而不语。
    根据好多当代人的记录,在这一段期间,可以常看见王安石在乡间独自骑驴闲
行,“喃喃自语,有如狂人”。他有时想到当年已经背弃他的老友,便突然拿起笔
来,面色凝重,立刻开始写一封信。但是片刻之后,他又把笔放下,好像也颇以自
己为耻,这些信没写完,就永远摆在那里了。他仍然继续写日记,他死后几年,奉
命把所有的日记交还朝廷,因为其中有当权派的内幕。在他失意的晚年,变得心内
凄苦抑郁,对人非常怀恨,对皇上也常是恶语相加。幸而当时当权者还是他一派。
但是他的日记竟写了七十多本,很多人见过。前几年,他听说司马光又已当权,他
令侄子把日记烧毁,但是他的日记之仍然留在人间,是因为他侄子把日记藏了起来,
烧了些别的东西蒙混过去。
    王安石现在开始看见幻相。一次,他看见他那独生子,那时早已死去,却正在
阴间受罪。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活着时是个坏蛋,无所不为,现在在阴间戴着铁链手
铐。后来,他家一个侍卫说在梦里也看见同样的情景,王安石着实害起怕来。为救
儿子免于阴曹的折磨,他把上元县的财产卖出去,把钱捐给寺院。王安石曾向朝廷
奏明捐款与寺院一事,朝廷因此赐与那个寺院一个名字,同时王安石上朝廷关于此
事的表章而今还在。他死的前一天,在野外骑驴独行,他看见一个农妇向他走近,
跪在他面前,向他呈递一份诉状,然后消失不见。他记得把诉状放在衣袋里,到家
一看,那份诉状也不见了。他第二天因惊吓去世。
    等苏东坡到了土地肥沃的江苏地带,他不觉迷恋上当地的气氛和自然之美。在
往返于南京和靖江之间时,他心中忙着盘算在太湖地区买一个农庄。他的情形是这
样:皇帝既然愿把他从黄州调到另一个地方,日后也会听从劝说而准许他在别处安
居。不论他往何处去,总是存心找个老年退隐之地。他的不少好友出的主意都不相
同。他的方外友人佛印劝他安居在扬州,因为佛印的农庄在扬州。范镇愿他到许下,
二人为邻。东坡自己看中了丹徒县蒜山的一片松林。不过这些计划都落了空。长江
以北靠近南京有个仪真县,仪真的太守约他前往居住,他虽然没有决心在仪真安居,
至少想找个地方暂时安顿眷属。所以家眷暂时住在仪真学校中时,东坡总算没有牵
挂,得以各处走走逛逛,寻找一个乡镇的家园。
    最后,几个最亲密的朋友之中,有一个胜元发,劝他安居在常州的太湖左岸宜
兴,胜元发那时正任太湖南岸的湖州太守。苏东坡和膝元发二人暗中订了一项计划,
在宜兴买了一块田地,然后奏请皇上允许他在宜兴安居,因为那块田地是他唯一的
生活之所出。胜元发的一个亲戚能找到一块地,在宜兴城二十里外,深在山中。那
块地很不小,一年可产米八百担,会使苏家生活得满舒服。苏东坡当时只剩下几百
缗钱,此外只有父亲以前在京都买的一栋房子,但是早已托范镇以八百缗钱卖出去。
    九月,他独自下乡去看那块田庄。他曾记此事说:“吾来阳羡(宜兴),船入
荆溪,意思豁然,如惬平生之欲。誓将归者,殆是前缘。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
木,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柑橘栽至易,得当买一小园种柑橘三百。元丰七年
十月二日于舟中。”
    后来他又另买了一块地,是从官家买的,后来曾为此地涉讼将近百年之后,曾
有一作者记载苏东坡的重孙子仍住在宜兴那块农庄上。
    苏东坡现在总算办了一件事,到底是极其愚蠢,还是宽宏厚道,看法也就因人
而异了。他给胜元发写信,说他要在荆溪上找一栋房子,他真找到了。他和友人邵
民瞻去找,结果找到一栋很好的老宅子,也付了五百缗钱。这就用光了他所有的钱,
但是苏东坡很高兴,心里盘算回去把家眷接来住进去。一天晚上,他在月光之下和
邵民瞻在村中漫步,经过一家时,听见里面有女人哭泣声。他俩人叩门走进去。一
老妇正在屋角里哭。一问缘故,老妇人说:
    “我有一栋房子,一百多年来一直是我们的财产。我有个败家儿子,把那房子
卖给了别人。今天我不得不从那栋老房子里搬出来,我在那老房子里已经住了一辈
子——这就是我为什么哭的缘故。”
    苏东坡很受感动,又问她:“那栋房子在哪儿?”
    苏东坡大惊,原来那正是他用五百缗钱买的那栋房子。他把契约从衣袋里拿出
来,在老妇人面前一把火烧了。第二天他把那个儿子找来,告诉他再把老母请回旧
宅去,并没有再讨回付的房钱。那个儿子到底是已经用那笔钱还了债,还是另有别
的原因无力付还,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苏东坡于是回到城中,既没了房子,又损失
了五百缗钱。但是当时东坡一时为真情所感,无法抑制,竟对自己家的后果不管不
顾!事情做得美则美矣——还有什么别的好说!
    回到常州之后,在十月里,他给皇帝上书,请圣命谕允居住于常州。在皇帝应
允之前,他还是要去接新的任命,远在国都的西部,大约有五百里的旅程。他携带
着全家往都城方向前行,慢慢行进,盼望如幸蒙圣命恩准,就不致花费往返两次旅
费了。但是迄未获得思准的消息,他勉强前行,到达京都。我们若相信他的诗上所
说,他的眷属真是忍饥挨饿了。到了泅州的淮河边,他给朋友至少写了三首诗都提
到饥饿。在一首诗里,他自比为夜里啃啮东西的饥鼠。在太守送食物到船上时,孩
子们欢声雷动。看情形他们不能再前进了,他决定再给皇帝上表章,这时住在南都
老友张方平家,静候圣旨到来。
    他上皇帝第二书,是二月间在泅州写的,其中一部分如下:
    但以禄凛久空,衣食不继。累重道远,不免舟行,自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
病重,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泅州,而发用馨竭,去波尚远,难于陆行,无屋可居,
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与其强颜忍耻,于求于众
人,不若归命投诚,控告于君父。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擅粥。欲望圣慈许
于常州居住……
    他在旅途上,发生了两件有趣事,也可说令人难过的事。在泅州他渡河去游了
南山之后,写诗一首。河上有一座长桥,因泅州为军事要隘,天黑以后此桥上不许
行人通过,违犯者重罚。实际上,泅州太守是不理会这条规矩的,他在天黑后和苏
东坡同过此桥。为了庆祝此次游山之乐,苏东坡很天真的写出了下列两行诗句:
    长桥上灯火阑,
    使君还。
    太守为人老实正直,是山东省一位学究,姓刘。第二天他一见苏东坡的诗,心
都快跳出来。他到船上去看东坡,说:“我看了你的诗,这很严重,太严重了!你
的诗全国皆知,一定会传到京都。普通人夜里过桥是罚两年劳役,太守犯法,情形
更糟。求你把这诗自己收起来,不要给别人看。”
    苏东坡追悔不迭,微笑道:“天哪!我一开口就是两年的劳役呀!”
    他住在张方平家时,出了另一件动人的事情。在主人请他吃饭喝酒时,他认出
了张方平儿子的妾,那个女人以前曾做过黄州太守的妾,深得太守钟爱,名叫胜之。
太守当年为苏东坡好友,不幸亡故,此妾亦即改嫁。苏东坡一见此女在张家筵席上
出现,状极轻松愉快。他颇为感慨,想起老朋友来,两眼泪痕,喉头哽咽。这却逗
得胜之发笑,她只得转过头去和别人说话岔开。苏东坡离席时。心中很难过。他告
诉朋友说人千万别纳妾,就举胜之为例。
    皇帝染病,从三月一日起,太后摄政。三月五日,皇帝驾崩;次日颁下圣旨,
允许苏东坡在太湖边居住。这对苏东坡十分重要,因为他己如愿已偿,他的计划实
现了。一家开始迁回宜兴,在四月初三离开南都,到达湖边新居,是神宗元丰八年
五月二十二日。
    苏东坡而今终于相信他会终身在此安居下来。他的诗里有两句:“十年归梦寄
西风,此去真为田舍翁。”他要在富有田园之美的江南度其晚年了。他可以乘一叶
之扁舟悠然来往,“神游八极万缘虚”,真正悠哉游哉了。
    但是命运偏偏做梗。正当他把退隐之地已物色到,朝廷对他再度任命的消息又
来了。在他到宜兴后还不到十天,就得到消息,朝廷派他到离山东芝累不远的登州
去做太守。原先以为是京城传来的谣言,他拒不肯信,他说京都一向谣言多,并且
最近四月十七日的官报上也不曾提过。
    苏东坡心乱如麻,心里很恨这种变化。几天之后,正式任命到达。家里人大喜,
孩子们喊叫觉得喜出望外。苏东坡在一首诗里,自比为可怜的良马,盛年已逝,再
不贪天山的牧野。在另一首诗里说:“南迁欲举力田科,三径初成乐事多。岂意残
年踏朝市,有如疲马畏陵坡。”在给佛印的信里他说:“如入蓬蒿翠蕾之径。”给
米芾的信里说:“某别登卦都,已达青社。衰病之余,乃始入闺,忧畏而已。”
    可是,他仍然接受了新任命。太后现在把情势推动起来。司马光又被任命为门
下侍郎,实际上等于副首相之位。任命司马光的情形很有趣,皇太后是派武装兵士
把他从家中请出,一直“护送”到官衙里去的。所以用这种方法,是惟恐他接到任
命之后会延迟赴任,甚至会辞谢不就,也是不得已而别开生面了。
    苏东坡在六月,到山东沿海去就新职。由青岛附近,开始乘船,绕山东半岛而
行。十月十五到达登州后五天,他又应召晋京。全家开始行动起来,将近元丰八年
十二月半,到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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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开一切,就能走进天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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